乐群沐浴完,像只断了线的傀儡木偶摊在自己床上,思绪也像无根的浮萍般飘来荡去,就在她茫茫不知所从时,电话铃声催命般地敲打著她的知觉。
她惊跳了起来!
糟!一定是方柔打来的!她竟然把她给忘了!她一定在饭店等了好久!
急忙地接起电话,「方柔!我现在马上赶过去!」
拿起皮包,乐群来不及为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想太多,现在她所能想、能做的就是帮方柔解决眼前的麻烦。
她恋恋不舍地看著唐士祺的房门,那些……就当作没发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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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唐士祺从梦中惊醒。
「啊呀!」唐士祺一睁眼就看见凌绫坐在他床边。
「绫,是你呀,你怎么会在这里?」唐士祺坐起身来惊魂未定地喘息。
那似幻似真的梦境到底是?
不仅唐士祺惊魂未定,凌绫也被唐士祺突如其来的两声大叫吓得花容失色。今早,她得知他没去上班,又知道他前阵子感冒刚痊愈,怕是又著凉了,特地炖了补品来探望。
「你是怎么了?我打电话到你公司找你,他们告诉我你没去上班,怕你又病了,特地带点东西来看你。」她指著她放在床头柜上的那盅补品。
「现在什么时候了?」他看向窗外的天光,日正当中,中午了!「唉呀!我得向公司补请假才行。」他拍拍额头,因为宿醉到现在头还疼呢!他烦恼著,下午的班恐怕也不能上了。
「我已经帮你请好了。」凌绫带点爱娇又带点宠溺的眼神看著他。
「谢谢你。」唐士祺向她点点头,随即左顾右盼找著某人的踪迹。「乐群呢?」
凌绫的眼瞳黯淡了点,摇摇头说:「我一直没看见她呀,她好像不在家,我在楼下按了门铃等了好久都没有人来应门,还好有邻居要进门,我才能上来,来到大门外,正想敲门,结果发现门一推就开了,我就自己进来了。」
唐士祺低头沉吟,状似自言自语:「那应该是乐群出门时没把门扣好,难不成她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见唐士祺不太搭理自己,凌绫有点按捺不住,「幸好没被闯空门。祺,这是人参鸡汤,很补的喔!我亲手炖的,赶快喝。」凌绫边说边将鸡汤递给唐士祺。
唐士祺无意识地用调羹在鸡汤里搅和了几下,问了凌绫一句:「你什么时候来的?」
「来好一阵子了,看你睡得很沉,下敢吵你,所以一直坐在这里等你醒来,谁知道你一醒来就一阵怪叫。」凌绫娇嗔地瞪他,那眼柔中带娇,娇中带媚,媚得教人骨头酥麻。
只可惜唐士祺不解风情,因为现时他在意的只有一件事——
「那我睡著的时候,没说什么也没对你做什么吧?」
「你睡得又香又沉。,恐怕再来一次92l也摇不醒你,哪可能还会对我做什么。」凌绫被问得莫名其妙,再加上感到唐士祺对她有点漠视,心里实在不是滋味。
「是吗?那就好,那就好。」他实在无法确定梦里的一番缠绵到底是真是假,若真是一场空梦也就罢了,要是实实在在发生了,他可真的不知道占了谁的便宜,梦里的她模糊地看下清面目,至少已经确定不是凌绫,那么——会是乐群吗?这是最有可能、而且是唯一的人选,否则他可真猜不出来会有哪家的女孩半夜闯进他的房间。
乐群……
想起乐群,心中不由得一叹!那晚她在河堤落寞的身影,还有劲爆的告白至今仍占据著他的心思。
他们的话题没有谈出结果,他的喷嚏让他侥幸逃过一劫。但之後的日子呢?乐群在他生病的日子悉心照顾他,他很感动,也知道她坚决的心意,但他实在没办法回应。为了避免尴尬,他尽量避著她,但终究无法放下她。就像昨夜,一听到她可能整晚都不回来,又身处在KTV那种出入复杂的场所,他顾不得太多的考虑,马上出门找她。
他如此的反应与行径真当她是妹妹吗?
他扪心自问,他对乐群动心了吗?
至少在她向他告白那夜为止,他真的当乐群是妹妹般照顾,可没什么遐想绮念。
至于从那之後?
他决定坚守立场,乐群仍是他的妹妹。面对乐群的热情,他无福消受。他试著拉远他俩的距离,用平常心对待她,不给她任何的期待与希望。而他心理上的微妙变化,他也管不了了——也许这几天的逃避,正是为了防止心理继续变化……
连喝汤也心不在焉!
凌绫轻抿著唇,试探性地问道:「鸡汤好不好喝?」
被打断思绪的唐士祺,原本只是机械式地喝著凌绫特地准备的汤,经凌绫这么一问,他立刻讨好似地连称:「好喝好喝!」
那场梦真的只是梦吗?
可是感觉却是那么地真实!
敷衍般地回应凌绫之後,他又陷入了自己的思绪,回到那场春梦的困扰。
他环视整个房间,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床单棉被乾净又整齐,一点也没有凌乱的痕迹,这——也未免太乾净了点吧?而他的睡衣整整齐齐地穿著——啊!他什么时候穿上睡衣的?
他记得凌晨最後的记忆停在——天亮了,乐群要出门,然後他打算在沙发上假寐一会儿,就准备上班……
什么时候他换了睡衣、又爬上床了呢?
是他在意识迷糊的时候,自己换的吗?这种情形也不是没发生过,常有倦了趴在书桌上休息,一觉醒来却是在床上……
还是……真有梦中的女郎跟他在床上缠绵,还帮他换了睡衣?
「祺,你心不在焉喔!我做的鸡汤真的那么难以下咽吗?」他今天到底怎么搞的,竞对她这么不屑一顾?
总算唐士祺肯正眼看她了!
「怎么会?你的手艺从以前就很好,跟你分手之後,我最怀念的就是你做的菜了。」
这话听得凌绫又喜又气,喜的是他一如以往喜欢她的手艺,气的是——
「意思是说我的菜比我的人还要令你怀念就是了!」
「傻瓜,跟你开玩笑的!」
凌绫浅浅地漾开一朵微笑,但心里却有著疙瘩。唐士祺今天的异状她看在眼里,她很担心、很担心是否他跟乐群的关系起了变化,才让他这么魂不守舍——
或许……她心想,该是探他心意的时候了!
「祺,」她思索著该怎么开口,唐士祺则停下动作认真地等待她接下来的话。
「其实从重逢开始,我一直很想对你说——」
「嗯?」
「不过,我想先确定你真的愿意原谅我当年的任性?」凌绫灵动的双眸满载著殷殷期盼。
「绫,我强调过很多次了,当时只不过是你的选择,你并没有对不起我,说什么原不原谅呢?」唐士祺叹息著,心中有种怜惜,绫的自责也该够了。
凌绫晶灿眼眸熠熠发亮,她早该心里有数,善良如他怎会苛责她呢?只是自身的内疚让她不敢正视这个问题,即使重逢以来的这段日子他仍然待她极好,她却裹足不前——
若不是……若不是感受到乐群的威胁,她想她会再等待一段日子的。
「那么……」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要她说出接下来的话,可需要极大的勇气。「你愿意再一次接受我吗?」
「绫……」唐士祺咋舌!真被乐群说中了吗?绫怎么会……
唉!这几天怎么搞的,他的桃花真多呀!
「你不愿意?」唐士祺震惊的表情好伤人哪!粉碎了凌绫的美梦,至少……她原以为……至少他对她还有些依恋。
这句话可问得唐士祺不知该怎么回答了。在乐群质疑他跟凌绫的感情时,他早想清楚,他对凌绫再没有以往那种心动的情愫了,可是他又怕伤害凌绫。
「其实,你根本还在怪我!怪我当时离开你!」凌绫声泪俱下。
唐士祺放下手上的鸡汤,拉著她的手,阻止她继续胡思乱想。「绫,你别这样。我没怪过你,真的没怪过你,当时你的离开,的确让我伤心过一阵子;可是你知道我的,我不是那种会被伤痛打倒的人,也不是会怨怪别人的人,我只怪自己为什么会让你想离开。」
凌绫抬头望他,满脸的泪痕任谁看了都要感到心疼。「那……为什么你不愿意?你不爱我了?」她反握住唐士祺的手。「不要紧!我们可以重新来过,我们会重新相爱的!」
唐士祺挣开她的手,摇摇头说:「绫,我很谢谢你还这么看得起我,只是生命中的情感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在你离开的这段日子,我已经把你深深收藏在我心底,它会是我生命记忆里的一部份,但我已经没有力气再把它翻出来。」
「我不懂!我不懂!」凌绫的情绪失控,死命地摇著头,拒绝接受唐士祺的话。
「分手之後,我一直告诉自己,要把对你的感情升华,把你当成一个永远的朋友,所以现在我无法再以男女之间的感情对你。」唐士祺静静地解说,语气平静却感性,那是一种将澎湃大潮化作涓涓细流後内敛潜藏的感情表现。
凌绫痴痴地望著他的眼,想望进他心里深处,探出他真正的想法。
唐士祺也坦然无畏地敞开他的心。
良久良久。
凌绫终于开口:「你好好休息,我走了,再见。」一字一句咬牙说著,那声音听来多哀怨!
话一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了,即使眼中还带著泪。
就在出唐士祺房门时,她与一人擦身而过,那人是——乐群。
她只抬头望了乐群一眼,即无言离开。
「喂!我刚刚看见凌绫哭著跑出去了。」乐群踏进房,对著床上的唐士祺喊,假装若无其事地。
她早就回来了,待——或者该说躲——在唐士祺房门外,刚好听到凌绫的告白以及——唐士祺的拒绝。她其实有些高兴。
「最後竟然是我伤了她的心。」再见,她说了再见。是了,不管是他或她,总算是对过往的这段恋情正式告别。
对了,还有一件事!他对著眼前的乐群问道:「啊!你到现在才回来?」
「对啊,我跟方柔聊了好久……」乐群心虚,但无论如何都要一概否认清晨的一切。
「这么说,你也不知道我的睡衣怎么换的喽?」真的不是乐群!真的是一场梦!
他抚著下巴,有些失神地看著乐群。他有几天没好好看她了,在KTV时,也还没看清她的身影,就被灌得唏哩呼噜,想要看她一眼,那影像都显得模糊迷蒙——她是不是更美啦?好像有些事物在改变……他不确定是否日後能够继续拉开与她的距离,不受她吸引,尤其她又辞职在家,想要避开她,更难……
呀!他怎么会跳出这种念头?她是妹妹!她应当是妹妹!
啊,失误!乐群瞄了一眼他身上穿著的睡衣。她怎么会犯这么大的错误!他那时穿的是外出服。就看他抚著下巴不知在疑惑什么,她掩饰道:「是不是你自己换的?只是醉得太糊涂不记得了?」
「嗯。」唐士祺点头,对睡衣的事不疑有他,同时也在心中再度肯定地、坚决地确认乐群是妹妹的地位,却隐隐有一股不知是庆幸还是失落的滋味。
甩开这些想法——咦?乐群说跟方柔聊天,方柔不就是他真正的房东吗?
他问道:「方柔在台北吗?她怎么不回来?是因为我住在这不方便吗?」
唔,真的唬弄过去了,他真是一只呆头鹅。乐群也隐隐有一股不知是庆幸还是失落的滋味。「不是因为你的关系啦!她自己有一些事情要处理,不方便回来。」
方柔的问题可也大条呢!虽然方才顺利帮她清除麻烦,让她得以安然回到小悠的老家避难,但真正的问题仍有待解决。
「原来如此。」唐士祺想了一下,「咦?你到底有没有睡啊?」印象中,她好像从KTV回来没多久就又出门了。而她出门的时候已经是天亮……啊啊!他敲敲自己的脑袋——这段时间真有点错乱!
说到这,她就哀怨。她得带著身体的不适忙东忙西,哪能像他,睡得又香又甜,连发生什么事都不知道。「呵,没有。」她假假地笑道。
「既然这样,你赶快去休息,可别刚辞掉工作却反而累坏了。」唐士祺还是很关心她,这会儿又开始担心她会累倒。
听到唐士祺的关怀问语,乐群心里既感动又激动,心理稍稍平衡了一点,总算没白忙一场。「你自己呢?你的宿醉好点没啊?」
他捏捏自己的肩膀,转转头,「睡了一早上,刚醒来的时候还有些头痛,吃了绫带来的鸡汤,好很多了。我想我下午应该可以回去上班了。」
果真是个工作狂!「不要吧你,不是头还在痛?这样拼死拼活地赶去工作,你有自虐倾向啊?我看你就在家休息一天吧。」
「嗯……」唐士祺不忍违逆乐群的关心。「好吧,就听你的,你也赶快去补眠吧。」
乐群轻轻合上唐士祺的房门,心里念著:别想了,别想了,那段荒唐就当作一场梦。
房内的唐士祺也若有所思。别想了,别想了,那段荒唐只不过是一场梦。
第七章
「哇!怎么睡在沙发上呢?别著凉了。」
唐士祺下班回家,就看见乐群曲著身子在沙发上沉睡,一本小说落在地板上,显是看得太累,睡著了。
天凉了,她身上却穿得单薄,这样睡在沙发上会著凉的。
他靠坐到她身旁,想把她叫醒。
她的睡容甜甜柔柔的,与平日的凶悍成强烈对比。他微微一笑,轻拍她的脸颊。
这样的轻触,无预警地让唐士祺心中升起了一阵熟悉感……
这感觉……这感觉……好像……
唐士祺迷惑,却不知道这感觉因何而起。
乐群因为唐士祺的「骚扰」嘤咛一声,仍没有醒。
唐士祺无奈苦笑,她这么贪睡?
他倾身向前欲摇醒她,那股熟悉感却张狂地扩散,蔓延到他的四肢百骸,集结一种欲望——想拥她入怀的欲望。
他的心荡漾著一种不知名的柔软情绪,他不知道怎么会没来由地涌上这种情绪,好像他躺在一团软绵绵的云海,还是粉红色的,然後——被淹没了!
啊!他在胡思乱想些什么?真糟糕!
可是……他怎么会变成这样呢?难道是因为她——乐群?
蓦地,他脑海中飘过了几幕画面。
禽兽!
他暗骂自己,因为——
脑中的那几幕画面正是那个令他羞傀的梦,而且梦中模糊不清的女主角的面容竟换成眼前的乐群。
他恼!到底是他欲求不满,所以才将梦中女主角套上平日最亲近的乐群,还是——有别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