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罗!我是乐群,我现在不在家,有事找我请在哔一声之後留言,我会尽速跟你联络。」
「阿群哪!我是你老妈啦!我前阵子遇到我很久没联络的老同学,听她说她有个儿子,最近在台北找到工作,就是还没找到住的地方,我想反正你那边那么多空房间空著也是空著,就乾脆让她儿子去住你那边。她儿子人很好的,从小到大都是模范生,你绝对会跟他处得很好。好啦!就这么说定啦!他要上台此时我会再打电话给你。啊,对喔!我还没跟你讲他叫什么名字,啊!你瞧我,真是老糊涂了我!他叫唐士棋,唐朝的唐,士官的士,棋就是……呃,唉唷!就那个棋啦!好啦好啦!我不讲了啦!每次跟这种机器讲话我都觉得怪怪的,好像都是我在自言自语,幸好我那些客户都有秘书……唉呀!反正到时我再打电话给你,就这样啦!拜拜!」
第一章
引擎声划破宁静巷道冷凝的空气,一辆计程车停在一栋五层楼的建筑前;那是六、七O年代式的双并公寓,看起来有些老旧,有些人家的阳台还安装了铁窗,或者养些花草,或者晒著衣物,实在不如市中心那些新式大楼的豪华,但却多了点朴实与静谧的味道。
一个男人从计程车里提了行李出来。
他的行李很简单,一个旅行袋,外加一个看起来不怎么轻的公事包。
「应该就是这了。」他详细对照著手里纸条上的地址与公寓的门牌,确认无误之後,就向司机打了个招呼,计程车随即离去。男人提著行李静静仰望这栋建筑。
三楼左边的那户人家,将是他安身立命的地方。
男人名叫唐士祺,不久之前刚从部队退伍,在透过研究所学长的介绍下,他的待业期并没有太久,很快地就在台北一家网路公司找到工程师的工作。原先他打算找房子租住,结果母亲的老同学乐妈妈却要求他帮忙,希望他能住在她女儿的居所。
原来,这位乐妈妈的女儿独身住在台北的某公寓里,她很担心一个女儿家单身住在外面会遇上危险和麻烦,正巧他即将到台北工作,于是她希望他能照应她女儿。
他的个性原就乐于肋人,更何况如此一来还省掉找房子的麻烦,母亲又在一旁附和乐妈妈,既然如此,他何乐而不为?
于是,他来了。
望著三楼阳台的某一点,唐士祺在心里默念:「多多指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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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位?」佣懒的女声在电铃通话器里扬起。
唐士祺急忙靠向电铃答话:「你好!我是唐士祺。请问是乐群小姐吗?」
对方久久没回应,正当唐士祺想再重复一次回答时,公寓陈旧的木造大门「卡」的一声被打开了,一位妙龄女郎走出来。
随後,她斜倚著木造大门的门框,双手环抱在胸前,锐利的眼光打量著站在门口的唐士祺。
她,正是乐群。
「你是……唐士祺?」她挑眉问道,语气间有著戒慎防备。
这个人……就是老妈同学的儿子?就是要来跟她一起住的人?
乐群问话的态度不太亲切,甚至可以说是带著敌意;其实是因为她对唐士祺的借住觉得荒谬,从头到尾她都持反对意见,偏偏她老妈自作主张,硬是将这事拍板定案,即使人现在都来到她面前了,她仍是老大不爽,出口之间自是不由然地恶声恶气。
她应该是乐群吧?唐士祺心里揣测著。
在乐群打量他的同时,他也不动声色地仔细观察眼前的这位俏女郎。
她有著一头俏丽短发,几缯发尾乱翘,显得桀惊下驯,衬著她带著几分狂野的艳丽媚容,再加上一身呛辣的细肩带紧身上衣及三分短裤包裹著玲珑身段,艳光逼得人要睁不开眼。
幸好唐士祺的自制力不错,才能维持著不动声色、不兴波澜。
多刺的玫瑰——这是唐士祺对乐群的第一印象。
「我是。你是乐小姐吧?」唐士祺谦和地回应乐群的问题,感觉到乐群隐隐的敌意——果然是朵多刺的玫瑰——心里虽这么想,他仍表现亲切的态度与气度。
「上楼吧!」乐群没回答他,只是瞅了他一眼,随即转身走进屋,只扔了一句话示意要他跟上来。
唐士祺提了行李跟在乐群後面走上楼梯,来到他们住处所在的三楼——其间他们没有交谈。三楼有两户人家,乐群拿出钥匙打开其中一户的门进去,她没继续招呼唐士祺,唐士祺只好自动自发地随後进门。
唉!乐群好冷漠。未来跟她相处的日子恐怕会过得不太愉快。
但,他是寄人篱下,况且还答应乐妈妈要帮忙看照乐群,那么这会儿不管乐群待他态度如何,他也只能硬著头皮了。喔!连面皮可能也得装厚点了。
「客厅、厨房、浴室,这些地方的东西你都可以使用,但其它两个房间你不可以进去。至于这间房间就给你用,这是房间跟大门钥匙,给你。」
乐群领他到了一间摆设颇为雅致的房间,约莫八坪大小,有一小方窗,从装潢、摆设看得出来,这房间之前的主人是个满有品味的女孩子。
「这房间以前住著什么人啊?」唐士祺按捺不住好奇地问道。同时,也想趁此机会与乐群多聊点话,看看是否能改变从打照面开始一直板著的面孔。
乐群一听他的问话,则皱起眉说:「我就直接跟你说清楚好了。」
她大刺剌地往床上一坐,真恨不得从鼻孔哼出大气。
「我从一开始就不欢迎你来这里住,因为这房子根本就不是我家的,而是我大学同学的,我老妈根本就没有让你住的权利,再说——」她咬牙切齿,「要我跟一个陌生男人同屋共住更是别扭!」
因为如此,当听到老妈的电话留言时,她差点发飙!
老妈简直是反客为主、鸠占鹊巢!
她正要一通电话打回家抗议时,方柔却打了电话来。
方柔,她的大学同学,这屋子的主人。
她记得那时方柔甜美软柔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我听乐妈妈说了,她想让她老同学的儿子住到我们那,我想也好,有个大男生镇著,不但安全,而且也方便多了。」
「他是陌生人耶!随随便便跟一个不认识的人一起住,哪来安全?简直是引狼入室!」乐群坚持反对。
「乐妈妈很称赞他的人品呢,我想他应该是个值得信任的人。」天真的方柔看来是很赞同唐士祺的进驻。
但乐群仍不死心:「我们只有三个房间,没有多的房间让他住了。」
这话一说完,她听到电话那头隐约有一阵清灵的声音响起,而後方柔才继续对著她说:「小悠说,就让那位唐大哥住她以前的房间吧。」
「小悠难道不回台北了吗?房间让给别人睡,那她以後回来睡哪?」乐群的声音难掩焦燥。
电话那头,方柔回头询问一下身旁的人,随後才又对著话筒说:「小悠说她没打算在台北定居,就算上去也只住个两三天。我觉得啊,那几天她可以跟我一起睡啊,正好夜里可以来个盖棉被纯聊天,嘻嘻!」
乐群很无奈:「你真的要让『你』的唐大哥来住这?」
方柔听出乐群的不满,急忙安抚:「那没什么不好的啊!你想想,家里的电灯还是其它什么的坏了,有个男人不是挺方便的吗?还有,要是出现你最害怕的蟑螂……」
「我才不怕蟑螂呢!」乐群气急败坏地澄清。
「好啦好啦!你最『憎恶』的蟑螂,可以吧?」嘻!明明怕蟑螂,还不许人家说。「喔,他的年纪比我们大,我叫大哥是对他年纪的尊重,你也可以这样叫啊!」方柔还记得要对乐群那句「你的唐大哥」提出反驳。
「我没空跟你抬杠啦!既然是你答应下来,你什么时候回来处理?」
「小悠的老家真是个好地方,风景优美,空气清新,我在这里住得很舒服呢。找时间你也来玩玩?」方柔有意无意地答非所问。
乐群隐忍不住再次重重地问道:「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啊!我还想在这继续住一阵子呢,那位唐大哥来住的事就麻烦你了。」
「你!还真让我们孤男寡女住在一起?」
「你别担心,那位唐大哥应该值得信任,他不会对你怎样啦!记得帮我跟小悠向他问好,我要是能回去就尽早回去。」
是老妈老奸巨猾,先博得方柔的支持,连一向谨慎沉稳的小悠也不反对!
房子的主人都同意了,她这房客还能怎样?只好不甘不愿地放唐士祺进来,像现在这样地瞪著他瞧。
原来如此呀!难怪她一直脸色不豫,原来不是他惹人厌的关系。
唐士祺心里当下恍然大悟。
但乐妈妈也真是大胆,这是别人家的房子,竟然没先跟他说明,许是怕他顾忌吧,连他问起每个月该付多少租金,乐妈妈也直说不用了,他觉得不好意思毫无代价地住在人家家里,乐妈妈却安抚他说是她拜托他的,照顾乐群就是他付的代价,以致于他一直以为这房子是乐家的。
不过,既然乐群不欢迎他,怎么刚才还让他进门呢?
房子主人知道他来住的事吧?乐妈妈有霉得主人的同意吧?
应该是有的,否则乐群不会让他进来。
几个问号连番在唐士祺心里划过,他最终还是向乐群提问:「你大学同学同意我来住了吗?我愿意付房子的租金。」
「哼!她才不贪你租金!」乐群很下情愿,但还是回答了唐士祺的问题:「如果她不让你住,我也下会让你进门来!」
果然如此!
「那么是你去问过她的意思,还是乐妈妈?」
「是我妈!她不知道怎么跟方柔讲的,居然让她答应了!」现在想起来还是很气,但她更气自己干嘛他问什么自己就乖乖回答什么。
气不过,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招来一记白眼的唐士祺,心里暗自地吐舌头。他猜得到乐群不可能代为徵询主人的意见,但总忍不住想问个清楚。
现在,他还想再继续问个问题。
「方柔就是你的同学?这房子就是她的?」她刚刚提到「方柔」这个名字,他有点好奇。
「对!」该死!她又回答了!
这回,她气得撂下一句话:「请自便!不打扰啦!」
然後,看都不看他一眼,甩头就走。
唐士祺怔楞地自言自语:「她还没告诉我这房间之前是谁住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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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房两厅两卫浴的格局,有点老旧的公寓,是乐群大学四年的回忆。
方柔——乐群的大学同学,父母早逝,这栋房子是他们留给方柔的遗产之一。
四年多前,方柔恰巧考上这附近的大学,便从亲戚家搬到这里住。後来,相继认识同学乐群、小悠,她们离乡背井北上求学,于是,方柔找她们一起来当室友,好有个照应。
四年来,她们同在一个屋檐下,感情好得像姊妹。
那段日子里,有笑有泪,揉合著大学生的轻狂与率性,该笑的时候有人陪著笑,哭的时候也有人在旁边捧著面纸盒,尤其在期未考的前一天晚上,三个人一起点灯熬夜苦拼,共患难的革命情感更是一瞬间加热上升,那种一路定来,始终有人在旁陪著的感觉,最是让乐群无法忘怀的感动。
她个性叛逆,对家里没有什么眷恋的情感,但这里却让她再次体会到「家」的温暖。
只是,大学毕业之後,小悠决定回老家,而方柔也因为某些原因离开台北,乐群又下愿意回家里整天受她老妈的轰炸,于是一个人继续赖在方柔的房子里。
少了方柔与小悠的房子,有些时候,她还真感到寂寞哪。
「你在想什么?」
乐群从自己的思绪中抬起头来,看著声音的来源。
又是这个烦人的家伙!
「你手里拿著什么?」她恶狠狠地瞪著唐士祺,一眼瞄到唐士祺手里拎著一袋东西。
「喔,这个啊,这是楼上陈妈妈要送我们吃的芒果,听说是她亲戚从乡下寄上来的,可是从产地来的喔!」唐士祺兴奋得像个献宝的小孩。
但是,他的模样,乐群看了就有气!
她有点挑衅地说:「想吃芒果自己买就可以了,干嘛拿别人家的东西?」
「是人家的好意嘛!推辞也不好意思。」
「你三不五时就去打扰人家,怎么就不会不好意思啊?」这个唐士祺,来了三、四天,整天就只会串门子,整栋公寓十户人家,他几乎都混熟了。乐群大学时代时,就连主人方柔也没跟邻居走得这么近,後来只剩她一个人住时,她更是懒得去跟邻居打交道。
「我看陈妈妈一个人挺孤单的,丈夫死了,儿子到美国留学,女儿嫁人,她家里就只剩她一个,我才想多去跟她聊天嘛!」唐士祺前几天见陈老太太一个人提著一袋重物爬楼梯上楼,好心帮她提东西到她家,因而得知她家里的情况,于是这几天有事没事总会到她家关照一下。
「你就这么闲?怎么,你不是到台北来工作的吗?就看你整天游手好闲、无所事事!」
「我下礼拜才开始上班,所以才想趁这空档多认识环境。说到工作,你是做什么的啊?我看你这几天都是傍晚出门,很晚才回来,是为了工作吗?」
他真的闲得没事干,连她出入的时间也要管!「关你什么事?」
「我担心你一个女孩子那么晚了还在外面……」
「我是你的谁啊?你担心个什么?简直是多管闲事!」
唐士祺本想说是乐妈妈拜托要好好照顾她,但後又一想,乐妈妈提醒过他,乐群个性刚烈倔强,绝下可以告诉她乐妈妈拜托他的事,所以他转口说:「你是我的室友,我们同屋共住,我关心你也是应该啊。」其实,即使撇开乐妈妈的特别交代,他也会很自然地关心与自己同住的室友。
见乐群又想反驳,他又说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是毕竟我还是住进来成为你的室友,而且短期之内,我也不太可能再另外找房子搬出去。我知道要你跟我好好相处,实在是难为你了,但是我诚心希望你能够坦开胸怀好好认识我,我自信我不是什么难相处的人,我们一定可以共同生活得很愉快,否则总不能每次你看到我不太爽快,我见到你也觉得难过吧?」
正想再冲撞一句要唐士祺别多管闲事,他後来的话却像是槌子似地敲了一下乐群的脑袋;她发觉自己确实有点无理取闹,从跟他说第一句话开始,就带著十足的火药味,甚至这几天一见面就没给他好脸色看。
认真想起来,其实她对他算是迁怒吧!
从他听到这房子是方柔的反应来看,他一开始并不知道这件事,说不定他来还是老妈主动的邀约:再说,她心里气的是老妈的自作主张,甚至还有些恼怒方柔她们丢下她独自一人;虽然他是导火线,但这几天她对他的态度,的确是有点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