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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你,没得商量 page 3 作者:唐海潮

  在这紧要关头,小貂真为那个女孩危险的处境捏把冷汗!恨只恨她自己没刀没枪又没功夫,逞论救她,连伺机近身都不行。

  不知何时,她已紧张地抓紧萧辉煌的手,怕早就把他抓得瘀青破皮!她急急放开他,没时间不好意思。“怎么办才好!那女孩会不会有危险?”

  “嘘!”辉煌简短的话有着沉着安定的力量。“阿波会看好时间的。”

  小貂还没意会过来他的话,只发现原来蹲在废纸堆旁的孟扬波早已不见踪影;一看,几时他已不为人察觉地潜近摊子另一头,而那个神经紧张兮兮的小流氓根本不察背后有人接近,等扬波出声时为时已太晚——

  “我看该先看好你自己的小命比较重要吧!”

  他的动作快如疾风劲扫,身一低、脚一勾,小流氓冷不防遭人暗算,结结实实跌了个狗吃屎!扬波把那女孩往怀中一拉,带离险境,一切不过是两秒钟之内的事!“校花!”

  随着这一喊,两声枪响同时响起,震耳欲聋!硝烟味飞扬中,小流氓倒在地上动也不动;“苍老男”受到空前热烈的欢呼!

  花街围得满满都是人。

  女孩从孟扬波怀里抬起脸,接触到的是一双带电的。奇魅的眼睛,要笑不笑的唇角是抹好从容潇洒的温柔!片片嫣红燃烧上她的脸。

  她没说话,挣脱开来,跑进人堆里。

  扬波排开众人,蹲到像死人动也不动的小流氓旁边。“挂了?”他诧异。“只一个小伤不会晕成这样吧?”

  那个被叫做校花的苍老男人小心地套起证物枪支。“他是吓昏的,哎哟!还尿裤子!这家伙本来还想飙我一枪,太岁头上动土,也不打听我董某人是世界级神枪手!给他废条手差不多算个小教训。要死?早咧,打死你多给我自己添麻烦,就是要让你痛得喊妈又解脱不得!”

  白玫瑰朝他吐口水。“不要脸!他XX的!白睡我的还敢抢老娘老本!简直人渣!夭寿短命!我X你祖宗八代!”

  扬波从小流氓身上搜出她被抢走的大钞和金子,一项不少的物归原主,还把那家伙暗袋藏的一个K金表和一叠美金全送给她。

  “姐仔,你收好,别再掉了。”

  白玫瑰眉开眼笑。“阿波,真多亏你了!谢谢啊谢谢!”又朝地上的人吐口口水,摇着屁股、搀着刘妈在一团姊妹簇拥下,回到花街“客来春”去。

  “得送医院,怕他失血过多。”杨波问校花,“喂!你的事?”

  “我管他!”校花挠挠头,似有难言之隐。“小王八!”

  刚刚那女孩穿过重围。现在她可不见惊骇之色,反而对这个刚才被她说成“没用”的这位“世界级神枪手警官”凶巴巴地不耐烦极了。“你是警察,好歹负责出辆车送人到医院,连辆车也没有啊?我一定要把这事披露出来……”她作势掏笔在手掌上作速写。

  校花脸色都变了!“你不会是记者吧?”

  女孩跑得很。“没错!”

  “急救要紧!我做了紧急处理,不过再等救护车来就麻烦了,谁有车?”

  “我有!不过是重型跑车,行吗?”女孩略略犹豫。

  “只要能走就行,”扬波、辉煌和校花合力把小流氓撑上女孩从暗巷牵出来的重型庞大机车。看不出她娇娇美美的一个女子竟驾驭得了这么一具庞然大物!扬波坐后座,架住软趴趴的小流氓。“连妓女户都敢抢了,还包辆宾士给他坐吗?活该死了也就算了!没死也颇得你半死!”

  跑车疾飞,校花迫在后面跑。“喂!那我怎么办?”

  “你还干不干警察啊?满街车子供你挑,随便勒令一台BMW来,条子当假的?”杨波远远喊过来。“还有小貂!你先别走!阿辉你看好她,我晃晃马上就回来!”

  ※  ※  ※  ※  ※

  人犯送进去急救,校花也要女孩做了简单笔录,三人并步下楼。

  “我还不知道警察那么好当,只要喊:‘不要跑’‘放开她’,你以为犯人会那么听话?换作是你,你会不会放人?”

  “不放。”校花诚实地。

  女孩噗哧地笑了。“发现自己真的笨、笨得没理由可讲喔!”

  校花又要发起脾气了。这初出茅庐、连天高地厚都看不进眼里的小女孩几度贬低他的自尊到极点,实在太伤堂堂七尺男子汉的颜面!拿个人人格尊严撇一边不说,看在警察的身分上,她也该多少敬重他一些。想当年他以全班第三名光荣毕业时,她不知在摇篮还是娃娃床上听催眠曲呢!

  “喂,你……”

  “什么你你你的,我有名有姓,叫我陶儿,我又多发现你一条缺陷——没礼貌,不尊重女性!”

  校花当场气结!“陶……你……”

  陶儿疑惑地望着他,带点怜悯。“混到三十好几还在当一毛二的人好像真的不多喔!”

  “你怎么知……”校花出口,才发觉自己又上了这个刁钻小女生的当。

  陶儿批掌大乐。“所以说这世上事出必有因!我就说嘛!看你反应这么慢,就只靠那套生锈生不了、要磨更磨不亮的烂枪法混日子,又把自己弄得邋邋遢遢脏不拉几,留个怪模怪样的胡子,自以为很性格哦!”陶儿嫌他像嫌臭虫,说来一无是处。“原谅我坦白说一句,你是我看过最不称头的警察!最!”她特别强调又加重音。

  “看样子你对我的意见还不少。你说,这是对待人民保姆应该有的态度吗?”校花说着说着,像是有满腹的委屈无处诉;要不是年轻时抱着那么一股理想和傻劲,谁会挑上这一行?付出的辛苦和获得不成正比,生命时时受高风险威胁,还处处受人误解歧视。歧视?不错!以前多少个他好不容易才追求来的女友家里一听说是个干警察的,总是再无二话,硬生生被拆散!好心一点的也不当面说破,从此跑开避不见面。老天好心好歹让他在二十八岁那年终于娶了老婆;人是不漂亮,但他已经心满意足谢天又谢地!谁知不到三年,老婆耐不住寂寞,丢下孩子跟人跑了!说是受不了他的脾气、性格、品味、工作、抠脚丫子的习惯……足足写满三大张日历纸背面!

  他连反驳或挽回的机会都没有,只有祝她找到一个没香港脚的男人。当初她在爱慕他的时候还天天帮他握脚丫子,赞他圆滚滚的大拇趾头可爱!人变心是没什么理由好讲的,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他也是在女人阵仗里狠狠摔过跤的,这简单的道理他自然明白。

  怪也怪自己走狗屎运!会奉承巴结拉关系的早就升官升级飞上半天,就他脾气硬嘴巴笨,什么好处都沾不上!混了几年还是只做个芝麻绿豆小警员的身分,天天泡在这不见天日的花街,定期报几个野娼和老嫖客当绩效充数。今天这个不知死活的小抢犯算是打牙祭,自己送上门来,活该死好,帮他在考绩表上多添颗星星;好运的话还能把几条断头案揽到他身上去。

  什么理想?什么抱负?去他的吧!现实就是这样子,连一个黄毛丫头都敢把他瞧得扁扁,这世上可还有公理存在?

  “我是实话实说,要我编假话还编不出来!”陶儿理直气壮地。

  校花口里咕哝咕哝:“真谢谢你啊!”

  一直在旁抽烟观战的扬波开口了——“陶儿,你才多大?有本事当记者了?我猜你不会超过十六岁。”

  陶儿心花朵朵开!她还挺得意地看校花一眼,好像在示威:嘿!看!本人就是青春如花,怎么看怎么可爱,怎么看怎么年轻,就绝不可能有人这样拐弯赞美你!

  “二十了!我今年刚毕业,还只是实习记者啦!主编说如果我做红这篇花街风云的深入报导,就可以擢升为正式记者。”

  “花街风云?”校花热心地。“这你就碰对人了!我在花街纵横十几年,不会有人……”

  陶儿根本没在听他说话,一双眼睛从头到尾只发亮地、专注地凝视扬波。一片着迷崇拜坦露无遗。

  “没救!”校花酸得冒泡,自动闪一边伤感去了。

  说女人有多现实吧!这小女娃看他和看扬波的眼神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看不出来你这么有胆量,竟敢一个人独闯花街。这不是你来得的地方,弄得不好,说不定被逮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一辈子卖皮肉、受迫吸毒,要逃都逃不了!严重的还送掉一条命,我不是跟你开玩笑。”

  陶儿抬起下巴,三分天真三分傲气。“所以我要把它报导出来,这是记者的社会责任。”

  校花笑了出来,“所以说你们这些刚出社会的温室娃娃什么都不懂。”

  陶儿又不服。“你不是专管花街的吗?既然有卧底警察在,不,根本是很明显地摆在那里,为什么还会有不法的事发生?难道警察只是放着好看的?跟着一起同流合污?你不会也跟着一起嫖吧?”

  校花听得那脸色真是……他摆摆手表示拒绝再谈。孺子不可教,朽木啊!警察被这小女娃一讲,还有什么尊严与名誉……

  “他不嫖,他很爱面子,得了病还得受某人的罪。”扬波笑道。他从没看过有谁能把校花整得这样灰头土脸,竟还是一个小女生!老好人校花向来在花街地位崇高,好歹也照管了花街十几年,多少人来人往、风云变换都经过了,今天竟被一个小小陶儿问得脸红结巴。“陶儿,你先管管你自己,今天受了不小的惊吓,有没有受伤?”

  扬波亲切体贴的关怀让陶儿心中涌上一阵阵窝心温暖,她倒希望自己真的有个伤口让他进一步关心。“没有。”她不无遗憾地。突然想起他晚上为小流氓作急救时熟练的手法和刚刚与大夫交代犯人伤势连串原文专业用语,好奇地问他:“我看你很会照顾人的样子,请问你是医生吗?”

  “唔,嗯。”扬波支吾其词。他知道这个满脑子浪漫幻想的少女又会把他和漫画小说中那些救人济世的医侠联想在一起。天知道他才担不起那些个美丽伟大的角色。

  陶儿马上蹩起眉。“唉哟!虽然我没什么外伤,不过浑身酸痛,说不定有严重内伤。这样好了,如果有问题的话,我明天去找你看门诊,我相信你一定医术高超,仁心仁术!”

  “好!好!你说得一点也没错,你明天一定来!”扬波还没推拖,校花先兴致勃勃地一口答应,满是幸灾乐祸等着看好戏的笑容。

  再演戏吧!再撒娇装痛装伤吧!到时候我就把你走进花柳诊所的照片寄到报社,还想升官加薪哩!连个小实习记者的位子都给砸了!

  “以后再说,我那儿……”扬波摸摸鼻子。“诊所装修中。”

  “以后也可以,反正我有病一定会找你的。”陶儿“忠心耿耿”。

  校花大笑着走开。陶儿一副“他疯了”的表情。

  “嗯,以后再说。”扬波只有先如此挡道。他想,反正三天过后这个小女生就把花街的事忘得精光了!人海茫茫,她要找他也无从找起,说拜拜后谁也不用再记得谁。

  他们在医院门口分手,陶儿骑着威风霹雳马乘风而去,犹恋恋不忘地一再回头。

  校花一打他后脑袋。“走了!人都看不见了,还舍不得回家?”

  扬波双手抱胸,眼光从医院硕大堂皇的招牌上收回来。“是谁恋恋不忘?我是近乡情怯!近乡情怯你懂不懂?尤其是对永远回不去的家乡!”

  “心中永远的痛,嘎?”校花两手大摊,朝大楼一挥。“其实大医院有什么了不起?不过招牌做得大一点、名号响亮一点,你又不比里头那些毛头医生和背着手嘴里呼咯呼噜没人听得懂他说什么的‘权威’来得差!不过少张执照,等哪天我当上警政署长,别说一张热照,要十张一百张我都颁给你!”

  扬波笑着捶他。“我等着你大发啊!”

  “会有那一天的!我校花会威威风风地坐在署长宝座上。呵!我告诉你,署里连空气都比外头好!”

  “还说我,你才在做梦,死不了心的美梦。”

  “人没有梦,怎么过下去?要梦就尽量梦,谁叫我们本来就天天住在可怜得连一点梦都要不起的花街上!走!咱们回去!继续做梦!越是没有梦的地方越需要咱们制造梦想填补上。”校花搭住他的肩,两个大男人摇摇摆摆地走过医院前的圆形广场。清风和畅,虽没喝下一丁点酒精,却也有了几分醺然醉意。校花学着刚刚陶儿娇娇的语气——“有人说,你好会照顾人喔!”

  扬波满头鸡皮疙瘩耸立,一拳扫了过去!“少恐怖了!”

  哥儿俩劲朗的笑声一路穿过广场,抖落了满街……

  ※  ※  ※  ※  ※

  “清凉薄荷海”里咖啡香四溢,言笑融融,小貂很享受这样的气氛,浑然忘了时间的流逝、黑沉深夜之降临。

  “想不到这小小一条街竟然卧虎藏龙,这是我第一次目睹警匪枪战,还是在距我不到两公尺的地方发生,毕生难忘!”

  “以后你会发现更多叫你惊奇的事!这是个有意思的地方。”

  以后?小貂玩味着这两个字。今朝相识,就意味着还有往后?她并没想得那么远。倒是花街上见到的人勾起了她的兴趣!像那个菜花医生和苍老早衰的警员,他们像极了以前她剧本中的怪盗剑侠;浪荡不羁,不定出没,三两下轻轻松松摆平花街的麻烦!是神秘守护者兼地下盟主那类角色。还有萧辉煌,最不像是会出现在这种地方的人物,但他十分从容,从容到让你怀疑起思想不“纯洁”的人反而是自己。

  特别是共经历了晚上那么惊险的一幕,无形中让他们更为接近;除了对这些“英雄”刮目相看外,还有些莫名的感觉在小貂心底蔓延。

  是那种只有她才知悉、也或者连她都还不明白的一些心情,它们在悄悄酝酿舒展——

  她啜口咖啡,香醇的液体在唇齿间流溢芳香,浓得让沁入神经感官的余味像接吻——十足性感的撩拨!

  “你在笑什么?咖啡味道不好吗?”

  “不,很好,跟你的人一样。”小貂也不晓得自己在说些什么了!准是咖啡因在作祟!他要是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一定会大惊失色。

  她一定是晕了头,对着这么一个正襟危坐的男人联想到接吻?她怀疑自己今天要不是累疯了,就是潜意识在暗示她她找丈夫找得快要疯了!

  “我是说,真的很高兴认识你们,很特别的夜晚。你知道,很久以来我的生活中已没有什么特别值得记录的事。没有喜怒哀乐酸甜苦辣,没有任何感觉,只是过日子;也许人不要有感觉反而能过得轻松一点,反正明天总是要来,我不想让自己陷在不断纠缠的情绪中,那对现实一点帮助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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