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不可否认的，程芷筠是一个美得可以教每个男人心动的女人，她几乎集天下 之优点于一身，美丽、温柔、善良又大方，后者他可以从伊岚身上看到，正所谓有其母 必有其女，至于前者，就不尽然，可能遗传了她爸爸。
‘她一定很恨我，我害得她一家－－’
‘爸爸？’
卓源山猛然抬起头，为奇的说：‘你好久没有这么叫我，我几乎忘了我们是父子， 我们－－’
‘既然伯母不是你害的，那是谁？’
‘是谁已经不重要了。’
‘伊岚有权利知道。’
‘那就当是我吧！’
卓风不明白为什么他要一个人忙。‘我们要知道的是事情的真相。’
‘真相？那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爸爸－－’
‘你走吧！’他似乎受了很大的刺激，但终于有了悔悟。‘帮爸爸好好赎罪，去看 她最后一眼，我没有脸见她。’
卓风不愿再刺激他，他转身离去。为什么他会受这么大打击，前后判若两人？
‘真相往往是最残酷的。’
见他已不准备再说什么，卓风才开门离去。
※※※
程芷筠的遗体已经推进太平间，伊岚却仍站在病房内迟迟不肯离去。
四年了。一转眼，这间房竟陪着妈妈和她四年之久。这四年来，她们母女虽然无法 沟通，但她有任何事都会来这儿向妈妈倾诉。她始终坚信妈妈会活下去，总有一天妈妈 会再醒过来，再抱她、哄她、任她撒娇。
作了四年的梦，在这一刻却必须醒了。老天，你何其残忍！竟在短短一年里，让她 看尽人世间的生离死别，相继夺去她最亲的三位长者生命。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睁开眼睛？她这一生除了希望一家人可以守在一起，已别无所 求，为什么你都不成全她？难道你连这点成人之美的雅量都没有？
世间再也没有比失去亲人更教人痛心的事情。
程芷筠的死，带走的不只是伊岚的梦，还有万般的理想与活下来的勇气，徒留下了 遗憾及无尽伤痛。
她已不知道自己要如何活下去。为了君豪？难道他就可以在一时间面临这家破人亡 的惨剧吗？她是一一面对，而他却是－－他必须回来奔丧。她再也不能帮他逃避，再也 不能了。
‘伊岚。’叶士拿外套披在她的肩上。从阳台吹进来的风实在刺骨，她瘦弱的身侄 哪里承受得住呢？
‘妈妈走了，她不要我了，她走了。’
‘你别再伤心了。’
‘为什么？’
‘伊岚－－’
‘为什么她不等我回来见她最后一面？我已经很努力，可是我赶不回来，我真的赶 不回来。’
叶士把她搂在怀里，老奶奶死前也没来得及见她最后一面，而这回是她母亲，看来 这次她是真的彻底被击败了。
‘你妈妈她明白，她会明白的。’
‘妈妈死了，她死了。’伊岚喃喃自语，泣不成声。
‘你要坚强。’
‘我一直都以为她会醒的，至少，在她走那一刻，她可以起来握我的手，可是没有 。她居然连一句话也不留就走了。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老天要这样对我。’
‘你没有错－－’
‘我已经一无所有了，一无所有了。’
叶土被她的痛深深震憾，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你没有一无所有，你还有 君豪，他就要回来了，他会在你身边。你也还有我，我也会永远陪着你。永远。’
‘你－－’她迷蒙的只眼望着他，似乎听不太懂他的话。‘我的心好痛、好难过。 好痛‘会过去的。’
‘不会，不会的。’她像脱了的野马狂乱飞舞，没有理智。
‘伊岚－－’叶士赶紧抓住她，被放松后，‘你冷静一点，现在不是世界末日，天 蹋下来也有人可以顶着，你不必这样！’
‘不－－’她用力推他，可是他不肯放手，她只有挣扎到累了，才让自己停止。
‘妈妈死了，她死了。’
‘人死不能复生，你要振作。’
伊岚摇着头，哭倒在他的肩上。‘不会的，妈婿再也不含醒来了，她永远离开我了 ，为什么？’
‘你要面对现实，你妈妈已鋞死了。’
‘我不要，我不要。’
‘你冷静点，别教她走得不安心。’
好像听懂了这句话，她不再那么歇斯底里。
‘你再槽蹋自己她也不会活过来的。’
‘我的心好痛。’她像个孩子，痛苦的诉说着。‘好难过、好难过，妈妈不要我了 ，她不要我了。’
‘也许死亡对她是一种解脱，她也许不愿意一辈子躺在病床上，所以选择了死亡， 你应该成全她。’
思考一下他的话，她才勉为其难的点头。
死亡。死亡真的可以解脱吗？又或者是在另一个世界继续受苦。自古以来，生死轮 回对人类而言，都只是一团不可解的谜，在生命无法再掌握时，选择了一个更教人陌生 的地方。
如果在另一个世界，妈妈可以快乐，她愿意成全她的，若是不然呢？
‘只要你想你母亲现在可能正和你父亲在一起，你该为他们的相聚开心。别再难过 了。’
‘我知道。’
‘那我们回去，你累了。’
伊岚向他点头，感激的称谢：‘谢谢你，叶士，如果没有你，我一个人真不知道该 怎么办。’
‘我们是好朋友对不对？’
她用力点头，按着他的腰，投进了他的怀抱。‘我们是好朋友，这辈子永远都是。 ’
‘那就别和我客气，别再说谢谢。’
※※※
‘把婚礼取消吧！’卓风在他和思敏两人独处时要求着。
‘为什么？’
‘我都知道了。’
‘你在怪我？’
‘不－－’
他没有怪她，真的没有怪她，他只觉得松了一口气，因为上天对他还算公平，衪给 了他一个回头的机会，他要珍惜，好好把握这一次，错过就没有了。
‘我没有恨你。’
思敏非常平心静气，仿佛一切鄱在预料中，也许在她踏错了第一步时，她已经有了 准备。
‘我只想知道你有没有爱过我。’
‘也许。’
‘也许？’
他不想再伤害她，只有说谎，‘我不知道。’
‘你很爱伊岚吗？’
‘是。’
‘她很幸福。’欧思敏不失不闹，可是卓风却在她眼底看到了恨。有一股非常强烈 的恨意。地想报复。‘有两个男人深爱的女人真的，幸福。’
‘你不是她，所以看不到她苦命的一面。’
‘苦命？’她冷哼道，十分的不屑。
‘她的命运不是她可以选择的，你别怪她。’卓风意有所指的。‘这不是她的错。 ’
‘难道是我的错？’
‘是我吧！’
思敏看他一眼。‘其实上天已经很照顾她了，她比起许多人真的幸福很多。’
‘你也是。’
她摇着头苦笑着。‘一个被抛弃的新娘。我没有资格和她比。’
‘对不起，我不想的。’
思敏含着眼泪，她不会在他的面前哭，永远都不会，她所受的一切都要伊岚来偿还 。
是伊岚。是伊岚抢走了卓风，毁掉她的婚礼。她要姚伊岚用生命来补，来还。
※※※
走进酒吧，看到的似乎一个个都是失意人。情场的高手是不会走进这里的。来到这 儿，许许多多人也许只期盼一醉解千愁。
卓风很意外的看见叶士坐在那儿，走过去和他打招呼，笑着说：‘你今天这么有空 ？怎么没做护花使者，好好陪着那个刁蛮丫头，却跑来喝闷酒？’
‘现在有你陪我了不是吗？准新郎。’
‘新郎！’卓风也为自己倒杯酒，先喝了口才说：‘我的婚礼已经取消了，现在还 是单身王老五。’
‘取消？为什么？就因为欧思敏骗了你。’
‘你也知道。’
‘王妈可以告诉你，为什么不可以告诉我呢？’
卓风不予置评的笑笑，为两人再倒些酒。他差点娶个家贼回来。他不向思敏要回钥 匙是因为自己理亏在先，只希望那把钥匙可以补偿．一切。
而钥匙只是他给自己毁婚最好的借口。
‘为什么你不陪伊岚？’他又回到老问题。
‘她很坚强，不需要我陪。君豪也快回来了。’
‘君豪要回来？’
‘他得回来奔丧。’
卓风突然想起好多年前的君豪，其实伊岚的家人他都没见过几次，只是因为常见她 提所以就熟悉了。
‘君豪对台湾发生的事一直完全不知情？’
叶上用了下头无奈的说：‘所以伊岚怕他会承受不住这一连串的打击，她真是傻。 ’
‘你不是更傻。’
‘我傻？’他有些不明白。
卓风希望伊岚可以幸福，只有自己为她撮合。‘你那么爱伊岚为什么不向她表白？ ’
‘表白？’他扔下酒杯狂笑。‘我向她表白？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别告诉我你不爱她。’
叶士有些苦恼。也许因为酒精的关系，他大胆了很多，使他理直气壮的说：‘我爱 她，我非常非常的爱她，从好多好多年以前见到她开始，我就知道这辈子再也没有人可 以取代她在我心里的地位，她是我的一切、一切。’
‘伊岚如果听到一定会感动。’卓风很动容。
‘不会的，光是感动没有用。’
‘为什么？’
‘为什么？’叶士重复卓风的问题，觉得很可笑。
‘伊岚她很善良，分得出轻重，她不会取笑你。’
‘可是她爱的不是我。’
‘你没试过怎么－－’
‘她爱的是你，笨蛋。’叶士面对着他大吼。
卓风楞住，整个人都傻了。伊岚爱他？伊岚爱的是他？怎么可能？事情怎么会这样 发展？
他难以置信的问：‘你说什么？’
‘我说，伊岚爱的是你，笨蛋！我答应过她不说的，可是我实在不忍心见你们两个 爱得这么苦，你们明明彼此相爱却都不肯表白，你说你傻不傻？’
‘我－－’
‘如果你不爱伊岚，根本就不会为她付出这么多。’
‘我做的并没有你多。’
叶士用了下头。‘我是心甘情愿的。’
‘我也是。’
‘我知道你有心成全我们，可惜她不爱我，如果她爱的是我，我一定会使尽全力和 你争。’
卓风拍了下他的肩膀，心里十分开心。不是因为伊岚爱他，而是他没有想到自己居 然还有机会交到这样一位好友而开心。
‘我－－’
‘别谢我，我最不喜欢这一套。’
‘那就干一杯吧！’
‘干杯。’喝了酒，叶士又说：‘你去看看伊岚吧！我知道你很久没去看她了。’
‘我会的。’、也、和叶士喝完了酒，卓风开着车闲逛，不自觉来到伊岚的家附近 。原来她是这样教他心动，令他魂牵梦萦。
※※※
伊岚回到家里，觉得很沉静。过几天若豪回来就好了。走进去，却见到了她最不愿 见的两个人待在她的家里。
‘你们为什么含在这儿？’
思敏仰起头露出邪恶狰狞的脸。‘我想向你要一样东西。’
‘王妈他们呢？’
‘她在书房。’她指向卓源山。‘虽然今天只有王妈在家，不过也全靠他帮忙。你 去书房把钥匙拿来，就可以见到她，目前仍平安无事。’
‘我不会给你的。’
伊岚一只手伸进皮包去拿钥匙。那是她今天才从保险箱拿出来的，他们不知道她已 经将它易位。
‘不给我，就别怪我不客气。’思敏从身上掏出一把怆指向伊岚。
‘不要，伊岚，快走。’卓源山居然挡在枪口前。
砰！
枪走火了。
‘芷筠，我来陪你了。’他说完，就安详的倒下去。
伊岚还来不及对他的话深究就拔腿跑出去。甫冲出大门，她竟意外撞见闻声下车的 卓风。
‘你怎么会在这儿？’
‘两个都在最好。’思敏的声音在背后出现。‘姚伊岚，我曾经发过誓，我的耻辱 要你加倍奉还。’
‘不要伤害她。’卓风把她推他到身后，自己迎向枪支。‘对不起你的人是我，不 是伊岚，你不要伤害她。’
‘不－－’伊岚怎能眼见她最爱的男人替她挡子弹。‘敏姊，千错万错，错的全是 我一个人，你别再祸及无辜了，你让大哥走，我任你处置，随你要怎么样都行。’
‘你闭嘴，当然是你的错，如果不是你，我早就和卓风结婚了。都是你的错、全是 你－－’
卓风见她责怪伊岚，而伊岚又不为自己辩白，终忍不住开口道：‘我爱的本来就是 伊岚，纵然她没有出现，我也不会爱你，因为我们根本就不适合。’
一旁的伊岚傻住了。卓风爱她？她没有听错？卓风说他爱她？为什么会这样？
‘你爱我？’她喃喃问道。
卓风转过身握住她的双臂激动的说：‘是的，我爱你，我来就是想告诉你，我爱你 ，我不要做你的哥哥，我要做你的丈夫，我要一辈子照顾你、爱你－－只要你愿意。
‘我愿意，我当然愿意。我是那么爱你。’伊岚不顾一切的搂着他告白。同时她也 听见思敏的狂叫，看见她的动作。
思敏举起枪，子弹就要射过来，伊岚此刻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她不要卓风死，于 是一转身和卓风对调了位置，替他挡了那颗子弹。
‘不－－’
她手上的钥匙也经过她手一挥，掉落在屋前岩石下的一片汪洋大海中，很快便被淹 没。
‘砰’一声！
而屋内，王妈好不容易好不容挣脱了绳索，立即打电话报警，但所招来的警察却也 救不了她。
时闲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
钥匙没有了。三个家庭争斗近百年最宝贵的东西去了。宝藏的秘密永远也解不开了 。对后世子孙而言，给了海底生物又何尝不是件好事呢？
第十章
伊岚坐在轮椅上，从病房内往下看。
楼下的人都笑得好开心，仿佛他们真的无忧无成。也许他们的没有烦恼吧！
而她呢？
她只希望自己一辈子都不要醒来，干脆死在那颗子弹下好了。因为醒来，她必须面 对一件最残酷的事实。
她瘫痪了。这辈子她只能在拾椅上度过。
那颗子弹打中她的脊髓神经，她这一辈子再也站不起来了，更别提说打球、飙车。
她连站都站不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不让她死？为什么要救她，要她活着面对的极痛苦呢？
她是那么好动的一个人。双腿是她的生命。
可是－－，上天却做了这般惨忍的安排。
卓源山为了救她而死了。死亡，对他也未尝不是件解脱。更何况是为了救她，他总 算在死前觉悟，为他的一身罪孽做些补偿。
可是，伊岚希望死的是她。如此，她可以不需要欠他，也不必面临终生残废的打击 。
欧思敏疯了，她变得痴痴呆呆，什么也都记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