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为什么不回来?只要你答应搬回去跟我一起住,我发誓绝不再跟你吵架,也不乱发脾气,你高兴做什么,甚至什么都不做,我都不会管你,不会让你说我又乱批评或干涉你的行动,真的,阿常……”
“薇,我不是你家养的一只狗或猫,这一点你要到什么时候才会明白?”他安静地看她,和她的激动成对比。
嘉薇止住伤心,睁大眼看他,眼神充满不确定。
“你真的决定分开了?你已经不爱我了?”她又问:“阿常,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当然。”他当然爱过她,真的心疼她,然而人事变迁得太快了,他们的爱情也随之变质,谁都没有错,只是这些都是过去式了。“可是,已成过去的事,就把它放下吧!我们还是朋友,是不是?”
“我不要听你这些话,这些台词是用来骗小孩子的!阿常……”常宽的冷漠让她彻底明了,他俩是真的结束了!她很不愿面对、承认这件事实,为这段感情,她付出了多少心血和青春,牺牲了多少自尊和傲气!她不甘心啊!千千万万个不甘心。
她紧紧抱着常宽,埋在他怀中痛苦失声。
常宽轻拥着她,心里泛上苦涩。
是结束了!这一刻他俩真正知道。
然而谁都没注意到门外有个伤心的人影。
星苹已站在门外好一会儿了,她亲眼看到钱嘉薇怎样温柔凄婉地扑向常宽,常宽又是怎样拥她入怀。他们那么忘我、浑然不觉第三者的存在。
星苹悄悄藏起手中半开大的钢笔素描画,那是她日夜加工一笔一点一划画出来的常宽,是她答应过他,要让他见见她想像中“正常德性”的常宽面目。
她感到椎心刺骨的痛,仿佛有千万枚钢钉在刺她的心,让她痛得忘了眼泪是什么。
全是欺骗!他还是忘不了旧情人——
他终究骗了她;他说过他和钱嘉薇之间已结束,原来是藕断丝连。
星苹自问,早该知道自己到底敌不过美丽夺目的钱嘉薇。
她一声不响下了楼,而屋里的两个人仍忘情相拥安慰。她踩着失神的步伐,而心早已碎裂成千万片。
第八章
不知怎么回事,常宽找了星苹几天,她都对他爱理不理,苹果脸摆成个大烧饼脸。这天傍晚,他在阳台上喊住她。
“小苹果,晚上带你去逛逛。”
没想到她只丢给他两个字。“没空。”
“不然上来聊聊。你最近是不是吃错药了?还是我那里惹毛你?上来让我了解一下状况。”
“我现在正忙。”这是假的,其实店里只有一个客人。
他笑嘻嘻地说:“那我下去唱首歌给你听。”
她凶得出乎他意料。“不要!”
常宽吓一跳。“怎么?你心情不好?那晚上跟我去走走好了。”
“谁要跟你出去!晚上我有约会。”她随口扯了个谎。他就把她看得那么扁,以为她除了他再也没有男生约?以为她就非死死巴着他不可?那可大错特错了。
这招果然引起他的注意。“约会?跟谁?”
“你不认识。”星苹心里又酸又甜,还好他看来还有点在乎她,要是他连半点反应都没有,准会让她气死。
“到底是谁?”
“林立伟。”她胡乱搬出一个男同学的名字。“那是什么东西?”他皱起眉毛。
星苹没好气地说:“不是东西,是个人。”
“管他是什么人!你不准去。”
“什么叫不准?我又不是你的!”说罢,她大摇大摆走了进去,她大摇大摆走了进去,甩都不甩他。
女人真善变!怎么连星苹都变得晴时多云偶阵雨起来?常宽百思不得其解。她是生理失调、心理失调?还是怪他对她不够好,而起了反弹?他得趁改天她心情好些时,把事情搞清楚;她这样跟他打冷战,他还颇不习惯,好像是被人扔到冰窖里,冷冰冰的。
???
“我没有想到你会打电话给我。”星苹赴何尧天的邀约来到这间咖啡室,明净的窗几,撒满大片阳光,一时令她有些局促不安。“我以为你要找妈妈。”
尧天望着眼前和星云长相相似的女孩,内心有难抑的感动。她是他的女儿呢!第一次和她正式见面、第一次同她正式约会,这是多微妙的一刻。
“不,我想看看你。”尧天轻轻搅动咖啡。“没有什么别的目的,只是看看你。”
星苹禁不住咖啡、蛋糕和精致点心的诱惑,斯文地吃起来;尧天简直是在欣赏她的吃相了,她是真正在享受“吃”这件事,他很少见女孩子能吃得那么快乐的。
“看看我跟星云有什么不同吗?”
“不,我从没有把你搞混,你跟星云原本就不一样,这世界上的每个人本来就不相同,连同卵双生子也不例外。”
“我的想法跟你一样。”
“那我猜,你可能不讨厌我喽!”在经过星云对待他的态度转变后,他实在不希望星苹也对他起反感。他多想和她们亲近啊!只是这个心愿看来明白不可及了。
“我本来就不讨厌你。”星苹眨着眼睛。“事实上,我对你还很有熟悉感,都是从我姐那里听来的;我姐那个人就是脾气硬一点,其实她的心很软,她是很欣赏你、很崇拜你的。”
“谢谢你。”星苹的话让他感动莫名。“我直接叫你星苹可以吗?我个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能把你们母女三人都接过来住,让我来照顾你们的生活,补偿这廿年来对你们的亏欠,只是你母亲一直不愿接受,而你姐姐又不肯相信我……”
“你不用太自责,其实我们过得很好,而我们也不一定要过怎么锦衣玉食的生活,只要知足就能常乐,我想这是最重要的。”
“星苹,你母亲提过你好像有男朋友,是吗?”
“那是‘以前’了,现在——”她摇头。“那个人叫常宽,是搞音乐的,住我家顶楼,不过,我跟他已经完蛋了。”说起这件事,她还心酸酸的。
“吵架了?”尧天懂得观测小女生的表情,这是长期从左儿身上磨得的功夫,绝不会出错的。而且根据他对常宽所做的概略调查显示,他与那个名模特儿的恋情确已结束,目前他的感情呈现真空状态,而传闻里的神秘小女友应是星苹没错。
“没什么。”她又摇摇头,不想多做解释。
“星苹,是这样的,在我的企业网里包括影视公司和一家银代唱片,去年的销售量拿下全国第二的佳绩,我对那位常先生做过概略调查,发现他确实很有发展的潜力,只是缺乏能充分支持他的良好环境……”
星苹跳起来。“你想签下他,支持他出片吗?”
尧天含笑点头。“没错,我是有这个意思,不知……”
星苹不待他说完,高兴得欢声大叫,比自己中了彩券还开心;但是片刻的狂喜过后她有些疑虑。“可是我还是想问,你们——你对常宽有兴趣,真的没有夹杂私人因素吗?”她顾虑到事情若真的可行,以常宽那个死脾气。若知道真相不知会不会又钻牛角尖。
“我承认两方面因素都有。可是,在商言商,是有一定的评判标准。我们看中常宽的才华与潜力,愿意给他最佳的环境去发展潜能与提升音乐水准,这是整个干部团开会通过的案子,不是我一个人片面决定的。我们也有信心栽培他,让他成为一个兼顾音乐性与市场性的全能型歌手。”
“你是说——”
“他的创作能力不容忽视,制作又有相当水准;我们对他有信心。”
“那真是太好了!”这个消息对她与常宽而言简直是从天而降的喜讯,尽管她和常宽最近的关系呈现低潮,但只要有任何有利于他的事,她仍旧是很关心的。“真的谢谢你,谢谢你为我、为我们所用的心。”何尧天的用心之深,是她体会感觉得到的,他是那么细心,真心想做些什么。星苹是真爱这个常宽,尧天看得出来。他没有做错,真好。“不要谢我,我很高兴有个机会能完成你们的梦,一方面,也是圆了我自己的。”
“可是还有一点,先别告诉常宽关于我的事好吗?出片的事由你们公司去跟他接洽,我不希望事情变得太复杂。还有,我知道你是真心对我们好,可是请不要太费心、给我们太多,只要这样就好,我已经懂得你的好意了。”
???
杜平过五十岁生日,伟如特地煮了猪脚面线,星云姐妹也合送上蛋糕,为他欢庆一个中西合璧的大寿。
活到五十岁,身边没有老伴、儿女子孙,杜平并不遗憾;能和伟如他们母女共度这段漫长岁月,他就感到心满意足了。
“杜叔,我和星苹请客,晚上我们去KTV唱歌。”
“我不去。”伟如先声明,她一向最怕吵。
“去,都去嘛!今天是杜叔的的大日子,应该好好庆祝一下。”星苹在旁鼓吹。“男人过了五十就从银转金,到七十就迈入钻石级,杜叔从今天开始就是不折不扣的黄金单身汉,行情持续看涨,值得庆祝,谁都不准缺席!杜叔你说对不对?现在由寿星发表生日感言!”
“不用出去庆祝了,大家能坐在一起吃顿饭,我就很高兴了,谢谢你们送我的蛋糕,漂亮得真舍不得吃。”
“杜叔讨厌啦!”星云嚷着。
杜平想了又想,就是想不到话说。今天他的心情太低落了,不适合这高兴的气氛,他想敝住,但就是忍不住微微勾动内心深处的感伤。
这样的日子,这样的环境,是会教人勾起那么一点感伤的。
环视身边的伟如和活泼的星云姐妹,这多像是一幅和乐的家庭画像;他没有奢求过,这只是多年来的神秘希望,然而,在这个特殊的时刻……
他想想,算了!冀望太多了,反而不是好事。
“好、好,许愿!”他看着每张脸,笑着。“杜叔希望你们每个人都健康平安,你们姐妹将来都找到好对象,建立幸福的人生。”
“杜叔,你为什么要难过?”星云没有忽视他眼中泛起的泪光。
突然气氛变得很奇怪。
“杜叔,你不要触景伤情。虽然你的亲人都不在身边,可是有我们你,不就跟你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星云温柔地、贴心地为他设想。
星苹附议:“是啊!这么多年下来,我们就像真正的一家人,不是吗?”
两姐妹的话霎时让杜平开朗了起来。有了这两句话,比什么都好。
“是啊!连杜叔店里的灯管差不多都是我们消耗掉的;甚至我们店里客人太多坐不下时也挤到杜叔店里去坐。”星云说。
“邮差伯伯将两家的信都送一处,只差没让杜叔挂名当户长。”星苹又跟进。
星云颇为讶异。“我还以为户长是你呢!”
“为什么?”星苹叉起腰询问。
“你不只是我们家的户长,而且凭你从小就满街跑的资深经验,再加上顺风耳、千里眼和飞毛腿,我看你去竞选下任里长,一定中选!”星云故意逗她。
霎时,爆笑声不断……
???
“看到你走进来,是我今天觉得过得最美妙的一刻。”宇斯朝着星云,咧着嘴笑,显得几分罕见的孩子气。
他们约好下班后见面吃饭;宇斯已经渐渐习惯见到她,生活里有她。
星云听得心里甜密蜜地,因他不是时常会说动听话的人,偶尔一两句,反让她有意外惊喜。“甜言蜜语多小人,不可靠喔!这样,那我再走出去一次好了。”
宇斯笑笑,招来侍者。
点过菜后,他愉快的说:“告诉你,今天办公室里有个笑话,早上何叔……”
星云一听,脸色马上改变。“约好不提的。”
宇斯叹口气。“我只不过提个名字而已。”
“我宁可听笑话。”她坚持道。
“星云,体谅他一下,何叔他非常希望得到你的谅解和接纳,他想能再见到你。”
“你又犯规了。”
“星云。”宇斯有些哀求的意味。
“你能站在他的立场想,为什么就不能谅解我呢?将心比心,你不太平。”她直言无讳。
“我被夹在中间,也不见得好受啊!”
“那就把这件事抛一边,好好吃顿饭,你为什么一定要破坏气氛呢?”
“我只是看不下去何叔忧心忡忡的样子,本来一个任性的左儿已经够让他头大了,现在你又彻底断绝跟他往来,这对他的打击会有多大……”
星云感到无奈但又很坚持。“宇斯,你再逼我,那我就走了!”
宇斯只得暂时放弃,谁叫他选择了一个固执的女孩,固执到冥顽不化,教他想大力摇撼她,看能不能摇掉她一丝丝顽固的意志;只是他又舍不得,他实在太重视她了,无法冒失去她的危险。
革命尚未成功,看来他还需加倍、持久的努力,起码有他居中联系这两条断掉的线,至少还有结合的希望。
???
尧天第一次带伟如参观他的家,心情很紧张。
“这是你以前最喜欢的花——桔梗。记不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手里就抱着一束桔梗花,说是人家送的。外国来的东西,那时稀奇得很……”
伟如抚着花瓣淡淡笑了。她已远离那般诗情年纪许多年了,反是他有心,为了她要来,特要人插了这花。“你都记得?”
“岂止记得?关于你的一言一笑,还有我们在一起时所发生的点滴,这些年来我牢记不忘,已经不需特别想起,它们一直都在我的脑海里。”
伟如望着他,无言以对了。
她一直以为没有人会将那些陈年旧事、尘封的回忆,一点一滴记得有如她那么多、那么好了。
“渴了吗?还是想吃些什么?你尽管说。”
“我不渴,也不累,散散步挺好的,你把我想得太娇弱了。”
他们并肩上台阶,一个不留神,伟如绊了一下,尧天及时抱住她。
“小心!是不是滑着了。”
“没事,是我走得太快了,没什么。”伟如慌忙说道,因为过于接近而心慌。
然而尧天并没放开她,反而抱得更紧。怀中的女人,是他多年来梦寐以求的人;睽违廿年的两个躯体,突如其来的亲近,依旧能碰撞出火花来。都廿年了,他还是马上对她起了“反应”,虽不复年轻时代,但积压已久的热情更为强烈。
她当然也感觉出来了。
“小梅。”一句呼唤代表了一切。
伟如有一瞬的迷乱,但很快就被随之涌上的激荡浪潮所淹没。“你……”话终究没有说完。
“小梅,我很想你。好想!”
伟如不再犹豫。“抱我。”这一次,她主动转向了他。
尧天又惊又喜,然而他再也不愿等待;他拦腰抱起她,直接上楼,奔向卧室。
???
“不在?怎么可能?她会去那里?”常宽失望极了。他正有个天大的好消息要和星苹分享,却怎么也找不到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