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艾馨领了一个宫女,带了一盒精致的糕饼来到宝月楼说要见香妃,伺候香妃的宫女行了个礼:「馨格格请稍候,香主子正在行婚礼。」
「她在行婚礼?!」艾馨闻言差点跌倒。
宫女赶紧解释说:「回人信奉伊斯兰教,一天之中要向西方五次礼拜,从早到晚,分别是晨礼、晌礼、晡礼、昏礼、宵礼」。
艾馨这下才恍然明白,她在椅子上坐下。「那我等一会儿吧!省得要再走一趟,恐怕你们主子又要行宵礼了。」过了半晌,艾馨只见一个瘦高的女子映入眼帘,这女子脂粉未施,但翦水双瞳却像诉说着千言万语。她进门来,见了馨格格却不行礼也不开口,只往厅中一站,便让人眼睛?之一亮,周遭一切尽皆相形失色。
「玛弭尔果然是个美人,难怪我皇阿玛对你情有独钟。」
艾馨笑吟吟地道,并吩咐宫女春喜把带来的点心放在桌上。
香妃望着这个馨格格,不知道她的来意是什么,因此寒着脸不发一语,她始终没忘记自己是个「败酋之妻」,在大清的土地上她是个俘虏。
「你的心情我知道,我也是前几天才被逮回来的。」艾馨亲热的拉着香妃的手在椅子上坐上。
「格格,你是在开玩笑吧?」香妃一怔,终于露出了点笑容。
咦?谁说她冷若冰霜,原来她还是会说会笑的嘛!
艾馨见她一笑,心里也笃定了些。「我才没唬你呢!我数个月前私自出京,途中遇见了唐门的毒蝎女,吓得我额娘和太后赶紧找了个大臣把我抓回来。」
艾馨这趟来,并未聊及其它,就只是一古脑地把她离京后的点点滴滴说了一遍。关内风土民情本来就异于塞外,更何况是江湖中的诡谲多变,听得香妃兴致盎然,原有的一点芥蒂也就消失无踪。
直到香妃该做宵礼的时间,艾馨才离开宝月楼。
春喜大惑不解的问:「格格,您怎么一整晚连一句皇上都没提到?这样怎么撮合他们俩?」
「皇阿玛让兆惠领着千军万马平了回疆,在这场战役中玛弭尔的夫君死了,族人也死的死、降的降,她心里对阿玛、对大清,有多少恨、多少怨!要想打进她心里,得慢慢来,急了反而坏事。」艾馨头头是道的说。
春喜叹了一声,「真搞不懂香妃脑袋里在想什么,万一日子一久,皇上真的对她没了兴趣,被打入冷宫的日子可不好捱,说不定她就得从此一个人孤伶伶的在宝月楼关上一辈子,等到头发白了,脸上爬满皱纹了,身上再香也没用啦!」
艾馨笑说:「可是偏偏男人就吃这一套,你没听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到。」
春喜点点头,好象明白了。「难怪王公大臣们三妻四妾也嫌不够。」
这时,艾馨忽然又想起了楚皓雪,他应该是回到镖局里了吧!此刻在做什么呢?喝茶逗鸟、饮酒作乐,还是独自凭栏,与她千里共婵娟?
她正怔怔的想着时,御膳房的小禄子突然走了过来,手上还捧着一缸酒。「格格,您要的酒来了。」
「我没有要酒啊!」艾馨觉得有些莫明其妙。
小禄子把酒捧到艾馨的跟前,悄声说:「是桂花酿,楚少局主托奴才给格格送过来的。」
「他人呢?」艾馨又惊又喜,没想到这皇宫内院还真是难不倒楚皓雪,他真的溜进来了。
「他和奴才在御膳房聊了两句,已经走了。」小禄子恭敬地回道。
「你们认识?」艾馨好奇地问道。
「奴才还没进宫时,跟楚皓雪住同一个胡同,经常玩在一起。」小禄子说。
艾馨故意说:「你进御膳房里当差,怎么可以跟同乡私通有无呢?」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小禄子咚的一声立即跪在地上。
艾馨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皓雪几时会再来?」
「奴才下次见到他,要他别来了。」小禄子心里还真以为格格恼了。
见艾馨忽然沉下脸,春喜立刻打了小禄子脑袋一记,「你这只笨猪,格格跟你开玩笑的,你听不懂啊!?下回楚大少来时,记着赶紧来通报。」
「是!是!」小禄子连声答应,一脸惊恐的表情,心中却是百惑不解,这楚皓雪跟馨格格……艾馨突然有些惆怅地说:「你跟楚皓雪说,一个人抱着桂花酿自斟自酌,再美的酒也没滋味了。」
???转眼三个月又过去,干隆的耐心也差不多快要用尽了,这天他把艾馨召来,想问问她香妃现在怎么样了。
「回皇阿玛,玛弭尔对儿臣极是友善。」艾馨回说。
干隆睨了她一眼,「听说她跟你有说有笑的,朕真是又妒又羡。」
「她对儿臣已经没有戒心了,就像亲妹妹一般……」
干隆紧销着眉头,「你对她是有目的、有所求的,她却对你没戒心;朕对她是掏心掏肺的,内苑东西十二宫,连你皇额娘那里的赏赐都没她多,锦衣、玉食,朕哪里亏待她了?其它的妃子只要能得到朕一半的关爱,就感恩戴德、喜不自胜,馨儿啊!朕在金殿上君临天下,威仪慑人,偏偏就这个玛弭尔正眼也不瞧朕一下。」
艾馨听了干隆的一番话,不禁?父皇的多情而深深感动,她想了想说道:「皇阿玛,玛弭尔出生在天辽地阔的回疆,追月、射猎的日子何等自在逍遥,如今身在宝月楼,无论亭台楼阁再怎样富丽堂皇,对她而言与天牢又有何异?」
「朕该如何是好?」干隆倍感苦恼。
「儿臣以为,玛弭尔心中念念不忘的应是她被掳的族人,皇阿玛与其费尽心思的讨好她一个人,不如善待她的族人……」
「善待她的族人?」干隆思忖着。
「儿臣认为皇阿玛可以在西苑南墙外建造回人屋舍,安置那些俘虏。」艾馨提议道。
干隆点头,「就依你的主意吧!」
几个月后,西苑南墙外,果真筑起一栋栋西域式的建筑,有清真寺、街道、市集,俨然就是将香妃的故乡原封不动的搬过来一般。
是日,艾馨陪着香妃四处游览,香妃目光所及皆是回疆风光,她心中震撼不已,几乎是喜极而泣。
「这些都是皇阿玛?你做的,就算他曾经对不住你的族人,如今他也尽其所能的弥补你了。」艾馨紧紧的握着她的手:「说真的,我羡慕你也感激你。」
「感激我?」香妃可不知艾馨为什么会这样说。
「我感激你让我看见皇阿玛深情的一面,也让我看见这世上原来真有用情这样深的男人。」艾馨感触良多。
香妃思忖着说:「可惜我不能入宫,否则我该好好谢谢你皇阿玛。」
「我可以请皇阿玛上宝月楼看你。其实这回回营对你而言,是皇上的用心,对你的族人,是最好的赏赐,皇上并不在乎你的感谢,他只在乎你开不开心。」艾馨微微笑道。
然而这些话听在香妃耳里,却是令她心中百般挣扎;干隆对她的一片心她不是感觉不到,但是亡国丧夫之痛却也令她忘不了,她该如何是好……???
在艾馨还未能获准出宫的这段期间,她与楚皓雪多是靠小禄子居间传递书信以解两人相思之苦。
而如今回回营落成,香妃对干隆也终于有了不同的响应,干隆像一个初恋的少年一般开心;但当艾馨对他提起出宫的要求时,他却迟疑了。
艾馨嘟起嘴巴,不悦地咕哝道:「皇阿玛,您答应过我有求必应的。」
「是皇太后不准,你教朕怎么办?」干隆无奈地说道。其实他身边已经有人把艾馨上次去少林与楚皓雪同行的事仔细回报过了,而他本身虽体会得到相思之苦,但女儿终究是天家皇女、金枝玉叶,与一介布衣相恋实在不妥。
艾馨是下了决心要出宫的,因此又央求道:「要不这样吧,阿玛,您过两天就要去拜谒西陵了,到时带着我去。」
干隆没说话,只是叹了口气。
「皇阿玛……」艾馨不断地恳求着:「难道要我请玛弭尔来替我求情吗?」
干隆拗不过她,只好说:「行了、行了,但朕回宫的时候,你就得回来。」
「谢皇阿玛。」艾馨欢天喜地的跪安退下。
两天后,干隆领着大批人马前往西陵,而他这次出京拜谒陵寝,随行的不但有艾馨,连香妃也一同前往,这看在?嫔妃的眼中,真是令她们又妒又羡,风言风语也因此弥漫了整个后宫内院……而艾馨一出了紫禁城,便策马往威震镖局奔驰而去。
楚皓雪早让小禄子通知她、说他会在路上等着她,且要她经过城镇时,放慢速度。艾馨依着他的话,在经过城镇时渐渐放缓了速度。这时,路旁的酒楼上忽然飞窜下一个白影,这个影子落在她的马上,忽地接过她的缰绳;不过马儿丝毫没有受到惊吓,仍是继续向前奔驰。
艾馨虽吃了一惊,不过马上联想到是楚皓雪;她回头一望,果真是自己念念不忘的心上人。
「你来的时间正好,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喝桂花酿。」楚皓雪两手拉着缰绳,正好让艾馨紧紧的偎在他怀里。
「我才不是来找你喝酒的呢!」艾馨娇嗔着说道。
楚皓雪笑了笑,「就当是我找你喝的吧!」
楚皓雪带着艾馨来到城郊的一处桃花林,此处绿草如茵,花红满枝头。
他解下身上的一个酒壶递给艾馨。「尝一口。」
艾馨接过酒壶,啜饮了一口,便立刻将酒壶还给他。「根本是水嘛!」
「还认得这酒壶吗?」楚皓雪凝望着她笑问。
艾馨看了看,不解他何以这么问,这只是很普通的酒壶啊!
楚皓雪微微一笑,「还记得那天,你就拎着这个酒壶说要请我喝桂花酿。」
艾馨心中一震,她压根儿没想到楚皓雪会留着这个酒壶,霎时间,她心里涌起一种强烈的激动与感动。她用双手环住他的颈项,哽咽得说不出话来,楚皓雪也用力的抱着她,并且温柔的吻住她的唇。艾馨只觉脑中顿时一片空白,整个人仿若化成一阵云雾,而楚皓雪是载她飞翔的清风,他把她带往层层山巅、渐高渐远、渐高渐远……他的唇滑落到她的耳畔,轻声的低语:「爱不爱我?」
艾馨没回答,她只是低语用自己的双唇热烈地响应着他。
第七章
早春的朝阳唤醒了沉睡的大地,院落的几棵老树又发了新芽,清脆的鸟啭也在屋檐上响起。严如秋看着这大好春色,觉得今天的兴致特别好,于是想找楚皓雪一块儿到附近的「淮香馆」喝早茶。
她来到楚皓雪的房外,只见门半掩着。
「楚大哥──」严如秋叫了一声,但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
她推开门一看,发现楚皓雪根本不在房里。桌上的一壶冻顶乌龙还是她昨天早上替他泡的;茶早已凉了,但还是满满的一壶。她的视线又移至楚皓雪那张雕花木庆,只见床褥是平整无纹。
「他昨天一早出去,到现在还没回来过。」唐逸飞突然站在门口说道。
严如秋的脸上难掩失望,但又立刻挤出一丝笑容说:「楚大哥他朋友多嘛!」
唐逸飞脸色一沉,他最受不了她这种自欺欺人的态度。
「你想知道他上哪儿去了吗?」
「我不想知道,也不需要知道!」严如秋别过头,逃避的说道。
唐逸飞激动的站在她面前,用一种强迫的口吻说:「都这个时候了,你还不死心吗?」
严如秋有点恼怒地怒瞪着他,「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去见艾馨了。」唐逸飞大声的说:「艾馨出宫了,皓雪去见她,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不管艾馨是不是杀镖师们的凶手,皓雪的心里始终一直惦着她。她不同于皓雪以前的女人,皓雪的心已经完全被她俘虏了,你能不能面对现实呢?」
严如秋只是昂起下巴,倔强的说:「除非楚大哥亲口对我说出这些话,否则没有任何一个人能代替他决定他要爱谁。」
唐逸飞又急又气地咬着牙说:「你真是执迷不悟。」
「你又何尝不是?」严如秋凝望着他,「我从来没有给过你任何的希望,你还不是一直……我已经把所有的爱都给了楚大哥,只等他有一天玩倦了、玩腻了,会回头看看我这个一直守候着他的人。」
这些话在唐逸飞听来,是极残忍无情的;可是,在许多次的绝望与挣扎后,如秋依然深烙在他的心底,他知道,这辈子他是逃不开这张情网了。
「那么现在我也告诉你,你等皓雪,我等你,等到你累了、倦了、希望破灭了,我希望你记得回头看看我,我永远守在你身后。」他坚定的说。
严如秋无言以对,她心疼逸飞对她的痴情,可是她最爱的还是楚皓雪啊!
这时鲁大同正巧经过门口,他不知道他们俩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兴致勃勃的说:「不是说要去喝早茶吗?」
「我不去了。」严如秋淡淡的说完便掉头离去。
「不去啦剎那逸飞你呢?」鲁大同纳闷地问。
「我也不去了。」唐逸飞也冷着脸迅速离去。
鲁大同觉得莫名其妙,只得耸耸肩。「那我就自己去□!」
???来到「淮香楼」,鲁大同选了一个靠窗的位子。
跑堂的见到他,忙笑着跑过来招呼他。「鲁大叔,您今天来得比较晚喔!」
「是啊!本来是要等我们大小姐一起来,不过她忽然闹别扭不来了……小二哥,我看你给我来个牛肉大饼,再沏壶热茶。」
跑堂的应了一声,正当要走时,鲁大同忽然又问:「你今儿个有没有见到我们少局主?」
「楚大少啊!他走了,不过他的朋友还在。」跑堂的往楼上的雅座指了指。
朋友?鲁大同疑惑地抬头,一看原来是艾馨,而正巧她也看见他了。
艾馨快步的跑了下来,甜甜的叫了一声:「鲁叔,真巧。」
「我还以为我的眼睛花了,原来真是格格您啊!」鲁大同尴尬的笑了笑。「少局主走了?」「才走。」
楚皓雪跟她一道吃了早点后,便先回镖局去处理一些事情了。
「那我还追得上他。」鲁大同起身便要走。
艾馨立刻按下他的肩膀,「唉,我又不会吃人,坐下。」
鲁大同知道她准是要问凶手的事,唉!这教他怎么说呢?
一会儿后,跑堂的送来了鲁大同的茶点。
「鲁叔,我心里对镖师死去的事一直耿耿于怀,这里也没别人,你干脆就一边吃早点,一边把事情的真相告诉我吧!」艾馨瞅着鲁大同问。
鲁大同一脸为难的说:「格格,真是对不住,说起来那天和我交手的人,我并没看清楚是谁,只是见到那把扇子,我就以为是格格您……若有冒犯这处,还请格格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