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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把姻缘 page 8 作者:苏荻

  侯荔的背脊已经顶到了庙门的柱梁,她的脚往后一探,触到门槛,只要跨过去,再用她的轻功一飞,或许还有机会逃过他的魔掌。

  突然,她睁大眼望向颜不莒的身后,高兴的大喊一声:“耿大哥!”趁他分神之际转身飞奔出庙门。

  纵使气力已绝,她也不会放弃任何求生的希望。

  一提真气攀过高墙,她清楚听到颜不莒在后头传来的咒骂声。

  “死丫头,胆敢骗我!”

  顺着山势而下,省却她不少力气,但几度纵落在枝叶间的轻功,犹需聚精会神才能不至于撞到。

  “哼,还真有点底子。”颜不莒身形诡谲的在树林里展开追逐,缉捕猎物的快感让他的动作加倍利落。“但就算你再会飞,也飞不出我的手掌心,哈哈哈哈——”可怕的笑声放肆地回荡林间。

  在手脚渐渐麻木与虚软的情况下,所有脑中所想的都不听使唤,一个踏步落空,她重心不稳的跌扑在枝梗锋利的草丛里,扎了满身伤口,痛得当场迸出泪花,却强忍着不出声,继续往前奔跑。

  “小傻瓜,你要是乖乖就范的话,老子会让你舒服点,否则我真要出手不留情了!”

  不能停!不能停!她脑中不断盘旋着这三个字。

  无奈她已经累得无法再跑,眼前一黑,颜不莒早气定神闲地站在她跟前不过五步的地方。

  她面色死白的背靠一棵大树,腿软的坐在地上。

  “怎么,跑不动了是吧?早叫你不要挣扎的,为什么你偏不信邪?”

  月光中,他的神情狞恶,目光冰冷,一步步朝她逼近。

  “你碰了我,只会让你的下场更加凄惨!”即使死神降临召告着游戏终了,她仍不改倨傲的厉言厉色。

  “那又如何?要是你的死可以让耿识涯多痛苦一些,我何乐而不为?”

  “你……”

  “如何?这耿识涯的床上功夫好不好?待会儿你可以比较比较,说不定你会弃他而投向我的怀抱呢,到时我可以考虑不要杀你。”

  “住口!不要再说了!”她受不了他无耻的羞辱。“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你不要再废话连篇了。”“好,那就让你死个痛快!”

  霍地,就在颜不莒伏蹲的瞬间,她高举右手暗藏的一截尖锐树枝,不偏不倚地狠狠刺入他瞪大的瞳孔中。

  “啊……”

  颜不莒完全没注意到她手中另有玄机,痛得立刻劈下怒气腾腾的一掌,将她打飞五尺之外,吐血不醒。

  此时,楚家看守之人察觉动静已闻声赶来,他咬牙恨恨地用剩下的一眼瞪向她,转身窜离。

   

   ☆  ☆  ☆

   

  “不好了,不好了,荔姑娘不见了!”

  随着小三子惊天动地的呼嚷声,原本在交谈的傅衍梅和耿识涯同时震住。

  耿识涯忧郁的跨步过去,见小三子手上捧着不少金银珠宝,面色倏地下沉。

  “这是什么?”

  “这……这是她留下来的,至于她的衣物和私人物品则统统带走了。”由于日上三竿,小三子受耿大娘之托前去唤她起床用膳,没想到怎么喊都没人回应,才擅自推门入内,见到此番情景。

  闻言,他的五脏六腑绞紧了,火焚的情感灼痛他的每一个细胞、每一条神经、每一次呼吸。

  为什么?她情愿就这么离去,也不愿让他知道她的一切?

  莫非他早已猜中,她心有所属,抑或另有婚约?

  “识涯,这……这是怎么回事?”傅衍梅急急的问。“就算要走也不能不告而别啊,还留下这堆银子。”

  他努力维持沉着的面容。“娘,请你把这些东西用布包好收起来,人来人去的,小心点好。”

  “我知道,我知道,只是……唉,她怎么说走就走?”

  难过之情溢于言表,傅衍梅接过小三子手中的金银珠宝,走到柜抬后装进大盒子里锁住。

  在耿识涯的心中有着太多太多疑问,包括她来贡玉镇的目的究竟是什么,绝不会是找人那么简单。

  还有,一个普通姑娘家是不会轻功的,她不懂繁琐规矩,做什么事都毫无顾忌,分明出身于不凡之地。

  “耿……耿大哥……”小三子皱着眉头,心里有话想说。

  “怎么了?”

  “其实也不是太重要的事情,不过,我想还是告诉你好了。”

  “说吧,是什么事情?”

  “是这样的,荔姑娘曾经问过我几个奇怪的问题。”他仔细回想。

  听到是有关于侯荔的事,耿识涯立刻激动地拉住他。“快告诉我她问了什么问题?”

  “她、她问我鎏金四臂菩萨在什么地方?”

  “鎏金四臂菩萨?”

  “是啊,我也觉得纳闷,之后她还神秘兮兮的说,要我千万别告诉别人。”小三子搔搔耳朵。“可是,她如果是来拜鎏金四臂菩萨的,这有什么好不能说的?更何况她要是想去进香,应该知道鎏金四臂菩萨在观玉庙里,可她好像只知道鎏金四臂菩萨,其它就不知道了。”

  耿识涯维持怔忡的表情许久不动,小三子说的话,确实也把他给搞迷糊了。

  然而,他还来不及思索其中可能的关联,外头突地一阵闹哄哄,大队人马来到客栈前。

  “耿老弟!”是捕头叶羽。

  “叶兄?”

  “快,快出来!这位姑娘可是你熟识的那位?”叶羽急切的问。

  耿识涯飞奔出去,见到躺在拖车板上的身影,骇地倒退数步。即使她陷于污泥血泊之中,残缺如一只破娃娃,他仍认得出。

  蓦地,他发出骇人心肺的厉喊,颤抖地失控冲上前去。

  “荔——”

   

   ☆  ☆  ☆

   

  “啧!大白天都心神不宁,这是怎么搞的?”

  在快马加鞭前往贡玉镇的途中,侯立强和侯立勇双双感到莫名的心悸。

  “可怜我们两个年已四十的大男人,还得赶去贡玉镇替她收拾残局,这笑话可真是闹大了。”侯立勇哀声叹气。

  “是我不好,如果没有一时失控对她发脾气就没事了。”侯立强后悔的低语。从小到大,他都舍不得骂荔这丫头,把她当亲生女儿一样疼爱,偏偏一碰到君梦弦的事,他就乱了方寸。

  “知道就好,为了个女人,你这么沉不住气是不行的。”

  “嘿,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我?”

  “反正咱们兄弟俩打光棍是注定得打一辈子了,看开点吧。”

  侯立强胸口窒得难受。

  “不知为什么,我觉得呼吸困难。”

  “别一提起君梦弦你就呼吸困难。”

  “够了!别再提起她。”

  “世上女人这么多,学学大哥东抱一个西亲一个,何必独独中意她一个?”年岁大了之后,侯立勇也学会消遣他了。

  “你不会明白的。”他冷声说道。

   

   ☆  ☆  ☆

   

  昏迷中,侯荔看到大哥侯立史、二哥侯立强、三哥侯立勇,一字排开围在她床前,对她不停地关怀慰问,没有一句责难。

  她喝了一碗又一碗的药,睡过一天又一天,心里却空空的,没有醒来的欲望,就连马当先买了她最喜欢的凉子糕,她也不肯吃上半口。

  少了什么呢?她在虚渺的烟雾中寻寻觅觅。

  每个人来了又走,连君梦弦都赶来对她说声抱歉,那么,是谁还没出现呢?

  “荔○?”

  见她眼睑微动,他欣喜若狂的紧握住她柔若无骨的小手。

  到底是谁还没出现?

  她反覆地问、反覆地问,没人肯给她回答。

  看来,她得靠自己去寻找答案。

  “荔○?”他用温暖的手掌贴着她冰凉的额顶,那声音是那么熟悉,那么令人安心。

  “……识……涯……?”在意识朦胧中,她发自心底的喊出这一句。

  是了,他终于出现了,他在她眼前。

  慢慢地眨着眸子转动脖子,视线始终对不准他俊逸的脸庞。

  “我在这里。”耿识涯无比痛心的哑声回答,憔悴落拓的神情只在她醒了后稍有几分光彩。

  “我……还活着?”她试着坐起,胸口突如其来的剧痛淹没了她。“噢,好痛……”

  “不要乱动,你中了颜不莒一掌,伤得很重。”他强捺着对颜不莒的愤怒,不让她情绪再起波澜。那一晚的记忆渐渐浮上脑海,她闭了闭眼,踏实的轻吁一口气。

  “没想到我能活着……我以为我死定了。”

  “能从颜不莒的手中逃出,你确实命大。”

  “我躺了很久么?”她迷迷糊糊地问。

  “三天了。”

  “当时……我……用树枝扎了他一只眼睛。”她极力想着。“他没有防备……所以打了我一掌……”

  “好了,别多说话,我去请大夫帮你看一下。”

  他立身欲走,她心下一急的伸直手臂,弄痛胸口的伤,霜雪面容越发惨白。

  “识……涯……”

  “怎么了?”他大惊失色的返回榻边握住她的手。

  “陪我……我怕……”

  “怕颜不莒报复你?”耿识涯安抚她。“有我在,什么都不必担心,你躺一下,我去去就回。”

  “可是……”

  “嗯?”他眯起眼,不明白她为何不安。

  “我怕……我怕你生我的气……”她抿着唇,黯然的轻轻说道。

  突来的缄默像一张网,将两人缚在里头,耿识涯没去看她,眉间的郁意再明白不过。

  “对不起,我不是存心不告而别……”

  见他仍然紧抿着唇,歉疚的感觉将她层层包围,抖着虚弱不堪的手儿,抚上他纠结沉郁的面容,他却避开。

  “识涯……不要对我生气……好不好?”她眼眶一红,心酸难当。

  他的视线落在远处的窗棂上。“我没有生气。”

  “骗人……那你为何不肯看我?是不是我样子很吓人?……”

  注定还是栽在她可怜兮兮的软言哀求中,他偏移过脸,专注地搜寻她水灵灵的眼中是否真有悔意。

  “你答应过我,如果要离开一定会先说的。”

  “我只是……不想面对分离的痛苦,其实……我也没有比你好过啊。”串串珠泪濡湿她的眼睫,扑簌簌地滚落枕边,她难过的用手抹着脸颊。

  他的心中揉过一丝不忍,立刻找了毛巾替她擦泪。

  “好了,不哭不哭,你的伤还没好,不要哭了。”

  她抽噎地点头。“嗯……”

  “那么,可以让我去找大夫了吧?”

  这时,她的手抓住他的衣袂一角,心中百转千回。

  “我……我是个小偷。”

  耿识涯的动作再度戛然而止,他错愕地没有开口。

  “我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谁,只知道无偷窝的哥哥们捡回了我,把我视为宝贝一样的带大。老实说,我在咱们城里是个小无赖,人人都称我是无法无天的、草上飞。。”

  虽然不偿得得意,但回想起每个人看到她的惊恐表情,她忍不住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浅笑,但又马上正色进入正题。

  “这回,我二哥喜欢上妓院的一个琴师,因为帮了倒忙,让二哥大发雷霆拂袖而去。为了二哥,我亲自跑去找这个琴师,结果她出了道难题,说自己曾发誓这辈子不嫁,只要我能将要鎏金四臂菩萨送到她面前,即可破除誓言,嫁给我二哥。为了偷这鎏金四臂菩萨,我没问清楚就千里迢迢的跑来,才知道鎏金四臂菩萨根本偷不得。”

  她没有勇气看他此刻的表情,干涩的喉咙逼得她一阵轻咳,才发现一晃眼,他手上已经多了个茶杯。

  “喝口水吧,你话说得太多了。”

  把杯子凑到唇边轻啜了一口,润了润喉,觉得舒服多了。

  “好一点了吗?”

  再咳了两下,她点点头。

  “你这样私自跑来,你哥哥他们事先应该不知情吧?”

  “嗯……”不知怎地,她好想念好想念他们,从小到大,这是她头一次离他们这么遥远。

  “好好养伤,如果你急着回去,我会请人替你安排。”

  由他没有高低起伏的语调里,听不出他究竟还生不生气,而她也没勇气抬起头看他。

  “我的伤……要很久才会复元吗?”

  “那要看你恢复的情况如何。”

  沉默片刻,他站起身。

  “我去找大夫,顺便让我娘上来看你。”

  想回答,一抬头他的身影已落在门外,她仿佛看到他们之间的遥远距离。

   

   ☆  ☆  ☆

   

  这晚,傅衍梅细心照顾地舀着小米汤,一口一口喂着侯荔,看得出她郁郁寡欢,以往那股活泼劲儿不复存在。

  “怎么了?是不是胸口疼?”见她食量出奇的少,傅衍梅关怀备至的问。

  “大娘,这些日子辛苦你们了。”她勉强挤出一个淡如轻风的笑容。

  “哪儿的话,我们这儿难得有外地人来作客,我可是欢迎得很。”

  “……我想麻烦您一件事。”

  “什么事你尽管说。”

  “我想捎封信回家报平安,我来这里已有一阵子,他们一定很担心。”

  “乖孩子,你能想通是最好,待会儿我找个人上来,你想在信上写些什么,就说什么。”

  “大娘,可不能路边随便拉一个,要找真正通晓书写的哦。”她不忘补上这句,是受前次经验的教训。

  “我知道,大娘当然不会胡乱拉个人呀。”傅衍梅笑说。

  “还有,能不能请您再替我买匹骏马?”

  “马?”

  “嗯,等我伤好了之后,骑着马回去会比较快。”当初来的时候做的白痴事,这会儿可不能重蹈覆辙。

  “你……回去可还会回来?”一抹不舍揉进传衍梅皱起的眉心里。

  侯荔虚弱的一笑,不想对她撒谎。

  “大娘,荔会一辈子把您记在心底的。”

  “这话的意思,就是不会回来了,是不是?”

  “太远太远了,荔恐怕没法儿再出这种远门。”

  “是路程遥远?还是心里面的疙瘩惹得你不得不远离?”傅衍梅一语道破。

  “大娘……”

  “你知道么?打从你来了以后,识涯变了许多,他的心中不再只有仇恨,还有许多隐藏的情感,都在你出现之后重见光明。你忍心这么弃他而去?”她把话说得含蓄,是不想让侯荔觉得是自己故意绊住她。

  思及昨儿他的反应,她不禁肝肠寸断的鼻头一酸,泫然欲泣。

  “难道他没有告诉您,我是在小偷窝里长大的孩子?”

  “他没说,但我不在意,如果大娘这双眼分辨不出谁是好人、谁是坏人,也枉活了这些年头。”

  “您是这么想的,不代表识……耿大哥也是这么想的。”她再度改口。

  “荔……”

  “大娘,谢谢您这么疼我,我真的好高兴。从小我就没爹没娘,无偷窝里又半个女人家都没有,所以我一直好渴望得到母爱,您对我的好,让我好感动好感动,真希望您是我真正的娘。”

  侯荔忍不住伏在傅衍梅的腿上轻轻抽泣,傅衍梅和蔼含笑的轻拍她的肩头。

  “傻孩子,只要你肯,我随时都可以成为你的娘呀。”

  侯荔没听懂大娘话里的意思,此刻她只需要一个宣泄的地方,让她尽情的解放心中痛苦。

  第七章

  浑浑噩噩的睡了一天,侯荔只觉自己成了半个废人,连下床走动都被制止,说是怕她血气逆流,又怕她扯动刚愈合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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