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你们是谁?敢坏了大爷的好事?”颜不莒忿怒火爆的大吼。
“我们是谁你不必知道。”侯立强冷冷地道。
“找死!”
亮出短刀,飞身旋踢直扑过去,颜不莒的身影又快又准又狠,侯立强撇头一闪,倒不知道这色徒的功夫不弱。
“没想到你还有两下子,不过,也只能这样了。”
侯立强向侯立勇使了个眼色,自己突地顿足欺近,双手铁拳霍地往颜不莒的臂上一击,趁其不备前后扣住了短刀,用力一挣,沉肘反刺,锋利的刀面拂过他的肩胛,喷出血来。
颜不莒在仓皇间大失惊色,龇牙咧嘴的大吼一声,足点地面飞起,知道若以贴身战他必然吃亏。
而侯立勇早料着他有此一举,迅速取出腰间的七星镖,掌风一挥往上一送,正中颜不莒的脚底,他痛声嚎叫滚落地面。
“哼,这是给你个小小教训,下回要是再为非作歹,可别怪我们心狠手辣。”侯立强并不知道此人是丧心病狂的采花盗颜不莒,因此饶他一条狗命。
颜不莒得知他们并不识自己身份,当下抱伤飞快的窜走。
侯立勇见他走后,慢慢地行到大树底下,见姑娘家衣不蔽体,连忙遮住眼睛回头叫喊。
“二哥,这……这姑娘怎么办!”
“你等会儿。”侯立强哨声一吹,两匹骏马奔来,他取下包袱,把一套干净的衣物丢过去。“先替她遮着,再替她解穴。”
“噢。”侯立勇生怕有损姑娘家的清白,因此小心翼翼的别着脸把衣服盖在她身上。“这位姑娘,若有冒犯还请原谅!”
说罢扭头打算为她解穴……
“荔○?”他赅然尖叫,暴突的眼珠子几乎要撑破眼眶。
“什么?”一脚跨上马背的侯立强当场摔趴在地上,又立刻跳起冲过来。
侯立勇解开她的穴道,她躺在地上早已哭成了泪人儿。
“三……三哥……”
“荔○,真的是你……”侯立勇的火气翻涌,愤慨地起身欲追。“可恶,我去杀了那混蛋,”
“好了,人都跑多远了还追!”侯立强喝止他,心痛难当的检视她的伤口。“他竟然把你伤成这样,分明不是普通的无耻色徒。”
“二哥……”侯荔安心了,在见到她想念已久的哥哥们之后,她闭上眼,沉沉地跌进无止境的梦境。
☆ ☆ ☆
颜不莒跛着受伤的脚,没命的在林间逃窜。
然而当他对上那双黑暗中发出冰寒光芒的炯亮眸子,他意识到自己大限已到。
“她人呢?”耿识涯的声音如铁器相击,沉重而锐利,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哈哈哈,她对我的床上功夫满意得不得了,现在决定跟了我,所以乖乖地待在某个地方等我。”
“说!她到底在哪里!”耿识涯忍无可忍的欺近一步。
“杀了我,你就更不会知道她在哪里了。”
“杀了你,就算翻遍整片山林我也会救她出来!”他冷光一扫,注意到颜不莒的肩上、脚上各有新伤,必定是刚刚才经过一番争战。荔伤得那么重,应该不可能再和他对抗,那么……
“哼,也该是和你翻旧帐的时候了,送死吧!”颜不莒脖子一粗,忍痛奔泻过去。
耿识涯身形微微一动,左手击出,右脚一蹬,拳头交错迅捷无比,当下正中颜不莒的鼻梁,两行鼻血淌下。
这一激,他如一头负伤的野兽,漫天挥舞着不成套的拳打脚踢,意图达番反击,然而却是气势已尽,命在旦夕。耿识涯只消一撂下掌风,回身朝他的天灵盖一劈,喀喳一声,无须多作挣扎,颜不莒垂直倒地,瞳孔仍瞪得老大。
颜不莒这个恶盗终于死了!耿识涯的意识一时恍惚,仰起头,夜晚将尽,遥远的天边露出一道曙光。
筠翠……哥哥替你报了仇,你可以安心瞑目了。
然而,荔在哪里?她在哪里?
想到此,他开始发了疯的在整片山林里呼唤寻找,日出日落、不眠不休。
如果死了,他要见到尸体。
如果活着,他要争取可以救她的机会。
然而即使翻遍了整座山,她无音无讯,就此消失。
第八章
三个月后……
今个儿是“无偷窝”二老大侯立强的大喜之日。
里里外外张灯结彩、布置华丽,筵席上准备了山珍海味,一坛坛陈年好酒堆得极高。而侯立史笑呵呵的穿了身大红衣服,吩咐众人都得换上新衣服,以表达他们盛大欢迎这个新娘子进门。
侯立勇闷闷不乐地在一旁帮忙搬桌椅,心里着实不是滋味;大哥有一大票的红粉知己,二哥顺利娶妻,就剩他一人还是打光棍。
侯立勇,你慢吞吞的是在干什么?去看看那批请来的厨子张罗好没有,客人都来了。”侯立史没好气的吼。
“是,老大。”他无精打采的应了句,咕哝着钻到后院去。
这会儿,一个穿着粉嫩红袍,头发扎成流苏髻,脚踩细尖底绣花鞋的姑娘跑进三宝殿。
“大哥,二嫂的轿子来了,咱们快去外头!”侯荔细着嗓子呼嚷,一双乌黑圆亮的大眼睛充满兴奋之情。
“好好好,快走。”侯立史不敢耽搁,赶忙随她跨步出去。
今天阳光普照是个好日子,大红轿子停在大门外,新娘子锦衣罗裳的盈步下轿,侯立强紧张得不得了,顾不得旁人伤嘴偷笑,赶忙过去搀扶她,小心翼翼的模样煞是纯情。
“这要不要紧?”侯荔不懂那些个礼俗,因此呆呆地问侯立史。
“管它的,我们这儿都是没啥规矩。”侯立史不以为杵。
“噢。”侯荔点点头。看到二哥脸上洋溘幸福的表情,心中不觉踏实与羡慕。“真好,真高兴梦弦姐姐愿意嫁给二哥了。”
“这确实是出乎人意料之外。”侯立史怜爱地摸摸侯荔的脸颊。“也不枉你差点去了半条命。”“说的也是。”
话说三个月前,侯立强与侯立勇救起侯荔之后,二话不说就往来时路奔回,幸好一路上照顾妥当,对于处理伤口又十分在行,因此她终于捡回一条小命,顺利返回“无偷窝”。
而君梦弦在歉疚之下,亲自到“无偷窝”探望侯荔数次,有时带了上好药材,有时做了补身炖品来给她,总希望能弥补些什么,也因此造就她和侯立强相处的机会,才会促成今日良缘。
不过没人知道,侯荔在贡玉镇的这段期间,曾经发生过什么。她没对任何人提起,任其放在心底紧紧封锁。
“咦?烟儿!”侯荔瞥眼看到了君梦弦的贴身女婢,正郁郁寡欢的伫在轿子后端,手上还抱了把琴。她奔了过去。“你怎么了?怎么躲在这里!”
郁还烟那飘逸出尘的美丽,不但夺了君梦弦的风采,还使得无偷窝每个男人都没魂地眼巴巴望着她。
不止是男人,每回侯荔见着她,也会情不口口禁地盯着她瞧。同为女人,她真是自叹不如。
“我想……我该走了。”
“走?你要走去哪里?”侯荔吓一大跳。“今天是梦弦姐姐嫁入我们侯家的大喜之日,你为什么要走?”
“请你替我转告小姐,谢谢她这些年来的照顾。我有我自自己的命,我得走了。”郁还烟神色倨傲,声音里透着不容抗拒的坚定。
“命?跟命有什么关系?”侯荔压根儿听不懂,只觉得她今个儿怪怪的,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反正,这里不是我久留的地方,我不想带给大家困扰。”郁还烟从袖袋里缓缓掏出一封信。“麻烦你替我把这封信交给小姐,她看了自会明白。”
“那你呢?你要去哪里?”
“请你务必好好照顾小姐,我走了。”郁还烟不再多说什么,衣袂翩然的转身离去。
“喂……喂……”握着那封信笺,侯荔楞在原地喊她,也不好动手将她拉住,只好匆匆跑进三宝殿里。
“不好了,不好了!”顾不得大家欢天喜地的在喝喜酒,侯荔冲到君梦弦的身旁。“梦弦姐,不好了!”
“什么节骨眼这么大呼小叫的!侯立史重重白她一眼。
“不是啦,是梦弦姐姐的贴身婢女烟儿留了封信走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委屈地嘟起嘴。
“烟儿走了?”君梦弦怔诧着抬起星眸。
“嗯,你要不要快去追她呀?”侯荔不停地望外看,生怕迟了就追不上。
君梦弦默默地垂下眼睫,将信紧握在手中。“不用了,她走了也好,我尊重她的决定。”
“啊?”
侯荔说不上心头的落寞为何而来,只觉得每回见了烟儿,都有一种既遥远、又熟悉的感觉,仿佛……她们好久好久以前就认识了。
“咳咳!”这会儿,侯立史神情拘谨的举起酒杯站起身来,似乎有大事宣布。“那个……兄弟们安静一点,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大家。”
大堂上划拳嬉笑的嘈杂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是这样的,经过这许多年来,因为大家的努力,才能让。无偷窝。内的每一张嘴巴都有饭吃。虽称不上丰衣足食,但也算是衣食无缺,这点你们应该全都认同吧?”侯立史正经的环扫在座每个人二不过,我也知道这样的日子不长久,尤其我深深考虑到,大家都是有情有义之人,绝非作奸犯科之禽兽,为此,我决定改造‘无偷窝’的声名,不再干些飞檐走盗之事。”
语毕,大伙儿你看我、我看你的,立刻爆出激烈的赞同声,纷纷点头拍掌。
“往后的作为我也决定好了,咱们不偷不抢,大家若想回归家乡,我绝无异议;若有心留下来一块努力的,我热烈欢迎。”侯立史顿了顿。“我想过了,咱们这儿个个有一技在身,有人会造车辕车厢,有人会造弓弩木犁,更有人对于造钟磬木架在行,所以,饿不死的!”
君梦弦的眼中泛着清澈感动的泪光,她温柔地望着侯立强,知道这是他的心愿,也是他为了她所做出的努力。
“谢谢你……”她低声地说。
侯立强握住她的手,露出一个深情的笑容。
“别谢我,这也是我此生最大的心愿。能够日归正常生活,做个好丈夫……好父亲……”
听到好父亲三个字,君梦弦羞惭了粉颊垂下脸去,她知道他有多么急着要一个孩子。
侯荔在一旁见到这幕,心里激起阵阵浪花,不禁又感到凄楚,实在咽下下任何山珍海味。
等不到宴毕客散,她偷偷地溜出了三宝殿,是不想被里头那幸福的情景给刺痛情绪。
双腿一蹬,她这个“草上飞”不晓得又要飞到哪儿去。
☆ ☆ ☆
来到偌大的市集里,人潮依旧川流不息,大小摊贩兜售着各式各样的物品,吆喝声不绝于耳。
侯荔挤身在里头晃了一阵,忽然听到有个女音细碎呜咽在哭泣着,她引颈高盼找寻着声音来源,只见一个矮铺子旁的窄巷里,围了不少群众指指点点。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忍不住凑热闹的奋力挤上前想一探究竟。没想到是个伏跪在地的年约十一、二岁的小姑娘,膝前铺着一张大纸,上头写了密密麻麻的字,却不晓得内容是什么。
“这位大叔,请问她为什么要跪在那里呀?”侯荔左右张望,拉了拉一位戴绿帽的男人。
“喔,这小姑娘真是可怜,她说她的爹亲病死了,没钱安葬他,所以想卖身葬父。”
“卖身葬父?”她瞪大眼珠转呀转的,再扯了扯他。“大叔,那你快些掏出钱来帮她呀。”
“你、你在胡说什么?我可是个穷人,别拉我!”戴绿帽的男人气急败坏的把她死扯不放的衣服用力拉回来。
“穷人?穷人的帽子还这么花花绿绿的,有没有搞错呀?”侯荔不屑的吐吐舌头,转到另一边去拉住一个妇人。“这位大娘,你帮帮这个小姑娘嘛,她很可怜耶,对不对?”
“嘿,我家里可有十几张嘴等着吃饭,可不比她好到哪儿去。”妇人尖叫着拒绝,分明是只想围观,不想掏钱。
“哎呀,这么多人在看,却没有人肯帮忙。”
她嘀咕一阵,念头忽尔一转,于是跳入围观的场子里,小姑娘吓得一呆,骤时噤声不哭。
“各位大叔大伯大娘大婶大哥大姐们,俗话说: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这位小姑娘流落到咱们城里,唯一的爹爹又病死没钱下葬,你们说是不是很可怜呢?”见大家没啥反应,她大方的掏出身上所有的银子,全数放到纸上。“偌,我这叫做是抛砖引玉!希望大家可以帮帮忙,让小姑娘筹够钱替她爹爹下葬,相信大家一定乐意帮忙吧?”
话一说完,围观的人一个个摆手散去,没见半个有良心的人。
遇到这种窘境,小姑娘伏在地上哭得更大声了,侯荔伫在那着实难堪,心里则咬牙切齿气得要命。
“一样都是人,咱们城里的人就这么没良心,”
此时,远方似有大批队伍正打算从街上经过,杂杳的马蹄声可谓声势浩大。
侯荔跑到路旁一瞧。咦?黑轿子、黑骏马、黑披风、黑袍兵,什么都是黑的,啊,难不成是姓霍那个黑心肝的轿子?
传言黑心肝是全大理国数一数二以经商致富的有钱人,每年进贡到皇宫的金银珠宝不计其数,家里的人个个以奢侈豪华著称,对待外面的人却是寒酸至极,从来也没拿出半点米粮来济贫,因此没人对他们存有好感。
奇怪的是,这个姓霍的对黑色十分喜爱,因此家中是清一色的黑,就差不是黑皮肤黑牙齿了。
“好家伙,这回看你掏不掏出钱来!”侯荔鄙夷的瞪了轿子一眼,在队伍接近之时忽地冲了出去。
马队在行进中戛然而止,引起一阵骚动,侯荔只觉得一道劲风压至,沾了一脸的泥尘。
“大胆刁民!竟敢挡住霍大老爷的轿子,是不是不想活了!”马队的一名领头怒颜厉喝。
“就是因为想活才会挡路。大爷您行行好,路边这小姑娘唯一的亲人死了没钱下葬,麻烦您赏些银子给她,好让她爹及早入土为安吧。”
侯荔果真是天不怕地不怕,就连看见数匹高大雄伟的骏马逼到自个儿身前,口鼻里喷着气,鼓噪地威胁着要踏扁她前进,她仍抬头挺胸,毫不畏惧。
“啧!闪一边去,不然要是我的马儿踢伤了你,我可不负责。”领头不悦地斥驳着。
飞扬的尘沙螫眯了她眼睛,仍是没有打退堂鼓。
“别这样,你们家老爷那么有钱,请他拿出一点点零头,应该不困难才对。”
“走开,再不走我可不客气了。”他耐心尽失的咆哮着。
“我就不走,看你想怎么样!”她气呼呼地插腰,就是不见轿里头的人有所反应。
带头的保镖决定不多费唇舌,高举手上的剑柄大喊:“大伙儿走!”也不理会她究竟走是不走。策马一个前进,侯荔的脸色骤变,惊惶失措的马儿铁蹄高举,眼看就要踢中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