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别惹麻烦了。”
“但是他——”
“不论他怎么样都不关你的事,我不希望连你也牵扯进来。”她凝重淡漠的摇着头。
对于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颜钰典并不意外。
“我看着你上车吧!回去小心点。”
莫屿娴却静止不动,深深的注视着他。
“你特地跑来这里等我?”
“也不算是,只是突然想到就来了。你公司的人说你去阳明山出外景还没回来,我就在下头等;后来你出来了,我也不晓得要不要露面。”颜钰典仍是吊儿啷当的耸肩,好似一点都不在乎的轻浮态度。
“工作还好吗?”
“挺上手的!”他点头,眼光不安的瞟向一旁。“说出来你恐怕不信,我第一个月的薪水领了近十万呢!”
“十万?!”她确实有些咋舌。
“拼死拼活跑业务的成果。有了老客户的介绍,这个月就轻松多了……”他停顿几秒,正经的望着她。“可以的话,你把你的帐户给我,我把欠你的钱慢慢还你。”
“把钱还我?”莫屿娴对于他的话还是忍不住打了折扣。
“如果你怕我动手脚,我直接把钱领出来当面交给你也可以。”
“不用了,你自己留着吧!我不缺钱。”
“难道你厌恶我厌恶到连钱都不想拿了?”他摆出苦瓜脸。
“我没有厌恶你,我只是希望你好好把钱存起来;毕竟过去的事,我已经不想再追究了,也没想过要把钱拿回来。”
“所以,你也不会再给我机会了?”
她没有立刻回答,也不敢面对他的眼光。
“那次车子被偷的事,我必须跟你说声抱歉,是我误会了你。”
“不要转移话题,你会不会再给我机会?”
“我不知道……我必须好好想想。”
“你会认真考虑?!”听到她话里透露出一道曙光,他喜出望外。
“嗯,在此之前,答应我要继续努力工作,可以吗?”莫屿娴正视他了。
这个男人,毕竟还没坏到骨子里。
颜钰典开心的猛点头,好像她已经答应要和他重续前缘。
然而她担忧的是,白鸿展下回若再找上她,她该怎么办呢?
浑浑噩噩睡上十几个钟头,突然被一个可怕的梦境惊醒;回到了现实生活,她才知道自己全身都冒着冷汗。
白鸿展张牙舞爪的恐怖印象在她脑海里盘旋不去,即使她深信此刻处境安全,但她仍是忐忑难安。
已经早上十一点了,难怪她肚子有些饿,屿娴姐大概早就出门了。
她心中的不安持续蔓延,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她魂不守舍的吃了个筒仔米糕,跑到电话旁的沙发坐下,想打通电话确认大家都没事。
“喂……”她听到的竟是小丁抽噎的声音。
“小、小丁吗?!怎么了?你在哭吗?!”她心脏一跳急急的问。
“郁芹姐姐!”小丁激动得对着话筒嚷嚷。“你快来救我们!你——”
“发生什么事了?!小丁,把话说清楚——”
猛地,小丁的哭声远了,接着出现的男声令她浑身打颤。
“终于等到你了。”白鸿展寒冰般的声音夹杂着一丝阴狠。“你可真会躲!让我怎么找都找不着你。”
“白鸿展?!”蒋郁芹只觉得天旋地转。“你、你为什么不放过我?!”
“我说过,你这辈子都是我的人!如果不能把你要回来,我就毁了所有和你有关系的人!”
“你疯了!”
“哼,世上的疯子何其多,再多我一个也无妨。”
她霍地站起身。“你到底想怎么样?!”
“只要你出现,乖乖的跟我走,我就放了他们。”
“你不要乱来!你千万不可以乱来!你恨的人是我,和他们无关!尤其是那些孩子们,你绝不可以对他们下手!”
“我当然没那么丧心病狂,不过倘若你来迟了,那可就说不定了。”他发狂的冷声大笑。
“好!我马上就过去!”
“我丑话先说在前头,如果你敢报警,或者找夏牧威一块来,那么结果会如何可不敢保证;你应该很了解我的脾气,只要你留在我身边,就什么事都没有。”
蒋郁芹咬住下唇,静静的让泪水淌了满脸。
“我会一个人去,你答应我绝对不能伤害他们!”
“放心好了,毕竟我还算是个人。”说罢他又放声大笑,她不得不丢下话筒立刻出门。
然而来到门边,她又停顿了下,心中千回百转,挣扎着到底该不该打电话给夏牧威。
还要继续纠缠下去吗?在拖累了这么多人之后……她问着自己,泪水泛滥得更加难以自抑。
她不是个没有良心的人,倘若她的幸福平安得用别人的痛苦来换,那么她和白鸿展那狼心狗肺的家伙有什么差别?
仓促间她在客厅找出了纸笔,匆匆写下了几行留言。一转身,她头也不回的离开这个屋子。
巨大的痛楚在四肢百骸蔓延开来,她的泪水注定只能在风中散落成飞烟……
☆ ☆ ☆
回到了熟悉的偷儿之家,静寂中因她推门的动作而发出声响。空旷的屋子里,纪南风和阿坤双双被捆绑在角落里,嘴巴用胶带缠了一圈又一圈,孩子们则被关在房里不敢乱来。
纪南风显然狠狠挣扎过,凌乱的蓬发和疲倦的面容让她更是苍老了十岁,阿坤仿佛被打晕了,低垂着头闭目不醒。
“来了?”白鸿展正坐在椅子上,慢条斯理的看着电视。
纪南风一看到蒋郁芹又开始死命的动来动去,眼睛胀红得满是血丝,被绳子捆绑的地方都磨破了出血。
“纪妈!”蒋郁芹想冲过去帮她,但白鸿展一个跨步便起身挡在她面前。
“怎么不先跟我打个招呼?你忘了我是怎样的人?”他一反常态的温柔以对,脸上邪恶的笑容教人一阵心惊胆战。
“我已经来了,你放了他们吧!”她低声下气的仰起头。
“当然,不过我要确定你是不是有带人来。”他耸肩。
“我既然来了,就不会再多作挣扎;反正你要的只是我。其他的人,就请你从今以后不要再找他们麻烦。”
“我有这么可恶吗?好像我做了不少坏事。”
“你虽然没有作奸犯科,但也不远了。”她别过脸。
“无所谓,我白鸿展烂命一条。”他绕着她转个圈。“但只要有你在,我的人生就变得愉快得多。”他在她身后停住,轻轻的搂着她肩胛,吻着她颈项间的锁骨。
“够了吧!你到底放不放人?!”她极力忍耐着。
“请便,我可是说到做到的。”白鸿展故意拿着把亮晃晃的弹簧短刀在她眼前晃呀晃的,意思是在提醒她:最好别搞什么花样。
蒋郁芹二话不说的冲到纪南风身上替他们松绑,为了撕去那一层层胶带还费了不少劲;阿坤八成是被打中了头晕过去,但伤势应该不严重。
“纪妈,你要不要紧?!阿坤他……”
纪南风恨恨的瞪着白鸿展不放,接着剧烈的咳嗽起来。
“行了吧?可以跟我走了吧?”白鸿展变得面无表情。
“可是阿坤他现在昏迷不醒!”蒋郁芹无法丢下他们不管。
“有纪妈在你怕什么。”他捉住她的手腕硬是将她拉起来。“我不想事情再有变化,现在就跟我走!”
此时的纪南风却是出奇的镇定与沉着,她扶着墙壁慢慢站起。突然,她仰天大笑,震动了每一个人。
“纪妈……”蒋郁芹一呆。
“白鸿展,你应该知道郁芹还未满十八吧?”纪南风倏地转为冷冽面孔。
“那又怎样?”
“如果你硬要把郁芹带走,我可以告你诱拐!”
“真是可笑!郁芹未满十八是事实,但你不是她的监护人,告不了我的。”
“是吗?你确定?”纪南风的神情愈来愈冷。
白鸿展似乎被她不寻常的语气一震。
“你到底想说什么?”
“如果我说郁芹是我的亲生女儿,你或许就不认为我没那个能耐告你了吧?”
纪南风突来的一句话,对蒋郁芹何只是“晴天霹雳”四个字可以形容。她骇然的倒抽一口气,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
“你骗人!郁芹只不过是你捡回来的弃婴之一,她不是你的女儿!”
“当年,我只是一个速食店的小妹。有一天认识个男的把我拐去骗了身,他口口声声说爱我,到后来他还是抛弃了我。为了生下郁芹,我受尽世间冷暖,尝尽所有人所不能尝的苦头;除了偷窃来维持温饱,我没办法像正常人一样生活。而阿坤,因为曾经有过前科,怎么找工作都没人肯用,于是就有了这个偷儿之家。”纪南风说着。“我不想让郁芹知道我是她的亲生母亲,是不想她因为我而蒙羞,这样或许她尚能怀抱着一丝希望,希望自己的亲生父母总有一天会把她找回去。”
蒋郁芹捧住脸颊开始痛哭,无止尽的痛苦一波波淹没她,她几乎无力站稳身子。
“不可能!你不可能是郁芹的亲生母亲,不可能的!”白鸿展青筋暴露的厉声咆哮。
“不信的话,我可以拿医院的出生证明给你看。”纪南风一步步逼近他。“现在,你可以决定是不是还要带她走。”
“纪南风,算你狠!你真是有够狠的!”白鸿展目眦尽裂的抓住蒋郁芹直往后退。“不过,我告诉你!假如你敢报警告我,我就来个玉石俱焚,不信大家可以赌赌看!”
“玉石俱焚?”纪南风再一次仰天大笑。“哈哈哈!可以啊!问题是谁和谁玉石俱焚?”
“你……”白鸿展的脸色骤变。
电光火石间,蒋郁芹没看到事情是如何变化的,只知道纪南风突然往前一扑,把白鸿展推倒在地;接着,一把黑色大剪刀不偏不倚的刺入他心窝,而他也在同时将短刀插进她的腹部。
“不!不要……”
目睹这惊心动魄的一幕,蒋郁芹捂住耳朵歇斯底里的尖叫,腿软的跪在地上,即使想爬过去阻止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力气。
白鸿展的眼珠子凸出,一口鲜血自他口中喷出,气若游丝的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惊骇的眼像是怎样也想不到她会有这一着。
最后一刻的玉石俱焚,竟是了结了白鸿展和她的——母亲……终于,她恢复了知觉痛哭着扑上前。
“妈……”她抱住纪南风温暖的身躯,肝肠寸断的嘶吼着。“不要死!你不要死,求求你……”
纪南风也流泪了,颤抖的伸出手摸摸她的脸庞。
“妈对不起你……”
“不!是我对不起你!我如果听你的话远离白鸿展,今天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她自责心碎的槌打胸口。
“是命……都是命……答应我安置阿坤和孩子们……这辈子,我算是……白活了……”
“妈……你撑着点,我马上叫救护车!”
“还有……要好好的活下去……妈就算下了十八层地狱,也要看你过着幸福的日子……”
“我会的!我会的……”
直到纪南风断气时,阿坤才悠悠醒来。见到这惨绝人寰的一幕,知道事情已经结束,他哭着一边打电话一边将孩子们放出来,直嚷着这一切都是命。
然而蒋郁芹却听不进任何一句话,她抱住纪南风不断的哭泣,舍不得她就这样死去,她是她的亲生母亲啊!
如今真相大白却已经太迟,除了哀悼母亲的死,她已经无法去同情白鸿展这个始作俑者。许久,警方偕同救护车赶到了,莫屿娴回家看到纸条后,也和夏牧威迅速赶来。
两具已经冰凉的尸体安躺在地上,蒋郁芹跪在他们身前,槁木死灰的任凭泪水流到一滴也不剩。
夏牧威心痛难当的慢慢将她扶起,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
惟有时间才是疗伤的最佳药方,但他势必会守在她身边照料她的。去了趟警局做完笔录,他才明白原来这个纪妈就是郁芹的亲生母亲。
阿坤抽抽噎噎的说着纪南风的苦衷,只可惜人已死去,一切都太迟了。
白鸿展的家人赶到警局,了解了事情的始末,只能懊悔没去注意他怪异的行径,才会造成这样的悲剧。但幸好一切都过去了,雨过天晴的彩虹,仍然是最美的。
☆ ☆ ☆
一年后……
蒋郁芹身穿某公立高中的夏季制服,静伫在曾是偷儿之家的后山,眼前立着一块石碑,上头刻着“纪南风之墓”五个字。
她剪着齐耳短发,瘦小的身子比起去年抽高了不少,脸上脂粉不施,亭亭玉立的模样仍是清丽可人。
“妈妈,我是郁芹,我今年要升高二了。虽然是仓促间考上的学校,但我的成绩一直都还不错;一开始班上同学不太喜欢我,现在也都处得很好,让我很开心。”她微笑而虔诚的对着墓碑倾诉。“另外,牧威对我很好,你真的可以放一百个心喔!他虽然是个名副其实的老头子,不过我已经不会嫌他了;只要他乖乖听话,我想我是不会变心的。”
“还有,阿坤现在在一间干洗店工作,是我跟你提过的那位芸姐好心帮忙才找到的,然后小丁和孩子们都有社会局的人照顾和收留;小丁甚至还被一对年轻夫妇认养,疼得不得了呢!我也常去看他。”她深吸了一口气,不愿眼中再度充满泪水。
“妈,你知道吗?以前的我很自卑,到哪儿都怕别人知道我曾是个小偷,可现在不管别人怎么看我、怎么说我,我都可以坦然面对了。毕竟我还是幸福的,你是那么疼我;而且我也是幸运的,走了一个可怕的白鸿展,却换到一个真心的夏牧威。妈,你在天之灵必定也会认同我的话吧?”
纪南风无法回答,但蒋郁芹知道她肯定赞同她的说法。
慢慢踱步走回夏牧威停车的地方,他关心的走上前来,摸摸她的头,注意到她眼中泛着泪光。
“不是说好不哭的吗?”
“笨蛋!你以为纪妈妈知道你哭会很高兴吗!快别让她担心了,好像我虐待你似的。”他拿了张面纸给她。
“本来就是!”
“耶?我有吗?”他状似无辜的打开车门让她上去。
“有!”她一屁股坐上车。
夏牧威摸不着脑的赶忙坐上驾驶座。“怎么,我几时虐待过你?”
“都一年了,除了牵牵手、亲亲嘴、抱一抱,你什么事都不做!”她大声埋怨。“我们到底是不是男女朋友?!”
他被她义正严辞的话吓得目瞪口呆,不免结结巴巴。
“这……这是因为……因为你还小……”
“我已经从B发育成C了,不要说我小!”她恼火不依的槌打他。
“笨蛋!”夏牧威脸红的抓住她的手。“我是说你年纪小,你怎么老想到那个地方去?”
“那我到底是不是你女朋友?!”
“当然是啊!”
“那你爱不爱我?!”
“这不又是废话!”
“那你为什么就是不肯主动?!”她愈说愈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