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泊!你在湖泊旁做什么?」
「我看到了我自己,在湖泊里,他向我招着手……」
这时的石良二脸上有着痛苦的表情,像在挣扎什么似的。一旁的梅若仙也跟着紧张,一颗心也系在他身上。
「湖水里的我向自己招手,硬拉我下去。可是我不想去!我要陪仙儿!我不想到湖泊里去……我不会游泳,我不去--」石良二额头上冒冶汗,牙齿不住颤抖,全身晃动着。「仙儿--救我。我不想沈入湖底去!」石良二大喊着!
「蒜头--」梅若仙无法克制地冲去紧抓住石良二的手。
「若仙--」慕念中想要阻止却已太迟了。
唉!前功尽弃。慕念中叹了口气来。
石良二「醒」了过来,从「前世」的记忆回来了。
「他的前世是希腊神话中的美少年塞纳-马恩省西斯--」慕念中缓缓地说。
他唤醒的是石良二「前世」的记忆。他「今生」丧失的记忆还没有恢复,他必须再加把劲才行。
「不要--我不要再做『实验』!」石良二抗拒着,他不想再和「自己」的意志做拉锯战。
「庄先生,信任我,我一定可以医好你的……」
慕念中不肯放弃,如此特殊的「个案」他岂能错过。他这次应邀回国参加的心理学座谈会报告,也没石良二的精采。
石良二以求助的眼神望着梅若仙。
梅若仙左右为难也不知如何是好,私心作祟的她当然希望石良二最好永远不要「好」起来,水远是她的「蒜头」。
没想到石良二的前世,竟真是水仙的化身!
「我今天早上还有个会议要开!下午我会赶回来。庄先生你别怕,你休息一会儿好了!下午我再帮你作催眠治疗。」
慕念中才刚走,石良二就一直「吵」着要走,不要再待在这儿了。
「走!走到哪去?」梅若仙已感到无路可退。
「仙儿!我们快逃走吧!我不想失去妳--」
石良二有一种「危机」感升了上来,他感到害怕。害怕会失去梅若仙。那个湖中的「自己」要把他抢走!不让他再和梅若仙在一起。
看石良二着急的模样,梅若仙惘然了。「蒜头!你真的不想恢复记忆?」
「反正我不记得的,仙儿和我说也一样。」
石良二是如此的「信任」梅若仙。教她情何以堪!
「仙儿!我们走吧!我不想再被催眠了。」
「你不后悔?」梅若仙深深地望了石良二一眼。
其实她问的多余,石良二根本什么都不知道。真正的「石良二」怎会和梅若仙走在一块呢?
石良二直拉着梅若仙走,梅若仙不再多说了。走吧!可是走去哪呢?梅若仙把大门锁匙留在客厅桌上,离开了慕家。
两人到了屏东火车站,往哪走?往下还是往回走?
一班普通列车进站了,是开往花莲的。普通号是慢车,车速非常的慢。可这样也好,最好列车越慢越好。而且「永远」不要停下来、水远不要到终点站。这样梅若仙和石良二就永远不会再分开了,水远在一起。
天哪!梅若仙竟又「痴心妄想」了起来。
「仙儿!这样最好。那儿都没有人认识我们,我们也就不用再『流浪』了!可以在花莲租间房子住下来,结婚生子,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岂不快快乐乐的!」
不!梅若仙妳别再自欺欺人了。石良二不可能同妳「结婚生子」,如果妳真这么做,也是妳利用了「蒜头」的纯真。
她怎能「趁火打劫」呢?或者说「霸女硬上弓』!太卑鄙了!不行。可是地那颗该死的心竟蠢蠢欲动的。不停地告诉她如果妳一直「欺骗」石良二下去,不就成了。
问题是,她以后得活在「恐惧」中。
火车再慢也有到站的时候,除非……它发生了「意外」。
「蒜头!如果说我们坐的这辆火车出轨了!你会怎么办?」梅若仙问了石良二一个假设性的问题。
「我先找妳在哪儿啊!」石良二不假思索地说。
「如果我遇难了呢?」
「仙儿!妳不会死的!因为我会保护妳,用我的身子把妳紧紧地包住。这样死的是我,不会是妳的--」石良二大声地说。
「不!我不要这样!我们一起死好了!」梅若仙想起了「罗密欧与朱丽叶」的结局。
「好啊!可是我要确定妳死了,我才要跟着死。」
「为什么?」
「要不然我到哪里去找仙儿!我不要阴阳两隔。」
「那如果万一是你先死呢?」梅若仙再问。
「那仙儿妳就要好好地活下去!我在天堂等妳上来。」石良二一脸坚定。
「天堂?」检若仙轻念着。
「对啊!我们都是好人,当然死了是上天堂的。」
不!梅若仙不是好人,她是个坏人,是个大骗子。她死了一定是下地狱去的!被判割舌头,太会撒谎了。
列车上的乘车客本就稀稀落落,如今更少了。
梅若仙轻靠在石良二的肩上,深怕再也没有机会。她心里反刍着石良二刚才说过如此动人动听的情话,居然出自「石良二」的口中。
石良二用手轻撩着梅若仙的发丝,忍不住深埋在乌黑的瀑布中。下!不要只吻我的发,吻我的眼、吻我的眉、吻我的唇……
两人就在慢车上热吻,仿佛旁若无人似的。而且真格的没什 人。除了查票的列车长之外--
列车长笑了笑,没有「打扰」他们俩。年轻人嘛!风花雪月一下又何妨!他也是过来人。
梅若仙和石良二吻得难舍难分,好似生离死别般,石良二感到脸颊有些濡湿而冰凉。
「仙儿!妳哭了?」石良二拾起头,掏出了白手帕来;纯洁无瑕的白手帕。
梅若仙的手原本已伸出去,却僵在半空中!她到底在干么!她惊跳了起来,冲向列车厢门,猛吹着飕飕的冷风。
让风吹干她脸上的泪,她不能用石良二的手帕。
「仙儿!我的衣服是很脏,可手帕真的很干净,我一次也没用过。为何妳总是『嫌弃』它呢?」石良二不解。
「嫌弃?」不!不是她嫌弃。而是她怕被石良二嫌弃。石二少的手帕,怎能让女人来拭泪,摸也摸不得。
列车下可能永远行驶下去,他一定会到终站的。而列车也没有发生「意外」。它平安地抵达了花莲,只是花了好长的时间。这一段时间里,梅若仙反反复覆的。
时而想把石良二「据为己有」,来个天长地久。时而「罪恶感」涌了上来,想把一切「真相」全盘托出。
花莲到了。
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他们真要在这儿落脚吗?
「仙儿!我应该先找个工作,这样子我才能早日买到钻戒向妳求婚!」
梅若仙心里苦涩,她在欺骗他的感情,虽然她爱上了。可是「他」是蒜头!不是「石良二」。不成的!不能再下去……
她必须再撒一次谎;最后一次了。
她要把石良二「送」回台北去!还给石家。石家是有钱人,一定可以把石良二的「失忆症」治好的。至于她!如果到时候石良二要找她「算帐」她也认了。
即使他如何指控羞辱,她都会默默承受而没有一丝埋怨的。因为她曾爱过也被爱过,这就够了。只是那个人不是石良二,是蒜头!
第七章
梅若仙凝视着石良二,她不得不再「欺骗」他一次。
梅若仙目光瞥见路旁走来一个其丑无比的男人,好似「钟楼怪人」般。于是她灵光一闪,决定要借这个人用一用,暂时「冒充」一下石良二。好瞒过真正的石良二,梅若仙决定这么做。
「蒜头!快走,『石良二』追来了。」梅若仙佯装一副神色慌张般。
石良二信以为真了。「在哪?在哪?」
石良二张望着,他要同「石良二」摊牌对决。
「别看!他很凶恶的,而且万一我们让他『难看』了,他一定气得非把我们剁成肉酱下可,蒜头,我们不能再待在花莲了。再这样逃亡下去也不是办法,我们回台北负荆请罪吧!我向我爸爸求情,如果他硬逼我下嫁『石良二』,那我就以死相胁了。蒜头,现在我们必须兵分两路--」梅若仙说得煞有介事。
「仙儿,我不懂。」石良二摇摇头。
「我们俩在一块,让『石良二』撞见了,一定会恼羞成怒就把我们俩一起砍了。蒜头!你搭飞机,从花莲飞回台北,我们在台北机场碰头。」
梅若仙的「计划」,石良二并不认同。
「仙儿!我们一起走,一起回台北,要死我们也要死在一块。」石良二不肯先行搭机返回台北。
「蒜头!这是没办法中的办法,你先走我随后就会回台北和你会合,免得让『石良二』逮住我们两个--」梅若仙别过脸去不忍心看石良二。
「仙儿!别怕,我同他拚了。」石良二握起了拳头,誓死要捍卫梅若仙。
够了,有他这句话就够了,梅若仙必须狠下心肠来,先「送」走石良二。
她指着那「钟楼怪人」,催促石良二。「快走,蒜头。」
石良二被梅若仙强拉了住,坐上了出租车,往飞机场而去。石良二猛回头,看「石良二』有无跟了上来。
「司机先生,麻烦你快一点,我们赶飞机。」
梅若仙催促着司机,司机也很配合地加足了马力。
梅若仙一到了飞机场,即刻帮石良二买了张飞台北的飞机票。石良二犹在张望着,看「石良二」有无跟来。
「蒜头!机票拿着。到了台北就留在机场别乱跑。」梅若仙胡乱嘱咐。
「仙儿!一起走嘛!」石良二不依。
「不行!蒜头,我不想连累你,『石良二』的目标其实是我,如果没看到我和你在一块,他不会对我怎样的,我担心的是你,你太俊美了,会引起他强烈的自卑感--」
「仙儿!可是我们在列车上,不也碰过一个凶恶的大汉,口口声声要把他妻子
『宰』了!」石良二担心着梅若仙。
「蒜头!那不一样的。那女人是红杏出墙而我并末和『石良二』成亲,何况他爱我爱得发狂,只要我对他说几句甜言蜜语,就会哄得他服服贴贴的。」
「仙儿!太委屈妳了。」石良二不舍得梅若仙。
「没关系,不过是权宜之计而已。」
梅若仙把自己比喻成「西施」,说「貂婵」也成。总之就是要利用她的「美色」来安抚「石良二」。
「快上飞机吧!我随后就到台北--」梅若仙神情焦急。
「仙儿!妳坐下一班飞机吗?」
「不一定!也许我还是坐火车由北回铁路回台北,或是包一辆出租车赶回台北。总之,你在松山机场等我就是了,要不然我到时会找不到你的。记得!不要离开机场!」
「仙儿!我会等妳来的,等多久我都会等下去的。」石良二信誓旦旦地说着。
「蒜头,抱我。」梅若仙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
石良二连忙紧紧地拥住梅若仙,深怕再也见不到她。梅若仙从口袋里把石良二的小皮包拿出来物归原主,她的手触摸到了一个硬硬的,是那个易拉罐拉环。
「吻我--』
为了让石良二分心,没有注意到梅若仙的「企图』。她要石良二吻她,在机场吻别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了。
没有人会觉得有什么不对。
石良二很用心地吻着,完全没注意到梅若仙细微的举动,而且把易拉罐拉环取走了。
梅若仙回吻着,怕是最后一吻了。
「往台北的旅客请登机--」
广播器响了起来,梅若仙推开了石良二。
「蒜头!台北见。」梅若仙强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
「不见不散!仙儿。」
奸一句不见不散,梅若仙悲从中来。
「快去吧!飞机不等人的。」梅若仙深吸一口气便把石良二推向入口处。石良二猛对着她挥手,他浑然不知这次是永别。
再见了!蒜头,梅若仙在心中吶喊着,一遍又一逼。
去吧,我的爱。
梅若仙的泪再也忍不住地渲泄而出,她冲向了电话筒旁,靠着墙壁,抽搐地痛哭失声。她不能再哭了,她必须立刻通知台北的佟初云才行。
她仍记得那个电话号码,当初那个征婚广告上的电话,她拨了号码,勉强止住了哭泣,她必须赶紧通知石家一声,好到台北机场,把石良二「接」回去。
「喂!」电话接通了。
「我找佟初云--」
「我就是,妳是……妳是梅若仙小姐是不是?我认得妳的声音。」
「佟小姐,蒜--不!石良二他搭乘远东航空下午五点二十分从花莲往台北的飞机,二十五分钟后,飞机会抵达台北。」梅若仙故意说得很陕。
「若仙!妳说什么,良二他和妳在一块……」
「佟小姐,良二他『生病』了,记得带他去看医生。」梅若仙不想多做解释,她只想好好地大哭一场,把这一切都忘记。
「若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良--他这几天不见了是和妳在-块吗?你们怎 会去花莲呢?良二生了什么病?若仙妳呢?妳为何不一起回台北?」
佟初云在电话那头 哩叭啦问了一串,然而,若仙却悄然地挂上了电话。
她失魂落魄地坐在机场外路旁的石凳上,她不会搭下一班飞机的,她也不会搭任何交通工具回台北去同石良二「会合」的。
她呆坐着,任由泪一滴滴地往下流、往下流。湿了又干,干了又湿……
时间流转着,梅若仙不知坐了多久了,但她知道,她还没有哭够。
蓦然地一条折迭整齐的白手帕递到她面前,她惊讶得抬起来--天哪!怎么可能呢?石良二又回来了。他活生生地站在她面一刚。
「蒜头!你没有上飞机?」梅若仙惊问。
「上了啊!可是我发现丢了一样东西,我的『求婚戒指』不见了!而且口袋里多出一个不是我的小皮包。我找了半天都找下到拉环,我好紧张所以我就……」
「就怎样?」
「我对空中小姐撒了一个谎,说飞机上被装了定时炸弹,我……我不是故意要撒谎的,可是我舍不得那拉环,况且……我更担心仙儿……妳也会跟着不见。」
「空中小姐相信飞机上放了炸弹?」梅若仙想起了当初在自强号列车上,那一要命的行李袋」的乌龙事件。石良二一定从那得来的灵感。
「对啊!我没想到撒谎是件这么容易的事。我只说了一次,那空中小姐就相信了,立刻去报告驾驶员,然后飞机就折返花莲,趁他们『检查』时,我就开溜了。虽然撒谎是件不诚实的事,可是为了仙儿我管不了那么多了。」的确,看起来有张宛如「天使」容颜的石良二,任何人都不会当他是「神经病」胡说八道的。
「仙儿!我们快走吧,不知那飞机上的人员会不会来找我算帐。不过我不怕,我现在连『石良二』也不怕,他敢来我就给他『好看』!我不信我打不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