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官一手插在长裤口袋里,必恭必敬地说:「是,当然,不过我可能没有时间。」
出乎众人意料之外的,安全官突然一手勒住莫华部长的脖子,另一手则从口袋中拔出一把手枪。「不要过来!我等待这个机会很久了,刚才要不是被那个保加利亚白痴一闹,我早就完事了。不过,部长先生,请你放心,他要你死,我却要你活!」
安全官的手枪架在莫华脖子上,莫华驾诧莫名,但仍愤怒地骂道:「你这叛徒!」
安全官冷冷一笑,「你才是叛徒!我是代表全国忠贞的反右派共产党员说话,看你怎么跟美国外交部谈判!」
哇!真是热闹,刚才是「外变」,现在是「内叛」,凯杰赶快护住纯子,然而也只有他距离最近了……
安全侍卫中有一名在和安全官互相点了下头之后,立刻跳上一旁的一辆迎接礼车,发动引擎。
安全官将莫华半架半拖地移向礼车,并沉声吼道:「谁也别想乱动,要不然他就没命!莫华,你乖乖跟我走吧!部长夫人,先失陪了!」
人质在手,谁也不敢乱动,但是也没有人注意到此刻凯杰正低头向魔魔轻言细语道:「魔魔,现在看妳的了,去!」
凯杰悄悄地放下爱猫,只见魔魔从他手中跃至地面,轻巧而飞速地穿越过众人脚旁。这时她已不再是一只阴阳怪气的大黑猫,而像是一只扑向猎物的小黑豹,龇牙咧嘴地发出愤怒的声音。
在众人还未发觉之前,魔魔已无声无息地奔到车旁,安全官正架着莫华要上车,魔魔纵身一跃,在泼辣的「瞄呜」一声之后,利牙紧紧咬住安全官持枪的手,四只利爪则在他手臂上一阵乱抓。
「啊--」安全官痛呼一声。
在手忙脚乱之际,一旁的安全侍卫们乘机扑上去制伏了安全官,车内安全官的同伙一见情况不妙,猛踩油门疾冲向前。
枪声不绝于耳的响起,子弹在逃逸礼车上留下千疮百孔,后车窗玻璃碎了,油箱在漏油,当一颗子弹打中一边后车轮胎之后,车在飞速中突然一偏,整辆车在停机坪上翻滚了好几圈,随着一词惊天动地的爆炸声,车子变成一团火球。
纯子看得目瞪口呆,继而叹为观止地拍手叫好。「好壮观喔!好、好……好像电影!」
凯杰抱起小兵立大功的魔魔,提醒纯子一句:「那车里面还有一个人哪!」
「噢,我怎么忘了?好、好……好恶心!」
纯子打了一阵「加冷笋」,然后摸了摸魔魔的头,问道:「凯杰,我不知道你这只妖里妖气的黑猫居然会表演特技!」
凯杰以猫为荣,得意洋洋地说:「我花了不少钱送魔魔去接受训练,她可以像警犭一样夺下歹徒的武器……」
魔魔抗议的瞄呜一声。
「噢,对不起!怎么可以说魔魔像警犭呢?魔魔最讨厌狗了,我也是。」
部长夫妇走过来,感激地说:「华德爵士,你一连救我两次命,这个恩情我该怎么回报你?」
凯杰不敢居功,半开玩笑的说:「帮我的魔魔准备一顿鲜美的白老鼠大餐如何?」
「啊?你说什么?」莫华惊愕的问。
纯子闻言全身起鸡皮疙瘩。「凯杰,你真的是很变态、很恶心!」
凯杰赶忙收敛玩笑的态度,正经地说:「没什么啦,部长先生,我只是举手之劳,倒是你未来的麻烦可能不少。」
莫华无限感慨地叹口气。「唉!邻国保加利亚对我恨之入骨,没想到我自己的属下也出乱子,而且还是我的亲信!不说这些了,爵士阁下,你的手……」
「不碍事,只要医护人员帮我包扎一下就好,机场外面还有朋友在等我。」
在场的安全侍卫开始收拾残局,莫华命令医护人员立刻过来检视凯杰手臂上的伤口,幸好只是皮肉之伤。
凯杰还在上药时,一名医护人员奔过来向莫华报告--
「部长!那名保加利亚恐怖分子的心脏还在跳!」
「是吗?赶快将他送医急救,不惜任何代价一定要救活他!只要他活着,我就可以找保加利亚政府算帐。」莫华咬牙切齿的说。
政治实在太黑暗了,英勇但奄奄一息的杀手,这时竟成了一项外交武器,政治暗杀成了现成的活把柄!
凯杰只想快快离开这乱七八糟的现场,一群记者拥上来向凯杰问东问西,然而他缄默不语,偕同纯子登上一辆军用吉普车……
※※※
在国际机场大楼门外,一辆黑色的六门奔驰座车已等候多时,凯杰和纯子在一群安全人员的护航之下,总算摆脱了几名死缠活赖的新闻记者,坐上座车离去。
升土了座车坐定,纯子立刻又经历一场不大不小的惊吓。因为座车玻璃特别加暗,车内闇暗一片,只有在四个角落各安置了四颗看起来很像真的的骼体头,头壳上被敲破一个洞,洞上各插了一根白蜡烛。
纯子吞吞口水,很勉强她笑说:「你朋友真有幽默感!他是干哪一行的?开葬仪社在卖棺材吗?」
凯杰翻了一下白眼,没好气地说:「他是一名公爵,妳忘了?」
纯子好奇地伸手摸摸骷髅头,称赞道:「嗯,做得像真的一样!」
「当然不是真的,那些只是猴子的头。」
「啊!猴……猴子!」纯子差点当场晕过去。
魔魔不耐烦地喵了一声,更加重车内的阴气森森。
纯子正襟危坐,不敢再乱摸乱碰,凯杰看看她的表情,仍然很「理所当然」地问道:「纯子,妳还好吧?会晕车吗?」
「不……不会。咦,你朋友怎么没亲自来迎接你这位远道而来的贵宾稀客呢?」
凯杰一面摸了摸受伤的手臂,一面若无其事地说:「噢,他白天怕见光,比我还严重。」
「为什么?」
「因为他是吸血鬼。」
「哈哈哈,真好笑!你的绰号不也叫作『吸血鬼』吗?凯杰,你最近怎么变得越来越不正经了?」
凯杰露出一副很无辜的表情,有点委屈地说:「我哪里不正经了?我说的是实话呀!当然啦,也许有点夸张,『吸血鬼』只是我的绰号,我的朋友杜鲁克公爵则是身体力行,从小就被父母以吸血鬼的方式养大,他也一直深信他自己是吸血鬼转世。」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她是在作梦吗?现在还是不是二十世纪?纯子无奈地向凯杰露出一个「你们还真是物以类聚」的表情,很「捧场」地问了一句:「为什么?」
「噢,妳必须先了解一点,罗马尼亚是一个东欧古国,也是『出产』吸血鬼的地方,直到现今民间仍然有许多奇异风俗和传说,甚至还出现过狼人--」
纯子显得有些迫不及待地插嘴道:「这些我在电影里都看过了啦,你还是没提到重点,什么叫作『吸血鬼的方式』?」
凯杰一本正经地娓娓道来:「布莱……噢,也就是杜鲁克公爵,他从小身体虚弱,患有严重贫血症,他父母求遍天下名医都医治无效,后来有人告诉他们给他喝血试试看,而且要人血。他的父母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态让他喝看看,没想到喝了人血之后,他的身体和气色立刻好转。但是维持不了几天……」
「人血?不是用输的,而是用喝的!哪里来那么多的血?在家里养几条『血牛』吗?」纯子感到匪夷所思地低嚷。
「当然不是,那是违法的。杜鲁克一家通常是向医院买血。而且妳知道血多买吗?一滴血一滴『金』哪--」
「喻凯杰,你怎么可以说脏话!」纯子两手捂住耳朵,羞红着脸急说。
凯杰被打了岔,一头雾水,不知道这小妮子又是哪根筋不对劲。
「啊,我有吗?黄金本来就很贵呀,不是吗?」
纯子不好意思地放下手,顺势摸摸头发整理一下,故作镇定地说:「噢,是黄金的『金』,吓死我了!ok,你继续说吧!」
凯杰不明白她想到哪里去了,不解的看了她一眼,然后接着说:「所以他从小就是喝人血长大的,有些迷信的人就说他是吸血鬼转世,布莱他自己也信以为真,所以除了定期买人血喝之外,他白天睡在一具棺材里不见光,从来不照镜子、不上教堂、不能看到十字架,昼伏夜出。」
纯子听得一愣一愣,半估半疑地开玩笑说:「三不五时还『飞』出去找人咬咬脖子,是不是?」
看来百闻不如一见,凯杰叹了一口气说:「如果妳不相信,等一下到古堡妳就知道了。」
奔驰开上了公路,飞速朝市郊方向奔去……
※※※
近郊 古尔城
公路变成了乡间小路,蜿蜒在低缓的山丘及平原之间,这个小城区八成住不了几只老鼠,因为不但屋宇稀少、相隔甚远,而且一路上人烟罕见。
在进入小城区的一处十字路口上,座车经过了一根摇摇欲坠、破旧不堪的路标指示牌,上面写了一个罗马尼亚字和数目字,凯杰特地指给纯子看,一边解释翻译。
「古尔城,人口七十六。这个城够迷你了吧?」
「你懂罗马尼亚文?」
「不!不过我已经来过这里好几次了。」
「这个城的人口才只有七十六人,那么这里都住了些什么样的人?」纯子掩不住满腹好奇地问。
凯杰扳着指头算给她听。「富商、退休政客、没落贵族,甚至罗国有名的电影明星,在这城区内有好几座大小不一的古堡,售价其实都满便宜的,问题是没有几个人愿意住到这里来。」
「为什么?若是在日本、台湾或香港,恐怕早就被有心人士炒成天价!」
凯杰神秘一笑,不疾不徐地说:「主要是这里太僻静偏远,没什么娱乐设施,而且虽然古堡便宜,但是要重新整修成现代化、可以住人,恐怕得再花上超出房价一百倍的金钱。另外……」
「喂,你别故意卖关子好不好?」
「如果妳不害怕的话,我就告诉妳。其实刚才那块路标指示牌上的数目字早就该改了,因为据说许多古堡早就成了没人住的鬼屋。」
纯子嗤之以鼻,很铁齿地说:「哼!我又不是被吓大的,现在都已经是沙林毒气、水银炸弹的时代了,哪里还有鬼屋!」
「那就不得而知了。不过从这个城区沿用数百年的名字来看,多少可以窥见一二,『古尔」这个字翻译成英文就是ghoul,意思是挖坟墓偷食尸体的饿鬼!」凯杰郑重其事的说,一点也不像是在吓她。
纯子听完差点鸡皮疙瘩掉满地,她暗吞口水,扬起下巴啐骂道:「凯杰,你每天非得这么恶心才会过得痛快吗?」
「我?我又哪里说错话啦?」凯杰理直气壮地辩驳着。
纯子则像在自我安慰地喃说:「我深信这将会是一个美好的假期。你看,到处是如梦似幻的景致,诗情画意的乡间小路和充满思古幽情的美丽古堡……」
凯杰眨眨眼睛,有些莫可奈何地自言自语:「什么时候『男人婆』也变成了浪漫公主?」
「啊,你在讲什么?」
凯杰连忙改口说道:「噢,没什么,我是在想念我的『奇奇』,要是他也能同行就更好了。」
魔魔甚表同感地喵呜一声。
「谁是奇奇?」纯子纳闷地问。
因为太想念,凯杰显得有些伤感地说:「我养在卧室玻璃箱里的那条大黑蛇!」
纯子闻言抓狂地猛捶椅背,「喻凯杰,有时候我真的很想狠狠地k你一顿,痛扁你几拳!」
「咦,我又怎么啦?妳们女生也真是奇怪,怎么老是莫名其妙地胡言乱语呢?」凯杰一脸无辜。
纯子退一步想,这家伙不但「幼齿」,而且搞不好根本不以为他那些「坏习惯」对他人而言都是稀奇古怪的行径!
唉!她真是服了这么一号人物,先前她那句话也许说得太快了,「男人婆」碰上「黑爵士」,并不会「呒代志」,从在机场下飞机就一连二惊,现在则是要去见一名「吸血鬼」,而凯杰一路上谈论的,不是他那尾恶心的大黑蛇,要不就是什么死人骨头!
看来不是「呒代志」,而是「代志」越来越多,越来越大条,而她……咦,奇怪?她怎么没有吓得拔腿就跑,离他远远的?
这是她「艺高人胆大」、「偏向虎山行」?还是她在不知不觉中被他深深吸引,而浑然不自觉?
一想到后面那一点,纯子顿时感到一阵面红耳热,而喻凯杰这个晚熟慢开窍的「爱情白痴」、「情场低能儿」,对她又抱持着什么样的感觉和心态呢?
她越想心越乱,老半天不吭一声,不料凯杰太过敏感地误会了,连忙以温柔低沉的声音轻喃:「纯子,对不起,我知道我比较不会说话,又不懂得说什么话来讨女孩子的欢心,我闭上尊口就是,请妳别生我的气好吗?」
噢,说得太感人肺腑了,纯子差点眼泪和鼻涕一起迸出来。要是他能够常常说说这么温柔的话,只怕全世界的女性同胞不破他迷死三分之二才怪,那剩下的三分之一不是早嫁入了,要不就是白痴!
纯子敛了下神色,很快又恢复伶牙俐齿。「我生你的气?真是爱说笑!我是『男人婆』哪,有没有搞错?我生下来就是踉你们这些臭男生平分秋色、不让须眉、不怕苦、不怕难、不怕人捣蛋,还有--」
纯子说得脸不红、气不喘,凯杰打岔接着说:「还有精忠报国是不是?」
闻言,两人同时爆出了笑声。
「死相!要你管,讨厌啦!」纯子突然很有「女人味」地骂了一句。
凯杰先是一怔,继而偏着头纳闷的说:「奇怪,这是我生平第一次破人骂,竟觉得很爽?妳知道吗?其实以前我不开窍,是因为觉得女孩子很麻烦,很难捉摸;开窍以后,追求女孩子却又不得其门而入。但是踉妳这个『男人婆』在一起,我反而觉得轻松自在。」
纯子挥拳捶了他肩膀一下,没好气她笑骂道:「你欠扁是不是?骂人不带一个脏字!」
「我不是骂妳,应该说我这个人讲话比较坦白,不懂得说花言巧语。不过讲实在的,我有时候倒觉得妳很有『女人味』。」凯杰诚挚地说。
纯子一阵心花怒放,谦虚的说:「噢,歹势啦,系你『呒甘嫌』啦,我有查某人的香水味是不是?」
才刚捧完,不料凯杰又很老实地问:「我觉得很奇怪,妳以前为什么交不到男朋友,没人要吧?」
纯子的下巴差点掉下来,不过她也知道他是「童言无忌」,没有什么恶意,于是沉住气说:「你想听我的心声是不是?来,我唱给你听……」
「不用唱啦,用说的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