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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牌丫鬟 page 15 作者:寄秋

  段天愁的两个太阳穴开始隐隐作痛,沉声地说:「我们谈的是解除婚约一事,不要旁生枝节,把他人扯进来。」

  他开始后悔不该让乐弟去藉题发挥,结果惹来一座活火山。

  杜夫人针对他这:「好,咱们不提别的,就针对婚约一身,我家蝉儿做错了什么,你要退婚?」

  段天愁诚恳地说:「咏蝉表妹没有错,错的是我,是我自觉配不上她的美丽,所以愿放她另寻比天愁更好的夫婿。」他心想,像她这样的刁蛮女子,他要不起。

  泪水哭乾了,杜夫人气焰高张地戳戳他,「说得好听,你舍蝉儿不娶,不就为了个小丫鬟嘛。」

  「紫袖不是一般的丫鬟。」段天愁可以忍受杜夫人的责骂,因为他悔婚在先,但他不许她侮辱心爱之人。

  「哟,不就是大家口中的大牌丫鬟嘛!果真大牌到抢表小姐的丈夫,我呸!」杜夫人连向地上吐了三口唾沫。

  段天愁的脸色开始阴沉,「姨娘,我敬你是长辈,请你不要得寸进尺。」

  杜夫人继续指责道:「我说错了吗?还有你长大了,翅膀也硬了,连你娘临终交代的话也用不著听了,真是不孝。」

  段天愁神色一正道:「我娘临终前,可没交代我得娶咏蝉表妹,这是你们一相情愿的说辞,天愁不愿背负不孝之名。」婚事是她们私下协定,既无婚书约定,又无交换信物,只是口说无凭,他当然可以加以否认,相信爹也不希望结交这门亲事。

  「你这个混小子。」杜夫人马上哭天抢地地哀号。「大姊呀!你听听这像话吗?你在九泉之下岂能安心。生前你被丈夫打入冷宫不闻不问,死后连惟一的儿子都要抛弃你,你真是死的冤枉呀!大姊——」

  头更痛了,段天愁不得不抚额,「姨娘,你要哭到祠堂去哭,我娘的牌位供在那里。」

  杜夫人倒抽了一口气,差点被自己的唾液梗住,「反了反了,你敢这样对我说话,不怕遭天打雷劈。」好歹她也是他的亲姨娘,居然叫她到段家祠堂,面对一排排死人牌位哭诉,真是气死人了。

  「我宁可遭到天打雷劈,也不愿被姨娘杀猪般的哭声震破耳膜。」段天愁皱著眉说,听那哭声真比死还痛苦。

  杀……杀猪般哭声?!「大逆不道的混小子,你敢教训长辈?不可原谅。」杜夫人跳脚大吼。

  因段天愁的一番羞辱,杜夫人收起如雷的哭声,众人暂时松了一口气,脸色不再惨白一片。

  「天愁不敢,只是实话实讲。」段天愁感到好多了,不再有魔音穿透脑门。

  实话实讲?!杜夫人气得脸上的脂粉都抖散掉,突然眼尖地看到鬼祟的「祸首」,「你,给我进来。」

  元紫袖正偷瞧得起劲,心想大少爷应付得不错,应该轮不到她出面,只是天算人算不如一个意外,当场被杜夫人揪住,她只有大呼倒楣。

  当她前脚一进,一起当「小偷」的杜咏言随后也跟著进来,只是他算尊敬母亲,走向一旁看笑话的杜咏蝉身侧,暂时当个孝顺的乖儿子。

  「紫袖见过夫人。」元紫袖礼貌十足地行了个礼,低垂著头表示卑微。

  「把头抬起来我瞧瞧,看你长得是否一张桃花脸勾引男人。」杜夫人有好些年没注意她了。

  「是的,夫人。」元紫袖恭敬地抬起头。

  她深知杜家人的习性,只要装得愈谦恭,他们才不会迁怒周围的人,装得愈卑下,他们的虚荣心获得满足,嘴巴才不会那么贱,尽挑些刺耳的言语来伤人。

  「嗯,长得不怎么样嘛!」杜夫人用指尖挑起她的下巴审视。「愁儿,你的眼光还真低,捡个丑丫鬟。」

  手掌紧捏成拳,段天愁真想搬掉她尖利的爪子。「天愁鲁钝不堪,只适合一个……丑丫鬟。」

  敢说他的紫袖丑!她的长相又好到哪去,长年好妒成性,爱论人长短,原本贵夫人的面相早已被尖酸刻薄的话语磨掉,只剩下一张令人唾弃厌恶的鄙人脸。

  杜夫人撇撇嘴道:「哼!你再不堪也用不著挑个野丫头。瞧瞧她眼大如牛、鼻塌失财,嘴小多言,两颧又高又挺,根本是克夫相。」

  段天愁反驳道:「紫袖眼如杏目,鼻润如玉,小口慎言,颧骨高旺夫,我想姨娘的年岁大了,眼睛花了。」瞧她把紫袖贬得无一是处,令他气恼到想踹她一脚,但基於长辈之礼,他只得忍下这口气。

  「你敢说我老眼昏花。」杜夫人拿高大的段天愁没辙,转而找替死鬼出气。「你叫什么名字?」

  明知故问嘛!元紫袖还是很卑恭地回道:「紫袖,夫人。」

  杜夫人道:「名字取得倒是不错,但人是差了些,你是使了什么妖术,把愁儿迷得连他娘的话都不听了。」

  元紫袖心想,他的娘若好命点,说不定已经转世投胎享福去了。「紫袖愚昧,不解夫人之意。」她暗忖,只要一味地装傻,在众目睽睽之下,杜夫人总不能拿她出气吧!

  「装胡涂呀!谁不晓得叠影山庄出了个伶俐精明的丫鬟,你会听不懂我的话?」杜夫人仰著鼻孔睥视著。

  「紫袖入庄晚,尚无幸面见大夫人,且不知自己从何迷惑得大少爷背负不孝之名,所以愚昧。」元紫袖不卑不亢地说。

  杜夫人以尖尖食指住她额头一戳,「你,好张利嘴,还敢狡辩,难不成我污陷你。」

  「紫袖不敢,夫人教训得是。」元紫袖谦卑地说。老巫婆,当自己是尊贵的后妃吗?鸟指又尖又利,戳得可疼著。

  她不是害怕杜夫人,只是来者是客,除非必要,她不会扯破脸,让大家难做人,终归段家错在先,而她又是整件事的祸水人物。

  杜夫人满意地捏捏她无肉的两颊,「嗯!你这丫鬟倒挺识大体的。」暗忖,没传说中厉害嘛,瞧外人捧的。

  「多谢夫人谬赞。」元紫袖不屑地想,当然识大体,换了旁人敢掐她的颊肉,现在得去荒漠卖凉茶。

  「看你颇知本分,一定不敢和表小姐争长短,逾礼才是。」杜夫人自以为是地打著如意算盘。

  元紫袖道:「表小姐风华过人,出身高贵,紫袖自然难望项背,岂敢争长论短,夫人慧眼当识真意。」

  虚荣之心人皆有之,富贵如杜夫人当然不例外,被元紫袖明捧暗贬兜得喜孜孜,一颗心醺然地如踩在云端,因而稍稍放下戒心。

  段家人看著元紫袖「作戏」,不禁好笑在心底,但脸上依旧板著一张苦哈哈的脸。惟有段天愁为她颊上的红淤,眼底泄露一丝不舍。

  「你顶讨人喜欢的,不如这样吧,嫁给言儿当妾,随我回杜府享福去。」对於她的奉承话,杜夫人乐在心底。

  「不。」

  两个男人同时出声,杜咏言是自知无望不敢委屈她,段天愁则怒目相视,快步地把元紫袖拉向身边。

  杜夫人傻了一下,在儿子和外甥身上瞧了一眼,不满地噘起肥厚的唇,「你们两个在干什么?」

  段天愁首先发难,「紫袖是我已定的未婚妻子,岂有让人为妾之理,你的提议简直无礼。」她是他寻觅二十多年的伴侣,他人休想从他身边抢走。

  「娘,紫袖兰心蕙质,气质内蕴如月华,做人小妾是委屈了她。」她可连妻都不愿点头,社咏言脸上慨然一黯。

  杜夫人原本降下去的火气,又被他们俩挑起。

  杜夫人张口骂道:「你们两个是被她下了迷心咒不成,尽护著一个貌不出众的丫鬟,传出去还能见人吗?」她是昧著良心说话,仔细一瞧,紫袖这丫鬟长得还算秀丽清雅,隐隐有股摄人神魂的独特魅力,可自己决计不承认此事,一味地打压她。

  「这是我的事,不劳姨娘操心。」段天愁心想,要是真有迷心咒,姨娘绝对第一个用它勾回姨爹的魂。

  杜老爷表面十分惧内,私底下常籍从商之由,流连在花阁妓院中,享受美人殷勤的服侍,甚至曾包养过柳巷中的烟花女子。

  他在别馆中,还偷偷地娶了三房妾室,个个温柔娇媚,体态撩人又年轻。事发后杜夫人曾上门去哭闹,最后在公婆调解下,忍痛让三房妾室入门。

  所以她是表面风光,私底下已不受夫婿眷宠,因此对人更加变本加厉的尖酸苛刻,有时还会籍故刁难妾室。

  杜夫人咄咄逼人说:「什么叫你的事,和你有婚约的是我家蝉儿,你这么维护她,存心要让我难堪。」

  段天愁道:「天愁本无此意,只要姨娘肯答应解除婚约,天愁愿摆席谢罪,不辱姨娘之面。」

  「说到底来,你还是想解除婚约,哼!一个贱丫鬟值得你放弃如花美眷?」杜夫人由衷看不起这些低下之人。

  段天愁恳求道:「是,请姨娘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

  杜夫人才不肯罢手,女儿的幸福岂能拱手让人,而且女儿一再哀求,非他不嫁,惟今之计只得退让一步,反正时日一久,他会发觉女儿的好处。

  她让步说:「这样吧!我家蝉儿为人宽厚,不计较你的多情而愿接纳紫袖,你就先娶蝉儿后纳紫袖。」

  宽厚?!她的话一出,所以人都暗自嗤鼻,连杜咏言身为兄长都觉汗颜,一张脸困窘地想找地洞钻去。

  旧事重提,段天愁不耐地收敛厌恶感,「姨娘,你想让表妹落得和娘一般的下场吗?」

  杜夫人一惊,指著他的手气到发抖,颤著声音道:「你在说什么?你想虐待她不成。」

  「没有爱,我无法与她行周公之礼。娘的借镜,你还不悟?」段天愁暗示她,失去丈夫的关注,女人凋残之快如雨后残花。

  段夫人的早逝,一直是杜夫人心中的痛,她们姊妹一向情深,若不是名妓苏莞莞的介入,杜夫人想她仍旧安然地存活在人世,做个人人称羡的段夫人。

  段天愁的提醒令她想到段夫人的苦,继而想到家中不肖的好色相公,以及三个花枝招展的妾而怒火一发不可收拾。

  她扬手一挥,重重地往段天愁身侧的娇小人影一落,红肿的五爪痕印立现在元紫袖脸上,众人大呼出声。

  「姨娘,你太过分了!」段天愁大手一扬,将杜夫人推后数步,心疼地将佳人拥入怀中。

  杜咏言及时接住摇摇欲坠的杜夫人,不高兴地说道:「娘,你怎么可以出手伤人?  」

  「是呀!文娟,有话好好说,何必动手呢!」段正也心疼可怜的元丫头。

  「你……你敢推我?!你们……你们竟敢替小贱人出头。」杜夫人抖动著肩头,喘言抗议。

  「怎么这么热闹,发生了什么事?」一个深厚略低沉的老迈沙哑声响起。

  众人惊讶地望向大厅口惊呼——

  「爹。」

  「公公。」

  「爷爷。」

  「老太爷。」

  第十章

  段盛龙豪爽的笑声,在看到元紫袖脸上的巴掌印时倏然停止,率直的神色一凝,转而风雨欲来的愠色,眼中有著肃然的凶光。

  他走到元紫袖面前,怜惜地托起她下巴审视伤痕,然后侧过身子扬高音量,「说,是谁伤了我的小心肝。」他好心疼哦!

  众人的目光一指,杜夫人瑟缩地吸了口气,尚未察觉形势已转,立即挂上哭丧的愁容,寻求段盛龙的支持。

  「老太爷,你要为蝉儿作主呀!这个小贱婢尊卑不分,妄想染指段家大少夫人的宝座,你要好好教训她。」

  段盛龙咬著牙问:「是、你、打、了、她?」

  杜夫人听不出他语气中的冷意,还以为找到靠山似地连忙邀功道:「是呀!老太爷。你看看她一身狐骚味,满脸尽是妖魅样,怎好嫁入段家?你老可要主持公道,别让小辈昏了头。」

  老!他哪里有老?这死小老太婆,他的人生才刚起步。段盛龙睨了她一眼道:「谁要娶小柴袖?」心想,是不是段天乐那个不长进的畜生,把外面的野花摘光了,还打起家中这朵花的主意。

  「我。」

  段天愁主动地挺起胸,因他刚回庄,还不了解段盛龙的顽童心性,以为段盛龙误信了杜夫人的谗言,曲解了元紫袖的为人,怕段盛龙怪罪於佳人。

  段盛龙疑惑地问:「你这混小子又是谁?」

  这小子长得倒是不错,高挑清瘦,伟岸超绝,五官刚硬如石,有著不怒而威的王者气势,沉稳而内敛,比起那混蛋孙子好太多了,但就是觉得面熟得很,好似在哪见过。

  段天愁自我介绍道:「爷爷,我是天愁。」

  天愁?嗯!这个名字也很熟……天愁……啊!段盛龙登时醒悟地说:「你这个离家出走的不肖子孙,懂得倦鸟归巢了。」

  八成外面混不下去,回来啃老米饭。段盛龙满心不悦地诋毁他,谁教他一走就是十来年不归。好在他走后不久,就有个惹人心甜的小紫袖来作陪,日子才不会过於沉闷。

  「对不起,爷爷。这些年来未能在膝下承欢,请原谅孙儿的不孝。」段天愁双脚一曲,跪在段盛龙面前磕头。

  哎呀!他在唱戏吗?怎么说跪就跪,想折老人家!不,小夥子我的寿,太不孝,大大的不孝。他摇著头心里嘀咕著。

  杜夫人又告著状,「老太爷,他不孝的罪名不只这一条,他娘生前订下的婚约,他也敢违抗,简直是不孝到极点。」

  不孝是他段家的事,关这死老太婆啥事。段盛龙心想,「喂!你又是谁?」

  杜夫人怔了一下,脸色微僵地陪笑,「我大姊是你媳妇儿,我是文娟呀,老太爷不记得了?」

  「我媳妇不是好端端地坐在那,几时死了。」段盛龙心想,触霉头的死女人。

  杜夫人笑得更局促地黑著一张脸,「我说得是天愁的娘,你十多年前过世的媳妇。」老人家记性不好,忘性又大,自己得原谅他。她咬著牙,在心里默念。

  「噢!你说玉茹呀!」段盛龙想起那个很无味的女人,他早就忘了她长什么模样。

  杜夫人连忙点头说:「是啦!玉茹是我大姊,她生前就特别嘱咐要愁儿娶蝉儿为妻,可他偏瞧上个小贱婢要悔婚,你说是不是很不孝?」

  段盛龙脸色有些不高兴地一沉,「左一句小贱婢,右一句小贱婢,你烦是不烦?  」

  「老……老太爷?」怎么发起脾气来?杜夫人有些惊惶失措。

  段盛龙不高兴地说:「老什么老,我看起来有比你老吗?」想想,他是青春少年兄,不像这个老个不停的小老太婆。

  杜夫人连忙说:「老……不不不,太爷,文娟不是有意惹你生气,只是这些小辈太不像样。」

  段盛龙叉著腰说:「不像样?我看你才是老胡涂,分不出是非黑白,还有你这个混小子跪著干么,这样很好看吗?」

  杜夫人和段天愁同时一怔。杜夫人悻悻然地嘟哝著,段天愁则带著狐疑的目光顿了一下,随即站起身,不解地往元紫袖斜瞄一眼,见她嘴角有著不易察觉的笑意,更加迷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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