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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国传说 page 17 作者:林如是

  来吧!全都来吧!

  他挣扎地爬向左前一堆半人高的石头,以刀支撑,背靠著石块坐起来。四处荒草丛生,没有一丝跃动的生命。

  他仰天吁口气。星光有些黯淡,约莫被薄云遮蔽的缘故。在北邑,何曾会有这种不清不楚的天空!烈日、灿星、香花、毒蛇--北邑的一切,都是那麽的浓烈。

  “甚麽人?出来!”

  草丛间忽有细碎的声响,他拔起刀,眼露凶光。

  草丛中慢慢走出一个人影,少女的身形。

  来了吗?姬宫艳--

  果然,那个梦!他就要死在她手上了吗?

  少女一步一步慢慢走近,面容一点一点越加清晰。赤焰般怒烧的眼神,狰狞丑陋的一额黥印。

  “你果然来了!”鬼堂暗握紧刀,随即又松开来。

  姬宫艳停在他身前,俯低脸看他。“你伤得不轻。”

  看著那逼近的丑陋狰狞的黥痕,鬼堂暗蓦然伸手攫住她.狠狠地瞪著她。

  姬宫艳蹲下来。他用刀子比住她,在她额上划了一下,力道很轻,只在肌肤上滑过。

  “果然是你。”他咬著唇,费力地逼出话。目光炯炯地逼视住姬宫艳。

  姬宫艳忍住痛,没吭声。他伤得那麽重!寻常人早就禁受不住昏死过去,他却那般顽强,有股阴狠的霸气,强撑著不肯倒下去。

  但这时候,就算他再冷酷狠毒,他也没有相对的力量。她看得出来,他的生命渐渐在消失。

  追杀的喝声不断,几乎要将这整座山一寸寸的翻开,很快就会找到这里来。

  姬宫艳犹豫了一下,心一狠,执起鬼堂暗的手臂横搭在自己肩上,用尽全身的力气硬扶了他起来。

  “很痛苦吗?撑著点。共主的人马就会追来,我们必须赶紧离开这里。”

  鬼堂暗楞住,阴冷的眼神闪动一下,似乎有些惊讶。但他思索不了那麽多,意识在昏沉。他强撑著一口气,现在这口气慢慢在瓦解;由着姬宫艳的撑扶,避开追兵,一步步逃下山。

  漫山尽是荒芜,越过一重一重黑暗的埋伏,所见仍是荒芜。鬼堂暗觉得意识越来越模糊,侧头看看姬宫艳,低声问:“你为甚麽要救我?”

  姬宫艳摇头。“我也不知道。”

  九垓残忍阴狠,但鬼堂暗也好不到哪里去;九垓要他的命,他又何尝不是想并了九垓的天下?她干嘛救他呢?笨!

  鬼堂暗睁大眼,狠狠瞪著她,忽然侧低下睑,狠狠咬了她扶撑住他身子的手一口。

  “哎呀!”姬宫艳叫痛,蹙眉说:“我好心救你,你干嘛咬我!”

  真是的!她为甚麽要救他!将他交给澄王或九垓,她一辈子就享不尽富贵荣华。

  鬼堂暗没有回答,仰头望著天空喃喃说:“看啊!狼眼……”

  狼眼?

  姬宫艳跟著抬起头,天边有颗灿星闪著青白色的光,异常的耀眼。她留恋了几眼,低下头,不经意触到鬼堂暗的眼眸,蓦然发现,他的眼竟也闪著青白的光芒,和天上的星光何其相同的璀璨。

  “狼眼啊……”她也跟著呢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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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雨祭”当天,殷方满城肃杀的气氛。

  九垓下令悬赏捉拿鬼堂暗和煌流火,死活不论。殷方境内贴满他们两人的画像。九垓既悬赏煌流火,那表示煌流火也平安无事。姬宫艳暗中吁了一口气,悄悄退出围聚着、指点观看画像的人群。

  她刻意绕了几个圈,小心地看看左右,确定身後无人跟踪,才快步闪进胡同里。

  “陀叔!”她推开陀老头屋门。

  里头空无一人。陀老头不在,应该在昏迷中的鬼堂暗也不见踪影。

  “陀叔--”她又喊了一声,身後猛然有人攫住她,迅速将她胁迫到墙角。

  她吓一跳。那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冰寒气息,教她不禁打个冷颤。

  “原来是你!你醒了!吓我一跳。陀叔呢?”看清楚是鬼堂暗,她心跳缓了下来,临到嘴边的惊叫也吞了回去。

  她在荒山救了鬼堂暗後,将他带到陀老头这里来。他伤势不轻,昏迷了两天才醒来。

  “这是甚麽地方?”鬼堂暗阴阴盯著她。对她的救助非但没有感谢,反而她一进门就攫住胁迫她。

  “这里是陀叔住的地方,在城西的胡同里,离大街不远。”

  鬼堂暗默不作声,又盯了她一会,才放开她,说:“你救了我?”

  姬宫艳不正面回答,迥避说:“是陀叔医治你的。”停了一下,接著说:“你伤得不轻,还是静躺著休息比较好。”

  鬼堂暗置若罔闻,冷眸射向她!随即掉开。“我没有时间在这里耗,我必须去确定流火--”

  “你放心,煌将军地平安没事。”

  鬼堂暗倏然转身。“你怎麽知道?”

  姬宫艳猛颤了一下,暗恨自己的冲动多嘴。吞吐说:“共主下令悬赏捉拿--煌将军和--和--殷方境内全是你们的画像。”

  既然悬赏捉拿,就表示尚未被擒获。鬼堂暗紧绷的表情缓下来。但只一霎,随即沉漠起来。

  “只悬赏捉拿我们两个人吗?”他问:“其他的人呢?”

  “死了,全死了。”姬宫艳低声回答,不敢看鬼堂暗。

  “是吗?全都死了……”声音很低,喃喃的。

  鬼堂暗站在那边一动也不动,沉默了很久,突然抱住头,仰天长啸了一声。

  姬宫艳呆住。她没见过鬼堂暗泄露出如此强烈的情绪,他总是不动声色,一张阴冷深沉甚至邪佞的表情,不被情绪所左右。他总是能将所有情绪的波动,敛为阴森狠毒的眼神,而不会大吼大叫,如雷暴跳。她原以为他是没有任何感情的,但是……

  鬼堂暗冷静下来,又恢复冷酷恶华的表情。侧脸问:“你为甚麽要救我?”

  “我也不知道。”这问题他已问过她。她当时不知道,现在也不知道。

  空气沉默了片刻,她吞吞口水说:“嗯,我想--黑王--这件事,如果你能向共主好好解释的话,应该能将误会解开。毕竟,你和共主是亲生父子……”

  “父子?”鬼堂暗冷笑起来,笑得很嘲讽。突然裂开衣襟,露出胸前那道狰狞扭曲的斜长伤痕。“这是九垓在我出生时,亲手砍杀的,差一点要了我的命。你说父子会下这样的毒手吗?”

  姬宫艳震撼惊心,目光百般闪躲。那简直怵目惊心!那道伤痕深得彷佛触手还会疼楚汨血,随著心跳狰狞的扭动着。

  “这样你就不敢看了?”鬼堂暗脱掉衣服,胸膛和背脊凌乱交错着一道道新旧交织的伤痕。

  姬宫艳惊骇极了,又想躲,硬逼著自己不将目光掉开。鬼堂暗身上那斑斑驳驳的伤疤,已不是“怵目惊心”所能形容。他全身上下!胸膛、背脊、手、脚,甚至额脸,全是伤痕,疤迹累累!教人不忍卒睹。

  见姬宫艳那一脸不忍不堪的神清模样,鬼堂暗桀黠笑起来,指着自己身上的伤疤,一道一道细数由来。

  “这是我七岁时,被一支不明来由的暗箭射伤的;这是十岁时,被獒犬咬伤的;这是被某个蒙面的杀手砍伤的;这是--”

  “不要再说了!”姬宫艳捂住耳朵,再也受不了。

  “这样你就受不了了?你不应该这麽脆弱的。”地凑近她,狞笑地指着自己额头的那道丑陋疤痕。“至於这个伤,则是九垓在我出生时杀我不死、命令侍卫斩杀我的印记。怎麽样?你还认为我跟他之间的‘误会’解得开吗?”

  “我--”姬宫艳咬著唇,说不出话。

  “说不出话了吧?哈哈--”

  鬼堂暗仰脸大笑,笑声狂扬高亢,爆冲入天,震动的迥荡开来,张往又刺耳;声音狂扬到最高点时,高昂的笑声突然变调,竟成金属的尖锐,像在哭一样;然後急转直下,断断续续地,竟像在呜咽。

  姬宫艳受不了那笑声的磨人,内心涌起一股冲动不禁,张臂抱住他。

  “我不需要同情!”鬼堂暗冷漠的推开她。

  “我不是--我--”姬宫艳呐呐地。那不是同情,但她自己也说不出是甚麽。

  “不是同情?那是甚麽?”鬼堂暗眼神冷酷极了。姬宫艳身上有一股冷香,是荒漠的烟沙燥热压迫不过的,对他是一种逼迫。

  “我--”姬宫艳吞吐许久,突然抬头反问:“那时候你为甚麽叫我?那麽想杀我吗?”

  陷入重困的那时候?……鬼堂暗神色一凛,看住了她。良久、良久……缓缓摇头。

  “不--”

  “那麽,是为甚麽?”

  “我也不知道。”又是一个缓缓。

  “是吗?”姬宫艳喃喃地。“也许因为那一声呼叫,我才救你的吧……”忽而抬起头,直视鬼堂暗,眼神燃烧著大漠烈日炽热的火焰。“鬼王暗,即使因为救你而丧命,我也不会後悔的。我这一生一直任人使唤,终於做了一件我自己打由心底甘心情愿去做的事情,我绝对不会後悔的。”

  鬼堂暗冷漠酷丽的表情震动了一下,望著姬宫艳,有点怔。

  “姬宫艳……”他慢慢地,由心底吐出这三个字。突然问:“你喜欢流火吗?”

  问得姬宫艳一怔,略蹙著眉说:“煌将军是个好人,温厚又有情--”她顿一下,迟疑地。“但我不知道甚麽是喜欢的滋味。”

  鬼堂暗深深地看她一眼,第一次,黑暗的眼眸里不带那种阴冷深沉。

  “我也一样。”心中建筑的那个冰冷的王国慢慢颓倾了。

  喜欢一个人究竟是甚麽感觉呢?会有甚麽样的心情?原来她,原来他,根本就不懂得甚麽是爱,不曾有爱人的能力。

  “你救了我,在殷方是待不下的,跟我一起回北邑吧。”鬼堂暗直视着她,眼眸闪动著湛青的光影。

  北邑?那个酷热又严寒,风吹来、热沙飕在脸上就像热铁打在脸上的酷烈恶地?

  姬宫艳蠕动唇,还来不及开口,木门倏然被撞开,陀老头高声叫喊著:“宫儿,快逃--”

  第十一章

  烈火参天。

  姬宫艳被高高地绑在“七色院”神殿的祭台上,脚下燃烧署一圈熊熊的烈火。辰年辰月辰日辰时出生的少女,是供奉给黑龙神的牺牲祭品,是她命运的终结。

  祭台下围满了观祭的群众。共主九垓、正妃殷妲和各堂院王子,坐在祭台旁静观。澄堂信脸色多有不忍,几次想拦阻,都被一旁的碧、紫二王阻止。

  “信,你想让香香代替她成为牺牲吗?”碧堂齐攫住他,不让他妄动。

  “可是……”

  祭台下传出阵阵的欢叫声,掩盖去了澄堂信的犹豫,国师巫觋身穿二色黑白法服,手执拂尘,走上了祭台。接著,神巫女香郡主头戴凤冠,插着七彩孔雀羽,着了一身洁白的法服,随着走上祭台。

  混在人群中的鬼堂暗看见口香香出现,轻噫了一声。该不会是建流火出了甚麽事?但看情形又不像。他抬头扫了四周一眼,往前移动脚步。

  碧、紫带人闯进胡同,胡同陷入惊湟混乱。姬宫艳是标的,一下子就被捉去;陀老头趁乱拖著他逃开。不半日,“龙雨祭”祭仪就开始。

  九垓那个贪生怕死、贪慕权位的家伙,听信巫觋的妖言,果然还是打着供奉牺牲解除灾厄的主意。他决意闯上祭台救人。只要能拿住九垓,以命抵命,应该就能救回姬宫艳。

  “暗王!”身旁忽有人按住他,低低一声惊喜的叫唤。

  “流火?”鬼堂暗半喜半怒。“你为甚麽还在这里?我不是命令你回北邑?”随即脸色一沉。“你放了窦香香?”

  “暗王,我--”煌流火欲言又止。

  “算了。”鬼堂暗不再追究。望著祭台上的姬宫艳,说:“你来得正好。我打算闯上祭台;我们合力擒拿九垓。”

  “你打算以九垓交换姬姑娘?”

  “没错。等祭礼一开始,我们就行动。”

  祭台上,国师巫觋面向西方,用动拂尘,摇起第一声铃铛--

  鬼堂暗和煌流火互望一眼。身形刚动,远处一名士兵跌跌撞撞的跑来,不断大声叫说:“不好了!共主!一大群叛贼侵入邦境,正朝这里攻来!”

  “甚麽?”九垓惊站起来。

  消息来得太突然,祭台下的殷方百姓骚动起来。敌人未到,已先目混乱起来。

  “是库马!”鬼堂暗心中大喜。

  远处烟尘滚滚,正朝这里蔓延而来。不一会,大队的人马便逼近到眼前,和闻风前来保护共主的殷方卫士交锋激战起来,夹著四处窜逃的百姓,很快就形成一场混战。

  “暗王!”敌方领首的将领,高声寻呼着鬼堂暗。

  “库马!”鬼堂暗和煌流火冲上祭台,大声呼应著库马的寻唤。

  “暗王!”库马指挥一小队兵土跃上祭台保护鬼堂暗。

  九垓阴阴说:“库马,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带人侵入殷方,是不将我这个共主放在眼里了!”

  “库马不敢。库马一切听暗王的指挥。”白发苍苍的老将军尽管对九垓态度很恭敬,仍以鬼堂暗马首是瞻。

  “这个老贼!”碧、紫持刀指向库马,对鬼堂暗等人怒目瞠视。

  澄堂信见鬼堂暗出现,显得冷静说:“暗,我们又见面了。这一次,我绝不会手下留情的。”

  “是吗?”鬼堂暗露出他惯有的阴冷表情。他推开窦香香,暴喝一声说:“库马,放火!”

  神殿各处很快起了火,陷入一片火光中。鬼堂暗窜向九垓,被澄堂信阻挡;碧、紫趁际齐攻鬼堂暗,被煌流火架开。库马和程七也纠缠得难解难分。

  祭台上战况激烈,台下也混战成一团。双方你来我往,互有死伤。巫觋和殷妲吓得缩成一团,窦香香则喃喃著流泪,不断说著“不要再打了”。

  这时碧堂齐见有机可乘,偷袭分心注意姬宫艳的鬼堂暗,却被煌流火一刀斩断了手臂。

  “啊--”他惨叫一声,滚下祭台。

  “齐!”紫堂修跃下台,扶起碧堂齐。

  跟著,煌流火、程七、澄堂信和鬼堂暗等都负了伤。血花四下飞溅,映著火光,如落英飞舞。

  混战到此情势渐渐明朗。共主的人马虽多,却不够精,被骁勇善战的北邑沙漠子民杀得落花流水。鬼堂暗逼退紧缠不休的澄堂信,回头叫了一声。

  “流火,趁现在!”

  煌流火会意,跃上高台。

  “放箭!”九垓逮住机会,猛然暴喝一声。他不知何时悄悄埋伏了弓箭手,全数瞄准高台上的姬宫艳。

  鬼堂暗大叫一击,杀向那些弓箭手。但来不及了,十数弓箭疾射向姬宫艳,这时煌流火已跃上高台,不假思索地扑过去,用身体护卫住姬宫艳。乱访射穿了他背心。

  “流火!”姬宫艳狂叫起来。鬼堂暗杀开阻路的殷方兵士,跃撑上高台。

  “放箭!”九垓又下令放箭。库马指挥众兵土,一一将弓箭打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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