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韦昌那件事,为什么你会那么做?”她的心竟又狂跳起来,卜通卜通的,她几乎可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刘笃铭的眉心拧起。
她怎么会知道是他做的?谁告诉她的?是风吗?原先他就不打算告知她,谁知……
既然她已知晓,他也只好承认了。
“喔,是那件事。”他刻意说得满不在乎。“那并不算什么。”
“不算什么?”慕尘璘蹙起眉,“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做?”她不喜欢他这种轻率的态度。
“没有为什么。”刘笃铭淡淡的口吻丝毫不带一丝情感,一如他冷酷的外表。
“怎会没有为什么?你做事总有个理由吧?”很奇异的,她竟被他平淡的态度给激怒了。
他瞟向她,眼里尽是满满的兴味。
“为何我必须给你理由呢?”
“我……”她登时语塞,半晌才支吾着说:“我不随便接受陌生人的恩惠。”
陌生人!他眯起双眼,十指交错搁于唇边。对她而言,他只算是个陌生人!这令他十分不悦。
“就算是补偿你上次受惊吓的代价吧!”他口气微愠的说。
没想到一个虚假的身份却得到她的信任,而真实的他在她眼里却是陌生人,这点令他愈想愈气。
“你的口气听起来像极了是可怜我,我不需要你的施舍!”她亦语气极差的吼回去,丝毫不在乎她所面对的是黑道大哥。总之,她就是气愤,为了他的态度。
慕尘璘的话火上添油似的完全惹恼了刘笃铭,怒火登时烧毁他的理智。
“不要我的施舍?难不成再放他出来,寻得机会强暴你?!”
此话一脱口而出,不禁吓到了慕尘璘,同时也骇着他自己。
她惊愕的看向他,“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知道那件事?
“你倔强的性子得改一改,尤其是你现在所面对的是一帮之主。”他话锋一转,止住了之前的话题。
他的提醒让她忆起自己尚未明白来此的目的。
“你……为什么要我来这?是为了刘笃铭吗?”
刘笃铭再度蹙起眉。
他该怎么表现自己的情绪?喜悦,或者忧心?
看她的态度,她是满在乎“刘笃铭”的,但那不是他呀!这下,他终于体会为何星会执意让刘老大这个身份出现了。
说真格的,他竟有些气愤、有些吃醋,纵使这醋根本吃得没道没理的。
“你放一百二十个心,他已经平安的回去了。”他深呼吸着,平息莫名其妙在心底兴风作浪的怒气。
“真的吗?”她满是怀疑的眼神投向他。若刘笃铭已经回去了,怎么会没同她联络?
刘笃铭眯起双眼,隔着墨镜投射出危险的警讯。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尚未灭绝的怒火瞬时又兴起。
“我没亲眼见到,你要我怎么相信你?”
“你竟然敢怀疑我?”他怒吼道。
顺从勃发的怒气,他有如野兽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扑向她,紧实的双臂牢牢的将她钳制在沙发以及坚实的臂弯内。
“啊——”
在刘笃铭扑向她的那一瞬间,慕尘璘蓦地崩溃似的发出尖叫,身子也同时蜷缩在沙发上,以双臂护着头部。
野蛮的动作彻底的击垮她维持多年的武装,过去的那段记忆像是海水倒灌般汹涌的淹没了她,所有的软弱、无助完全显现,她只能借着缩紧身子来证明自己仍是安全的。
刘笃铭亦被自己的举动吓到了,她的无助、害怕看在他的眼里,一次又一次绞着他的心,他无法置信自己竟伤了她!
他迟疑了好些时候才缓缓的抬起手,正欲环住她好好安慰时,她却又更加瑟缩,于是他的手便停在半空中,迟迟不敢有所动作。
慕尘璘偷偷的觑了他一眼,见他的手定格在半空中,马上毫无预警的推开他,逃到窗台边警戒的看着他。
看她恍若受到惊吓的小动物般,刘笃铭心底又是一股狠狠揪紧的疼。
慕尘璘捉住前襟,不停地喘着气,她努力的想平缓自己的情绪,无奈却愈是害怕。
“对不起,我无意伤害你。”他喑哑着嗓子道。
她定定的看着他。
他刚刚说那句话的感觉……好像刘笃铭。
是她的错觉吗?她总觉得他藏在墨镜之下的那对眸子似乎布满了哀伤与歉意。
刘笃铭叹了口气,颓然的转身离去。
走出休息室后,他无力的靠在墙上闭上双眼。
他做了什么?他竟亲手伤害了他最深爱的女人!
他不是一直小心的呵护她吗?如此的举动一直持续了六年,如今竟因一时莫名兴起的怒火而伤害了她!
他其实无心伤害她,见她受了伤他也同等的心疼,甚至更甚!但他方才真的觉得气愤,她的不信任无疑像是一把利刃捅进他的心窝,是那种椎心之痛才令他做出伤害她如此糊涂的举动。
此刻他竟不知所措了,他不晓得这六年来守护在她身旁又有何用?那个守护她的刘笃铭并不是真实的他,而她的一句不信任便让他失去了理智,若她再多说什么,他实在不晓得自己还会做出什么样疯狂的举动来。
他不是一直在守候着她吗?他不是等着哪天她的武装被卸下了,他要当她惟一的依靠吗?而今,销毁她的武装竟是他自己!令她再忆起、甚至是体验当初那场梦魇的恐怖也是他!
他简直无法原谅自己!
“大哥?”
一声叫唤令刘笃铭回过神,睁开眼,伫立在他身前的是暗中随着慕尘璘回来的林衍诚。
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关切与疑惑。
刘笃铭由口袋中拿出那副黑框眼镜,低头盯着它一会儿才又抬起头。
“冰,你负责送她回去,并继续保护着她。”
“是。”
刘笃铭回头盯着那扇门半晌,随即转身离去。
???
慕尘璘一直沉默无语的坐在车内,眼神则落在遥远的那一方,显露出她的茫然。
林衍诚乘势瞄了她一眼,见她仍是如此状态,似乎了解究竟发生了啥事。
也许,是大哥做了什么事而触动了她的伤口吧!
方才见到大哥一脸懊恼的伫立在门外,而她则是一副失神模样,因此,不难猜测出其因由。
但,大哥究竟是做了什么?
“不管大哥做了什么,他不会是有心的。”林衍诚突然打破沉寂,言简意赅的道。
慕尘璘微微的颤动了下,仍是执意不肯开口。
她的心已是一团乱,糟糕透顶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自己的心境,总之是五味杂陈,一颗心直到现在仍是怦怦跳得飞快,好似要由喉咙迸出来。而脑海中盘旋的,竟是刚才他那布满歉意的脸。
她是怎么了?竟会一直想着他,而且,愈想就愈发觉得他与刘笃铭竟是如此相似,除了个性迥异,几乎就像是同一人。
停止、停止!慕尘璘在心中大叫着,她不能再任由自己胡思乱想了,她现在该做的是让自己冷静下来。
当车子驶近丛林月,林衍诚突然又迸出一句,“他已经在等你了。”
他的一句话令她好奇的抬头望去,竟瞧见刘笃铭状似焦急的伫立在丛林月门口。
他真的平安回来了,那个人并没骗她!慕尘璘心中的大石总算放了下来,不再悬荡不安。
刘笃铭也眼尖的发现她,她一下车,他便马上迈开大步迎向她。
“子,我听子她们说你又被请了去,想说在门口等你……”
他的话尚未说完,慕尘璘竟毫无预警的扑进他怀里,想借由他伟岸的胸膛而得到安全感。
刘笃铭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了。
她……怎么会?
僵在半空中的手缓缓的覆到她的背上,回搂她,他的唇际勾出一抹苦涩的笑。
“子,”他轻声的唤她,像生怕惊吓到她。“你……怎么了?”他的心岂是苦涩两字可以形容?长守在她的身边,竟因他的冲动,使她瞬间软弱不堪。他的问话仿佛是一剂镇定剂,平息了她心中的狂乱,温暖的感觉在她的心田慢慢扩散……扩散……
没来由的,她突地一阵鼻酸,泪水迅速盈眶,两行清泪滑过她素净的脸庞。她的头在他怀里摇了摇,借此告诉他她并没有事。
刘笃铭更加紧搂着她,似乎想将她嵌进自己体内,更像是怕她会消失般的想确定她的存在。
他无怨无尤的守在她身旁六年,一直无法紧紧捉住她,就害怕只消自己太过于一头热,她便会逃得无影无踪。所以,对于是否拥有她,他一直是怀疑的。
他决定,不管原因为何,如今,她自动投入他怀里了,自此至终,他再也不会放手,他想牢牢的捉住她,一辈子也不许她逃!
很可笑的,此刻的他宁愿放弃他的真实身份,只要真的能得到她全盘的信赖,他可以只是平凡的保险推销员。
情绪恢复平静的慕尘璘轻轻的推开他,以手指拭去脸上的泪水。
“对不起,我失态了。”她轻声道歉。
“你哭了?!”她的落泪,引起他再一次的震撼与慌乱,他急急的抚去她的泪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心的。”
他不晓得自己竟伤她如此深。他从未见过她掉泪,她总是刻意的隐藏,不想轻易让人窥知她的情绪,察觉她的脆弱,而今却失控得无法自己。
刘笃铭的一句“我不是有心的”带给慕尘璘莫大的惊愕。他说话的口气和刘老大竟如此相似!难道……但她随即甩掉这荒谬可笑的念头,扯出一抹笑面对他。
“你为什么道歉?你又没错。”
他听了简直是有口难言。他能告诉她,自己便是那个欺负她的黑道大哥吗?
“子!”江琮及项在此时由丛林月里头跑了出来,完全忘了自己的身体状况。“你哭了?”
慕尘璘泛红的眼眶以及脸庞上的泪痕都让她们吃惊,发生什么事吗?
“我没事。”她轻松的带过,并用力的握了下她们的手。
江琮与项明白的不再追问。
刚才见子回来时,原先她们便要冲了出来,却在看见她整个人扑进等在外头的刘笃铭怀里时,不禁呆愣住。
若非深知子的性子,她们都要怀疑她是否和刘笃铭暗渡陈仓许久。不过她这出人意表的反应,是否可解释成她心底对刘笃铭其实挺在乎的?
“好了,我们进屋去吧!别尽站在外头。”慕尘璘轻松的说,看出两位好友眼中的想法,却不愿多想。
???
等刘笃铭大略交代这几天在昊朋帮的情形后,他看她们似乎有事要谈,便主动声称有事离开。
“我想我错了。”
慕尘璘坐在沙发与项、江琮两人对视,劈头就是这么一句。
“怎么了?为什么这么说?”江琮不明所以的问。
“先前我一直认为自己已经不再害怕那次梦魇所带给我的冲击,毕竟事情至今都已经过了十五年了,我也走了过来,况且还有你们的陪伴,我应该已摆脱那段黑暗。
“但事实却不如我所想。我一直活在自己的以为之中,以为自己能毫无惧意的和男人相处,以为自己有驾驭男人的手腕,可以玩弄他们,发泄自己心中尚存的愤恨,就算如此过完一生也无不可……
“然而,我错了。”慕尘璘垂下眼睫,剔透的泪珠随即滴落,“虽然这次鲁韦昌出现时,我表现出坚强,但只是一个小小的……伤害,却让我多年来的武装瞬间瓦解,一下子恐惧、害怕又再度浮现我的胸口。”
“伤害?什么意思?”项迫切的询问。
“今天到昊明帮时,我的话惹恼了刘老大,突然他疯狂且怒气腾腾的扑向我,当下我才了解自己的武装竟是何等的脆弱。”慕尘璘有股松了口气的感觉。原来,认清自我能让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子……”听着她的自我分析令项两人无言,不知该如何安慰她才好,只能静静听她倾诉。
“其实,看到你们各有归属,我真的非常羡慕,但我的矛盾由来已久。其实我真的很渴望一个温暖的怀抱,却又害怕受到伤害,于是我便隐藏了自己的渴望,让自己变得盲目……”
“子,你是信任刘笃铭的,不是吗?否则你今天不会投入他的怀抱,对不对?”项坐到她身旁,拉着她的手说。
“子,既然你已经了解自己心底真实的想法,也该分析出对刘笃铭的感觉吧?”江琮偏头询问她。
“好吧!我承认对他真的是多了份在乎,但今天我会扑进他怀里完全是一时冲动,不代表我仍有那份勇气。”慕尘璘坦承的道。
“你当然是欠缺那份勇气,一直以来,你就是缺少它,不是吗?”项反问她。
“子,你应该清楚刘笃铭的心意才是,试问,多少男人能像他这般痴心?他等你等了六年。”
“等等!”慕尘璘霍地制止她们,“先别再说了,我现在脑海里一片混乱,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刘笃铭及刘老大的身影同时跃进她的脑海里,扰得她几乎失去所有的判断力。她真的愈发觉得他们两人的相像,所有的质疑搅乱了她的思绪。
“我们不逼你,事实上,听了你对你自己的解析,相信子琮和我一样都觉得非常欣慰,毕竟,你现在是夏的走出来了。”项软着嗓子道。
“子说的没错,你自己慢慢的想,想通了、想明白了,可记得告诉我们一声,我们会一直陪着你的。”江琮也坐到她身旁,搂着她的身子。
慕尘璘缓缓的点了点头,思绪又再次出走。
她当真该接受刘笃铭的心意吗?他真的不会伤害她吗?
第八章
今日是桑氏企业董事长桑镇的六十大寿,桑家的大宅内此刻云集了各路人士,将原先沉寂的桑宅点缀得闹烘烘。
慕尘璘当然也出席了这场盛宴,原先她也要邀项、江琮两人一块儿来,但她们的另一半都抢先她一步邀约佳人,她只好一人前来。
慕尘璘一走入会场,所见即是黑压压的人群。
一个熟悉的人影步向她,脸上全是不屑与嘲弄。“呵,你真的还来参加老头的宴会啊!”
桑源的不驯旁人也略知,对于父亲更是忤逆,不孝得很。
而桑镇对他也仅有摇头的份,如今一心一意想在他的身体尚能撑住之时,找到一名有能力的人来接管桑氏,即使是非桑家人,至少也好过自己的败家子。
“是桑先生邀我前来的,应该没碍着你吧?”慕尘璘没好气的道,实在很懒得应付他。
“当然没有!只是,身为见不得光的情妇也敢出席这样盛大的宴会,我真佩服你的勇气可嘉。”桑源讥讽的说。
“劳你费心,若没事的话,恕我失陪了。”她微微点头即要离去。
“等等,”桑源一把捉住她的手腕,“我还有话要跟你说呢!”
“要说快说,请你放手。”慕尘璘不悦的蹙起眉。
“我是想问问你——”桑源毫无预警的靠近她,脸上泛起一抹邪笑,“要不要换来当我的情妇?老头老了,铁定无法满足你吧?而且他死后财产也都归我,我一定比疼我那口子更加的疼爱你,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