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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茧自缚 page 5 作者:灵涓

  这个问题君子旭倒是有了答案。

  “因为他防护一直做得很好。”

  说完,君子旭将最后一口沙拉放进口中,这间店的甜点很棒,沙拉则普通。

  他语调平平淡淡,好似在讲蛋糕很美味一般不着边际的话,但是听在项雅行耳里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你怎么知道?”项雅行惊诧地迅速反问。

  君子旭在圈中是名人,交往过的对象绝对不在少数,难不成……难不成他跟郑宗宇也曾有过露水姻缘。

  英式香蕉蛋糕、奶油霜蛋糕卷、金色水果蛋糕、葡萄蛋糕、香橙酒藏蛋糕以及兰姆酒起司蛋糕各出现三盘在桌上。

  这间店的蛋糕尚未被吃空,当属于奇迹。

  “有些事情不需要实际遇到也能知道,众所周知气管被割断就会死,难道真要被人割断气管过才会知道这些知识?跟郑宗宇来往过的人并不少,我认识一两个实属正常。”看穿项雅行的想法,君子旭三两句便撇清。

  说着,他擅自拿了一盘掺有白兰地的英式香蕉蛋糕,切下一小块送入口中,用它当作晚餐最后甜蜜的点缀。

  “哦,好。”项雅行点头当他听到了。

  两人沉默地吃了几口蛋糕,项雅行又忽然想起郑宗宇,气得眉心打结,青筋浮现一直跳。

  “怎么了?”君子旭又切下一口蛋糕。

  项雅行没接腔,大口一张瞬间吞没最后一块南瓜派,手边也没闲着,将三盘水果蛋糕并成一盘,准备等会儿吃。

  君子旭很有耐心地等他把东西吃完,会被气成这样肯定有很深的原因,总得等他稍稍冷静才好讲下去,反正今夜仍长,何须急于一时?

  等到项雅行将南瓜派咽下去,并用茶水冲去残渣,才开始说话。

  “他找我爸妈当说客,一天照三餐打电话来‘劝’我原谅他。”项雅行面带微笑地说,笑容之美,如果不是他气得脸色发紫,怕没人晓得他在发火。

  君子旭保持静默。

  世上有用心栽培子女的父母,亦有用力埋葬子女的父母,他不便发表意见。

  “开什么玩笑,谁要理他!”项雅行继续他完美的笑容,脸色却愈来愈青。“我忍他这么多年,拿他一点钱当补偿金也不为过,他若真不服气去法院告我好了。”

  说完,怒气正盛的他一口解决掉奶油霜蛋糕,再回头专攻金色水果蛋糕。

  “你爸妈呢?”

  “叫他们落跑罗。”项雅行回得俐落乾脆。“父债子还,找我这个保人也一样。”

  君子旭笑了。

  他根本是吃定郑宗宇爱他爱得要命,不可能告他,更别提找讨债公司去要债,项雅行可是郑宗宇捧在手掌心的宝贝呢!

  “令尊令堂肯跑吗?”牡丹提出个一针见血的问题。

  项雅行的回应是皱皱鼻子,继续吃他的蛋糕,金色水果蛋糕瞬间消失。

  那两个老人家肯落跑才奇怪,要他们离开居住几十年的地方,不如杀了他们此较快,更正,杀了他们,魂魄也不会跑到别处去的。

  总括来说,项家二老并不算坏父母,在他们犹有能力时曾努力栽培过项雅行。

  况且家里的债务是因为大环境问题导致生意失败,而不是吃喝嫖赌而积累的,这些年他们也试图重新振作,只是时运不济。

  所以项雅行恨不了二老,无法抛下他们,更没办法把他们的话当成耳边风。

  但那是以前,不包括现在,不包括他已经气到饱饱饱快炸掉的现在,什么嘛!竟然劝他原谅郑宗宇,他们晓不晓得郑宗宇干了什么坏事。

  “那你呢?你怎么不离开一阵子,纵使躲不了郑宗宇一辈子,当作是散心也好。”君子旭表情温和,状似不经意地问。

  他的话准确地戳到项雅行的痛处,惊得项雅行刹那间色变。

  “我何尝不想出去走走,问题是……”说到这里,他忽然噤声不语,潜意识觉得不该在牡丹面前说这种话。

  “年假没了?”君子旭用不着转动大脑也知道项雅行的顾虑是什么。

  项雅行点头,一口吃掉香橙酒藏蛋糕。

  “该不会薪水都拿去还欠郑宗宇的债,所以想出门玩也没旅费吧?”君子旭笑眯眯地说道,让人觉得他是发自肺腑深切关心,丝毫没有压迫感。

  项雅行再度点头,这次连兰姆酒起司蛋糕都消失了。

  从两人坐下来开始,他前前后后已经吃掉三十个切片蛋糕,外加两个完整的派,现在居然还吃得下!

  “怎么不跟安阙借,凭你们的交情他没有理由不借。”君子旭甜笑着出馊主意。

  “上宫翊的事情已经够他烦的,我何必添乱,况且他从头到尾不赞成我离开郑宗宇,他会借钱给我出去散心才怪。”项雅行声调极闷。

  说完,他撇撇嘴,往最后的葡萄蛋糕进攻。

  提到安阙,君子旭唇角现出一朵极微极细的温柔笑容,像包容一个犹自不安且固执的朋友,盼他有一天能找到幸福。

  “如果我说,我能给你假期,也能借你旅游资金呢?”敛起笑容,君子旭认真地盯着项雅行瞧。

  项雅行愣住了。霎时,他忘记要吃蛋糕,任蛋糕缓慢从他的叉子上滑回盘子,叉子依然举在半空中,整个人呆呆地回望牡丹,久久无语。

  “五十万如何,够你去外国好好玩一圈,旅馆外头没有郑宗宇的帐棚,地点也远到你可以不理会二老的‘劝’。”君子旭劝诱着。

  他上半身微微前倾,靠近项雅行,在他保养得宜、线条优美的脸上露出一丝浅浅微笑,恰到好处的真诚。

  “让我考虑一下。”

  “五分钟。”君子旭坐回来,淡淡地给最后时限。

  项雅行静默着,回想起郑宗宇的好与坏,想着始终反对他离开郑宗宇的苗安阙,想到力劝他原谅郑宗宇的父母,想到在门口搭起帐棚赖着不肯定的郑宗宇……最后,突然想起早上出现的年轻男子。

  青筋浮现、血压上升,想吃甜食的欲望再度抬头。“让我借!”

  他们马上签下一式两份的借据,借款五十万无限期,利息以十分计。

  “如果钱是你还,我不收利,若是郑宗宇还,我按上头的收。”君子旭笑嘻嘻的。多好,稳赚不赔。

  远方——

  窝在帐棚里等着亲亲老婆大人原谅的郑宗宇,打了好大、好大一个喷嚏。

  唔,好冷,一定有人在背后暗算他。

  呜呜呜,老婆快点原谅他吧,他知错了,下次不敢了,下次绝对不敢了,下次绝对绝对不敢再被捉到了啦!

  第五章

  地球是圆的,朝一个方向走久了,终会走回原点。

  世界很大,同时也很小,当你想找一个人时往往找不到,以为再也看不到他时,偏偏他又出现在眼前。

  周闻,他的大学同学,青涩时代的恋人,他的初恋,他未盛开即凋零的恋情。

  当时项雅行正拉着大行李箱,站在旅行社规定的集合地点,决定到欧洲散心,与郑宗宇将走到哪里,原谅或分手?一切都等回来之后再说。

  他订的行程将先到德国和瑞士,打算旅程结束后再参加当地的旅行团继续玩,看是签证先到期还是先把牡丹借他的五十万花光光。

  然而,他却在那里看到周闻。

  和大学时代一样,周闻鼻梁上架着一副金边眼镜,乍看之下斯斯文文、儒雅秀气,实际上他严肃冷酷,素来说一不二,在班上是出了名的鬼见愁。

  可是,项雅行体会过他冷山外表下的温柔,见过他略带害羞的腼腆笑容,更忘不了被迫分手时周闻痛苦的表情,口口声声泣血似的不甘心,以及其后同班岁月里,周闻恢复冷漠表情,沉默至毕业。

  毕业之后,项雅行以为再不会见到周闻,或许十几二十年后会在同学会上遇到,那个时候他们都各有各的发展,已将逝去的埋葬风干,能坦然面对彼此。

  他预想过那样的会面,但不是现在,不该是现在,他们不该身在同一旅行团里,将朝夕相处十余日。

  没多久,周闻也发现项雅行,主动跟项雅行打招呼。

  “好久不见。”他举手示意。

  虽然未以笑容表示友善,可是语气轻缓,有跟老友问好的亲切感。

  项雅行点头回应,感觉没有想像中难受。

  在周闻开口跟他说话的同时,他摸摸已经不会发热的胸口,才发现爱情早已远走,他对眼前的男人再无爱情,只留当年的回忆。

  “好久不见。”

  “最近好吗?你一个人来玩?”周闻闲话家常地说了下去。

  项雅行展开微笑,没对这个话题有所回应。

  不然他能说什么,说他一个人出来旅行,说现在和郑宗宇面临分手,说他连旅游经费都是借来的,假期则预支明年吗?

  “你呢,你最近好吗?怎么也一个人?”

  那个“也”字间接回答周闻的问题。

  “订旅程时有伴,后来没有,现在又有了。”周闻声调平平,目光则渐渐变得温柔。

  可是他口中的伴是旅程友伴,而非人生伴侣,关于过去,他已经不在意。

  接着,他们谈起来旅行的理由与目的。

  项雅行淡淡地说他是来散心的,绝口不提郑宗宇。

  周闻则坦诚相告,这趟旅行原是为一个他倾心爱恋多年的人计画,没想到出发前对方才说不能来。

  接着两人又谈到两人近况,谈到工作,谈到昔日同窗……直到要上飞机还欲罢不能,最后干脆坐在一块,在飞机上继续聊。

  分配房间时他们两个自然同睡一间,彼此有照应,旅途里有个认识的人,总比一个都不认识来得强。

  若说旅途中项雅行一次都没想到郑宗宇,那是骗人的。

  相处多年怎么可能没有感情,怎么可能在突然分离后完全不想起?

  他会想起郑宗宇,尤其是在洗澡时。

  郑宗宇是个奇异的人,只要有时间,他一天必定洗两次澡,也坚持项雅行一天最低限度要洗一次。

  这原本没什么,但若遇到冬天冷又工作累,项雅行自然懒得爬进浴室。

  于是,郑宗宇会非常认命的先在浴室放好一缸热水,等浴室蒸暖后,再将项雅行拖进去,剥掉衣服,帮他洗澡。

  因为项雅行已经非常劳累,这类的洗澡几乎不含情趣部分,就算勾起某种反应亦得不到回应,郑宗宇单纯做个男佣人而已。

  这样的事情,整个冬天下来总要发生好几次。

  项雅行曾经疑惑不解地问过郑宗宇,为什么要这么辛苦?反正他们夜里又不睡在一起,即使他臭也臭不到他。

  郑宗宇笑笑地表示,因为他爱他,所以不希望他生病,脏圬是疾病的开始。

  一刹那,他真的被感动过,有和这人一世相依的念头。

  可是,隔天郑宗宇依旧是个花心风流色鬼,一个外遇接着一个外遇搞下去,谁相信他有真心这种东西?

  如果不是家里欠他一大笔钱,谁要理他?

  唉,还想这些做什么,反正郑宗宇不可能逼他还债,他毋需理会家里债务,自然不用再陪伴郑宗宇。

  他们就此别过,再不相干了。

  当他望着周闻却想起郑宗宇时,项雅行知晓有些什么东西在不经意间死去了。

  周闻是个很好的旅游同伴,他虽冷漠但细心,许多项雅行没注意到的细节他都加以留意,截然不同的两人正好互补。

  可是,有一点他们几乎完全相同。

  旅行中,项雅行老是想起郑宗宇,几度忍不住想若他是跟郑宗宇来的,会是怎样的情景?

  郑宗宇会不会花心勾别人,会不会在德国吃德国猪脚而放弃其他美食,会不会在瑞士大买钻表当个土台客,会不会突然溜出团去瑞士银行开户,会不会再帮他洗澡,会不会半夜摸上他的床……

  周闻也心事重重。

  项雅行纵使不问,也猜得出他在想什么,那个拒绝和他一起旅行的人,必定深深攫住周闻的心,才会令他魂牵梦萦。

  除却这些,旅行仍然有趣。

  在这充满起司、香料和白种人的土地,没有被郑宗宇抛弃的人会找上来,没有要求多的客户,没有一切烦恼琐事,他只需要吃和玩。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比较快,转眼间,十天的旅程已然结束,项雅行决定保留回程机票,继续往别的国家走。

  知道周闻年假犹有剩后,他邀过周闻。

  当爱情已然逝去,他们仍然可以做朋友,做旅伴,可以谈爱情以外的事情。

  周闻一开始没有答应,直到旅行前结束的前一天,他才对项雅行说想去意大利走走,如果可以去意大利,他愿意一道旅行。

  项雅行欣然同意。

  两人即从瑞士进入意大利。

  意大利在他的想像中是个热情的国家,到了当地才发现最热情的是扒手。

  撇开这点不谈,其余一切都很不错,他和周闻甚至交到几个当地人朋友。

  意大利菜多以海鲜入馊,热爱吃海鲜的项雅行对此十分满意,尤其热爱加了大量海鲜的意大利海鲜汤,无论是鱿鱼、虾仁、蛤蜊、淡菜、鳕鱼、带子统统都吃得精光,如果里头有放龙虾就更棒了。

  闻名国际的比萨和意大利面自然也是攻略重点。

  除却海鲜,拥有四个吃甜食胃的项雅行当然不会放过甜点,无论是苹果蛋糕、金色水果派、榛果蛋糕、香脆杏仁饼、义式起司蛋糕,或是知名的提拉米苏,他全都一次吃两份,再配上低咖啡因但浓郁的意式咖啡,让他大呼过瘾。

  虽然说低咖啡因的咖啡反而容易造成心血管疾病,他仍是照吃照喝不误。

  因为是自助旅行,他们玩得很慢,远远观赏过比萨斜塔,在罗马广场时亦坚持地吃了冰淇淋,看过罗马竞技场,去了梵蒂冈、圣彼德大教堂……

  比萨、佛罗伦斯、罗马、拿波里、庞贝,在意大利绕来绕去,在庞贝观光时认识一名来自美国的自助旅行者名叫乔伊,三人相谈甚欢。

  最后,在乔伊的推荐下,三人坐了几天车跑去水都威尼斯。

  事情就发生在去威尼斯的路途上。

  他们留在一个三人都不熟悉的城市过夜,已经吃腻起司、面食和西欧香料的两人决定花大钱吃中国菜,乔伊并未反对。

  离开台湾将近一个月,项雅行没有和任何台湾友人联络过,即使常常想起郑宗宇,他仍未真正犯思乡病,没有晕车、晕机或水土不服,玩得十分尽兴。

  可是,当他和周闻、乔伊坐在中国餐馆里,看着以拼音文字写成的菜单,明明是熟悉的菜式却看不懂,那些字分开来都懂合起来却不知是什么。

  半猜测半印象地点了数道菜,三人忐忑不安的等待菜上桌。

  事实证明他们的猜谜功力不错,点上桌的菜几乎都没问题,但吃到一半时干烧虾仁和炸春卷一起出现了。

  望着两道菜,项雅行怔怔出神。

  他竟不自觉地点了这两盘菜。

  干烧虾仁是他的爱好,若将虾仁换成龙虾会更棒。而春卷……

  郑宗宇喜欢吃春卷,跟炸春卷比起来,他更爱大春卷,如果一时找不到他爱吃的口味,那个从来不下厨的男人为了想吃,甚至会在家自己准备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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