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星辰眯起细长的眼睛,审视着她,“谁叫你来的?”出国前他才请了个保母,为什么现在又出现一个新的?
原来蔚武帝的眼睛遗传自父亲。“你两个儿子请我来的。”杜书绝耸耸肩,晃了晃疲累的头颈,“没事的话我上楼了,晚安。”
“慢着。”蔚星辰关起门,大步踏入客厅。“我没答应雇用你。”
“你也没说反对。”她回头,显然蔚家主人挺有跟她聊天的意愿。
“之前的保母到哪儿去了?”
“弄丢你女儿后畏罪潜逃--别紧张!”杜书绝突然走上前拍了下蔚星辰的肩膀,没有其他意思,完全是不知所以然的动作,“我之所以会来当保母就是因为送她回来的人是我,被你女儿看对眼就缠上了。”她用平静无波的声音做了自以为不错、实则挺烂的陈述。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这个女人说话没有一点条理,任谁都听不懂。
“三天前小妹被您请来的保母弄丢在东区,是她送小妹回来的。”尚未就寝的蔚武帝听见客厅有人交谈的声音,走出房门倚在二楼栏杆看了好一会儿,决定开口:“小妹很喜欢她,所以我和龙皇决定请她照顾小妹,事情就是这样。”
蔚星辰收回抬起的视线,返回走廊提起行李步上二楼,经过蔚武帝身旁时连招呼也不打便转身往他的房间走去。
待蔚星辰的身影没人转角处,开门、关门的声响结束后,杜书绝才看向站在二楼的蔚武帝,“你们父子平常就这样讲话?”
“习惯就好。”
“你们真的是父子吧?”她问,要不是知道他们同姓蔚,她会以为他们是陌生人,完全没有关系。
“不是每一对父子部像电视上的肥皂剧演的那样亲密。”他嘲讽道,似乎颇对肥皂剧里的温情主义嗤之以鼻。
“也不至于陌生到这种地步不是吗?”杜书绝接续道,精明的利眸扫进他充满动摇与不安的眼里。
“你只是个保母,用不着管这么多。”
“小武,你似乎不太了解我待的工作坊是在做些什么是吧?”笨孩子,大姐开出的帐单绝不会少于一百万,这笔帐自然得落在你家老头头上,既然如此还单纯地只要求妹妹能上学。啧啧,别说她看不过去,那个没良心的大姐也不屑赚这种钱啊,她们可是标榜提供完善售后服务的工作坊哩!
“谁准你这样叫我的!”蔚武帝不悦地走下楼,酷似蔚星辰的黑瞳里写满拒绝,“你只能像李婶一样叫我二少爷,否则我会要你马上走人。”
“小武--”杜书绝根本没把他的威胁放在眼里,“像个孩子般生活并不会影响你什么,你才十三岁,是个青涩的嫩柿子。”
柿子?!她胆敢把他比作青涩的嫩柿子!“我的事与你无关。”满满的拒绝充斥在他全身上下。他才十三岁又如何?才国一又怎样?除了年纪小没投票权之外,他有什么事做得比大人差?
“小鬼。”杜书绝伸手拍上他的头,被他一手挥开,她痛得直甩手,“再怎么样你还是个小鬼头啊,小武。”
“不准这样叫我!”外表的冷静被她一举击溃而不自知,过度早熟而沉稳的蔚武帝此刻像个小孩似的发脾气,“也不准碰我!”
“是吗?”杜书绝耸耸肩,一脸无所谓的模样。“随你怎么叫,怎么吼,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根本阻止不了,就算我想碰你也是我的自由。”说着。她又伸手突袭。
蔚武帝往旁边一退,厉声道:“我、不、想、被、你、碰!”
“你只好忍耐咯!”
蔚武帝一听更是气上加气,气红了白暂俊俏的脸而不自知,“你这个可恶的女人!要不是云情喜欢你,我早就--”
“早就怎样?”杜书绝挑挑眉,“早就开扁了吗?小鬼,你的冷静到哪里去了?不是很冷漠的吗?”她“好心”地提醒他,等着看他错愕的表情。呵呵。果然,如大姐说的,逗逗小鬼是个挺有趣的游戏。
“我--”是啊!他为什么被这女人一激就冒火了。可恶!
蔚武带气得转身上楼,但走到一半就停下来,回头又是之前冷淡的语气:“云情很怕他,从明天起只要他在家,你最好陪云情在房里活动免得遇上他。”
“他?指的是你父亲?”
“还会有谁。”话完,他继续走上楼,留她一人在客厅。
“呼--”杜节绝倒回沙发,拿起刚才在看的资料贴往额头上,自言自语了起来:“看来这蔚家的问题不只一点而已。”
夜不归营的长子、与父亲形同陌路的次子、怕父亲的女儿还有--
冷漠的父亲。
第二天一早,杜书绝像是忘了昨夜蔚武帝提醒的话,不但如此还故意让小云情赶上六点半的早餐时间。
“大哥、二哥--”难得这么早起床,蔚云情十分兴奋,扯着喉咙从楼上蹦蹦跳跳到楼下,一看见坐在首位、摊开报纸遮住整个身子的父亲后,所有的兴高采烈全成了嘘气,停在客厅不敢再踏前一步,“早安……”
从外头进门赶上早餐时间的蔚龙皇才刚知道父亲回来的消息,正无法消化时又碰上小妹突然的早起,唯一的反应是傻眼,拿在手上的吐司也不知道是该放下好还是该咬进嘴里。
这可恶的女人!唯一知情并事先警告的蔚武帝,咬牙狠瞪着跟在蔚云情后头的杜书绝,这女人绝对是故意的!
“早安啊!各位。”杜书绝活脱像没神经似的,半拉半拖着不敢踏越雷池一步的小云情走进饭厅、坐上椅子。“今天天气真好,是不是?”
报纸后头的老爷没反应,坐在两边的少爷没回应,小小姐低头不敢发出声音,看来也只剩她老婆子能应话了。
“是啊,杜小姐,今儿个天气是不错。”李婶呐呐开口。
“叫我名字就好,杜小姐这三个字我不习惯,要不叫我蛀书虫也行。”
“蛀书虫?”李婶重复这绰号,倒没注意两位少爷和小小姐因为她们的对话而抬起头。
“嗯,大姐帮我取的,因为我喜欢看书,尤其是跟物理化学有关的书,偶尔照着书上写的做做炸药或机器人什么的,满有趣的!看书成痴就成了标准的驻书虫了。”
“你会做炸药、机器人?”首先开口的是较直率的蔚龙皇,语气当然也藏不住怀疑,“就凭你?”
杜书绝手肘搁上餐桌,挑衅地睨他一眼,“改天你买黄磷、硫磺、硫酸回来,我们做个小型的黄色炸药如何?”
有意思!蔚龙皇例开嘴笑道:“好,我明天一定买回来。”
蔚武帝在桌面下伸脚踢了踢他,眼睛瞥向首位,正巧与听见对话而移下报纸的蔚星辰对上视线。
蔚武帝赶紧收回视线,心下暗骂蔚龙皇白痴,害他也得跟着丢脸。
感觉衣角被扯动,杜书绝低头看向坐在身边的小云情,只见她抬起好奇的脸看她,问道:“什么叫炸药?”
“炸药就是--”
“杜小姐。”越说越不像话,蔚星辰皱起不悦的眉峰,浓黑的剑眉与蔚龙皇神似,“说话、做事最好拿捏分寸。”他提出警告。
“传道、授业、解惑不是只有老师才能做。”她回以颜色,这男人就不知道这种说话的态度会吓到自己的女儿吗?“身为长者,回答晚辈的问题是义务,更是责任。”
这笨女人在搞什么!蔚武帝翻了翻白眼,决定当个没事人吃完早餐快快出门。
他才不管她的死活,被赶出门只能怪她自己,到时候云情怎么哭怎么闹也只能认命,怪不了谁。
蔚星辰这会儿真的放下手边的报纸,“教他们做炸药也是解惑?”他语带嘲讽地反问。
“做炸药的方法网路上比比皆是,蔚先生。今天会不会做炸药已经不是问题,用在什么地方才是讨论的重点。”杜书绝轻笑,将抹上花生酱的吐司送到蔚云情的磁盘上,叮吁她配着牛奶慢慢吃后,又抬头和蔚星辰对话:“会做炸药的人不一定会作奸犯科,不会做炸药的人也不一定是守法公民。”
“哼!”蔚星辰对她的歪理嗤之以鼻,摊开报纸表示不屑与之交谈。
“阿龙,记得买我说的东西。”活像蓄意卯上他主人的威严似的,杜书绝的口气说得仿佛他不在场一样,“要不然买红磷、硫磺、细竹条,瓦楞纸,我们做冲天炮也行。”
“好。”蔚龙皇被挑起了兴趣,乐得不去计较她对自己的呢称。
呵呵,算是收服一个小鬼了。
蔚星辰再度放下报纸,这回脸上明显摆出怒气,“你敢?”
“终于变脸了呵。”另一个目的达到,她自然得要收尾。“阿龙,你家老头不准就算了,做孩子的要懂得孝顺、体恤亲意是不?”
老头?!
“咳、咳咳”坐旁边决定当没耳人的蔚武帝被她的一句老头呛到,失态地猛咳,咳红了一张俊脸,“咳咳……”
蔚龙皇则是瞪大眼,不敢看向首位的父亲,这女人居然叫他父亲为老头?蔚云情再度扯动杜节绝的衣角,用自以为小声,实则大家都听得见的声音问道:“什么是老头?”
“老头就是--”
“杜小姐。”第三次警告,这女人当真不怕没了工作吗?“在我家你最好谨言慎行。”龙皇、武帝打哪儿找来这种保母的?他才刚回来就主动挑衅他的威严,这种保母不要也罢!
“呜……”小云情紧揪着杜书绝的衣角,被蔚星辰突来的怒气吓掉了手上的吐司,只敢缩在她身旁埋进一张小脸。
“你吓到她了。”杜书绝皱起细眉,挺不满意他表现威严的方式,也难怪云情会怕他。
蔚星辰恼怒地瞪她一眼,起身离开饭桌走到客厅。
“你该向你女儿道歉。”杜书绝扬声道,盯着他背对饭厅拿起公事包准备出门的背影。“喂,你听见没有?”
蔚星辰回头白了她一眼,转身离开朝车库而去。
“啧,固执的男人。”杜书绝朝他消失的方向做了个鬼脸。
“白痴女人。”蔚武帝喝尽最后一口咖啡,嗤鼻道:“你没被辞退算你走运。”
“辞得退吗?”杜书绝问得极有自信,将蔚云情抱上大腿搂紧。“我相信你家老头不会想听小娃一天到晚表演孝女白琴吧!”凭这点就足以让她放胆挑衅人高马大的蔚星辰。
“喂,你真的会做炸药?”蔚龙皇越想越不对,凭她怎么可能做炸药?
“这玩意别做为妙,改做机器人或遥控飞机如何?”资料上载明蔚家长子志在物理化工,小孩子要拉拢还不简单,投其所好不就得了。
“行!”蔚龙皇拍桌,迅速吃完早点准备上学,“什么时候开始动工?”
“随你高兴。”
“好,就从今天晚上开始。”他说,弯身亲了小妹白嫩的脸颊后愉快的踏上二楼拿书包。
“别想用这一招拉拢我。”蔚武帝年少俊逸的脸上挂着冷淡,拿餐巾纸优雅地擦了擦嘴角。“我没有龙皇那么笨。”
“那叫直率不是笨。”杜书绝重新涂了片花生吐司给蔚云情,抬眼看向左前方的蔚武帝。“你这种肠子九曲十八弯的性格叫别扭不是沉稳,小武。”
“不准那样叫我!”已习惯多年的漠然又教她给破坏而不自知。
“嘴巴长在我脸上,我爱怎么叫就怎么叫。”
“哼!”蔚武帝转身离开,走到一半想起忘了给妹妹一个早安吻,于是走回餐桌,俯身亲吻小妹前还不忘狠狠瞪杜书绝一眼。
目送不同个性的两兄弟出门后,杜书绝呼了好大一口气,悠然啜了口咖啡,朝身边一脸古怪看着自己的李婶微笑。
“多美好的早餐时间,不是吗?”她说着,只有云情怯笑地和她相视,似乎是赞同她的话。
美……美好?李婶瞪大眼,不知道自己该点头还是该摇头。
美好吗?
任何人都可以看得出,今儿个龙头老大心情不太--不,是很不好;当然,身为随侍君侧的秘书江婷是最清楚老板脾性的人。
跟着一脸不悦的老板走进办公室,纤细十指立刻体贴地接过公事包,为他脱下西装外套挂在衣架上,柔着嗓音轻问:“怎么了,刚回国是谁给你气受了?”
蔚星辰沉默以对,满脑子还留在与新来保母杜书绝的对辩里,尚末接收到美艳秘书的温软呢喃。
那个女人竟敢反驳他,挑衅他一家之主、为人父的威严,天底下有哪个做父亲的得向孩子陪罪?这种话亏她说得出来,也不想想自己只是寄居在他家的保母,凭什么说那种话!
“总裁?”江婷推了他一下,试探地问道:“你还好吗?”
“嗯。”他抓过堆在桌上的文件。摊开后立刻埋首于工作,不理会刻意打扮艳丽的她。“叫雷行风进来,说我有事找他。”
“是。”江婷体悟到他今天心情的确很不好,决定远离暴风圈免得被扫到,乖乖换上公事化的脸孔,点了头立刻退出办公室。
不一会儿,一声开朗的招呼随着门被打开而传进蔚星辰的办公室。
“Good--morning!”呵呵呵,风和日丽,鸟语花香,又是崭新的一天,雷行风当真开朗地哼起小调,不知死活地踏进暴风圈。“找我什么事?”
“收起你的蠢笑。”那笑容看了真刺眼。
“没办法嘛,刚结束蜜月旅行没多久,笑得一脸幸福也是人之常情。”呵呵呵,和心爱的妻子漫步在浪漫的蔚蓝海岸,说有多甜蜜就有多甜蜜。
蔚星辰合上文件,相对于一脸幸福的雷行风他是一肚子火,从美国烧回台湾,再加上今早被挑起的怒气,他觉得自己像座快爆发的活火山。“‘精典’拒绝我们做他们下一季的亚洲总代理。”
“啥?”雷行风停止傻笑,诧异不已。“怎么会?之前双方不是谈好了吗?为什么突然变卦?”
“日本方面提出邀约,希望精典能采用他们的企划案,同意将亚洲总代理权交给他们。”
“过去几年我们双方不是合作愉快吗?”这些美国人到底在想什么?“难不成日本提出的企划案比我们好?”
“说不上好,但抽成率低;对精典而言算是有利。”
“促销手法不佳、行销量无法成长,光只是提出低人一阶的抽成率,我怀疑这样精典能赚到什么?”
“什么都赚不到。”他己经事先评估过日本送出的企划案,也仔细告知精典的总裁若采用这份企划案将衍生的后果,但得到的回应只是一番敷衍,徒惹一身腥--这才是让他真正火大的地方。“接董亨利的家伙刚愎自用,完全不采纳他手下智囊团的意见,一心只想和日本派来的代表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