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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鸥之伤(上) page 8 作者:邪铃

  “吱~~”陈府的后门轻轻的关上了,没有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

  “今天的事要是有人走露了半点,武京就是你们的下场。听到没有。”坐在大厅上,陈夫人厉声的说着。

  “对了,大哥,这次回来我还有件事要给你们商量,都差点因为此事忘记了。”

  “什么事?”陈老爷几乎是垂头丧气的叹息说着。

  “我的朋友认识一位隐退的神医,通过他的引见,我见到了那位神医,跟他讲了飘盛的情况,他非常有兴趣。所以这次我回来,就想给你们说将飘盛带去看医。”

  “唉,发生了此事,还不知盛儿听不听。那个神医真的很厉害吗?毕竟……”

  “放心吧,大哥。你一定听说过医魔这个人吧。”

  “什么,是医魔,易悱文。如果是他。那盛儿的病……”陈老爷的脸上终于露出点喜色了。

  “这样也好,过几天就带盛儿去吧。让盛儿换个地方,说不定能忘记了此事。”陈夫人忧郁的说着。

  某天一大早,陈府一辆马车便离开了,车上坐着二爷和被绑昏迷着的大少爷。

  雷在天空轰隆隆地响,冬天的雨小但每一粒都带着剌骨的冷,打在地上溅起点点的污泥,荒郊野地的地中,一个全身脏污不堪血痕满布的人在雨地中艰难的爬行着,半边脸贴着地面被泥石磨过血肉模糊,手死死的抓住地面向前移动,赤裸的下体无力的随着身体向前拖动着。随着他爬过的地方是淡淡被水稀释过的血水弥漫着渗入地中,那血随着水流久久不曾消失。

  第十三章

  “君不见,当年清扫夜杀门,激起江湖多少恩怨事。更不知,英雄少年还数前十年……”

  “死阿土,你还不做事。”远处老板娘叉着腰看着靠着店,正与旁人闲谈的店小二阿土。

  阿土懒散散的回叫道:“知道了,马上。”无精打采的走了进店,将手在的抹布擦着桌子:“擦什么擦,现在还不到时间。就是到时间也不见得有几人来。”

  “真是的现在世道上没几个勤快的了,喂,阿泥,你死人了。挑了一担水都要那么久。喂,走后门你知不知道。客人看了你还不恶心走。”老板娘指着门门走过一拐一瘸挑着水,头发散乱着看不清脸,穿着破烂青衣的男人高叫着。

  斜看了今天有点火气的老板娘,阿土嘟喃着:“别人是瘸子当然慢,要快。还不你上,反正,现在看样子,是憋着劲没地方发。”

  “你在说什么?一个人歪脖子斜眼的。”老板娘恶狠狠的盯着边上自语的阿土,却又突然脸色一变,脸像是开花般泛起了献媚般的微笑:“嗨,好俊的客官,好俏的夫人,快请进来。歇歇,这天热地炎的,走路疲了,喝口水,吃点东西。人一定清爽起来。现在已经快到黄昏了,要不今天在这里住一晚。明天赶早,也不迟。”

  阿土奇怪着老板娘的变化,随着她的眼神看了过去,乖乖,硬生生这破店中居然多了两个仙一般的人物。

  一身轻纱碎粉花色的白衣,粉脸桃腮,虽已经过二十,但一双深潭般的秋水明眸,焕发着顽皮和聪慧之彩。

  再一看边上的,哟!真是天仙配。身边的男子,二十五六,高高壮壮,一身淡蓝色儒衣,却掩不住一股活力充沛的英姿,剑眉朗星,古铜的皮肤,透出红红的健康色彩,一双眼睛带着几分野性,几分精明,几分灵活,看着阿土的表情,嘴角微微一笑,竟还有二个淡淡的酒窝,顿时,让阿土感觉和蔼亲切,这次没等老板娘叫,阿土已经乐颠颠的走向前,利落的张罗起来。

  女子一坐下便明媚一笑,俏皮地用手中的手巾轻轻擦了擦汗,眼珠一转便问道:“小二哥,这里离平安镇还有多远?”

  “这位……姑……不女客官,你这问是问对了,这平安镇离此地上有一百里路,若今天你们要想赶路,多半已经来不及了。在向平安镇走,前面已经没有歇脚之地了。二位还不如今天在这里休息,明天赶个早,早上天凉,走着也舒服。”

  “那好吧!这个小哥,劳你的架,给我们上点吃的。腾二间上房。顺便给外面的马上点料。”男子将大身后的包裹一放,伸腿勾出长凳,随意的坐下。

  看着阿土的表现,老板娘这才含笑将水杯端上后进厨房张罗起来。

  “喂,阿泥,快把这菜给洗了,然后将上房打扫一下。马上有客人要住下。”看了眼着厨房中正烧着水的阿泥,老板娘皱着眉,边说边将挂在屋梁上的肉拿,甩到菜板上。

  阿泥安静的站了起来,将手淋湿然后在衣上抹了,拿着扫把向后园走去。

  又是一个夏天了,抬着眼看着满天霞光,阿泥一手拿着扫把,一手提着水桶一瘸一拐的向客房走去。走过店窗声,一股声音飘出,如被雷击一般,阿泥全身抖动着,缓缓的转过头,借着窗口向店内看去。

  “小二哥,这平安镇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如银铃般轻脆的声音响起。

  “嘿,你为什么不问我。我可是从小在那里长大的。”

  “问你白搭,反正你的记忆只停留在十岁。”俏皮的说着。

  “哦,这位爷原来是平安镇的人。”阿土看着对话的二人,恍然大悟般说道。

  是他,几乎无法相信的,阿泥看着不远处那熟悉的人影,几乎是贪婪的眼神注视着。终于,我又一次见你了。你变壮了,那纤细而结实的身体现在已经变得强壮而有力,变高了,现在你可能足足高我一个头了。也变……阿泥用力的闭上眼睛,想将那让自己眼睛变得朦胧,无法看清对方的眼泪阻止住。

  几乎是怀着不敢相信的心情,阿泥死死的抓住窗框支持着自己已经软下的身体,慢慢的睁开眼。刚才我看到是真实的吗?那个人影不是我自己因为绝望期待而虚造的吧。带着恐惧的心理,阿泥将眼睛慢慢的再一次看进去。

  是的,那是他。飘盛。心跳在加快中,带着无法形容的狂喜之情迷散在身体的各部位。终于,我再见到你了,在那个寒冷的冬天过后的九年后的盛夏。终于,我等到了这一天。

  阿泥就是当年的原武京,当年被抛在野外的武京几乎要死去,幸遇人相救大难不死。而当武京九死一生回到他唯一的容身之地,张婆婆家中,迎接他的只是那一个牌位,武京几乎无法相信,那相守了多年的亲人,转眼见又一次变成了冷冰冰的一块木头和几个字。号啕大哭,昏了过去。等到武京慢慢醒来时,却见早年笑脸相迎的邻居带着鄙视的眼光看着自已。

  “滚出去,张婆婆没有你这样的亲人。张婆婆一生好心,没想到收养的居然是如此龌龊的人,别人给你饭吃给你钱花,居然还又偷又盗的。还好张婆婆死得早,不知你有这样的事。不然……”又气又怒的邻居们发疯的将早已经是疲惫不堪,伤口化脓,双脚行动不便的武京赶了出去。在后来沿他乡街乞讨的无数日子,武京无法忍受着对恋人的思念之苦,有一天,武京偷偷的回到了平安镇,那知这时武京才知道大少爷已经不在陈府,远去他乡。

  带着对生的绝望,对再见大少爷一面的丝丝希望,武京隐名改姓,终于在三年前乞讨般的恳求离平安镇刚刚一百里的旅店老板娘收下了他,做着粗活杂事,武京在等着也许一生都无法实现的愿望。但这却是他唯一能活下去的支柱。而现在,武京终于在痛苦的九年后,等到了他想见的人。

  我想再近一点,看一看他。看看他是否还像当年那样美丽,那双轻易将我俘虏的双眼。但为什么我走不动了,我的心跳不要太快太大声了,我听不见他的声音,那磁性而青涩的声音。

  “啊!那是里谁?好吓人了。”美丽的女子看着窗外,叫道。

  吓人,哪里?武京迷糊了,看着女子看着这边的眼神还没有回过神来,一股力量将自己的衣领拉起,看着眼睛那深动而迷人的眼睛,看着那千百度碾转在自己梦中的双眼,武京醉了。醉在那深遂带着点点火光的眼睛,我不是做梦吧。那双眼睛的主人居然从梦中走了出来,站在我的面前,我仿佛已经听到他平稳的心跳,和幸福的呼吸声。

  但冷冷而剌骨的声音却划破了武京的刚带着一点幸福的心和武京那可怜的梦:“你是谁,躲在这里偷看干什么?快说,不然,不要怪我对你不客气。”

  这是谁在说话,眼前那熟悉而陌生的脸,那曾经被自己千万次亲吻的嘴,现在却吐得出这世上最冰冷最残酷的话,那双带着迷恋看着自已的眼睛,为什么现在这样看着我,像一把钢刀,刺得我血淋淋,痛得我已经没有感觉。难道他忘记了我,忘记了枫树下那紧紧相拥的男孩。

  “我……”武京说不出话了,他不是那人,他只是长得象的人而已。想到这里,武京拼命挣扎着,想要摆脱那将自己脖子越捏越紧的手。

  “这位客官,没事没事。他是我们店里的一个小工,不是坏人。”听到刚才女人的叫声而跑出的老板娘,尴尬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事连忙解释着。

  “对的,客官,阿泥是这里打杂的。”搁着窗阿土边强调着老板娘的话,边用崇拜的眼神看着男人,厉害厉害,只一眨眼居然飞到了窗外。

  听着老板娘的话,男人放下了手。不屑看着脸色惨白的武京,拍了拍他的肩:“今天就这样饶了你,要再让我看到你用那么恶心的眼神看着兰姐,我非挖了你的眼珠。”

  看着放下的手,看着四周的人各式各样的表情,武京几乎是狼狈不堪的冲出了人群,一拐一瘸的跑向自己的房间,一不留神,难看的摔倒在地。

  第十四章

  “讨厌,飘盛。干什么对别人那么凶。”

  不!!血液一瞬间凝固了,武京倒在地上无法动弹。我听到了什么,那不是真实的。他不是飘盛,不是大少爷。他只是一个不认识我的陌生人,胸的左边是不是压着石头了,痛痛的。为什么眼睛看不见了,水蒙蒙的。站起来,我要站起来,我还要打扫房间,我还要清理园子,我还要等着飘盛的到来,即使我们无法面对面,我也希望能看一眼他,只是一眼,那带着野性和纯洁的双眼,只是一瞬间也足够了。那个人不是飘盛,不是我心中最珍贵的宝物,此生唯一的宝物。

  一双手伸到了武京的面前,过了很久武京才像是反应过来。轻轻抬起了头。平日里刻薄言语的老板娘带同情的微笑看着自己:“来,我拉你起来。”

  没有理睬老板娘,武京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

  “唉,再怎么说你也是个男人。”老板娘看了看武京:“今天你别做事了,我已经叫阿土去打扫了,以后注意点。回房吧,一会我叫阿土给你拿点吃的。”

  武京加快了步子,跌跌撞撞的回了门,关上了门。

  刚才发生了什么?坐在床边,武京回想着,我好像一个像飘盛的叫飘盛的人。真像表情和动作真像,连眼神也有一点像。可惜他不是。飘盛什么时候,我能再见你一面,眯着眼,武京仿佛看到了那年的秋天,红色枫树下,那令人惊艳的男孩子,还有那一定是带着世上最幸福笑的自己。

  突然武京睁开了眼,看着床边的镜子。散乱的头发,哪有当时的飘顺,浑浊的双眼,哪有当时的清冷,凹凸不平伤痕的脸颊,哪有当时光滑而健康的皮肤。布满伤痕的身体,哪有当时的结实和匀称,沙哑的声音,哪有当时的清脆和磁性。还有我已经没有当时的矫健的步子和灵活的动作。

  “啊!”几乎尖叫着,武京的视线扭曲着,镜子中的野鬼,你为什么看着我,无神的看着自己。几乎无法抑制的狂暴,武京将面前的镜子打得粉碎。哈哈,我已经不是当时的武京了,为什么我还要照镜子,我是疯子,我是傻子,我是残疾。我还等什么,我还盼什么,我天天照镜子,是不是期待着有一天发现,我还是原来的武京,那怕只是一点的像。

  那个叫飘盛,像飘盛的人,他是飘盛,他是真正的飘盛,他是现在的飘盛,他是属于那个女人的飘盛。他的世界已经没有一个叫武京的人了,他已经忘记了那个武京,即使他记得武京,也不是现在的我。

  我的飘盛已经不存在这个世界了,他只在我的心里,只在我的意识中。除了我,他已经不在这世界何任地方了。

  而我已经不是原来的我,我怕有一天,我连我心中的飘盛也要消失了,因为他属于那个叫武京的男孩,不是这个叫阿泥的男人。

  心肺犹如万般钢刀插入一般,胃在身里翻滚着,武京抱着头,闭着眼,在地上碎玻璃上抽搐着,滚动着,强咬着的嘴唇血流出来。咽在喉中的是武京凄惨的号叫,从那紧闭的双眼渗出的是武京心的泪。

  为什么上天总对我如此残酷,即是如此,不如不见。

  那个秋天枫树下亲吻的男孩早已随风消失了。

  ***

  夏日的夜,炎炎燥动,偶尔拂过的清风带着丝丝的凉意,让人心情一爽。坐在屋檐下,兰子不停的扇着扇子:“热,真是太热了。”

  “那是当然。”刚将行李放入客房的飘盛,站在门口,看着已经热得快要伸出舌头哈气的兰子,笑了笑说:“谁叫你要跟着我来。现在你待在枫花山庄,舒舒服服的当你的虞夫人,可比跟着我,要好多了。”

  “哼,我才不一个人待着。跟着你去……”眼珠一转,是笑非笑的:“我还可以看看你家是不是给你订了未婚妻?”

  武京咬着牙看着远处微笑着如此亲密如此和谐的二人,本已经绝死般荒凉的心却又因为那张笑脸而剧烈的跳动,带着痛苦的破碎感而跳动,好久没有看到的脸,为什么他们带着这样的笑容看着另一个人,一张从不曾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笑脸。无法移开自己的眼睛,移动自己的脚步,手颤抖着几乎让他无法托住托在手中的西瓜,眼睛又开始起雾了,那个女人是谁,她是否就是现在飘盛的爱人。

  武京举步艰难的一拐一瘸的走向二人,强迫自己不去注意那两人看自己的眼神,将刚从井中冰镇过的西瓜放在飘盛的房间中。

  “这位夫人一定是热死了吧,这不,我叫阿泥将在井中冰镇了一天的西瓜拿来,一是解解这严暑的热,二就当阿泥给夫人赔个不是。”客房外老板娘霹雳啪啦的说了一通,对着客房内高叫:“阿泥,还不出来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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