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身边还有美丽的蝴蝶佳人为伴,痛死了也值得,笑口怎么也阖不上,得意地想高歌一曲。
可惜他不能唱歌,不然就会露出马脚,虎视眈眈的「狱卒」正用放大镜找他的破绽呢!他才不会让她得逞,不抱美人归绝不放手。
「我嫉妒你?」他以为他是谁呀!「拜托,你再去跳一次崖吧!」
「我又不是自杀……」是车祸。他小声的反驳她。
意外嘛!谁料想得到车门一拉就开,让他毫无预警地成了空中飞人。
但这算是因祸得福,一睁开眼就来到人间乐土,既有他最爱的蝴蝶围绕,还有一个牵动他二十七年来未曾驿动的心的女子,他想到就幸福得快落泪。
远离的俗世仿佛上辈子的事,不见尘嚣的幽谷生活正是他五十岁後的想望,提早实现生涯规画让人乐不思蜀,他早忘了上头有人为了他的安危急白了头发,发动大批救难人员搜寻他的「尸体」。
的确是失忆,他遗忘了天王巨星的身份,只想当个求爱的小男人,
「够了,你们两个别再斗嘴了,活像争糖吃的小孩。」是不是忘记一切并不重要,紫蝶幽谷永远欢迎良善的朋友到访。
不若林子外的那群人,一再迷失浓雾中仍不死心,绕了数次又回到原点再接再厉,想尽各种办法要闯关。
「蝶姨。」她才懒得跟他斗。
「紫蝶。」韩青森用弃犬一般的可怜眼神直瞅著紫蝶,生怕惨遭被丢弃的命运。
紫蝶看了看没坐相的胡翩翩,再低头看偎在脚旁孩子气的男人,好笑的当他是宠物般,揉揉他下巴。「失忆也没什么大不了,咱们谷里不愁多养一个人。」
「就是嘛!我心爱的紫蝶最善良,怕我饿、怕我冻的全心照顾我,我最爱你了。」他得寸进尺地偷亲近在眼前的玉手。
他很聪明,懂得装成是刚好抬起头不小心碰到,暗自窃喜的眯起眼直笑。
恶心,装模作样。「你少油腔滑调了,口口声声说最爱蝴蝶的人哪来两颗心,分明是满口谎言。」
「谁说的,你不要乱污蔑人,我的心里只有紫蝶一人,她是蝶中之后,我怎能不爱她爱得死心塌地,日月、山川万物都可为我高洁的伟大爱情做见证,只有污秽的凡夫俗女才不了解爱的光芒是如何的灼人,我全身都在发烫。」
鸡皮疙瘩掉满地的胡翩翩直搓手臂,她举双手投降。正在发春的男人和火星人差不多,根本无法沟通,自说自话也不怕风大闪了舌。
瞧他那双咸猪手老不安份的往蝶姨身上伸,说实在的,她居然想就这么任他胡作非为,看他有没有本事令蝶姨过不了情关,动心动情的不能成仙。
在她记忆里,蝶姨不曾笑得这么开心,而且还允许一名男子分分秒秒的黏住她,丝毫没有不悦。
是人都有私心,她希望蝶姨永远留在她身边,看著她成长、立业、变老,直到死亡。
「阿谷,别吃太多蜜,容易发胖。」抹了蜜的嘴尽说些甜言蜜语,他真是可爱。
因为韩青森坚决的自称失忆,所以以掉下来的山谷为名,大家都叫他阿谷或没死成的笨蛋。
「紫蝶,你对我好好喔!还怕我太胖会得糖尿病,我这辈子都是你的人,我会爱你一生一世。」他趁势揽住紫蝶的腰,一脸满足的窝在她怀里。
说不感动是骗人的,但她没有心动的感觉,只是轻轻的拍拍他的头。「别轻易许下承诺,我不是你能爱的对象。」
有点遗憾相遇太晚,胸口有股说不上来的失落,她很珍惜人与人之间缘份,可惜她是只千年蝶精,不愿涉人人间情爱。
淡了吧!她不再有爱人的悸动,时间的洪流让她几近无欲无念,进入老僧入定的境界。
「来不及了,我已经爱上你,你要为我这一生负责。」烈女怕缠郎,牛魔王怕铁扇公王。他不怕打动不了她的心,有志者事竟成,他一定要成为她最爱的男人。
「负责?」她要怎么对他负责,人蝶殊途。「你看太多电视了。」
紫蝶叹了口气,为了他语气中的认真忧心,再过六个月就满千年了,他的爱得不到回报。
「紫蝶,你看我的眼睛盛满对你的爱意,你不可以抛弃我喔。」电视又没有她好看。
说到电视,他机伶地转到动物频道,看似和胡翩翩抢电视看,其实是怕她转到综艺节目,看到他出现在萤光幕上。
不是他自吹自擂,除了少数和人无关的频道外,几乎处处可见他的存在,不管是广告或电视节目,曝光率之高无人能及,无孔不入的深入每个家庭。
要不是他幕前幕後的形象差之甚远,这会儿准让人认出来,无论他怎么装疯卖傻也没用。
「阿谷你……」紫蝶不知道该说什么劝他才好。「缘份有深有浅,你会遇上更适合你的女孩。」心有点空,像少了什么似。
他笑咪咪地抱住她,无赖地在她胸前蹭来蹭去。「我已经遇上了呀!」
「我指的是我以外的女人。」他的表情无邪得让人狠不下心推开他。
无所谓的男女之情,他的举动就像一只小粉蝶停在手指上轻吮,她的心情是愉快的,不会狠心地将他赶开。
「除非世上有像你这么像蝴蝶的人,否则我的心意至死不渝。」
他的神情专注没一丝戏谑,深深撼动她的心。
那一瞬间,他俊帅的侧脸显得特别严肃,猛一回头,欲嘲笑他的胡翩翩恍了恍神,分心的忘了开口,一闪而过的画面快得抓不住。
没错!她一定在什么地方见过他,可是模糊的影像就是无法凝聚,刚要想起来又被他爆笑的言行打散,始终接不上那条断掉的线。
到底在哪里见过呢?她要好好的想一想。
「当然啦!世界上没有人比得上你在我心目中的地位,你是我的心、我的肝、我的生命和灵魂,没有你我只是个行尸走肉的废人,宛如风中的残烛,随时有可能熄灭。」
刚刚动人的情话说得无比诚恳,谁知一下子又变成搞笑演员,执著她的手又亲又吻,惹得她哭笑不得。
「傻孩子,动情的人是不能成仙的。」她身边不少同类为了虚无缥缈的情爱舍弃修为,他们的行为可说是愚蠢。
但求长生,这不是他们当初的心愿吗?
她不懂人类短短百年的寿命有何珍贵,转眼间黄土一坯,实在不值得为他们触犯天条,被留下的人尝到的只有无穷尽的思念呀!
紫蝶为消失的朋友伤感,同时也庆幸自己数百年来不曾动过爱欲,否则她将难以修成正果。
只是她仍有些放不下人间的一切,心头有著莫名的惆怅,似乎错过什么未去尝试,梗在胸口难释怀。
「别叫我孩子,你看起来比我小三、四岁,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们的爱会轰烈得叫天地同欢。」何况他又不想当神仙。
没听过只羡鸳鸯不羡仙吗?拥有爱情的他会是全天下最幸福的男人。
「老了。」人老,心亦老,她都忘了自己也曾年轻过。「我的年纪比你想像来得可观。」
九百九十九岁了,能不认老吗?
没听出她语气中的沉重,一脸笑意的韩青森在她唇上飞快的啄了一下。「就算你比我奶奶还老,我还是爱定你了。」
反正他也会老嘛!短短几天,他已经规画好未来,幻想她穿上白纱礼服走向他,在神的见证下成为他至爱的妻子。
「你……」她笑得好无力。「不要爱上我,你会後悔的。」
「不,无怨无悔,我就是爱你,山崩地裂也动摇不了我。」他眼中的坚定令人动容。
但不包括她。
「但如果我把爱情典当掉了呢?」
一说出口,她自己也吓一跳,好久以前的记忆忽然跃上心头,她几乎遗忘这段不堪的过往。
是的,典当爱情。
在她是只刚成形的小蝶精时,她曾经非常痴狂的恋上一名人间男子,渴望与之共结连理,一刻也不愿分离。
经过这么多年以後,他的容貌和声音已经不复记忆,甚至连名字也远远抛在过去,她不再有心痛的感觉,也忘了当初爱他的理由。
可笑的是,她不记得恨他的原因为何,现在却赫然想起因为年少轻狂而典当掉的爱情。
「典当爱情?!」爱情能买卖吗?他还是头一回听闻。
韩青森当是听了一则笑话,笑不可抑,直呼她才是受了电视影响,满脑子都是不可能发生的奇闻,当金、当银、当房子,就是没人能当爱情。
反倒是一旁的胡翩翩表情古怪,若有所思地睁大眼,满脸复杂地挪动附了滑轮的圆凳靠近紫蝶,欲言又止的反刍肚子里的疑惑。
蝶姨不会也遇上那件怪事吧?至今她仍觉得不太真实,像作了一场荒谬怪诞的梦。
「蝶姨,你真的把爱情押给当铺了吗?」难怪她清心寡欲,没有一丝情生意动的迹象。
紫蝶笑而不答,反问她一句,「春假只剩下一天,你赶得上夜班车吗?」
出谷後再行一段山路下山,她赶到火车站大概也七、八点了。
「啊!完了、完了,我的行李还没整理,火车票也没买,我一定会被室友骂死,她交代的名产我一件也没买。」死定了,她会被凌迟。
像被踩到尾巴的猫儿,她倏地跳起来,紧张万分的苦著脸,将过错怪在来路不明的男子身上,全是他害她分心,只记得拷问他。
「别急、别急,早替你备著呢!」迷糊的丫头,真不知道她怎么在大城市生活。翠羽将整理好的背包交给她,一张单程火车票妥当放入她上衣口袋。
「翠羽姑姑,你真好,我爱死你了。」她高兴地啵了翠羽一下,两手穿进背包的带子一背。
「说我恶心,自己还不是肉麻得要命。」两个女人抱在一起能看吗?还是他和紫蝶拥抱的画面比较唯美。
习惯奇奇怪怪的人进进出出,韩青森一点也不奇怪她口中的姑姑、阿姨的称谓,论辈不论岁嘛!她真是可怜,排行最小。
「要你管,没有记忆的笨蛋。」胡翩翩朝他吐吐舌头,故意在他面前亲紫蝶一下。
他当场哇哇大叫地叫她快点滚,喧宾夺主地赶她去坐车,一副她的口水含有剧毒似,在她吻过的地方又多亲两下消毒。
两人幼稚的行为看在紫蝶眼里是好笑又好气,忧喜参半的打断两人的争宠。
「小翠,送翩翩一程吧,免得她真的赶不上车。」她口中的「送」是直接将她丢出谷。
掩唇一笑的翠羽会意地点点头。「是的,小姐,小翠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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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她……她是怎么出来的?砰地一声就由雾里走出来,她是不是山精要出谷食人……」
暗叫了声糟的胡翩翩脸上一恼,故作姿态地乾笑一通,假意没看见一群筋疲力尽的高知识份子脸上那惊愕神色,从容地打一旁经过,
春假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加上周休二日刚好九天有余,她回来的时候,他们刚要搭组合屋,没注意她绕小路进入山林。
如今春假都过完了,她以为再有耐性的人在迷雾森林中一再迷失後,也该鸣金收兵打道回府了。
没想到这年头不信邪的人特别多,谷里有一个,谷外一大票,把子不语怪力乱神的思想发挥到极限。
孔老夫子地下有知也该瞑目了,愚徒愚孙深信不移,非要以身相试,大脑萎缩的不信人以外的生物比他们更高明一等。
既然有超能力者、特异功能和耶稣,为什么不能有山精妖怪呢?万物皆有灵性,只在於有没有被人发觉。
可惜她终日和非人类相处得太过愉快,没预料到这一夥人还不死心,不屈不挠的和紫蝶幽谷耗定了,不达目标誓不撤退。
要瞪就瞪吧!反正她不痛不痒,瞪掉了眼珠子是他们活该,台湾的土地已经过度开发了,他们还想怎么样,将岛凿沉了吗?
「站住。」
咦,耳朵好痒,那声非常有魄力的「站住」应该不是针对她,她还赶著追火车北上。
八成是那个软骨头的阿谷在骂她,一个来历不明的「客人」也敢赶她,大概想再跳一次山谷,活得不耐烦了。
要不是时间来不及,她一定狠狠的踹他两脚,看他敢不敢再嚣张。
一道山一样的黑影挡住她的去路。
表情不耐的胡翩翩由鼻孔哼出声音。「嘿,穿黑西装准备参加丧礼的先生,要致哀请走右边,奠仪放左边,马路不是你家开的,麻烦不要杵在路中央当路标。」
「你住在紫蝶幽谷?」没有赘言,窦轻涯开门见山地挑明。
哈!她有回答他的义务吗?「不好意思你挡到我的路了,请你把脚移开。」
她这辈子最讨厌比她高又不识时务的人,一百六十七公分就东方女性而言,算是高挑的了,加上五公分高的高跟鞋,她已经是鹤立鸡群。
偏偏这个家伙像是打巨人国来的,以她的高度居然只看见他的肩膀,而且是向上斜了三十度角,简直是不可饶恕。
还没见到他的脸,她已开始起讨厌他了,上天造人没有谁比谁优秀的道理,他的傲慢就让她先扣二十分。
「你是紫蝶幽谷的居民。」他肯定的说著,斯文的镜片下闪过一丝锐利。
「你谁呀!调查户口吗?我现在没空理你。」她意图绕过他,不想浪费口舌。
他态度强硬地拉住她。「带我们进谷。」
厚!土匪呀!大声就能叹压人不成,她又不是被吓大的。「有本事自己闯,别丢人现眼地欺负小女生,大、叔——」
他眉头皱了一下,为她的不驯沉下眉。
平时他可以和颜悦色的诱之以情,以一贯的手段软化她的防备心,进一步获得自己需要的资讯,必要时,他温煦如和风。
可是历经一连串的失败後,他的容忍指数已到极限,她的出现无异是导火线,引发他压抑多时的挫折感,他不信摆不平这座诡谲莫名的蝴蝶谷。
「我是天翼集团的代表,希望能与贵谷主人亲自会谈。」他并未松手,口气高傲得像在下命令。
「然後呢?」
「然後?」
一见了面又如何,威胁利诱我们开放紫蝶幽谷供财团赚钱?」她不屑的连哼三声,语气轻蔑。「你们这些短视的投机份子眼中只有钱,就算要你典父卖妻也无所谓,反正满身铜臭味嘛!不过你想都别想碰我们一草一木,谁想破坏蝴蝶的栖息地,就是我们的敌人,抱著你的钞票去死吧!」
她用力的以穿著高跟鞋的脚踩了他一下,但他却面不改色的冷视她,像毫无痛感的紧抓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