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律师,你的火气太大了,我想青草茶是没有办法帮你彻底消弭火气的,所以就帮你准备了养肝丸,保证可以帮你降肝火、消火气。”
这时事务所的电话铃声适时响起,安娜立即转回自己的座位,一把抄起了话筒,“Justice事务所,很高兴为您服务。”
她停顿了一下,按下了保留键,“左律师,你的一线电话。”
“谢谢。”左悠扬礼貌性的向安娜轻轻颔首,拿起了话筒贴近耳边,“喂,我是左悠扬。”
原本三十坪不到的事务所尚飘荡着一股温暖和煦的暖气团,匆地在眨眼间凝结成窒闷的冷气团,挑起了在座每一人的敏感神经。
成律胤瞪大眼看向脸色紧绷的左悠扬,以眼神控诉他在瞬间发散出的冷冽气息已经严重影响了室内气氛。
“你确定?”肃冷的语气自左悠扬唇问吐出,“她真的失踪了?”
左悠扬,Justice事务所的合伙人之一。
他的脾气温和,性格稳健踏实,他的思绪一向条理分明,处事果决冷静,再加上一张温文儒雅的皮相,使他在律师界、法庭上都建立了良好的声威,然而……
“我付钱给你可不是想得到这种消息。”他说话的语气依旧轻淡如风,可眼角溢出的寒光已经说明了他的怒气。
然而,这位看似好好先生、万事好商量的左悠扬可一点儿都不好商量,一点儿都不是好好先生,至于脾气……嗯--最好不要惹到他,否则就让你吃不完兜着走!
成律胤举杯将青草茶饮尽,抓起外套披上,目标明确的锁定事务所大门。
解观之慢慢地将最后一口起士蛋糕送进口里,目光隐约的瞄向大门,暗惦着最佳时机,好能够以最快动作远离这场突袭的冷气团。
安娜则是悠悠哉哉的轻轻哼起歌来,反正她离大门最近,逃出生天的机会比谁
都大,所以她一点都不担心会受到冷气团波及。
“我雇你就是为了要确切掌握她的行踪,既然她失踪了,你也被我开除了!”左悠扬摔上话筒,眼眉问清楚浮现一股无法挥去的忧虑及焦灼。
“该死!”他一拳击上桌面,紧抿的唇角隐现出一丝无奈、一点气愤、一缕捉摸不定的情意……
好了,这就是最佳时机了,她得要赶快闪人了。安娜缓慢的放下杯子,打算以悠闲的姿态退场,不巧,电话铃声又响起,她反射性地接听电话。
“喂,Justice事务所。”她面容含笑报上事务所名时,却在心中重重扼腕。
她的逃生之路啊……为什么在此时此刻看起来离她如此之远,身为秘书的职责教她无法抵挡接听电话的反射性动作,真是可恶啊--
“左律师,您的一线电话。”她赶紧按下保留键,把电话转给正逐渐加强冷气团威力的左悠扬。
左悠扬绷着脸接听电话,“喂,我是左悠扬。”
随着时间一秒一秒的消逝,他的脸色也渐渐从冷肃转变成化不开的凝重哀愁。
“好,我知道了,我马上就去。”他抓起笔飞快的写下一串文字后,猛地挂上电话,人也跟着倏地站起。
他一连串的动作瞧得正要蠢蠢欲动逃难的三人一阵怔忡,率先回过神的解观之清清嗓子开口:“阿扬,你要出去?”
“嗯。”左悠扬的脸色依旧凝重不化,“还记得大学时那位鼓吹实行动物保育法的李教授吗?他去世了,我要去上炷香。”
简单说明完毕,他也不多停留一分,披上西装外套后便笔直地朝大门走去,没一会儿功夫便离开了众人的视线。
“那位李教授……他好像是兽医系的教授,跟我们好像一点关系也没有不是吗?”当左悠扬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后,成律胤提出了疑问。
“跟我们是没什么关系,但是跟阿扬的关系可大了,要不是因为李教授的关
系,他不会认识胧光,也不会……”解观之下意识地住了口,只因为胧光这个名字是他们事务所的禁忌,更是左悠扬心中永远的痛。
“解律师,左律师他人现在不在这儿,你不用害怕。”进入事务所三年,她也知道这位姓夏名胧光的女子是左悠扬心中最深最深的伤,同时也是大伙儿口中的禁句。
“是啊!那个阴险阿扬已经离开了,我们爱怎么讲他都听不到了。”思及此,成律胤刻意放大了声量,思绪却绕上了导致冷气团进发的一通电话,“对了,刚才听阿扬的口气,好像胧光失踪了……”
身为阿扬的好友兼台伙人再兼同居者,他们比谁都明了阿扬对胧光的死心眼,也知道这些年他一直掌握着她的下落及举动。
阿扬是他们之中最为冷静思虑的人,但是只要一沾上胧光,他就全部乱了套,甚至是失了心,胧光可谓是阿扬的命中克星呀!
解观之摇摇头又叹叹气,“爱情……就像是一个解不开的谜,没有一个明确的方向及答案。”他将扫空的空盘置于一旁,“安娜,可以再给我一份起士蛋糕吗?”
既然冷气团的制造者已经离开了,那他就可以继续品尝蛋糕的美好时光。
“观之,你这句话就说对了,爱情……真是难解的谜啊!”成律胤跟着摇头晃脑,顺手倒出了一颗养肝丸,“安娜,给我一杯开水。”
“好好好。”好脾气的安娜赶紧起身为他们张罗,顺道补了一句,“希望左律师可以解开这个谜团,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李茂青教授一生都为了动物在奔走!
这是他对李教授存在最深刻的印象,当时他为了多了解动物保育法而利用闲暇时间当个旁听生,那时候的主讲教授就是这位古道热肠的李茂青教授。
而他也在这堂课上邂逅了她--一个名为夏胧光的特别女子。
她的出现是他所料未及之事,她的笑仅仅在一瞬间便夺走了他的心,她的柔、
她的好、她的善良都是让他陷得无法自拔的种种诱因……
然而,情越深、意越真,他所受的伤害也相对的深刻且无法抹灭。
将车子停进了灵室外的停车格,左悠扬一个闭眼冥想,将往昔回忆给冰封在心中深处,带着浓浓愁闷熄了火、步下车。
灵堂外,摆设着团团花卉,从这儿可以看出李教授的好人缘。
信步走进灵堂,在签名簿上签上了大名。还记得他最后一次看见李教授是在五年前,他带着满足的笑,带领着一群兽医团前往非洲去。
五年,短短的五年便已人事全非。
踏进了灵堂,他看见了李教授漾着热络笑意的遗照就摆设在灵堂的中央,教授夫人则一脸哀戚的立在一旁。
眼光再往旁移去,一张白净哀伤的小脸陡地窜入眼瞳,引发出一连串惊悸及憾动。
“你!”她!她不是……
白净小脸的主人茫茫然的抬起脸,视线与左悠扬惊异的目光在半空中相遇交缠,她亦讶然地瞠大圆亮双瞳,小嘴一扁,难掩伤心的珠泪自眼角并出。
“阿扬!”她轻唤一声,不顾前来拈香宾客的睽睽注视,飞奔扑进他的怀中。
“胧胧?”真的是她?真的是……她不是失踪了吗?
“阿扬……”无法抑止泪水的夏胧光紧紧抱住他,一股脑儿的倾倒出她不舍的哀情,“教授他走了……丢下我们一班学生走了……他是个老好人,老天爷怎么可以如此残忍,为什么……”
五年了……五年了……五年前她义无反顾的加入了李教授的医疗队,没有知会他一声、没有说明一下,她就这么收拾好包袱跟着李教授远赴非洲。
五年了……她一头亮丽柔美的长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头柔软服贴的俏丽短发,一张白净的小脸依旧柔滑,那股楚楚可怜的气质依旧,那双灵动清澈的水瞳依旧璀璨得令人为之怦动不已,她的唇……也一如他想像中的美好……
他的手温柔且怜惜的捧起她的脸,炯亮的目光贪婪的描绘她每一分每一寸的美丽,灼灼的视线刻画出他的想念、他的疯狂、他的执着。
“阿扬……”她抬首,与他的凝视交缠。
他狂热的视线依旧、温柔依旧,他依旧是记忆中的他,一直烙印在她心中不曾离去的他--
乍见她柔情款款的双眸,左悠扬猛地醒悟过来,一把推开她,“你干什么?”
“我?”她不解他突来的冷漠从何而来。
“你忘记了吗?我们已经分手了!”他沉着声,提醒她这个该死的事实。
夏胧光吸吸鼻,努力控制住奔窜的泪水,听到这句宣告,她愣了一下,轻柔且迷惑的反问,“分手……我们有分手吗?”
第二章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他就知--道!
左悠扬咬牙切齿的凝视着一脸疑惑不已的夏胧光,怒火及不甘迅速地在胸臆间堆积起来,一张温文尔雅的面容蒙上了冰冷寒霜,抿紧的唇片微微抽蓄着。
“怎么?我有说错吗?”
夏胧光一脸莫名的睇着他,见他的眼眉快皱成一团,她习惯性地伸出小手帮他抚平,“你在生气?为什么生气?”
每次他只要一生气,眼眉就会皱成一团,他不会开口大骂,也不会暴跳如雷,唯有这个小地方泄漏了他的情绪。
“我为什么要生气?”他深吸口气,努力想要平抚骤起的火气。
此刻,他羡慕起可以随兴爆发火气的阿胤,至少他可以直率的表达出他的不
满、他的不爽,而他……抱歉,他个性内敛,再加上后天的修养,他怎么也无法像阿胤那般清楚地表露出怒气。
夏胧光迟疑了一下,傻呼呼的回应,“对呀,你为什么要生气?”
此话一出,左悠扬僵硬的扯唇,露出一个难看至极的笑脸,眼角余光发现正有好几十双眼一直紧盯着他们,每一双眼睛的主人都准备看场好戏。
他一个抿唇,拉起了她的手往灵堂外走去。
“阿扬,你不先上个香吗?”她任他拖着走,犹豫的回头张望。
“不了,因为现在我有比上香更重要的事要做。”他愤愤难平的挤出话。
“哦,什么事?”沉浸与他重逢喜悦中的夏胧光没有察觉到他眼底的冰寒,也感受不到他狂炙的怒火,依旧天真的问。
那就是跟你算总帐!
左悠扬隐去了内心想法,冷冷的勾起唇,“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嗯。”她点头,全心的信任他,一如从前。
视线轻巧地落在两人交握的双手上,她可以清晰感受出他的温热透过肢体接触传递给她,柔柔地化去了她涌上心头的哀伤情潮,一如从前。
她想念他!
她好想念他!强烈的思念在见到他之后一发不可收拾,想念在视线交缠、凝睇间发酵,她无法欺骗自己的心、无法忽视他对自己的重要性,无法不承认,她的心一直悬于他的身上。
绕了整整半个地球,她所失落的半颗心在他身上寻得了圆满,一如从前--
“好,我们现在可以好好谈谈了。”带领着她来到停车场,他也倏地放开她的手。
乍然失去他的掌握及温暖,夏胧光有些失望的噘起嘴,贪恋不已地反握住他的手。
“你在干什么?”她的举动再一次震慑住他。
天!她到底要动摇、摧毁他的意志到何时?她到底要折磨他脆弱的心念到何种
地步?
“呵呵……”她嘴角漾出稚气的甜笑,毫不掩藏她的真诚心意,“我还记得……以前我老喜欢这样向你撒娇,你的手……还是像以前的温暖,让我好想念……”
夏胧光轻轻抬起他的大手,然后将脸颊贴上他的掌心,像只可人的猫儿徐徐磨蹭着他的掌心肌肤。
她脸上盛满了迷人的享受神情,她半合起的双眼透出点点情意,弯起的唇办噙着满足快乐的色彩。
情不自禁!
左悠扬发现自己无法抵挡她的魅惑,他知道她所表现出的一切皆是无心,但她却不知道这份无心已轻易地捣毁他的坚持意志,情不自禁地只想要好好吻她、复习她的美好滋味。
正当他的唇不受控制地贴近她,鼻间又猛地窜进了属于她的独特馨香,思绪遭到过往时光的牵动,让他想起在她的身上总有股似有若无的香气。
她的香……让他念念不忘到至今,她的傻气笑颜总是如影随形的跟随着他,她的喜、她的哀、她的悲、她的怒一直深深印在他的脑海、烙在心上,直到她一次又一次的离开他,践踏了他的一片情真--
匆尔,他的梦醒了。
她离去时所造成的痛仍让他至今难以忘怀。
“放开我!”他神情冷漠的抽回手。
“怎么了?”对于他顷刻无情的面容,她突然感到陌生不已,“悠扬,你在生气?”
“是的,我在生气!”面对她,他不想假装,也无法掩藏住对她的狂奔怒火。
“生气?”望着他俊雅的面容,疑惑再度袭上她的心,“为什么?”
“为什么?”他全身的神经因她这无心的问话而绷紧。
为什么她可以表现出一副船过于无痕的天真模样?为什么她可以轻易地抹煞她一手造就出的痛苦?为什么……她依旧该死的让他心动不已?
“是啊,你为什么生气?”她以为他是高兴的,因为他们分别了五年才得以重逢。
“哼!”左悠扬冒出一记嗤声,“我能够不生气吗?我的女朋友--你!五年前不说一声,拍拍屁股走了,我这个男朋友竟然是最后一个才知道的,等我赶到机场时,你已经离开了……”
“是我的错……”她垂首,诚实的接受他的指控,“我没有告诉你一声是我的错,但是你应该可以知道,我有多么渴望可以学以致用,所以当李教授在校内征召医疗团队时,我就无法控制自己……”
“总之,你狠狠地甩了我!”这才是最终的结论跟残酷的现实。
“甩了你?”迷糊的双瞳突地瞠大,小嘴吃惊的一张一合,“我--我没有。”
“你的离去不就是说明了我们的关系正式画下句点吗?”他的眼角凝着冷光,更无法相信她竟然还可以伪装无知到这地步。
她摇摇头,从未想过要与他结束关系,“我……我没有这个意思啊……”
“你没有这个意思?”他的音调不自觉地失控拔高,冷静理智逐步被团团恼火给围住。
“嗯!我知道我没有告诉你一声是我不对,但是……”白嫩的双颊染上一抹醉人霞红,语调柔腻惑人的低诉:“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与你分开,从来没有……”
她嫣红的双颊、低哑惑人心神的甜软嗓音再一次夺走了他的注意力,让他暂时忘却了遭她叛离时的痛苦。
五年了,她离开他整整五年了,而今她回来了,人就在他的面前,轻轻启口吐露着她的怀春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