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呢?”无痕转过头来询问筱妍。
“和采荷相差无几吧!我实在无法想像一个没有感情的婚姻生活。”筱妍老实地说。
“这么说来,你一直迟迟不肯下嫁鸣重,是因为你们的感情还不够深刻?”
“不--”筱妍大声地否认,强烈地表示不赞同,“我相信鸣重与我能白头偕老,只是……我觉得自己还年轻,不太想受到一纸证书的束缚。”
“既有相当的信心,还有什么值得迟疑的?”觉得她的心态很矛盾,无痕不以为然地说着,“婚姻之于不同的人,就有不同的理由与结局;也许是爱情、恩情,或许是利益、权势的延伸。总之,双方各取所需,有付出也有回收。”
“感情岂能以此衡量?它是超脱这一切丑陋现实的无形物质啊!”
“难道爱情本身不是种交易?一个巴掌拍不响,倘若永远只是单方面的付出,这份‘高超’的感情还能够继续维持下去吗?”
“你把它说得好丑恶、好贱价喔!”筱妍皱着一张小脸,不敢苟同地摇着头。
“筱妍,无痕说的虽然实际了点,却也是现实残酷的一面。”采荷平静地附和无痕的看法,又问:“无痕,你既然这样想,为什么还不避开?”
“结婚与否,对我而言并无不同。如果对象是其他人,我自会尽速摆脱。但对方是龙亢天,我不想做徒劳无功的尝试。”无痕回答了采荷的疑惑。
“他不愿放手?”
“至少就目前而言,我是没有希望达成这个目标。”
“龙亢天有这么棘手难缠?”
采荷与筱妍不禁要对未曾谋面的龙亢天致上最高的敬意,佩服他居然能困住无痕。
不过,见识过鸣重于邦彦的能耐,能教他们心服口服地唤声老大的人,当然得有几把刷子才行嘛!
“你是在他的淫威之下,才在美国停留这么久?”筱妍臆测着。
“那倒也不是。”无痕有些失笑地否决她的说法,“他虽是个强势的人,却也不屑做出这种举动。会停留那么久,不过在等待一个适当的时机,希望他会突然失去兴趣,将注意力转移至其他事物上,我也能落个清闲,与他毫无瓜葛。”
“成功了?”采荷乐观地问。
无痕未置可否地耸耸肩,她自己都不敢肯定了,如何回答她们的问题?而且,她也不敢轻忽当时他说话的语气和神情,仿佛他很快便会前来寻她似的。
采荷和筱妍第一次感受不到无痕的自信、胸有成竹,忍不住怔忡起来。难道……这短暂的偷空,只是龙亢天的……缓兵之计?
“楼爷爷的事,你为什么隐瞒不提呢?”采荷转变了话题。
“谈不上什么隐瞒,只是不想弄得太过铺张,吵吵闹闹的反而烦人。”无痕神情淡漠地表示。
“难道你还拿我们当外人看,连让我们致哀的机会都不给?”筱妍怪里怪气地提高嗓门。
“外人、内人不都是人,哪来那么多的悲哀?!只要你们有这份心意,爷爷在天之灵也会知晓,又何必在乎形式?”
“你该不会连龙亢天也没有通知吧?”采荷突然问。听她说话的语气,十成十是连丈夫也懒得告知,大概是觉得没必要多此一举吧!
“告诉他做啥?除了龙老爷子,龙氏上上下下没一个认识爷爷,难道要我请他们来泡茶、磕瓜子?”无痕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你与龙亢天究竟是对什么样的夫妻啊?”采荷顿时觉得心灰意冷,表情相当挫败。
有无痕这样的老婆也就罢了,连她另一半的龙亢天也对自己老婆的事不闻不问,他们算是哪门子的夫妻?“据我从鸣重那儿得来的消息,龙亢天是个为所欲为、罔顾道德伦常之徒,对于他的毫无反应,我是一点也不感到讶异。”筱妍在一旁凉凉地说着,不无安慰她的用意。
“别妄想将你们心中根深蒂固的那套去套用在我们身上,不仅我不适用,连龙亢天也不睬这些琐事。”无痕不想再谈这些芝麻小事,更不想讨论自己与龙亢天之间的种种。
好不容易才摆脱他,她巴不得把一切与他有关的事抛到九霄云外,她才没兴趣时时将他放在嘴边提醒自己哩!
“时候不早了,你们自己随便挑间喜欢的房间休息,明天筱妍还得上班。”推开书房沉重的门扉,她侧身让她们经过。
“就知道你最不近人情了!自己是个工作狂就算了,连让人家偷懒一下也不肯。”筱妍低声抱怨着,随便走进一间客房。
“睡觉去吧,你就光想着偷懒。”采荷笑着摇摇头,选择了筱妍对面的房间。
“等你和鸣重结婚时,我会放你一段长假,让你们恩爱地度个蜜月。”留下一句嘲弄的话,无痕走回自己的房间。
就这样,休息不到几个时辰的无痕,在晨光中前往公司处理一切事务,日子也如同以往般前进着,察觉不出有何不同之处。
第九章
邦彦和鸣重除了忙着龙氏本身在台发展的事业外,虽会不时前往龙飞集团,却只是为了各自的私事--鸣重与筱妍是公认的一对,邦彦与项思萍亦擦撞出感情的火花,让无痕顿时觉得自己经营的似乎是间婚姻介绍所。
无论如何,日子就在平淡中慢慢度过了。
这一天,无痕与平常一般,在万家灯火的簇拥下,成为办公室最后一个离开的人。
拎着未完成的文件回到家,无痕惊讶地嗅到满室的食物芳香。家中老仆们早在多年以前便放弃替归无定时的她准备晚餐了,今天怎地一反常态?她心中才感到奇怪,耳朵便听到阵阵人声由饭厅出。
即使觉得有些反常,无痕亦未曾将此事放在心上,直觉是张妈、刘嫂她们正在款待自己的朋友,脚步没有减缓地就想往书房踱去。
“哎呀!少爷回来了,你要不要先用餐?”张妈踏出餐厅,便瞧见无痕的背影。
无痕头也不回地说,“不了,你们慢慢用吧!”
蓦地,她感觉到一道熟悉的目光;她缓缓抬眼对上一双久远的邪气黑眸,同时听见数个脚步声自身后传来,此起彼落地喊着“夫人”。
时间仿佛冻结了似的,无痕僵愣着,眼睛眨也不眨,不相信地望着龙亢天略带戏谑且饱含笑意的脸庞。
“怎么一脸的惊讶?是因为太过思念,不敢相信我真出现在你眼前,还是以为我应该遗忘了你的存在?”亢天坏怀地打趣着,相信她绝对比较喜欢后者。
“你……怎会出现在这里?”用力眨着眼,无痕抑下心底的诧异。
他的出现本属意料之中,只是--不该这么快,也不该是在她家。之前,即使知道楼家的位置,他也从未踏进楼家大门,而且他也有自己的居所,不是吗?
“你在这里,我当然不请自来罗!”亢天神态轻松的搭上她的肩膀,“对我这多日不见的夫婿,你的态度好像有些过于冷淡了,无痕。”
无痕在心中嗤声以对,难道要她送上热情的拥抱,或是缠绵悱恻的亲吻?啐!她还巴不得他就此消失在自己眼前咧!
“刘嫂替我们接风,特别吩咐张妈准备丰富的菜肴,你也陪我一块儿进食吧!”口头上虽带着询问之意,亢天的行动却是不容拒绝的强硬。碰触到她手上的公文,他自动地接过手去。
“你用餐吧!我在一旁处理这些公事。”没想过与他争执,无痕平和地表示。
“不行,难道你想害我消化不良?”
“我不饿。”无痕摆明了没兴趣陪坐在一旁看别人用餐。
亢天轻拍着她的头,像是安抚小孩似地,“现在你先陪我吃饭,等一会儿换我陪你办公,很公平吧!”
才快!无痕在心头嘀咕,时间就是金钱,晚一点处理公事,就代表她的休息时间又要挪后。说好听是陪她,其实根本是在干扰她。
“其实夫人何必这么辛苦,有事交代下去就成了,否则请那些员工是做什么的?”万里边动着筷子边说,将他们这些管理阶层人员的心态表露无遗。
无痕的目光有意无意地在邦彦与鸣重身上打转,漫不经心地开口:“我是很想这么做--如果你们不把我手下员工的心一个个偷走的话。”
本想进攻满桌色香味俱全佳肴的邦彦与鸣重闻言不禁停住了手,有些困窘地干笑数声。
“原来你们俩在台湾忙着谈情说爱、勾引良家妇女,而不是将重心摆在公事上?”逍云高高地扬起剑眉。
“天地良心啊!我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将老大的交代当作耳边风。对于分内的事,我可没有丝毫怠慢。”邦彦大声地为自己辩解。
“少来了,连鸣重这个死脑筋的家伙都敢在老大的眼皮底下沉沦于温柔乡,你能比他好到哪儿去?难怪你们办事的效率如此低落,花了那么长时间才搞定一间分公司的成立!”初阳嗤声相对,神态满是轻视。
“如果你自认为能做得比我们快又好的话,大可将一切接过手去,看看事情是否真有你说的那般简单。”鸣重拉下了脸,“我自问无愧于老大的托付。”
在他们一来一往的唇枪舌剑中,亢天安然自在地喂饱自己饥肠辘辘的肠胃,对他们的斗嘴早已习以为常。
而造成他们针锋相对的罪魁祸首则是一手托着腮、一手无聊地在桌上乱敲,等待亢天酒足饭饱。
“你当然觉得自己没错罗!可是老大一定不相信你的说词。是不是啊?老大。”万里转向亢天寻求认同。
“别拿这点小事来烦我,你们慢慢去争执吧!有什么结论记得通知我。”以餐巾擦着嘴,亢天将椅子往后一推,勾起无痕的公事包,顺势扶着她的肩膀。
邦彦等人目送他俩的背影,知道老大并无责怪之意。
“看来,我们今晚可以自己找乐子去了。”逍云接着结束用餐,喝着热茶去去油腻。
“才多久没见,你们已经不必随时等候老大的差遣了?”邦彦好奇地问。其他人也就罢了,但初阳可是老大的随手保镖呀。
“用脚底想也知道,老大和夫人要培养感情嘛!谁会要我们这些超强的电灯泡?你老兄也未免太不解风情了吧!”万里投给他一记白眼。
培养感情?鸣重闻言忍不住有些怀疑,想像不出老大与夫人谈情说爱的场面,反倒觉得全身的鸡皮疙瘩都快掉了满地。
本来嘛!夫人由内冷到外,一副淡然处世的模样;老大虽然游戏人间,却只懂得掠夺而不知体贴。这两人凑在一起,恐怕也难激起半点火花,又哪来的感情可以培养?
“你少一副质疑的表情,不相信老大他们也有感情可言?”初阳批评着,“在洛杉矶时,老大也是每天陪伴夫人处理公事,不肯让夫人离开他的眼界半步;甚至为免夫人受到有心人的突袭,连逍云也成了夫人的随身保镖。”
“这倒是其次,只是苦了万里。夫人只是在他面前露出个笑容,老大便因此处处刁难他。”逍云回想那一段时日,好笑地述说着。
“真的假的?”邦彦瞪大了眼,惊奇地差点连嘴巴都合不起来。
“骗你干嘛!反正那阵子我是做什么错什么,只差没被发配边疆。”万里感叹地摇头,相当无奈地表示。
“老大真动了心?可夫人回来的那段时间,老大不也常常与其他女人传出绯闻吗?”鸣重仍抱持着存疑的心态,不太相信他们所说的话。
“只要夫人在身边,老大根本就对其他人视若无睹。”逍云平稳地指出事实。
“管这么多做啥?反正老大现在又和夫人聚在一起了,我们就等时间来证明一切,何必在此胡乱猜测?”万里跷起二郎腿,一派悠闲。
说的也是,他们这些局外人干嘛如此兴高采烈地讨论?人家两个当事人反应都没这么热烈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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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中国人团圆的重大节日,家家户户皆沉浸在欢乐的气氛之中。
这是无痕与亢天共度的第一个新年,连岳风也不辞辛劳地搭机返抵这个阔别已久的小岛,与自己的亲人共同体验新年的气氛。
“唉,我都几乎忘了过新年的滋味了!”岳风带着慷慨的口吻说着。
“反正就我们几个人,平常围着桌子一块儿用餐的情况,跟过年吃年夜饭也没什么两样。”亢天杀风景地表示,不以为有什么了不起。
对无痕而言,新年和一般日子并无差别,反正她总有忙不完的公事、出不完的差;今年难得碰上这么多人一同过节。
岳风自怀中拿出早准备好的红包,依次发给逍云、邦彦、万里、初阳和鸣重。然后他转向孙辈,“无痕,这个是给你和亢天的,让你们有个平安顺遂的新年。”
无痕不是不晓得这个习俗,只是从小到大,她从来不曾拿过红包,因此一时间仅是愣愣地望着龙爷爷手上的红纸袋。
“既然老头子嫌钱多,你又何必跟他客气?”亢天在她耳边说着。
看见他眼底的欣然同意,也感受到龙爷爷的鼓舞,无痕伸手接过厚厚的红包,有些生疏地说了声谢谢,也祝他老人家身体健康。
“好!承你金口。”岳风笑眯了眼。
不知怎的,无痕觉得内心有个角落正在慢慢地塌陷,一股莫名的感受盈满胸怀。
看着大家移至客厅谈论着鸡毛蒜皮的小事,无痕偷偷踱回寝室。亢天岂会错过她的消失,当然也踩着轻悄的步伐随之在后。
“怎么偷溜了?嫌他们太吵?”开口打破她的冥想,亢天悄然出现在她的身旁。
来不及收拾起紊乱的心绪,无痕光低垂着头,匆匆地摇头。
亢天强迫地抬起她的下颚,瞧见一双微红的眼,“感动得想哭?”
他不说还好,一问之下,无痕凝聚在眼内的珠泪便滚落双颊,连她自己都感到诧异。
怎么会?从不识哀愁的她怎会因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落泪?她伸手想拭去脸上的湿意,却徒劳无功,泪水愈益泛滥成灾。
从来不哭的人一旦流泪,总是一发不可收拾。
轻吻着她的泪滴,亢天低笑地说:“好咸!总听别人说起,愈少流泪的人,眼泪也就愈咸。我本来不相信,没想到竟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