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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做1/2情人 page 11 作者:沈童心

  “你的房间通风不错,很适合休养。”庭轩扶着她在床上躺下,自己拉了张椅子坐在旁边,说话时不经意的咳了几声。

  “你怎么咳嗽了?”躺在床上,她倦倦的问。

  “喉咙有点痒,没关系。”

  “外面很冷喔。”杨妈妈端来两杯热紫苏茶,一杯交给庭轩,一杯放在立晴的床前二中午留下来吃饭吧。”

  “不了,待会儿有药厂的人要来,我坐一会儿就得回去了。对了,这是她的药,三餐饭后吃。”他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一个白色药包。

  “饮食要注意些什么吗?”杨妈妈问。

  “如果她吃得下,就让她多吃一些吧,妈弄得菜一定更合她的胃口。”

  “她很挑嘴,对不对?”杨妈妈笑着说。

  “我哪有,你说我坏话。”她抗议。

  “我不敢,这里是你的地盘,我该走了,记得好好睡喔。”

  立晴顺从的点点头,看着庭轩离开房间,杨妈妈送他出去,心里不放心。“她不要紧吧?”杨妈妈以为她生了什么重病,刚才当着立晴的面不好问。“没事的,妈,”庭轩笑着向她解释:“她只是晕眩,还有些贫血,好好调养一阵子就会恢复健康的,我会常常来看她。”

  “喔……”杨妈妈本来想问他为什么不住下来,又想年轻人有自己的打算,不方便问什么,可是心里却不禁起了些疑虑。庭轩看出丈母娘欲言又止,却也不解释,详细的交代一些病情上需要注意的事情便离开了。

  立晴非常虚弱,头晕使她缺乏胃口,虽然杨妈妈尽量做她喜欢吃的菜,她仍然吃得很少。她不知道为什么一向开朗健康的女儿,会忽然变成这样。孟庭轩自从一周前送她回来之后,就再也没出现过,只有一次,托一位许先生送药来。她猜想,他们之间的感情出了问题,可是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问。

  由于孟妈妈常来找杨妈妈,所以当她得知立晴回娘家养病之后,就更常到杨家走动,尽一点做婆婆的心意,可是这样一来,就常常出现两个妈妈争着照顾的情形。后来两人约定好,双日吃婆婆做的补汤,单日才由杨妈妈作主。

  这天刚好晓菁来看她,结婚时她是伴娘,现在她已经怀孕七个多月了,挺着个大肚子。立晴本来懒洋洋地躺在床上,现在有个伴来陪她说话,她的精神立刻好了起来,晓菁帮她把枕头垫在腰后,好让她可以靠着。

  “怎么病成这样?你不是一直都生龙活虎的吗?”晓菁坐在床边问。

  立晴笑了笑,没有回答她。

  “喔,我忘了,母老虎也是会生病的。”她笑。

  “母老虎病好了,第一个咬你。会很重吗?”她抚着她的肚子促狭的问。“不会啦,讨厌。”她还是那样,轻声细语的。

  “会不舒服吗?”也许是年纪到了吧,她非常羡慕晓菁有个完整的家庭。“刚开始的时候会,害喜很不舒服,还好我先生对我很好,要不然这一切都不值得了。对了,你有没有听过,姿势可以决定生男生还是女生。”

  “知识?什么知识?”

  “不是啦,是姿势,据说……在上面比较容易生女儿。”

  “准吗?你是不是都在上面?”她低声问,可是却又忍不住的哈哈大笑。“什么事这么好笑?动作轻点,免得又犯头晕了。”杨妈妈拿着餐具走进来,提醒着。孟妈妈跟在后面端着一锅汤。

  “那表示她精神好啊!来来来,今天吃乌骨鸡。”

  “哇,好棒喔!”晓菁羡慕的说。

  “你也有一份。”孟妈妈说。

  “谢谢孟妈妈,立晴命真好,有这么好的老公,这么好的婆婆,这么好的妈妈。”吃人的嘴软,她已经开始恭维起来了,而且周到得很。

  “你才好命咧,男孩还是女孩?”杨妈妈盛了一碗汤,先把它端给晓菁。“是个女孩。”她一手接过碗,一手抚着肚子,笑眯眯的说。“谢谢。”“真好,女孩子好,长大了贴心。唉!立晴比你早结婚,可是到现在还没消息呢。”杨妈妈似乎比孟妈妈还急着抱孙子。

  “没关系,缘分嘛,缘分到了自然就有小孩了。对了,小翔很想你,我下次带他来,好不好?”说到小孩,孟妈妈很自然的想起小翔。

  “当然好啊,我也很想他。”对于这两个长辈,她觉得很抱歉,因为,永远也不会有小孩。“对了,庭轩在忙什么?好几天没看到他了。”杨妈妈问,她盛了一碗汤给立晴,又盛了一碗给孟妈妈,最后才是自己。

  “卡到什么了吗?”他皱了皱眉头,他和立晴一样年纪,清秀的脸上有些稚气,举止却透着流气。

  “没有……你有没有遇到过什么都想不起来的时候。”她悠悠的问,像是在对空气说话,一束焦黑的干燥玫瑰花就倒挂在庄伟明后面的那道墙上。

  “有啊,失恋的时候啊,脑袋瓜空的可以敲出声音来。”他走到她身边,搬张椅子坐下,离她非常近,不理会办公室里其他人的侧目,似乎他有权这么做。

  “……”她无言,不是因为不想说,而是根本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如果在以往,这样的男人很可能已经被她修理一顿了。

  昨天老板找她,拐弯抹角的暗示她工作表现并不如预期。以她在职场上一贯强势的表现,是不可能忍得下来的,她很想赶快做点什么出来,可是现在的她,跟他说的一样,脑袋瓜空的可以敲得出声音来。

  “你看起来好沮丧,不是才新婚吗?这么不快乐啊?什么时候有空,我可以陪你到处去散散心。”他故作轻松的问,曾经有一次在PUB里遇到她,看她狂野的样子,让他以为自己有机会一亲芳泽。后来她的冷淡,他就一直解释为女人的矜持。

  她摇摇头,所有的心事塞在一个疲倦、麻木、没有生气的皮囊里。

  “好吧,如果你需要帮忙,知道在哪儿找得到我。”他说。

  立晴带着她的文案离开办公室,庄伟明看着她离去,有点无趣的耸耸肩。

  ***

  庭轩看完门诊回到楼上,已经快十点了,这一阵子真是忙碌,每天看诊时间还没有到,便有一大堆人排队挂号。今天晚上他甚至连大气也没机会喘一下,高血压、上呼吸道感染、还有发烧,看诊室里充满病人杂杳声,根据统计,全台湾已经有五万人感染这波流行性感冒了,而且人数还在持续增加中。

  好累,结束忙碌的工作,本来是应该好好休息的,可是四周的静谧却让寂寞充斥在空气中,他懒懒地走进浴室,冲了个舒服的热水澡。躺在床上,一阵睡意袭来,疲倦使他睁不开眼睛,但脑子里却还是不肯停下来。眼前的走马灯里,病人、症状、处方签乱晃晃的,他伸出手逮住了一个,却竟是她的名字。

  立晴呢?

  想到这个名字,她的容颜也跟着浮现眼前,现在真想看到她。或许人在疲累时情感会比较脆弱,他常常想到她,却不像现在这么渴望她就在身边。明天是她过生日呢!餐桌上那个仍未拆开包装的蛋糕是他利用晚饭时间,跑了好几家蛋糕坊才挑中的,本来想请她吃个饭,后来想想还是决定先买个蛋糕。

  好像很久没看到她了,刚才看到她房间门缝里透出光亮,不知道她是没回来过,还是没出去过,记得早上她房里的灯也是亮着的。

  整个晚上他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因为立晴一直没有动静,他神经质的坐起来,忽然听到她的房里其实是有些声响的,上次她割破手的画面忽然呈现眼前,那一次也是在半夜。“立晴……立晴……”他走过去敲着房门,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惴惴不安。“立晴……你在吗?”他敲着门,一声声叫着。“开门,立晴,请快开门!”没有回应,他的敲门声越大,心里的不安一波一波拍打着他。也许她不在,是他听错了。几十秒钟对他来说,就像一世纪那么漫长无法等待,立晴房门慢慢打开,房里的灯照在他焦急的脸上。他想走过去紧紧抱住她,但那也只是维持了几秒钟而已;接下来的几秒,他从心疼到生气到最后变为盛怒。

  “什么事?”她冷冷的问,只将房门开了一条缝一般的大小,从这长条形的门缝看进去,立晴散乱的头发下面是一张极憔悴的面容,尖瘦的下巴把她一双眼睛衬得更大,而双眼却只像两颗黑球镶在脸上,一点光彩也没有。

  有一种人是没药医的,那就是放弃自己的那一种。临床这么些年,没遇过不肯被医的病人,除非他已病入膏肓、非常绝望。

  “你一直都没出去过?”为什么?她宁可放弃自己,也不愿接受他的扶持。庭轩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扶着门板,怒气慢慢地冒上来。

  她不回答,他也不再问,一把推开了门-立晴给他这一推,退了好几步。庭轩走进房里被里面的情景吓了一大跳。

  先是一股刺鼻的烟味、酒味直冲脑门,散落一地的衣服、被单、床单,还有一些没抽过的香烟,桌子、椅子、床头柜已经沾上一层薄薄的尘埃和烟灰,只能说像刚被小偷闯进翻箱倒柜过一样,而她自己呢?蓬首垢面、苍白憔悴的像个鬼一样,他从来不知道女人也会颓废到这种地步,她居然抽烟。

  “你是来查房的吗?”对于他的硬闯,立晴也有些恼火,她冷冷的说。

  呃?!她还会生气吗?行尸走肉的人还会耍嘴皮子?她的话像是导火线似的把他的怒火给点着了。

  “看看你自己,你看看你自己,瘦成什么样子?”不再像以前那么小心,他近乎粗鲁的将她推向梳妆台,她的肩膀撞在墙上,庭轩毫不怜惜的像抓小鸡一样,将她拉到镜前。“不要管我、不要管我。”她叫着,别过头去,不愿看到镜子里的自己。“不要管你?那是由着你下地狱,还是让我陪你下地狱?如果你还在我身边,我就不可能不管你。”他几乎是吼着说出这些话。

  面对他的盛怒,她无言,睁着眼睛,不让眼泪流出来。她的倔强更让庭轩着恼,他粗暴的攫住她的双臂,将她拉到浴室里,她的抵抗一点作用也没有。

  “把你自己洗一洗。”他将莲蓬头交给她,命令。她的样子比睡在地铁站里的流浪汉好不了多少。

  立晴倔强的不肯接过,庭轩索性打开水龙头,冷水当头淋下,湿了头发和衣服,立晴冷得直打哆嗦,孟庭轩根本不理她。

  “你是要自己洗,还是我来帮你洗?”他严厉的瞪着她说。

  莲蓬头流出来的水慢慢变温热,她不再那么冷了,跨进浴缸,她接过莲蓬头,将它插在墙上的架子,慢慢解开上衣的钮扣,庭轩走出浴室,带上门。面对这满目疮痍,他叹了口气,打开窗户,散一散满室的烟酒臭;再迅速的拿来一个大垃圾袋,将房里所有不该有的东西统统丢进去,再把地上的衣服、床单,拿出去丢进洗衣机,提了桶水,拧了条抹布,擦拭所有的地方,在床头柜发现一张写好的辞职信,她准备离开广告公司?

  为什么?工作不顺利吗?这么多朝夕相处的日子,对她仍一无所知,他的情绪被她牵动着,而她却无视于他对她的好。他走不进她的心,因为那里已经有个人,她自己也走不出来,因为出口塞满了悲伤。她的心就像满水位的水库,宁可让它崩裂,也不愿宣泄。浴室里的水声停了好一会儿,他起身到门边询问。

  “我要出来了。”隔了好一会,她才答话。

  庭轩先出去,带上了门,打开室内所有的灯,在他正对面的时钟,指着四点二十分。他疲累的坐在沙发上,闭上眼直到听到立晴的开门声。盛怒消退,只剩满腔温柔,换上干净的衣服,她显得瘦弱、可怜。

  “我陪你出去走走。”他平静的说,不是问句。立晴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庭轩牵着她的手,搭了电梯下楼。清晨的路上行车很少,立晴摇下车窗,冷风不客气的吹进车厢里,她定定看着窗外,像一颗窒闷的石头,等他们来到海边,天已经蒙蒙亮了,他牵着她走在沙滩上。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不愿再旁敲侧击,直接探询她的心结所在。

  “为什么你总是要把我心里最痛的地方挖开呢?”她叫着。她知道他关心她,可是不要跟她提起这件事,这是她自己也不敢触碰的。

  “你已经离开了,为什么不好好生活,这样折磨你自己有什么意义?你这样拿不起放不下,到底算什么?难道你从来不想以后的事情吗?你还在指望什么吗?指望有一天他会知道你无法离开他,他会再回来?”他握着她的双臂说。

  “我没有!”对他的指控,她叫着抗议。“不要说了,你什么都不知道。”“你错了,我什么都知道,我知道你在逃避,事情已经过去了,可是你却没走出来,你要困着自己到什么时候?张开眼睛好吗?”

  “不要再说了!”她甩开他的手,这些针针见血的话她一点也不想听。

  海风真是冷,立晴脱掉鞋子踩在沙上,手上拎着鞋子,一步步小心的跨出去。她紧紧闭着眼睛,保护好她深藏的心思,可是来不及了,它们被孟庭轩掀开来,就像被海风掀开的翻滚海浪,再也无法按捺……

  “那是一种来自远方的声音,整个世界都在传达,有心的人便听得到。”那是自己的声音,她坐在沙滩上,海风把她的头发梳到脑后,她舒服的抬起头看着远方。“说什么,你这个有心人听得到吗?”家扬就在她身边,促狭的追问,看她这个鬼灵精怪的广告人能办些什么。

  “说……她从海上来,有人托她捎来消息,她告诉我,叫我来告诉你……”她故作神秘的。“嗯?”风把他的头发吹乱了,他的头发是海的波浪,是风的线条……

  她在他耳边小声的说了一句昨夜的枕边细语,说完仰头大笑,家扬抓一把沙子往她身上撒,拔腿跑得老远,立晴站起来追打他,家扬在不远处停下来,转过头对她说了一句无声的话,她可以听得到,因为全世界都在为她传达……

  后来他们的这段对话,成了一个行动电话平面广告的catch。

  和他在一起,每天都有新鲜事,没想到离开了他,思念、挫折,随之而来,思想也宣告终结。她逐渐麻木,什么也想不出来,周家扬撑起她的世界,也塌陷了她的世界。她除了伤心、除了对抗伤心,其它什么事也干不成。今天她来这里,没有家扬的海浪说些什么呢?她唯一能想出来的,就是一个名字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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