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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道恰千金 page 13 作者:沈思瑜

  一个孩子似的行动,唉!

  “我……并没有……”徐世辉闷闷地答着。

  我听在耳里,却没有半点感觉。所谓的语言,和人内心真正所想的,还是距离太遥远了。

  如果真有什么感觉,那就是,我不想他继续被轰炸下去,不想他再受到质问,因为我还是爱他的。

  ****************

  “爸,”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那样的话,大概是急坏了。“不是他,是我。”我垂着头说。

  说一出口,大家都瞪大了眼睛往我这边看,好像我是一只世界上最奇怪的动物。

  我眼角的余光扫到米瑟夫,他是表情最夸张的一个,老爸是第二号。

  反而是徐世辉,看来出奇的平静。

  但我不管这些了,迳自不可自制地编说下去。

  “我变心了,老爸!”我说:“你一定要问,我只好说了。爸,我不再爱他了。”

  “心宇……”老爸傻住了。“你在说什么?”

  “我和世辉吹了,因为我爱上别人。”我把我的话解释一遍。

  老爸还是不相信,硬是要问世辉。“是真的吗?你……们?”

  “他还不知道,可是老爸你既然要问,我就只好现在跟他说清楚了。”我按捺着满腔的深情厚意,言不由衷地说着:“他这次回来了,我才弄清楚,我对他的感情只是依赖,可是,依赖不是爱,是像哥哥和妹妹那样。我那时候太小了,弄不清楚,才会这样痴迷,现在我懂了,我明白为什么我对他的感情淡了。”

  世辉原以为我在开玩笑,可是,没想到我愈说愈直劲,愈说愈有力分道理,越说越像是……真的。这才不顾一切,不管我老爸还不准备放过他,便一个箭步上来,抓着我的肩问:“你说的是真的?你确实你不是在说气话?不是在生气我和……”

  “不是!”傻瓜!这一说他就死定了啊!我只好立刻回答,堵住他的嘴。我看着他,用那种快要精神分裂的痛苦心情对他说:“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感情本来就是这么难捉摸的东西,不能勉强……”

  是啊!是不能勉强。所以,如果你想走,如果你的心还任凭第三个人在你心里悠游,那么,我只有和你说再见了。

  爱,若是不能完整,怎么去爱呢?爱是半颗心,半个人吗?

  “你说谎!”他不相信地对我吼。

  我低着头,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住这个谎言,眼泪快要掉下来了,只好赶紧挣脱他,扑到还一头雾水的老爸怀里。

  “爸!”我哭着,“我也不想……这样啊!你叫他别……这么……凶啊!老爸!”

  眼泪一来,这个谎言看来更有说服力了。

  老爸呆了一下,然后便随着我的哭声慌了,他急急地哄我,“乖女儿,别哭,别哭!老爸帮你摆平,帮你摆平!你没有错,一点错也没有。本来谈恋爱就免不了分手的,何况你还小,心情不定,老爸在遇见你妈之前,分了不知道有几十次,不要难过。”

  “世辉,”说完了,他要对世辉说话。这一次,他的语气和缓许多了,大概是因为“我变心”让他觉得在道义上该负“愧疚”的责任吧!“听我一句话,就这样算了。让她去找她自己想要的吧!你们从小玩到大,她会把你当哥,也是无可厚非的。”

  世辉听着,一言不发。大概过了几秒钟后,他才开口:“爸,我可以和心宇单独谈一谈吗?”

  “老爸!”我耍赖,因为知道这一“单独谈一谈”,我一定又要不能自制地错下去了。“我不要!”

  “心宇,”看来,他也学会了几分奸诈的本事,不像以前那样,又硬又直。“如果你真的把我当哥哥来看待,那么,你还有什么‘不敢’和我单独谈呢?”

  “谁知道你会不会生气得把我扁一顿。”我胡乱说着。

  “傻丫头,”老爸一听,很不以为然,觉得这句话像冒犯了他的权威一样。“谁敢?我把他剁成十六块!”

  我还是不肯动。

  最后,还是我亲爱的老爸硬把我推出去的。他的理由是:有些问题,你该自己去面对,自己去解决,这是对自己成长负责的第二步。

  第九章

  我一定要沉住气,为了我、世辉、和咏芳的未来。

  不能当拆散人家的第三者,别人痛苦,自己也不会太好过的。

  我在心里不断地告诉自己,绝不能再抱着任何要挽回什么的想法。一切都过去了,关于我的、他的,早该随风而逝了。

  我们走到长廊的尽头,他靠着窗口,像要从我的眼里发掘出什么事来。

  我被看得心慌,心底的神秘就要流在表情上了,只好努力地撑住笑容,用笑来掩饰所有不堪的心事。

  谁知他还是一语点破我。

  “你不会说谎。”他说。

  “是的,我不会。”我听了,冷静地回答他。“所以,我说的都是实话。”

  “从你还是一个会尿床的小女生开始,我就认识你了,我还不够了解你吗?他苦涩地一笑,转过身去背对着我。

  “你为什么不把真相说出来,让我们共同来解决呢?你把它闷在心里,自以为瞒天过海地瞒过去,看起来好像一切都很完好,其实每个人的心,都是碎的。”

  “我没有说谎。”我固执地回答。

  “你是不是知道我和戴咏芳一起去澎湖的事,所以生气了?”他知道这时候,问实际一点的问题才会有答案的。

  “不是。”要骗,就只好骗得彻底。

  “好,那你知不知道,你告诉我。”他穷追猛打着,用习惯性哄我的口气。

  “知道!”我坦白回答。

  “噢!”他忿忿地捶了一下墙。“该死!是谁告诉你的?”

  “我不知道。”我说。

  “咏芳,还是他哥哥?”他还是坚持要查个水落石出。

  “那又怎么样?”我气他为什么犯了错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像要硬生生地把人吃掉。“你要去砍人吗?是不是,就算是人家胡乱造谣那又怎么样?那些都和我对你的情恋一点关系也没!你想硬赖到别人身上,找人家出气了事吗?”

  他盯着我看,一副对我忍无可忍的样子。

  “心宇,我是在跟你讲正经事。我没有要把气发泄在任何人身上,我只是要把事情弄清楚,我要知道你的改变是为了什么。三天,才三天就把所有的事全改变了,你令我很讶异,你知道吗?是的,是讶异,没有心伤,因为我根本不会把你那些胡扯的话当真啊!”他激动的说。

  我的头不自觉垂了下来,因为心虚,可嘴上还紧咬不放。“你当真也好,不当真也好。总之,我们到此为止吧!如果你觉得难过,觉得舍不得,那又怎么样呢?该有的,我们都有过了,那些激情、那些患难、那些思念、那些难分难舍……够了,我们……已经够了。”

  “不够!不够!”他对我吼了起来。“你这是什么怪论调?是你的新爱情观吗?不负责、不眷恋、不要永远吗?你怎么可以有这种乱七八糟的想法。先是说你发现你对我的感情其实是兄妹间的亲情,又说什么曾经有过就够了。你的理由根本前后矛盾,胡扯一通!”

  停了几秒钟,我才闷闷的、沉沉地告诉他。“我——不要你了。”

  “好,你给我原因,一个真正的原因。”他气呼呼地。“我那么那么爱你,如果你终究要用一个荒唐的原因来打发掉我,那我还能说什么,做什么呢?我会彻彻底底的消失,不会再出现在你的眼前。”

  “……”我听了,心里觉得好害怕、好恐慌,深怕他若是再度消失了,已没有失忆的我,该如何去承担那日以继夜又不得相见的痛苦呢?我说不出口,也不敢说。

  是的,我想退缩了,为什么我要让自己那么痛苦?

  为了不当第三者吗?

  是的,我不能,为了这个原则,我竟必须活得如此艰难。

  不要了,告诉他吧!说出自己的感觉。

  也许,他有他的解释,他有他的苦处,他有他的不得已,也许……

  而正当我要开口时那娇娇的、银铃般的声音自我身后传来,一时,我觉得心中一凛。

  “哥,我说的没错吧?我的男朋友把大嫂带来这里谈心了。”她说,从用词听来免不了有弦外之音。什么“男朋友”?又什么“大嫂”?

  “咏芳?”世辉像看到外星人那样惊讶。“你不是……回去了?”

  “人家舍不得你嘛!”说着,已经穿过我的眼前,整个人攀向他的肩了。

  我不觉又对着他和她瞳孔放大。恐怕我是吃醋了,才会觉得眼睛像被针扎了一下,好疼。

  情路,真的不可能有第三者的空间啊!

  我又看了看戴忠臣,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对于他的宝贝老妹,任何人都没辄。

  “咏芳,你不是说……”世辉似乎惊讶得想说什么,只是被她这一来,脑子大概反应不过来,空白了。

  咏芳娇娇滴滴地抢着反问他:“我?我说了什么?我是回家啦!可是才回到家,我哥就说他有急事找心宇姐姐,所以我就带他来了。你和心宇姐姐谈完了吗?还是要我们回避一下?十分钟够不够?我也有重要的事跟你说。”

  看来,这一天,天下的大事、小事、重要、不重要的事,一概都出笼了。

  局面变得混乱了,教我和世辉两人一时都手足无措。

  但,我打算先打退堂鼓,也收回和他争论、重新和好的念头,因为看见他和咏芳那样亲密的肌肤之亲,我的心就死了。

  “不,”我对咏芳说:“我没话说了。”然后,掉头就要走。

  “等等,”世辉咬着牙,不放弃地问:“我要原因,让我知道什么可以让我们生死相许的感情断了?为了什么?”

  我背对着他,面对着戴忠臣,屏住呼吸。

  这话一说出口,我就要永远失去他了,是不是?

  不要逼我做决定!世辉,我不是自己做任何决定。

  而戴忠臣也紧张地看着我。

  “你不说,是不肯放弃,”他沉痛地对我说:“你会扯谎,骗说你变了心,是有人给你压力,还是你自己给自己压力?你为什么不肯好好地和我谈?心宇。”

  “我爱上别人了。”我说。

  他生气地回应我,“不要用这么愚蠢的理由来敷衍我。”

  “我没有敷衍你。”我平静地说。

  “好,是谁?”他愤怒得指着戴忠臣,问我。“是他吗?你以为你可以现场随便抓个人来,就可以让我相信吗?你真是……天真!”

  我听着,看着他和戴咏芳愈发亲密,我的心就愈发疼痛、沉重。

  也许是那样疼痛又沉重的心情教我失控了,我不知道我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同时把他、把戴忠臣都伤害了。

  “就是他!你真是聪明!”我不假思索地顶撞回去。

  只见戴忠臣睁大着眼睛,似愤怒似喜悦又似忧伤的情绪在眼中交错,而这番撼动人心的表情,竟然在此时此刻打不进我的心!

  我就这样狠毒,对他的伤害视若睹地直视着……

  “你!你真是不可理喻!你现在全身都长满了刺,接近你的人,没有一个不会被刺伤流血的!是什么让你变成这样?以前的你,虽然说话不饶人,可是从来不会拿人家的真情来开玩笑啊!”世辉的声音,一字字、一句句,从我身后不断地袭来,直要把我淹没……

  “我讨厌你!”我背对着他,喊出了这句话,喊到眼泪也出来了。“我真是……好讨厌你!”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跑走。

  混乱之中,我的耳边似乎依稀还听见咏芳的话。

  “喂!别追了,让我哥去吧!”她竟然能这样平平淡淡,无所迟疑地说:“我坦白告诉你,她和我哥哥已经在一起了。”

  然后,我没再听见世辉的声音。

  我伤害了别人,我真的那么狠吗?不,不是的,我真的不是故意那样,我只是被嫉妒的感情冲昏头了,我只是没有办法不好好的宣泄自己的情绪。

  也许那样的做法是很幼稚的,但是,当人在悲痛的时候,三岁小孩的做法,和八十多岁老人家的反应其实又有多大的不同呢?

  “范心宇!”戴忠臣追着我喊。我想,谁都忘了这里是医院了吧?这么放胆地大呼小叫!

  这一闹,整层楼的病人、医生、护士,全给我们的吵闹声引了出来,想要阻止我们。

  “小姐!这里不可以跑步,请你……喂!小姐!”一位护士把我拦下来。“会吵到病人的。”

  “先生!请你别大呼小叫,”另一位医生把戴忠臣也拦下来。“有话好好说,这里是病人休养的地方。”

  我沉默着不说话,也没有表情,只是脸上挂着犹泾的泪痕。

  “吵架了?”那位白发斑斑的医生拍着戴忠臣的肩,打趣地问道,一副很自以为是,事实上却全盘搞错的乌龙模样。

  戴忠臣大概一下子会意不过来,不肯定也不否定。

  我没回头去看他的表情,不过,我倒是想像得到他那无措的表情而有点想笑。

  但,很快地连我也陷入了窘境。

  那位护士小姐跟着好意开口劝说:“小姐,火气别这么大嘛!我们医院地下室有个餐厅,你们下去好好说去,”然后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我知道你一定是第一次谈恋爱,才会这么火大。等你经验多了,知道男人的本性,就不会对他们期望太高了。”

  听来似乎有理,又似乎有点莫名其妙,便我还是站在原地等她“晓以大义”完。

  “是啊!那白发医生跟着又搭腔。“今天六楼住了个黑社会头子,叫什么……范什么……来的。”

  “范建成。”我提醒他。

  “对对对!那白发医生如遇知已般,激动的说:“他可是不好惹的,听说脾气很不好,要是你们吵到他了,小心他把你们剁成八块,我们也糟了。咦?小姐,你怎么知道本院住了这一号人物?是不是晚报上写的。”

  我差点没笑翻。是的,现在应该多找一些让自己发笑的理由,否则,我会去自杀的。

  “不是,”我说:“范建成是我爸爸,我来探病,而且我还没被剁成八块过。”

  我听见戴忠臣在我身后忍不住笑了出来,但他忍着,也一本正经地对他身后的那位老医师说:“那么,我想,我是不必自我介绍了,麻烦让一让。”

  说完,我们就一前一后这样谦洒自若地走掉了。

  难怪特权教人如此醉心,我们看也不必看那两位的表情,心里就已经有了相当的满足感。

  我和戴忠臣没有再一起去看老爸,我们离开了医院大楼,忍着二十分钟不说一句话。

  偶尔,我用眼角的余光去扫视戴忠臣脸上的表情,心里就有说不出的歉意。他很有理由不顾我的忧伤把我痛骂一顿的——任何男孩都不肯成为一个女孩分手的挡箭牌,而他却始终一言不发,不反驳,也不追问真相,就这么独自承受着我的快乐或痛苦,静静地陪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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