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银冷笑着,表情透着一丝阴森,“你还不明白吗?我对贩毒、吸毒的犯罪行为根本一点都不在乎,我接受征召加入组织,不过是为了找到明月。”“你不是认真的,你只是气疯了。”班森的表情很无奈,“你父亲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对他有过承诺,永远不希望你再踏进泰北山区一步,卢安不会放过你的。”
“你错了,是我不会放过卢安。”水银的眼眸染上恨意,她压抑着说:“他毁了清并村,杀光所有的人只为了一件事,他要村民替他种罂粟,而我们不肯!”
她似乎又闻到作恶的浓烈血腥味,朋友、邻居、村人的血染满黄土……仇恨漫天袭地的扑来,让她几乎站不住脚。
谁说时间是治疗创伤的良方?时间无法治愈伤痕,只是让人假装遗忘罢了。
真正酝酿恨意的是时间才对,她只恨自己的力量微小。
水银悲痛的表情让华定邦的心都揪紧了,他从没想过背负在她身上的压力竟是这么深、这么重!他对班森说:“我想单独和她谈谈,瑞芬,替我送客人。”
班森不发一语的点头和瑞芬离去。
室内没多余的杂音,只剩下水银深重的呼吸声。
她企图压抑下胸膛内沸滚的恨意,那股长期堆压而无处宣泄的愤恨让心口像是快被胀破般,浓重的郁闷几乎令她透不过气。
“可恶!”她泄气的诅咒一声,再也受不住的握紧双手,用力的捶墙出气。“可恶!可恶!”伴随着咒骂声,她一下又一下的捶墙、踹墙。
他什么也没说,也未阻止她的泄愤动作,只是静静的看着她。他知道她的情绪始终都是以理智的面貌当作面具,而此刻,她最需要的就是好好的发泄。
好一会儿之后,她的头靠在墙上,不断大口的喘息。
他靠近她身后,同情的问:“今晚很不好受,累不累?”轻巧的把她揽进胸怀,让她的背偎靠在他的胸膛。
他不带侵略性的亲吻她,呢喃的轻声安抚,“你的脸和手都是冷冰冰的,冷吗?有没有发现我是个大火炉?要不要向我借点温度,嗯?”
她确实好累、好累,她想休息,想放过自己,只要一下下就好。
他的怀抱散发出温暖的气息,完全的包裹住她,让她就像浸泡在舒适的热水中,不知不觉的,她僵硬的身体慢慢放松,甚至闭上眼,回应似的握住他环在她腹腰的手。
她的回应对他来说无异是一种鼓励,他圈紧手臂,嗅闻着她发丝的清香,低头以鼻尖轻轻的摩擦她可爱的耳垂,像带着浓情低哑的倾诉,“几天不见,我好想你。”
他在她耳后的嫩肤印上一吻,感慨的说:“以前不知道你在哪里也就罢了,这回见面后,我却再也无法忍受和你分开。”唇继续印在她优雅的颈上,“水银……我想你……真的好想你……”他轻叹的声音似远似近的撩动着她的神经。
他的身体因渴求她的接近而变得坚硬如石,炽热的体温像火苗般燃烧着彼此。
像是再也无法忍受般,他把她扳过来面对他,想也不想的俯头寻找她柔嫩的唇瓣。起先是轻轻的、温柔的,探索般的品尝她丰厚的唇线,然后以舌尖挑逗,邀请她的加入。
强大的蛊惑教她无措,也无法抗拒,水银的手抚在他的背肌,感觉到他阳刚的线条,她昏沉沉的张嘴,轻轻的哼出气……
纤柔的身体无意识的蠕动着,他就像阳光般散发出无止尽的热度,而她则因为躲在阴暗处太久,深切的渴求光亮,好想汲取些许的温暖。
她热情的反应让华定邦的心因悸动而猛烈地抽紧,欲火隔着衣料焚烧着两人。
“你可以感觉到我对你的渴望吗?”他握着她的小手,带她抚摸自己每一寸绷紧的身躯。
浓烈的欲望让他的声音变得更混浊且低哑,“我从来不曾有过这么强烈的感觉……我爱你,水银。”
爱?!
他的声音瞬间化成细针,冲破迷雾,直接刺进她的心坎。水银几乎是立刻僵直了身体并睁开眼。
“怎么了?”他不明白的捧着她的脸颊问,只知道她又开始拉起警戒线,把他远远的排拒开。
“不!”水银猛力的拉开两人的距离,“别老把爱字挂在嘴上,你爱的是你想像中的女人,不是我!”她紧闭双眼,似乎在忍耐着什么,然后抬头以幽怨的语调说:“你根本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我不值得被爱。”
他凝视着她,坚定的提出要求,“告诉我所有的故事。明月是谁?她就是你责怪自己的原因吗?”
“够了!停止!”她受不住的把手按压在眼眶上,以阻止即将蔓延的泪意,“别想救赎我,没用的,我不值得!”她尖锐的大吼。
他没被吓到,依然站在原地,轻柔却坚定的重复问:“为什么自责?因为明月?她是谁?”
苦苦压抑的心结被人挑开,她拼命想找寻宣泄的出口,沸沸汤汤的情绪驱使她控制不住的说:“明月是我妹妹,我为了逃命,把只有十岁的她扔在荒野中,假装没听见她哭着求我不要丢下她……”在她扬起的绝美脸蛋上布满伤痛的创痕。
“听清楚没?我没有人性,我自私自利,为了活命,就算牺牲自己的妹妹也在所不惜,我就是这么的可怕!”丑陋的伤疤不再隐瞒的摊在他面前让他审视。
原来如此,难怪……
他轻柔的替她找借口,“当时的情况一定很危急,否则,你绝对不会这么做的。别自责,你是情势所逼、是不得已的,没有人会忍心怪你的。”
“你懂什么叫做自责?你不会懂的!每天当我睁开眼睛,我就开始恨自己为什么还活着!当我遇到每一件美好的事物,我从来不敢去接受,因为我知道自己不配、不值得,是我抢夺了明月该拥有的一切!”她双手握拳,连指甲深深陷人手掌心都感觉不到痛。
他怜惜万分的拉起她的手,轻轻的扳开紧握的小拳头,“那不是你的错。”
日日夜夜接受良心的谴责,那滋味肯定宛如活在炼狱,他光是想就觉得可怕,他忍不住温和的追问:“那是多久前发生的事情?”
她咬牙切齿的说:“十二年前。”
想到这十多年来,她是怎样的被自责所捆绑,他当下心疼不已,想紧紧的把她圈在自己的怀中,给她支持与安慰,他想抹去她眼中的伤痛,却怕吓跑她,于是,只能以疼惜不舍的眼光无言的传达他对她浓重的爱意。
她预期会看到的鄙夷神情并未出现在他的脸上,但他脸上却不再充满灿烂的阳光,而是染上了浓浓的哀伤。
她不懂,为什么他不像一般人一样,急着将她的行为归上一个罪名,反而像是在告诉她,他对她的作为有着深深的谅解与同情呢?
她不懂,他的脸上为什么会有那样深的痛楚,那……全是因为她吗?
紧密守护的心防似乎在他的凝视中有了小小的裂缝,而来自他身上的热力就透过那细缝,慢慢的注入她冰封的心。
他的十指紧紧地与她的交握,久久不肯放开,他慎重的告诉她,“水银,我爱你,不管你是什么样的人。”
感受到他的真心诚意,她甚至可以感受到一张厚重的情向她扑来,紧密的将她围住。
“不可能!”她想相信,却又止不住的摇头,因为,她认定自己不值得。
“我说的是真的。”他竭力保证。
好想相信他的话,可她又好怕相信……两股力量左右拉扯着她的思绪,最后,她只能挣扎的推开他,无助的遵从本能想转身逃开。
“水……”他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一会儿又颓然的放下。
今晚他已经逼她逼得太紧了,他需要给她时间和空间让她好好想一想,所以,他任由她跑开。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他在心中发誓。
看着她的背影,他按下熟悉的号码,对着话筒说:“她刚走,麻烦帮我看着她。”
第五章
只为你
不在乎天长地久
不在乎是吾拥有
我要的只是
有一天
你能将我
放在内心深处
梦境,再度带领她重温那残忍的一夜。
在连绵不断的丛山小径,暗夜里只能听到嗡嗡的虫鸣声,盛夏的山拗沉闷无风,水银借着点点星光走在杂草蔓生的小径上,一边警觉的注意着身后的动静。她知道时间不多,若让后面的追兵找到,就只有死路一条。
她边走边往后探看,眼角余光却突然看见前面的小身影颠簸了一下,“啊!”然后,尖叫声响起,人影已经不见了。
“明月!你怎么了?”水银慌张的焦急寻找,幸好在倾斜的山壁下看见匍匐在地上的小身子。
水银趴在山道上,手尽量的往下伸,“快!我拉你上来。”
她咬牙忍着右肩贴在地上所传来的刺痛,知道石块已经刺迸伤口。
但明月苍白的小脸却急切的仰起,她惊慌的蹬大眼,伸长了手,可惜还是勾不到,“姐,我的脚被夹在石缝里站不起来,怎么办?呜……”她无助的泪流满面。水银的身体右侧已慢慢感到麻痹,她浑身湿透,分不出是泪、是汗,还是血,只是伸手再往下探,并命令道:“乖,你听话再试一次,快点!他们追来了,大哥挡不了太久的。”她清楚的听到零星的枪声越来越近。
十岁的明月气力弱小,她徒劳无功的拉扯脚裸希望能够脱困,左手抓住山壁上的杂草以稳住身体,右手则努力的往水银的手掌伸。
“喀!”
的一声,斜坡的石块再次松动,把人又更往下拖了几寸。“不行!我做不到……”
明月沮丧的摇头痛哭。
“怎么还在这里?!快走!”
男人心急的责备声响起。
“大哥,明月在下面,快帮我把她拉上来。”
这回的枪声已近在耳边,接近的脚步声完全被落叶给盖住了。
男人往斜坡探看了一眼,匆匆的抛下话,“明月,记得昨天大哥交代的话。”他当机立断的强拉起水银,喝令道:“来不及了,走。”
“不要!放开我……我要救明月……”
听到他们就要离去,明月使劲的哭喊着,“姐、大哥,救救我,我好怕,不要丢下我,姐姐救我……救我……”
她的小手一次又一次的往上伸……她不要一个人被留在荒山野地……
她好怕、好怕啊!
滴答、滴答……
石英钟传出规律的声响。
水银四散的黑发披在枕头上,额头上的汗水把鬓发浸湿,修长的身体则陷在红色的被褥中,就像被鲜血吞噬般,在睡梦中的她不住的呻吟翻转,并发出痛苦的低吟。
在一次重重的喘息后,她突然挣脱揪心的梦境,睁开眼,目光呆滞的瞪着天花板。
刚才,她的脑中清晰的浮现当年的景象!
不管黑夜、白天,总是一次又一次的重播着——在星光中,小明月惨白的脸庞、惊慌恐惧的大眼,还有空中断断续续传来她哭着求救的声音,呐喊着“不要丢下她!”……飘散在空中的每句呼喊,对她来说都是一种鞭笞。
把手横放在额头,压抑眼眶的湿意,她低声的喃语,“明月,姐姐对不起你……对不起。”
床头摆放的时钟显示现在的时间是清晨五点,而她两点才刚上床。逃离泰北十多年来,她每次睡眠的时间从来不曾超过三个小时。
她认命的下床进入浴室,把水龙头旋到底,仰头让冷水使劲的冲刷而下,希望寒透的水柱能洗掉身上的汗水,以及胸口的苦涩。
****
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板上响起高跟鞋的敲击声,水银受许添财的差遣,抱着文件到FHD的办公室,准备亲手交给华定邦。
刚才柜台小姐一看见她,马上站起身,没等她开口就必恭必敬的询问,“杜小姐吗?我带您到总裁办公室。”
水银本来还在怀疑的,但这些人的反应证实了她的猜测,这
一趟根本就是出于华定邦的授意。于是,一股怒火开始在她的胸中窜烧,难道他不明白时间宝贵,她必须钉牢许添财和甘力傣,才能早日完成任务吗?
看到门上挂着烫金的门牌“总裁办公室”,水银板着脸用力推开门,“华定邦,不是全世界的人都跟你一样无所事事,我警告你,别再这么做了!”
办公室的沙发上围坐了一堆人,全都惊讶的瞪着站在门口叫嚣的水银。
水银困窘的站在原地,原来,里面不是只有华定邦一个人,而且,看样子她打断了会议的进行,她难得的羞红了脸。
坐在首位的华定邦双手轻拍,带着自得的微笑吩咐道:“好了,会议到此结束,最后一位离开的人请关上门,谢谢。”他穿着深蓝色的长袖衬衫,配上同色系的花纹领带,看起来就是一副青年才俊的样貌。
以前她总是觉得穿着全套西服的男人看起来呆板严肃,可同款服饰穿在他身上,却产生完全不同的效果,他看起来英俊逼人、充满精力,虽然坐着不动,但却可以让人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旺盛气势。
倏地,她的心头浮起一种荒谬的联想——她就像踏人虎闸的羔羊。
他带笑的欣赏着水银难得一见的窘态,心忖,她在想什么呢?她从来都不是一头无助的羔羊啊!
“请坐,还是你想站在那里和我对看一辈子?”他的声音懒懒的。
他脸上可恶的笑容再次挑起她隐退的怒火,于是,她大步跨上前,把整叠文件“啪”的一声全摔到桌上,恶声质问道:“是你叫许添财让我送文件过来的吗?”
“是。”
他老实承认。
火气在瞬间冲进她的胸口燃烧,“你这个低级的混蛋,你是听不懂拒绝吗?你在浪费我的时间、妨碍我的工作,滚开!离我越远越好!”
他完全不为所动,只是按下桌上电话的通话键,“惠芳,请容特助把我请她查的资料带过来。咖啡好吗?”最后一句是对着水银问的。
“不必麻烦,我要走了。”
“水银。”
他的声音没有特别提高,还是惯有的温和,“再留五分钟,听听瑞芬查到的消息好不好?”
“叩叩!”
瑞芬探头进来,俏皮的皱着鼻子闻之下,“火药味浓厚,华哥,你又惹杜姐生气了?”她还转身问道:“我可以喊你‘杜姐’吗?”
没有人可以拒绝笑吟吟的人,所以,水银没有反对的点了头。
瑞芬伸手想带她人坐,水银却很自然的侧开身闪躲,口中僵硬的解释,“我不习惯别人靠我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