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说坐月子的时候必须剪短头发,否则会很热。"他有点舍不得地说。
她一怔,神色复杂地望著他,"你怎么什么事都想到了?"
"为了孩子,我不得不多想一点。"昨晚他还打电话给正在家中坐月子的特别助理李秘书,密密麻麻地记了一堆怀孕及坐月子时该注意的事项,还打算今天一到公司就吩咐行政秘书去帮他采买准爸爸手册。
他的行政秘书嘴巴密得跟蚌壳一样,就算目DNA来逼供测谎,也别想从他嘴里榨出一字半句不该说的话来,这样的人才可是每个老板梦寐以求的。
果然是因为孩子……
苏谈心底喜悦中夹杂著淡淡感伤,"你真的很想要有个小宝宝?"
"那当然。"他神色间有掩不住为人父的骄傲和快乐。
"你的女朋友那么多,怎么没有想过找她们帮你生?"她盯著他,有著疑惑也有著怎么掩饰也掩饰不了的醋意。
宋绍词有些被难住了,像是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思索著,谨慎地道:"事实上在你之前,我从未曾考虑过要有孩子,也许是从未认真地想要担起为人父的责任,所以我和以前那些女友在一起时,防护措施都做得很好。"
苏谈知道自己没有立场也没有身分当醋桶子,或是追究他过去的艳史,可是她毕竟是个女人。
小心眼、爱翻旧帐,嫉妒和爱吃醋……这些不好的情绪都深埋在她心里,总会在理智一时不察偷偷跑出来兴风作浪。
再说……她知道他并不是自愿跟她扯上关系的。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抑下翻胜的情绪,"我知道这件事是突发状况,谁也没有想过会演变成现在这样,你大可不必承担起这个责任,虽然这件事跟你脱不了干系,可我是个独立自主的女人,有勇气一夜情,就要有承担后果的能力和心理准备。"
宋绍词专注地听著她的话,却越听脸色越深沉难看,"你是要我跟你们母子俩撇清关系?"
她不著痕迹地再深吸气,憋著缓缓吐出,"是。"
他眯起眼睛,咬牙切齿地道:"办不到。"
"可是我不希望你是因为我肚子里的孩子,而被迫娶我,这样我们就算在一起也不会幸福的。"她试著想劝解,但心里也是乱糟糟的。
宋绍词扬起一道浓眉,揶揄地问:"谁提到婚姻了?"
苏谈一愣,陡地想起半个月前那次不欢而散的原因,她心中一凛,随即涌起满满的怒气和被背叛的心痛。
她就这么配不起他吗?
"我的孩子绝对不当私生子。"
他瞪著她,脸上有一丝错愕,旋即也生气地道:"他当然不会是私生子,他是我宋绍词的心肝宝贝!"
"是吗?那你怎么定义'非婚生子'?"她冷笑的问著他。
他怔住了,登时无言以对。
简而言之,他就是要孩子,不要孩子的妈。
她苏谈没有这么下贱,凄惨到附赠给人家却还被嫌弃退货的地步。
今天一早的温情和幸福感统统消失殆尽,她一语不发地下床。
"你要做什么?"他神色一悸。
她面无表情地道:"我该回去了,与其在这里为不会有结果的废话争论,我还不如回去做正事。"
她的荷包已经扁到不行了,稿子还未写完,她没有时间跟他在这里玩金色豪门恩怨的游戏。
宋绍词抓住她的手臂,语气急促地道:"不准走,我说过,从今天开始你要住在这里,让我和朱妈照顾你。"
她极力挣脱他的掌握,"我也说过,我的事不要你管!"
"那也是我的事。"他冷冷地指出,"你怀的是我的孩子,没有我,你能怀孕吗?"
她大怒,"你到底想怎么样?"
"留下来,好好养好身体,十个月后平平安安帮我生个白胖宝宝。"他深邃的眼里有著霸道和一丝若隐若现的恳求。
苏谈差点就被那一闪即逝的恳求打动了,可是一想到她充其量只是个代理孕母,她执拗的骨气又腾腾发作了。
"很抱歉,我不喜欢我的小宝宝是非婚生子,所以我打算帮他找个爸爸。你放心,身体我会养好,孩子我会平安生下来,就这样,谢谢你的关心,再见!"
宋绍词死命抓住她的手臂,力气之大,几乎将她的骨头掐碎。"我不准你让我的宝宝叫别人爸爸!"
她的手臂快断了,疼得额上直冒冷汗,但她依旧一睑固执高傲,"那可由不得你,你没有权利阻止,我爱嫁谁就嫁谁!"
宋绍词差点失控暴跳如雷起来,他深吸著气抑下狂怒,咬著牙道:"该死的!好吧,你想结婚那我们就结婚!"
说得那么委屈愤恨做什么?好像她拿孩子要胁逼婚。
她要的只是一点点尊重和一点点的爱,至少他可以表现出对她是有些感觉的,并不只是看在孩子份上才要她,别让她觉得……觉得自己像是垃圾,只是附属在孩子身边,才有幸留在他身边。
苏谈的心一阵阵拧绞酸楚,喉间滚烫的硬块彷佛怎么咽也咽下下,眼眶跟著湿热起来……可恶,她不能哭!
哭泣是弱者的表现,她最痛恨掉眼泪,尤其是在男人面前!
"我要回去。"她用力咬著下唇,拚命想甩开他的手。
"苏谈!"他不知道她到底在胡闹别扭什么?
"我不想跟你讲话。"她抬头瞪著他,不能哭,那只好发脾气。"你不必纡尊降贵娶我,我也没打算高攀你,所以省省你那句让我'感动得要命'的求婚词吧,再见。"
宋绍词气昏了头,倏地放开她,两道浓眉揽皱在一起,"你不必明嘲暗讽,天知道你这个女人怎么那么麻烦?我历届的女朋友没有一个像你这么难搞。"
"也许是因为我压根不是你女朋友的原因吧。"苏谈冷冷抛下一句,转头就走。
他应该去追回她,追回他的宝宝,可是他也是有脾气的,尤其此刻他的男性自尊心已经气恼愤怒到发疯的边缘了。
他又被抛弃了吗?
连她都这么对待他,他是不是该好好检讨一下自己?可是……天杀的,他宋绍词可是人人称赞、个个痴迷的万人迷,拜倒在他西装裤底下的女人多得数也数不清。
可是他居然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想认真交往的女人抛弃。
照他看,这些女人的眼睛统统都该去验光,哼!
他气呼呼地大步走回卧房去。
别想他会去苦苦恳求她回来,他宋绍词是何许人也?好马不吃回头草,外头多得是想跳上他的床,替他怀孩子的名媛淑女和美丽红星呢!
她一个小小的爬格子作家算得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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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堂大男人说得出做得到,说不去挽留就不去挽留!
可是接下来几天,宋绍词却暴怒烦躁得像一头被囚在笼中的怒狮般,见人就吼。
公事依旧繁忙,美人依旧投怀送抱,他却觉得心底空空的,好像少了什么。
生活变得枯燥无味,而且他只要闻到依偎过来的女人身上的香水味就忍不住想吐。
想到"吐"字,他脑中又不自禁浮现苏谈小脸惨白、长发凌乱地伏在马桶边凄惨呕吐的景象。
他的胸口一痛,像是被条著了火的鞭子狠狠抽过一般。
她还好吗?
发现自己竟然在想著她,他忍不住低声咒骂,情绪更暴躁了。
而苏谈这边,日子也没有好过些。
她回到租赁的住处,坐在熟悉的电脑椅前,脑袋却是一片空白。
打开电脑,十指放在键盘上,她的脑海里却怎么也想不起男女主角的名字,也涌不出原本建构在脑中的情节和感觉。
每天早上还是吐得半死,可是她丝毫食欲也无,所以她一天天的瘦了下去,没有刻意的减肥也让腰如约束,两袖拢清风了……当然她的财务状况也是如此。
一个星期后,她发现自己恍神地蹲在蔷薇和桂花盆栽前发呆,而且这一发呆就是一个小时。
"哎呀,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她急急忙忙地站起来,却差点一头栽倒在地上。
可怕的晕眩感让她整个人像踩在海面上的舢板上晃著,不用去医院检查,她也知道自己贫血得厉害。
一手抵住窗框,她喘了好几口气才站直身体。
这些日子她沉浸在自己的失落和心痛里,压根没想到要多吃点营养的食物,天啊,她现在可是要当妈妈的人了,怎么可以忽略宝宝的健康呢?
苏谈摸著肚子,心里涌上一阵歉意,"对不起,宝宝,妈妈都没有好好照顾你,你原谅妈妈好吗?不过妈妈跟你保证,接下来妈妈一定会吃饱饱、睡饱饱,给你满满的营养。"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养成了对著肚子里的宝宝讲话的习惯,虽然听起来很傻气,却带给她不只一点点的窝心和支持感。
就算自己一个人住,对著空荡荡的房子,她也不觉得孤独了,因为她还有肚里的小宝宝呀!
彷佛是个神奇的幸福魔咒,当她这么想之后,整个人便恢复了生气勃勃和满满的信心与动力。
她一定可以跨越过这个难关,柳暗花明起来的。
苏谈出去好好的吃了一顿饭,又买了两瓶黑麦酿制成的营养饮品,听说可以补充维他命B群和铁质,对身体很好,所以她开开心心地拎著两只黑瓶子回到住处,然后开始写稿子。
可是原先设定好的故事走向却自有意识地慢慢转变了,她原本是想写个洒狗血的爱情故事,可是渐渐地,男主角的性格引领著整个故事的走向……
他是个自大自我、有权有势的男人,但是他也有他的寂寞,在众人的眼里,他是个最不欠缺爱情的男人,可是围绕在他身边的人,又有几个是真心的?
所以他寻寻觅觅,渴望为空虚的灵魂寻找一个出口,可是习惯了真真假假的爱情戏码,当最单纯真挚的爱情在他眼前发生了,他却已忘了什么才是最想要的。
她希望……女主角能够给男主角时间和足够的勇气,慢慢教会他爱是什么。
一如她自己吗?
写著写著,苏谈有些迷惘了,可是心底深处却又因蓦然的领悟而深深震撼了起来。
她书中的男主角活脱脱是宋绍词的翻版,而她已经神魂颠倒又无可自拔地爱上了他!
这个体悟像是一支箭将她钉在椅子里,好半天还无法从震撼中转醒过来。
"我爱他?"她心里滋味复杂万千,又甜又苦又涩地低语,"原来这就是一切骚动、期待、嫉妒、渴望和心痛的原因,我爱他。"
若不是爱他,为什么疯狂地嫉妒亲密偎在他身边的女人?
倘若不是爱他,她的一颗心,因何会日日夜夜若有所盼?
不是说好不谈爱的吗?可是她居然冲动到爱上一个陌生人。
说陌生人一点都不为过,她才见过他几次面?是四、五次还是五、六次?但是命运的红丝绳早已将他们两人绑在一起,弄得欲分难分要舍也难舍的。
她不是个随便和纵情态爱的女人,可是一遇到他,什么理智自制戒备统统滚到九重天外。
"天啊!"她又是甜蜜又是心痛地捂住脸,掩不住一声无助的呻吟,"我该怎么办?"
在稿子即将收尾的阶段,男女主角应该要拨开重重的迷雾,把自己和对方看清楚,决定要携手共度一生了……可是真实世界里的她,却依旧陷在感情的矛盾与茫然中,不知几时才能拨开云雾见月明?
决定故事里的感情依归容易,可是决定自己的却是何其难。
她轻抚著扁平的腹部,越发迷惘了。
第七章
宋绍词知道狗仔队盯他跟黎容儿盯得很紧,每一期都以他们豪门与玉女的世纪恋情,做为焦点报导,一下子拍到他们在宴会里亲密谈笑,一下子又拍到他们在顶上鱼翅吃消夜。
报导内容中有模有样地指称他们俩已经论及婚嫁,黎容儿的经纪人与母亲都笑说:"乐见这段感情有个完美的结局。"
黎容儿本人更是在新戏"爱在梦醒时"的记者会上巧笑倩兮嫣然若花,满面都是甜甜的幸福笑意,在记者们频频追问"跟宋董事长进展到什么样的地步了"时,虽然她总是娇嗔地说:"我们是好朋友,其他的就别再问了。"可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样的态度比承认更要教人确信不疑。
狗仔队虽然神通广大,但是他很清楚每一次的跟拍行动,多亏了有黎家母女事先的通风报信。
他在商场上打滚多年,不会连这点小把戏都看不出,会容许她们在他眼皮底下搞小动作,一来是他觉得无聊,看看一堆人在那儿演猴戏也挺有意思的;二来是存心故意的,他想要藉机刺激一下某人,别以为他宋绍词当真没人爱:三来……能从这样一件小事中测验出一个女人的品德心性,也满值回票价的。
所以,当狗仔队试图要从他这儿得出只字片语的消息时,他的回应千篇一律都是先微微一笑,随即故作讶异地挑眉道:"你们别胡乱瞎猜,我一个大男人不要紧,但黎小姐是个女孩,名声何等重要,禁不起你们这样开玩笑的。"
他和记者的关系向来融洽良好,三言两语就双方都很满意,他的形象丝毫未损,对方又有料可以向上头交代,何乐而不为呢?
他的事业做得很成功,可是他的心却始终未能恢复往昔的潇潇自在。
时不时都会想到苏谈,还有她肚里的宝宝,他觉得自己婆婆妈妈得惹人烦,却又忍不住请了精良优秀的保全公司暗中保护她的安全。
可恶!难道他这次真的栽了个大跟头吗?
这一天,宋绍词结束了冗长的分公司主管呈报会议,时间已是六点二十分,他心里自动自发惦念起不知道苏谈吃晚饭了没有?
她该不会又以泡面果腹,存心饿坏他的宝宝吧?还有,她也应该去做一个月一次的产前检查了……
宋绍词倏地站起来,行政秘书正在报告晚上的行程,看到他突如其来的举动,虽诧异但依旧镇定地停口。
他烦躁地踱了两步,停在落地窗前,修长的指节轻轻地敲击著强化玻璃。
行政秘书不语地静待著他的下一个举动和裁示。
他心意一决,吩咐道:"把我晚上所有的行程和约会都取消。"
"是。"一个优秀称职的行政秘书该时时准备应付所有突发状况,并且圆满地完成上司的托付。
"很好,你可以下班了。"宋绍词满意地点头,大步走向门口。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起来。
他稍嫌不耐烦地接起,"我是宋绍词。"
他穿过核桃木办公室门口,步过气派恢弘中带著艺术感的大厅,走向专属电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