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茫然的思考着未来,突来的孤单无助紧紧的攫住她不安的心。嫁到何家?想到另一个男人要和她同床共枕,或要伺候别的男人一辈子,她就是一阵呕。嫁人?她不要,光是看看自己的亲娘就知道了,她还活着时,只要有一点什么,常常被爹拳打脚踢的毒打一顿。唉!女人的命,何其廉价……她觉得自己好累,跟命运抗争得好累,其实她也很清楚,她除了顺从别无他法,不知是什么蛊惑着她,她拿出腰带站在椅子上,使劲的将腰带抛上横梁,她平静的轻轻说:
「娘,我来陪您了。」然后跟自己说:
「我的死,在这世界上,不知道有谁会为我流泪?他呢?他会不会?唉!她是永远也不会知道答案了。」
她站在椅子上,握着腰带,正想将颈子往内套。却惊讶的瞪着窗户,她不信的摇摇头,再一次肯定窗户正慢慢被推开。她几乎要大声尖叫起来了,这么晚了,不是贼是谁?她吓得愣住了,身子动也不敢动,连尖叫都忘了,只能呆呆的瞪着正慢慢推开的窗户,一会儿窗户外露出了一张小小的脸蛋。
一阵细微的声音传来:「李姊姊,你睡着了没?是我,我是陆丹心。」
她一听到是陆丹心的声音,一颗提起的心终于放下来了,她笨拙的爬下椅子,拉开窗问:
「陆姑娘,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她不回她的问话,回身说:「阿俊你抱我进去,我跟姊姊说说话,你等等我。」
直到这时她才注意到,站在陆丹心身后的竟然就是秦俊彦。陆丹心一被抱进房里来,她立即拉着李奉颦的手,语气真挚的道歉着:
「李姊姊真是对不住,都是我顽皮,才会害你挨你爹的巴掌。对不起,你可不可以别生我的气?」
其实李奉颦从头到尾根本就没有怪过她。本来去逼亲就是她爹一厢情愿的想法,根本不干她的事。更何况,她自幼孤独,从来没有同年龄的同性朋友,陆丹心一脸热诚,天真又开朗,没有人可以真的生她的气,而且她看起来比自己还小呢!
李奉颦望着一脸愧疚的陆丹心,她温柔的宽慰着:
「别说了,说什么道歉呢?不怪你,这不是你的错。我从来没怪过你,这都是我爹不好,他如不是一心想攀上『秦云山庄』又怎会如此呢?我还没谢过你,那一天在『万国寺』多亏你救我呢!陆姑娘,谢谢你。」
陆丹心一听到李奉颦这么说,开心的笑眯了眼,开心的说:
「姊姊真不怪我?太好了,那我就放心了。姊姊你真好,我真喜欢你。」陆丹心开心的抓着李奉颦的手,却发现她瑟缩了一下,陆丹心狐疑的拉高她的衣袖,一看见她手臂上交错的伤痕,她气愤的问:
「姊姊,是谁打你的?他怎么可以这样,我替你报仇,是不是你爹?」
见李奉颦不答话,只是一迳低下头,陆丹心就知道她猜对了。
「好呀,伯伯都已经要送三千两给他做补偿了,你爹还打你,好,我叫伯伯钱不给了。你疼不疼?废话,当然疼了。我问这是什么问题嘛!姊姊对不起,我太粗鲁了,方才是不是抓疼你了,我就是这样,阿俊常说我太冲动了,我替你上药好不好?」
李奉颦望着陆丹心小心翼翼的替她放下衣袖,那种轻巧小心令她动容,从小到大她何曾感受过这样真实无伪的关怀,她心一酸,不禁红了眼。陆丹心惊讶的发现李奉颦溢满泪水的双眼,她心急的说:
「姊姊,你手痛是不是?」
「不是,陆姑娘你别多心,我只是很感动,很久没人这样关心我了,自从我娘过世后,我一直都是自己照顾自己的。」
「姊姊你别跟我客气,叫我丹儿就成了。」她游目四顾,看了一眼悬在横梁上的腰带,再想起方才好像看见她是站在椅子上。不会吧?她想寻死?那怎么行,姊姊要是死了,她会心疼死。更何况要谁来当她的易嫂嫂呢?幸好一出「秦云山庄」范围,她就是一直挂念着李奉颦,死缠活拖,硬是要阿俊带她来跟李奉颦话别致歉,幸好、幸好!
陆丹心轻声的问:「姊姊,我不会正打断某一件事吧?」
李奉颦困窘的低下头,方才完全是一时冲动才想要寻死,如今和陆丹心一谈话,那股寻死的勇气已经消失无踪。她红着脸问陆丹心:
「丹儿、你这么晚,怎么出来了?」
陆丹心妙目一转,已经有了主意,她微笑着说:
「姊姊,告诉你唷,我爹要逼我嫁给阿俊,伯伯则要逼阿俊娶我。」
「那很好啊!秦公子长得一表人才,斯文有礼,恭喜你了。」
「哼!恭喜什么嘛,他根本不想娶我,而且我也不想嫁他。拜托、我才十五岁呢!所以,我决定逃家,躲一阵子再说。」
「逃家?」李奉颦吃惊的重复着。
「嗯!」陆丹心得意的继续说:
「哼!我和阿俊都想好了,新郎和新娘一同失踪,看他们如何办喜事?」她接着蛊惑的说:
「姊姊,既然你爹待你如此不好,跟我们一起去玩吧!咱们四处去玩耍,多么快意。」
「我……」
「别想了,走吧!难道你想待在家中,让你爹又找人将你嫁出去?」
陆丹心一提这事,她已经机机伶伶的打了寒颤。是呀,如果随便被安排嫁出去是她躲不掉的命运,那么藉这个机会出去看看也好。反正她被打习惯了,更何况错过今日,她绝对不可能再有机会离开家门了。」她一咬牙、抬头对陆丹心说:
「你等我一下,我收拾一下东西。」
就这样,秦俊彦、陆丹心、李奉颦计画结伴四处去玩耍。
但是三人,才走出城不到两里,后头紧急的马蹄声便已经响起。陆丹心和秦俊彦两人对看一眼,丹儿一脸兴奋的问:「来了?」阿俊得意的说:
「废话,本公子料事如神,何时出过错?」
李奉颦担忧的抓着陆丹心的手,慌乱的说:「会不会是我爹或是秦庄主,派人要来抓我们回去了?」
阿俊不说话,看着来人,接着安慰的说:「是山庄的人,但也许不是来抓我们回去的。」一说完,已经有四骑勒马停下来,四人全下了马,为首的居然就是易翔。李奉颦一见他,不由分说的又红了脸。阿俊笑着说:
「易翔,你真好兴致,一大早就出来溜马。」
「哼!」易翔冷冷的扫了他们三人一眼,目光在望向着男装的李奉颦时,眼睛一眯,却依旧冷然的说:
「阿俊,你太不给面子了吧?你这样旁若无人的带丹儿下山,不是摆明给我们十二护卫难看吗?」
陆丹心忍不住插嘴的问:「我出来的事,爹知道了吗?」
「你这个丫头,副庄主早就知道了。你离开时,连油灯也熄了,小月本来是想替你添灯油的,她一进房就发现你不在了。」
哈,她真是呆瓜,全庄上下谁不知道她睡觉时一定不熄灯的,偏偏她自作聪明的以为:房里弄得暗暗的,有人进来,才不会看清楚纱帐后的床上躺着的是棉被不是她。这下子反而露出马脚了,真惨!她困窘的呆笑着。
「阿俊,庄主要我送来一封信。」
丹儿拼命伸长脖子,想看看伯伯写给阿俊的信,到底写些什么?因为他看信的表情实在太奇特了,又是惊讶、又是皱眉、又是苦笑,阿俊看完信无奈的说:
「这个老狐狸!」
「阿俊,伯伯信中到底写些什么呀?我也要看。」
阿俊苦笑的说:「爹要我们上杭州分社去看看。」
「那很好啊!我听人家说杭州很好玩呢!」
阿俊不理会丹儿的问题,微笑的对易翔说:「易翔,要跟我们四处去走走吗?」
「当然。」一回身,他朝向其他三人说:
「我不在期间,山庄里一切事由李平代理。你们回去吧!」
丹儿纳闷的说:
「就这样?伯伯要阿俊上杭州去有可能,可是我爹不抓我回去?」
阿俊开心的说:
「我爹这个老狐狸他早就料到了咱们俩一定会逃家的。与其常常演出这种『逃家记』,倒不如让咱们得偿心愿的四处走走,顺便处理一些小事。否则留我们在家,就不知道咱们何时又会闯什么祸。」
就连一向严肃的易翔也忍不住闷笑着说:「你倒有自知之明。」
早在丹儿拐出李奉颦同行时,两人就商量着:如何让易翔也陪他们一起走?因为这么一来,可就有机会让两人多多相处,那丹儿的心愿即可达成了。阿俊当时就推断说:等天一亮,大家一知道他们俩不见了,铁定会由易翔带人来追。原因无他,他是十二护卫的老大,让人无声无息的出庄,不是太没面子了吗?然后他们计画等易翔一追来,就由他们两人鼓动三寸不烂之舌,说服他陪他们一道去玩,这是他俩的如意算盘。
却不料,他们俩自以为万无一失的「逃家计画」,其实早在秦闻风的意料中。他让易翔送信来,信上说的很清楚,表面上是开明的放他们外出游玩,其实是想藉机多磨练他,否则就不会要易翔陪着,他是师父的得力助手,山庄的事他一向清楚,加上劫粮之事肯定是需要有人出面处理的。也好,就趁着此次的玩耍,关心一下家里的产业吧!
望着陆丹心无忧快乐的笑容,再想到自己肩负的重担,唉!真是半点也轻松不得,真是不公平极了,但是谁让他是男人呢?
第七章
由守阳城走水路至杭州大约只要四天路程,骑马却需要八天的时间。但是阿俊偏偏提议要骑马,因为老闷在船上有什么好玩的,骑马才可走走停停的玩耍。于是他们这一伙人,步调缓慢,走走停停的享受旅程,照这种「龟行」的速度,只怕十天也到不了。这几天的行程,四个人真是有说有笑的,好不快乐。不过正确说来,应该说是三个人快乐的旅程,因为要扣除掉易翔永远冷淡的表现。
尤其是陆丹心,一路上真是笑眯了眼睛,生平头一次,没有牵绊的出这么远的家门,一路上所见所闻,在在令她欣喜好奇。而且跟着阿俊和易翔,好处真是诉说不尽,生活琐事都有易翔打点,玩乐则有阿俊陪伴,真是惬意透顶。
她几乎见到什么事都新鲜、都有趣、都想去试去碰,她就像放出笼的小鸟般快乐自在。尤其和阿俊简直是合作无间,她说什么有趣,他便兴匆匆的附和着,然后带头带她去玩,而易翔则眉头死皱着。所以常常是丹儿和阿俊吱吱喳喳的走在前面,而易翔则驾着马车伴着李奉颦慢慢走在后面。
自从出来玩后,丹儿换上男装轻松又自在,她对易翔要求她们坐马车的主意一点也不喜欢,串好有阿俊的支持。至于小颦,她一向柔顺,对易翔的要求自是乖乖遵守。易翔虽然成为驾车的车夫,不过他心里一点也不觉得委屈,因为小颦坐在马车中有时会和他聊天,虽然只是一两句,但已经足够了。
丹儿和阿俊几乎乐不思蜀的玩着,两个人的活泼,大概也略微感染了一向冷淡的易翔,他脸上的线条常在不自觉中有软化的现象,不若先前的刚硬刻板了。短短几天中,改变最大的当属小颦,在丹儿那种开朗个性影响下,她很明显的开心了许多。原本拘谨、文静的她,从刚开始一天说不到几句话,答话时也只是低着头、摇头、点头,活像小媳妇般的怯怯懦懦,到现在有时也会主动说些话,微笑也渐渐多了。而易翔几乎是无可救药的细心守护着她,以他的方式关爱着她。
但是今天突然一切都变了,易翔一脸的阴沉,恶狠狠的表情教人不敢去惹他。尤其方才他凶恶的瞪了小颦一眼,沉怒的命令她:进马车去!本来她是和他一起坐在马车驾驶座上,正和骑马的丹儿聊天,她们也没说什么,他就突然变脸了。
丹儿不解的看着易翔,正想开口,阿俊已经靠过来低声警告:
「先走,要命的就别开口,等易翔气消了再说。」
「我们又没做什么事惹他不开心。他干嘛摆脸色给我们看,还对姊姊这么凶,太坏了!」
「谁叫你什么不好提,偏提起小颦有寻死的念头。」
「那又怎么样?我只是在提醒他,我可是救了他未来老婆的命,我是恩人吔!」敢情她是当恩人当上瘾了。
「哼!不思图报,还生气。他到底生什么气嘛!」
「我问你,易翔喜欢小颦,对不对?」
「是啦,瞎子也看得出来。我从来没看过易翔那么关心女孩子过,那又怎样?」
「易翔是个男人。你真是不明白一个男人的心。」
「阿俊,你说什么废话嘛!易翔是不是男人我会不知道,要你来提醒。还有什么男人的心?我又不是男人,我怎么知道他在想什么,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丹儿,你真是不用脑子。我问你,易翔是不是将『云型玉佩』送给小颦了?」
「对呀,这还是我告诉你的。」她不耐烦的回话。
「唉!你真是……」阿俊话还没说完,她已经先声夺人的说:
「秦俊彦,我警告你,要嘛!你就痛痛快快将事情说给我听,如果不说就算了。但是不准再骂我!」她气愤的抬高下巴,口气不善的对他说。
「好、好,唉!你听我说,易翔的个性一向是外冷内热,虽然他不肯承认他喜欢小颦。但是……嘿……嘿……他对小颦那种表现,可是破天荒第一遭呢!在山庄里,『云型玉佩』是个人身分地位的代表。以易翔的身分,只要现出他的『云型玉佩』,『秦云山庄』所属各分社皆听从调度。如果不是他本人,本社儿郎也将尽心帮助。」
「是,你好啰唆哦……」她不耐烦的插话进来。
「还不懂?好,『云型玉佩』的重要性易翔不会不知道,他绝对不会轻易送人,这表示他非常重视小颦。当一个男人喜欢或重视一个女人时,占有性自然很高。易翔便是认为他有权利、也应该保护他所喜欢的女人,所以才将玉佩给小颦的。可是她居然宁愿选择自尽,也不肯向易翔求助,哈……哈……易翔一定气死了……」
「就这样?」她怀疑的问。
他得意洋洋的说:
「当然,不然你以为为什么你一提到小颦想自尽却被你所救,易翔就脸色铁青的发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