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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藏惑心 page 7 作者:沈郡

  酒气往上冲的晕眩感,让他有些站不住的退了一步又一步,直到背抵在墙壁上。他微扬嘴角指着她讥讽地说:“你的话说得还里是漂亮,口口声声说不恨我、不怪我,又说不后悔,在我看来,不过是口是心非的装好人!

  “其实你怨恨我,只是用‘不怪我’来惩罚你自己,好记住你自己的错。我宁愿你说恨我,让我有补偿的机会。”随着时间的发酵,晕眩越来越强烈,似乎连天花板都开始旋转了……

  原来于鼎中的出现,和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要弥补她。

  她颤抖的说:“我没想过要你补偿我;我也不需要。从小,我妈对我就很严苛,不容许我犯错,可是我也有想要反叛逃离的时候,那时候和你在一起,感觉很刺激。

  “我想,我心里的某一部分,就是想叛逆的做些我妈不允许的坏事!我是自愿的,你并没有强迫我,所以,后来所发生的事情,我没有丝毫立场把责任完全推给你。”

  “你……”自胃部涌起的强烈翻滚,让他连话都无法完整的说完,只能捂着嘴,踉跄的冲进厕所。

  没多久,厕所就连连传出呕吐声和冲水声。

  醉吐是很难过的,心琪在门外等了好一会儿,才敲门问:“你还好吗?”

  里面静悄悄的,没反应。

  他不会在浴室里睡着了吧?

  心琪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推开门,把于鼎中给扶上床,“喝口茶或许会舒服点。”她坐在床边,端着茶杯喂他。

  他的头发湿透纠结,脸色暗红,衬衫皱巴巴的开了三颗钮扣,她细心的以冷毛巾帮他擦脸,眼光梭巡过于鼎中的五官,感觉到一抹百味杂陈的酸楚。

  于鼎中是她生命中第一个,也是唯一的男人,可那是被她摒除在十年前的往事,现在呢?现在她对他到底是什么感觉呢?

  脸上的冰凉舒舒适感刺激着于鼎中,他撑开眼睑,视线迷蒙的看着心琪,“当年你不该相信我的,我早就告诉过你,我从小就是坏胚子,连我爸蚂都懒得理我,偏偏你这个傻瓜要相信我,还让我把你拖进地狱。”

  “在医院前,你被你爸拉扯着,还硬是挤出笑容告诉我‘不后悔’,那一幕,不管经过多久,我总是忘不掉……忘不掉……”

  “别说了,睡吧!一觉醒来什么事都没有了。”心琪温柔的帮他把黏在额头上的头发往后拨,自言自语的问:“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老在翻旧帐。”这几个月的相处,他显得自制,也颇遵守约定不谈过去。

  于鼎中难受的扭动着,抓住轻抚他的小手,“金燕妮说,你被关在家里天天挨打,还要忍受不相干的邻居背地里风言风语的羞辱。为什么会这样?我妈明明答应过,只要我回美国就……不会……不会的……为什么……”说到最后,已经是不成句的呓语。

  重提过往,让她的心揪紧刺痛,理智提醒她赶快逃跑,可是身体却被情感控制,坐在床上的大腿贴靠着他的身体,无法动弹。

  她曾经发过誓要忘记他,埋葬过去的……此生,她不会再为任何人动心,只要平淡的过日子就好!她用力的想抽回被他握住的手。

  “别、别动。”于鼎中更使劲的拉住她的手,贴放在脸颊边,“只要这样,我不对你怎样的,我只想要你陪在我身边,这样就好……”他孩子气的耍赖,热烘烘的脸颊贴紧她的手心,“好累,我不属于谁,也没人属于我,只有你……你曾经真心爱过我,对不对?”

  轻吻纤柔的掌心,他醉眼迷离的看着她倾诉,“告诉我,我该怎么补偿你?要怎么和你重新开始?我找了你好久好久,你是我的良心,因为你,我才有心……有心……”声音越来越低,最后消失在唇边。

  心琪坐在床边,愣愣的看着于鼎中宛如孩童般的睡颜,耳边还回荡着他的呓语,她很轻很轻的说:“我不需要补偿,真的。我也不想和你有任何的开始,你只是我的回忆,一段我倾尽全力要遗忘的回忆。”

  “嗯……”睡梦中的于鼎中皱着眉更换睡姿。

  放纵自己,趁着他熟睡时,一次又一次的以眼光仔细地描绘他英挺的五官。

  她轻轻的诉说,是在告诉他,更是提醒自己,“对不起,我不会再爱上任何人。第一次爱上男人,我倾尽生命去爱,可是却毁掉我的未来和我母亲活下去的希望,我妈甚至到死还不肯原谅我。我真的、真的没有勇气……再爱一次……”无声的泪水,一滴又一滴的落在交握的双手上,也热烫在她的心上。

  ☆ ☆ ☆

  渴,是于鼎中恢复知觉的第一个念头,感觉喉咙好像埋在沙堆里似的,连滴口水都挤不出来。

  扭动僵硬的脖子,发现床头柜上摆着一杯开水,他粗鲁的灌下,霎时滋润了干涸的喉咙,这才看见下面还压着心琪留下的纸条,一一标列出厨房有哪些食物可供解饥。

  从四周静悄悄的气氛来推论,她肯定外出了。

  按着疼痛的两鬓,于鼎中努力的拼凑残存的记忆片段——他和同事聚餐喝酒、回家……然后跟心琪说了很久很久的话,但是内容却紊乱模糊,不过,他仍记得她的小手贴在脸颊的舒适温度,于是,他决定先进浴室淋浴让自己清醒再说。

  冲完澡,确实让他神清气爽了些,于鼎中抓起电话按下熟悉的号码。

  机械的手机铃声竟然出现在房子里面?这表示心琪又忘了把手机带出去。放下话筒,循着声音找进心琪的卧室,果然,手机就摆在化妆台上。

  正要弯腰去拿手机时,眼角不经意的扫过开了一条缝的衣橱,不知道打哪里来的冲动,他竟然随手拉开没关紧的柜门。

  出现在眼前的景象,让于鼎中脸色大变,他不敢相信的怒瞪着眼,感觉胸口闷痛得教人发狂。他恨恨的咬紧牙根,二话不说的冲出卧室,抓起车钥匙就往外跑,没有一秒耽搁地驾车狂飙。

  第六章

  借口

  不敢睁开眼睛,

  就怕身旁的温柔是场梦,

  既然,

  晴醒后的结局是分手,

  那我宁愿,

  永远沉睡在深深的美梦之中。

  周日下午阳光灿烂,心琪看着院童开心的吃着她带来的乳酪蛋糕,“好吃吗?”

  “好好吃。”院童满足的舔着嘴角,还不忘有礼貌的道谢,“谢谢琪姐。”

  “不客气,下次琪姐再烤其他口味的蛋糕来。”她特别喜欢和育幼院的小朋友相处,从他们身上,她看见单纯的快乐和知足,总是对别人小小的善意怀抱着感恩。

  “心琪。”胖胖的院长奶奶站在走廊上,笑咪咪的对她招手。

  打发了小朋友各自去玩耍,心琪陪着院长奶奶边散步边闲聊。

  “文老师说,今天你在教堂里坐了很久,有烦恼吗?”院长慈祥的顺着她的发丝,多年来,她只要心里有事,就会到教堂去静坐思考。

  “我没事,您别担心。”心琪笑着摇头,失去平衡的心情也唯有自己能面对,“我只是突然想到很久没有祷告了。”她喜欢教堂里肃穆宁静的气氛,很能镇定仓惶的心情。

  院长明白她不习惯诉苦,略有深意的说:“孩子,人生总合遇到挫折考验,要相信自己的心,主会一直看顾着你,等到关健的时刻到了,神自然会指引出道路;别太苛责自己,人随时都可以重新开始,只要你愿意。”院长顽皮的眨眨眼,而后转身离开,“你瞧,道路不就来了。”

  顺着院长的眼光看过去,穿着浅蓝色V领衫的于鼎中就站在几步外。

  “院长,他不是……我……”心琪嘴笨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过去几个月,每周他都会送她到育幼院来,在门口让她下车,再准时出现接她回去,今天他是第一次进到里面来。

  杵在原地就像脚底生了根,经过昨夜,心琪有些心怯和他面对面。

  “难道你想站在那里和我对看一辈子?是你过来,还是我过去?”他毕竟不是个有耐心的人,长腿快速的缩短两人间的距离。

  “怎么来了?”她非常不安。

  “为什么没叫醒我?不是说过会送你来的?”他口气恶劣的质问。

  “我看你睡的很熟,所以……”

  “借口!”他耸眉低哼,“你的手机。”有了上次争吵的前例,她答应过出门一定会带手机。

  手机在她眼前轻晃……这表示他进过她的房间。心琪忐忑不安的思量着:他发现了吗?

  于鼎中单手插在口袋中,语气闲散的说:“喂!我醒来后发现一件有趣的事情,想听吗?”没等她回答,他就摇头继续感慨的道:“岁月真的改变了很多事情,例如让你变得狠心。昨夜你竟然没帮我换衣服,就任我穿着皱巴巴的衣服窝了一夜。”他把她不安的神情尽收眼底。

  提到昨晚,她感到相当不自在,内心祈祷着:最好他忘记醉言的内容,否则,她还没想到要如何应对。

  台湾的七月天气炎热,于鼎中站在榕树的树荫下,还能听到风吹动枝叶的沙沙响声,仰头看着在枝叶空隙间闪动的光线,突兀的说:“在这里午睡一定很舒服。”

  “是呀!”他的谈话内容还真是跳动快速,不过还好,这是安全话题;心琪的心情不觉放松下来。

  他靠着树干,双手交握在胸前,眼睛盯着她,很缓慢的说:“姜心琪,你现在一定很希望我告诉你:昨天我喝醉了,不管我说了什么都别放在心上。是吗?”

  嘴角一撤,他露出坏心的浅笑,“很抱歉,我虽然不记得谈话的全部内容,但是,肯定是我心里的话,人家说‘酒后吐真言’,我很少对什么事情认真,不过……”

  不安感瞬间直捣向心脏,让心琪急切的打断他的话,“请你信守约定,不要谈过去!我不想失去现有的平静生活。”她往后退,一副随时准备逃离现场的模样。

  “不准逃!我们还没谈完。”他轻易就看穿她的企图,挑高眉头不怀好意地说:“让我整理一下思绪。你刚刚那段话的意思是说,我有本事破坏你的平静?嗯……我很高兴听到你这么说。”

  他摸着下巴,神情转为得意,在她还来不及反应前,他竟突然扣住她的双腕,蛮横的拉近彼此的距离,眼对眼的严厉遇问,“你到底还要逃避多久?别再说你对我没感觉,我不会相信的。眼睛是最诚实的,你根本不是忘了过去,只是勉强压抑罢了。”

  男性濡热的鼻息强烈地侵扰着她,心琪恼怒于他逼问的口气,于是气不过的提高嗓音吼道:“你到底想怎样?”

  “这、样。”简单两个字吐出薄唇,于鼎中前倾倾贴近,强势的衔住唇瓣辗转吸吮。

  “呜……”所有的抗议声,悉数被他吞入口中,心琪感觉全身的血液似乎在瞬间全冲向脑部,让她晕眩无力,心脏急速地缩紧,现实世界也开始变得模糊遥远。

  舌尖轻轻、慢慢的逗弄,老练的传送着诱惑意图,感觉到她生涩惊慌的反应和他记忆中的一模一样,鼻端嗅闻着女性的馨香,让他浑身滚烫,血液疯狂地奔流……

  他想贴近她,完全的……

  濡湿的气息相混合,呼吸在瞬间被夺走,心琪下意识的闭上眼,但黑暗却让感觉更加灵敏,所有的知觉仿佛一瞬间全数集中在两人接触的点上,小手无意识的揪握着他胸前的布料,身体如自有意识般的攀向复压在胸前的刚强躯体。

  时间,似乎凝结在唇舌交缠的瞬间……

  好一会儿后,于鼎中才眷恋不已的放松纠缠,却仍一下又一下地轻吻着她紧闭的眼睑、唇角、脸颊,浓浊不清的吐气低叹,“真可惜……场合不对……”

  “场合”两个字倏地传进她的耳里。

  场合……他们在哪里?他对她做什么……

  意识终于归回脑袋里,心琪蓦的推开他,不敢相信他竟敢在开放的场合大胆的吻她,而她竟然也很自然的接受他……

  于鼎中满意的看着心琪沾染着水气的红唇。

  “于鼎中,我警告你,别再这么做!”她孩子气的以手背抹着嘴唇。

  “呵呵呵……”他开怀大笑,从再见面后,心琪始终展现出冷静得体的表象,今日首度张牙舞爪的吼叫,反倒让他觉得愉快。

  “你……你笑什么?我的警告是认真的。”难道她受的教训还不够多吗?

  不理会她的警告,大拇指轻轻地滑过她的唇,坏坏的问:“你觉得被冒犯了吗?”

  “当然!”她义正辞严的数落他,“我们的关系早已不是那样,你没资格这么对我。”

  “关系……随时会变动。”他无所谓的耸耸肩,“与其说你生气我的冒犯,不如说你气自己竟然很享受我的‘冒犯’,还比较贴切吧!”肩膀半靠着树干,他吊儿郎当的吐出话语,“今天我突然有了新领悟,这几个月,我对你太绅士,一点都不像我。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还是回复任性妄为的本性比较舒服。”

  “你太过分了!”她握紧拳头,忍不住宣泄出满腹的委屈。

  “过分的是谁呢?”他眯着眼,狂放的怒焰毫不掩饰的扑向她,出口的声音却轻得宛如催眠。“你的行李都打包好了,而我们约定的一年期限,现在却还不到一半。”

  他果然看见了……情势顿时大逆转,理直气壮也在瞬间消退,她无法否认他的指控,因为她的确想不告而别。

  耸耸肩,他咧开笑容,恶意的鼓动着,“编个谎先搪塞我吧?就说你打算跟朋友去旅行,说我误会了,说呀!”

  当他因为手机铃响而进人心琪的卧室,不小心看见打包好的行李时,就像被数把利刃同时插入胸口般,痛彻难忍。等他恢复思考后,人已在车上疯狂地踩油门飘向南投。

  她永远也不会知道,当他找到她时,漂浮在半空中的心终于落了地,他绷到极限的精神也突然一下子完全松懈,短短一秒,他仿佛经历了天差地别的两种极端情绪。

  他的笑容阴森,让心琪有种错觉,似乎他正想一把掐死她泄恨。

  “默认了吗?可恶!”于鼎中捶着树干出气,“你连撒谎安抚我都不肯。”烦躁的抓爬过头发,他气愤的撂下威胁,“有本事你就逃看看?不管你躲在哪里,不管要花多少钱、多少年,我绝对会找到你的。我什么都没有,就是有钱,有钱动用人力把这个小岛给掀翻!”说完,他就不再看她一眼的转身离开。

  这是几个月来第一次,于鼎中让她自己来育幼院,自己回去。

  心琪站在原地,看着他跨步离开。他的步伐显得僵硬,握紧的拳头饱含怒意……心琪看着渐渐远去的高瘦背影,感觉心窝漫上一抹痛楚。他何必这么执着与和她纠缠不清?她真的、真的不需要他的补偿,为什么他不相信呢?想到他痛苦扭曲的俊脸,她……竟然有些心疼……她心疼他的放不开呵!难道,十年前的错误,已经延伸到十年后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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