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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左眼爱上你的右眼 page 8 作者:深雪

  只是一次性爱罢了,而且他又不是做得好。她对自己说。

  一天傍晚回家,丸丸的母亲气急败坏地挡住她,说:“丸丸,楼下十七楼那个人被送到医院去。”

  丸丸问:“什么事?”

  母亲回答:“听说他绝食。”

  丸丸赶到医院,邻居还在抢救中。他会是因为自己而绝食吗?或者是因为失去母亲?再不是,可会为着失去处男之身?丸丸知道自己可耻,但她真有这种想法。

  坐在病房门外的她想道:好吧!你若是肯为我死,我也不会视若无睹。待你康复后,我会把你的身份由邻居提升为朋友。至于男朋友,那可要一段长时间和许多的缘分。还有,她一定要教导他,不可以用死来威胁别人……

  想着想看,丸丸哭了起来,也不知道是因为害怕抑或感动。一个男人接二连三地做出些故意的事来,也不可能完全没有效果。

  邻居是姓陈的,好像叫陈家龄。会不会陈嘉伶?

  待会他由手术室出来后她一定要问清楚。

  第十一章THE  ANGEL  FACE

  二十岁的时候,我正在本地的大学读一年级,住宿舍的单人房,梳一个到下巴的直发,修哲学和历史。

  那时候,天空有种很清很爽的气息,抬头吸一口,然后呼出来,脑袋与心交换而来的笑容,是分外的真。

  我是很平凡的女孩子,对小事很认真,一份功课可以前后改三次,改完又改,A和A对我的分别,是天与地。

  对于大事,阿博说,我就是水渠上飘流的枯叶,生死由命。

  升哪间大学、读不读硕士、他日毕业后做什么工作,我完全没有概念。但笔记我会做三次,一次铅笔版本,一次精细版本,然后一次电脑版本。我不是想考第一,只是,我真的想认真对待我的笔记。

  做笔记一定要认真,考试时会否用得上,甚至记不记得有那样的纪录,反而不重要。

  我有一个哥哥,比我大四年,性格跟我有很大的差距。他和阿传本来是大学的同学,但哥哥读了一个学期便退学,说大学教育没有意义,走到一个摄影师那里学摄影。那个摄影师是法籍的,替很多外国时装杂志拍照,很有名,是哥哥的偶像。那时候妈妈十分反对他这个决定,而我,不知怎地竟因此更加喜爱哥哥。他做了没有低头的事。

  我和阿博走在一起已两年了。他是物理系的研究生。

  阿博最爱把脚放在桌面上,双手枕在脑后想东西。

  沉思过后,他会转动眼珠,搜索我的存在,然后微笑地招我过去。

  我像女儿,像猫儿,又像幼稚园生。他宠爱我。

  阿博时常在宿舍房间里抱着我,细看我的手指。

  他常说:“你是个古典的女孩子。”我没有异议。其实,古典是怎么样的?

  生活宁静而优游,唯一的放纵就是在课堂上吃士多啤梨味的Pocky。对,那时候我爱吃百力滋。

  空气中,有Pocky的气味。

  后来,当哥哥开设了自己的影楼后,我常常在那里留连。

  那里有各式各样的模特儿和明星,他们对我很客气。

  某一天,我在众多美丽笑脸当中,发现了那张AngelFaceo我不是为浪漫而浪漫的人,但那张睑……

  很柔和很柔和。眼睛的颜色是黯然的灰。不笑的时候高贵,笑的时候像婴儿。怎能够清楚形容一张真正令人着迷的脸?再多的句子也不及脸孔的真实。其实那数句形容词,是我千辛万苦翻遍中学时代的日本漫画才找到的,樱花碎落之下是男主角赤裸的侧影,翅膀由他的背部长出,伸到天上去。

  旁白是另一个男子的嗟叹:“我可以肯定他是从天降下来。”

  我抱看那本漫画,走到阿博的宿舍去。

  阿博说:“二十岁了,还舍不得少女漫画。”

  我躲进他的怀里,问他:“信不信有天使?”

  “什么?”

  “从背部长出翅膀,然后‘啪啪啪’地飞上天。”

  “我相信。”他吻了吻我的眼睑。

  “啊?”我说。

  “你就是我的天使。”他告诉我。

  我把阿博抱得好紧好紧。

  AnselFace的名字是Xavier,爸爸是法国人,妈妈是中国人。他与我同年,正准备上大学。他在哥哥那里拍照,是某本男性杂志的专用品model。

  在哥哥处留连之时,我除了笑之外,也偶然会把握机会,和他聊上数句。

  正在学习初级法文的我,以“Jem'aPghleShowy,etvons?”为开场白,然后他以中文回答我,间中教我几个法文单字。

  每次我抬头望进他灰色的眼睛,也感受到神召的圣洁,继而产生了幻觉,看到羽毛在他的头上四周飘散。

  我觉得很奇怪,虽然我的表情是一贯的恬静。

  我的表情没有出卖我,我甚至没有脸红。

  在那里留连的第三天,哥哥悄悄在我的耳畔说:“那张睑,很厉害吧!”

  我瞄了他一眼,没作声。AnselFace穿着麻质上衣,抱看一个金发美女拍大头照,人造风把他的长发吹得很厉害。

  往化妆间打了个转。舞台灯泡下的我有一双不大不小的圆眼睛,小小扁扁的鼻,小小圆圆的嘴,加上那娃娃发型,看上去很傻。

  二十岁了,人家参加香港小姐竟选的平均年龄才是十九岁,我比人家老,又比人家笨。

  我冷着一张脸走出来,对哥哥轻语:“别告诉阿博。”

  哥哥顺了顺我的短发。然后我再问他:“我是不是很肤浅?那只不过是一张比常人美丽的睑。”

  哥哥正在换镜头,说:“用诸多藉口不去把握生命的人才肤浅。”

  然而我和AngelFace之间没有发生什么,在宿舍内抱着我的仍是阿博。

  “升Year2要选科了。”他对我说。

  “我知道。”我回答。

  “选什么?”他问。

  “想主修法文。”我说。

  “突然对法文产生兴趣?”他说。

  “我一向都喜欢外文。”我抱住膝头。

  “这阵子你总是闷闷不乐。”他又说。

  “没有嘛。”我倚着他。“不用担心。”

  阿博却这样说了:“怎能不担心?你是我最亲的人。”

  我转头盯紧他的眼睛。不知是否望得太久的关系,我的眼睛红了起来。我负了他。

  在一个留连的午后,AngelFace约我喝下午茶,地点是那时候大学生必到的Cat  Street。

  我要了杯StrbettyMilkShthe,他则要BlackRusian。

  我的天使喝酒,我突然觉得很浪漫。

  他对我说:“你有张很宁静祥和的脸。”

  我笑。我的心很不宁静祥和哩。

  “你哥哥说你的功课很好,中学时代年年考第一。”

  我低下头,忽然为这些事感到很惭愧。

  我抬起头来之时,问他:“Xavie叫,你对你的将来有什么盼望?”

  他想也不想,这样告诉我:“我希望可以简单宁静地到永远。”

  啊,我在心里说,这也是盼望吗?不是要成功成名人所景仰才是盼望吗?我知道,阿博渴望到最有名气的大学教书,并致力研究,在五十八岁之时手握诺贝尔奖状。到时候,他说,他会把荣耀归于我。

  我透过窗户望向不远处的立法局大楼,在这日与夜的交替间,天是浅浅的柠檬茶色调,映衬在棕榈树后,情调忽尔变得慵懒热情、不再像香港。

  “法国的黄昏是怎样的?”我问他。

  他就这样说:“是不是想去?我可以带你去。一直想要像你这样安宁美丽的脸。”

  奶昔的味道,变得奇异地甜美。

  两星期后,大学开始考试。接着之后的两星期,考试完毕,AngelFace和我期间见了三次面。

  在宿舍之内,我放下书本,洗了把脸,对坐在我的椅子上的阿博说:“我想跟别人到法国。”

  阿博抓了抓颈旁。“我已从你哥哥那里知道,你这阵子疏远我的原因。”

  我坐在床沿,轻轻说:“你容许我去吗?”

  阿博回答我:“我爱你,我能容许你做所有令自己快乐的事。”

  我扑到他的怀内。

  虽然心是变了,还是忍不住伤感起来。“我没有你想像那般乖。”我低声说。阿博在我耳畔轻轻地哼:“别说了!别说了!我明白。”

  他的拥抱仍如往昔的紧。

  我是不是太不可理喻了?放弃一个安全可靠的怀抱……

  然而后来,我还是去了法国,在那一个沿海小镇boulogneSurMer学了三星期的法文,又与AngelFace走遍法国上下,暑假过后才回来。

  回来以后,我与阿博分开,然后,再与AngelFace分手。

  今年我已不再是二十岁,也毕业了,做看不高不低的职位,穿着上班的高跟鞋,脸上却尽量坚持少化点妆。

  不知阿博在美国可好?博士课程大概完成了吧,他有一个从北京来的女朋友。至于AngelFace,哥哥说他留在希腊的小岛上,开了一间小小的玻璃店,《Vogue》请他做model,他拒绝了。

  不知道明天会怎样,但我不会担心。自从我知道从心所欲掌握自己命运的快乐,便从没担心过。

  第十二章心形故事三則

  红心Ⅰ(疯狂拼图游戏)

  炎炎在某年某月失恋了。

  心碎了,给撕成一片片,零零星星。

  然而碎了的心依然会痛,不是整个地痛,是一阵阵的,骤来骤去,像心脏病发,三秒过后又来三秒。

  带着碎了的心,炎炎的生命继续。

  于是她依然结识男朋友,A、B、C、D、E……一个又一个。然而心里还是痛,很痛。

  究竟要一个怎样的男孩子才可以把碎裂的心并合?

  炎炎按住发痛的心房,她真想知道。

  于是,炎炎随身携带小巧的心形拼图,放在衣袋内,每遇见一个人,她都把拼图拿出来,告诉他:“请你在一分钟之内把拼图完成。”

  第一个尝试这个玩意的男孩子只当是拍拖的游戏,很乐意地把一小块一小块的红色纸张拼拼凑凑,一分钟内完成了二分之一。然而当他抬起头来之时,发觉炎炎双眼发红,表情极之失望。以后,炎炎没再赴这个男孩子的约会。

  遇上第二个男孩子,炎炎再度把拼图拿出来,同样地,男孩子兴致勃勃地埋首左并右井,在一分钟内没法完成,炎炎再度失望了。

  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第六个……渐渐地,炎炎以心形拼图考验男朋友的事情传开了,大家都知道要追求炎炎,便要通过一分钟的拼图考验。

  第十一个男孩子在一分钟内完成了。望着他的一脸沾沾自喜,炎炎却皱起后来,她认为皆因这幅拼图的内容已广泛流传,那男孩子得到通风报信才成功。

  于是从第十二个男孩子开始,炎炎每日均在口袋里放着不同的拼图,那是形状不一的心形,有大有小,不一样的切割,不一样的花纹。不同的男孩子各有一颗不同的碎心。

  玩拼图的男孩子们无一不咄咄称奇,与炎炎的约会,简直就像参加中学的游艺会摊位,排着队伍一人玩一次。

  到了最后,炎炎吸引了一班只为玩拼图的男孩子,他们对她的拼图更加看迷。一个拼图天才在一分钟内完成那三十七块绘上猫儿睡姿的心形拼图后,围在四周的人群立刻传来欢呼声,从天降下十多串彩带和数百块纸碎,拼图天才咧嘴大笑,在人群的拥戴下登上颁奖台,发表以下的一番说话:“很高兴能在数百名对手中胜出,赢取这个一分钟之内并合炎炎心形拼图的荣耀……”

  射灯照在男孩子的身上,炎炎站在台下黑暗的一角,深知事情已不是当初预料的那样,遇见过数百个男孩子,再艰难的拼图也有完成者,只是,身体内那颗有血有肉的心却依旧碎成一片片,拼图天才没有同时把她的心拼凑好。

  看看男孩子兴奋地向四周送飞吻,炎炎苦笑。算了吧,心是修补不了的。她想。

  地球依然在转,每日有成千上万的心被人打碎,而心形拼图亦不再流行了。炎炎日复一日地躺在床上,眼睁睁地做她的白日梦。

  突然,有一天,一个男孩子走到炎炎的床边,从牛仔裤的后袋亮出利刀,二话不说地指看她。

  炎炎还来不及尖叫,那男孩子已一手把刀插进她左边的胸膛,然后刀在胸膛上旋上一圈,弄了一个大大的洞。男孩子把炎炎的碎心一片一片地拿出来,在她面前拼成一个完整的。

  炎炎因惊吓过度,只懂在血泊之中掩住嘴,看看男孩子恭敬地把完整的心呈上。

  “这是真正治本的办法。”男孩子温柔地说。

  炎炎双手捧着并得完美的心,感动得流下泪来。

  男孩子用胶水把炎炎的胸膛黏好后,他们双双捧着那颗重生的心细意欣赏,终于,碎裂的心变目完整了。

  (公主、王子从此快乐地生活在一起。)红心Ⅱ(心形钻石癖)Diane实在太喜欢心形钻石了,一卡拉两卡拉三卡拉,耳珠垂下两颗大大的,颈上挂着一串,手腕上又是一圈。

  所有追求她的男孩子都需要以心形钻石打动地,她不一定要大大的,但它一定要是心形的。那闪闪发亮的小心形,照亮了Diane的灵魂。

  但心形钻石所带来的快乐并不持久,每次接受一颗新的钻石之后,Diane总会循例眉开眼笑。然而麻烦的是,当她收过五十多份礼物之后,她脸上的笑容便变得不持久,有时是五分钟,有时是半小时,甚少可以持续一整天,但也试过只维持了十秒,然后她便骤然收起笑容。

  快乐不能装出来,Diane也意会到她的心形钻石问题。收到钻石她当然开心,然而总是不能满足似的。

  究竟心形钻石带来的快乐是否真正的快乐?抑或在心形钻石之外还要再加上什么?

  Diane把她收到的三百多个心形钻石饰物挂满一身,钻石冰冰凉凉的,含在口中的感觉也清凉如薄荷糖。钻石的光芒反映在Diane的身体和脸容,就如拍摄优美的电视广告,活色生香的女主角和她的珠宝玉石齐齐躺在镜头前。但和广告片有一点不相同的是,我们的女主角眼神无奈而疑惑。

  “究竟我要这么多的钻石用来干吗?”她问自己。

  一直都相安无事的,男人供应,女人接受,直至某天当男人发觉Diane望看心形钻石时的笑容不再灿烂之后,他们纷纷传开去,都说Diane厌倦了心形钻石。

  于是他们开始构思送些星形钻石、花形钻石、八角形钻石等等来讨好Diane。

  Diane看着那一堆堆稍有创意的赠品,却不见得开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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