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个高大的身影缓缓出现在近前。
他们三人说话间,谁也没注意到那贸贸然出现的男子。
杜秋锋有点不是滋味地瞪著他们,蓄意用这一招吸引他们的注意,没想到这三个傻蛋却只顾七嘴八舌,根本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采出头来的两个女子哪名是「他」的新妻子?啊,应该是长相可爱又满脸喜气的那一个吧!
「他」总是能够娶到这样的好货色……哼!
他神情有一瞬的阴沉,不过随即换上俊逸迷人的笑容,优雅地走向前。
「你们还好吗?方才我见到一名顽童朝著你们的马扔了一把石子,待我要阻止时已是来不及。」他满脸友善与殷切,眸光若有似无地荡漾著诱惑,对著千金放送魅力。「姑娘,你还好吗?」
千金接触到他别有深意的眸光,不禁轻蹙了蹙眉头。这个男的眼光好怪异、好放肆,像极了某一种动物……
像什么呢?
他似笑非笑地瞅著她,眸光刻意诱惑却掩不住深处的冰冷……
啊,她知道了。
像蛇!他的眼神和气息像透了冷冰冰、黏腻腻又贪婪无情的冷血蛇。
不知道为什么,她第一眼就不喜欢他。
像是一种本能,千金往后退了一下,「我没事,多谢公子关心。阿宝,我们回去吧。」
「是。」阿宝也一见他就讨厌,这男子油头粉面、眼神不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鱼儿则纳罕好像曾在哪儿见过这个男人。
杜秋锋没料到她竟然对他的魅力毫无感觉,反而还急急要离开,他脸色微变了下,移动身体拦住马儿,露齿笑道:「姑娘,在下--」
千金把廉子放下,「阿宝,我们快回府去,我饿了。」
少夫人饿了可是一件天大地大的事呢。阿宝熟练地一勒马缰,骏马嘶鸣了起来,硬生生挤开挡路碍事的杜秋锋,撒蹄飞奔而去。
见马车疾驶而过,杜秋锋又气又羞又恼,望著远去的马车呸了一口口水。
「可恶!敢瞧不起我,我更不能放过你了!」他眼里闪著阴狠的光芒。
「他」从以前就是他莫大的阻碍和妒恨的来源,「他」拥有一切他所没有的,可是他杜某人远远胜过「他」一点的就是--
他总是能够得到「他」如花似玉的淫荡妻子,这一个也不会例外!
「卑楠竹,我回来了。」他阴森森地诡笑,「你以为能将我驱逐多远?我这辈子都是你的恶梦,如附骨之蛆紧紧地咬住你不放。」
坐在马车上的千金,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
方才那一双眼,真的毫无人气的感觉。
应该是个疯汉吧!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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楠竹从未尝过夫唱妇随、鹣鲽情深的滋味,直到千金的出现,他才知道生命竟会如此美好醉人。
他有时候忍不住会想,千金是不是上天派来抚慰他曾受伤的心灵的仙子?她的一颦一笑,渐渐牵动著他的心,他再也不能欺骗自己,他对她没有一丝丝的感觉或在乎,甚至是喜欢了。
当夜深人静,她乖顺柔巧地偎在他怀里时,一头青丝披散在他的肩上,粉嫩的脸颊贴近他的锁骨,那柔若无骨的姣美身子,她轻轻的呼息……他常情不自禁地看著她,看得痴痴入神。
他这才明白,为什么秦关在娶了洁儿后,原来寂寥的眼神从此充满了深深的爱意,脸上的笑容变多了,眉眼也变得更温柔满足了。
现在的他,不正是秦关的翻版吗?
「也许这次我真的找到了命中的另一半,真的拥有了值得终生呵护的心上人儿。」
是真的吗?或者这只是一场美梦?不不,不会是梦,这是真的。
楠竹拈起一朵千金放在妆台上的粉莹珠花,凑近鼻端,依稀可以嗅闻到她身上淡淡的幽香,像某种果子或是谷子,很朴实却动人的一种香气。
他微微笑了起来,无比愉悦欢喜。
可是不多时,他又觉不好意思起来,像是怕给人见到似的急急把珠花放了回去。
「啐,这样婆婆妈妈的,我几时变得这般娘娘腔的小相公样了?」他也自觉好笑。
说是这么说,但日已黄昏,千金怎么还没有回来?她临出门前说一定回来陪他吃晚饭的。
楠竹走入用柳竹屏风隔开的书房,百无聊赖地翻弄著桌上的帐册和书籍,怎么也定不下心好好查帐或看书。
「相公,我回来了!」终於,一声欢然伴随著蹦跳的身影奔进来。
「千金……」他脸色一直口,随即惊喊:「当、心……唉。」
砰地一声,过度兴奋的她果然又勾到门槛摔了一跤。
他又是好笑又是心疼地赶到她身边扶起,大掌怜惜不舍地揉著她泛红的额头。「很痛吗?我帮你搽些药膏。唉,别老是这么毛毛躁躁的,万一摔伤了怎么办?」
「对不起。」千金这一记摔得著实不轻,额头、鼻头又红又痛,她泪汪汪的强忍著剧疼低下头道歉。
「傻娘子,是你痛,你还跟我道歉做什么?」楠竹满是怜爱心疼,牵著她坐在太师椅内,从柜子里取出一只质地雪白晶莹的药瓶,挖出些许药膏仔细地敷在她额上,透明的药膏又香又清凉,很快就减少了伤口的刺痛感。「现下好些了没?」
千金点点头,心底甜蜜蜜的,忍不住仰头深情地望著他,「相公,你真好。」
他笑了,俊朗的风采又惹得她的心一阵怦怦跳。
相公真是出色绝伦啊!她突然自惭形秽了起来。
「相公,我老是给你惹麻烦。」
楠竹一怔,放下药瓶,大手轻轻裹握住她的双手,眸光温柔专注地凝看著她,「为什么这么说?」
她有些沮丧,「我觉得……我在家里也没帮上你半点忙,又经常让相公为我担忧,我真没用。」
他微微一笑,动作轻柔的揉著她的额头,「家里哪有什么忙要帮的?每个人都各司其职,你只要负责吃饱饱、穿暖暖,这儿看看、那儿玩玩,有空陪陪相公就是了。」
她嘟起嘴,「这样我就是头号大米虫,时日久了很不好,而且人不做事会变得懒散的。」
何况她的食量那么大,没有做点粗活来消耗消耗,说不定很快就会跟球儿一般圆胖起来,到时就更配不上相公了。
她摸摸最近好像有点圆润的肚子,不禁有些心慌慌。
「那你想做点什么呢?」他歪著头笑看她。
她想了想,眼儿倏亮。「我去厨房帮忙可好?」
「不行。」他手一摊,「厨房里又是炉火又是热汤,万一烫著了不好,你让厨娘她们成日替你紧张兮兮地担著心,那岂不是更不好?」
千金叹了口气,「那倒是,而且我的手艺就算再练个二、三十年也比不上人家……要不,我干脆去洗洗菜打打下手吧。」
「那更不成了,卑家少夫人蹲著洗菜、挑菜、洗碗,你让其他的佣人面子往哪儿摆?」
她眨眨眼,疑惑地道:「面子?可是……」
「总之你就别忙了,去也只是越帮越忙。」他老实不客气地道。
「噢。」她气馁的低下头。
楠竹凝视著她垂头丧气的模样,不禁失笑,温柔地将她揽入怀中,附耳轻语道:「无论如何,你都是我最可爱的小妻子!」
她心一甜,「你也是个最好的相公。」
他轻轻叹息:心满意足地搂紧她。
但愿这一生一世,都能如此刻般美妙欢喜。
第八章
这天晨起,楠竹因要巡视邻城各家连号店铺,一早便已出门,千金起床后觉得有些孤零零,好在鱼儿已备妥了梳洗水盆和青盐,厨下也端来了极丰盛的早饭。
梳洗过后,千金神清气爽地走向花厅,见桌上摆了一大盅鲜蟹炖大米粥,她不禁垂涎欲滴,迫不及待添了一大碗。
「鱼儿姊,你也一同坐下吃吧。」
鱼儿也知道少夫人最不重繁文耨节,笑著坐了下来同吃。
千金拿起雪白汤匙盛了一匙要送入口中,海鲜的香气扑来,她当下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恶心感。
她急忙扔下汤匙,捂住了小嘴,胃里翻搅难当,险些就呕吐了出来。
鱼儿慌了,顾不得吃,忙拍抚著她的背。「少夫人,你怎么了?不舒服吗?要不要看大夫?」
她摇摇头,勉强挤出一抹笑,「不……不打紧,胃有点怪怪的,可能是这两天肠胃不适吧,我吃点清淡的就好了。」
「我看还是请大夫来瞧瞧比较好。」鱼儿满脸忧色。
「我真的没事啦。」千金反过来安慰她。
「可是……」
「你放心,我若真的不舒服,一定会找大夫诊治的。」她左顾右盼,转移话题,「啊,吃点什么好呢?这么多东西……要不吃个卷子好了。」
她捏住鼻子,把那盅鲜蟹米粥推到远处,挑了一盘桂花缠丝小面卷和一壶香片,小口小口地嚼著,胃底的翻搅作呕感总算慢慢平复了。
鱼儿看著她苍白的小脸又恢复了血色,这才放下心,也跟著动筷吃将起来。
千金吃了几盘子的小面点,突然想起一件事。「鱼儿姊,你陪我去庙里上香好不好?」
「少夫人,你是不是想到送子观音庙去拜拜,求送子娘娘早日让少爷抱儿子,老爷抱孙子呀?」鱼儿神秘兮兮的问道。
她小脸瞬间飞红了,结巴道:「不、不是啦,我……我不是要去送子观音庙,我……我不是要求那个……」
鱼儿暧昧地笑著,「我的好少夫人,这种事有什么好害臊的?老爷想抱孙子想疯了,少爷年纪也不小了,早该有宝宝了。照我说呀,无论是男是女,统统都是咱们卑家的心肝宝贝……少夫人,你也是这样想的吧?」
她的脸更红了,简直跟颗熟透了的苹果没两样。「我、我当然也想为相公生小宝宝,只是……只是这种事要顺其自然吧。」
「你和少爷可以多多努力呀,晚上勤作工……」话尚未说完,鱼儿的嘴里突然被塞进一个物事。
千金想起那档子恩爱私密的事,羞得连忙拿颗包子堵住鱼儿的嘴。「吃饭、吃饭,快快吃饱了陪我去上香啦!」
那么臊人的事怎么可以在光天化日下说呢?
虽然与相公夜夜恩爱,有时候白天也被痴缠在芙蓉帐里半天不能下床,可是千金听见这样的话题,还是害羞得不得了。
用完饭后,千金和鱼儿坐著马车出府,往近郊的观音庙驶去。
她们没有注意到有几个小乞丐在看到卑家马车驶出府后,随即奔向对街的一间老屋前敲门。
「杜公子,我们送消息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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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十五,有许许多多香客来观音庙上香祈福,老的少的、男的女的,还有小姑娘们挽著手跟女伴嘻嘻哈哈来拜拜,想必是来求观音娘娘赐下一桩好姻缘。
鱼儿搀扶著千金下车,另外两个随行丫头小福、小乐则提著描金漆红食盒和香篮,跟随在千金后头走进观音庙里。
杜秋锋动作潇洒地下马,今日他特意穿了一袭俊雅的雪白袍子,手中拿著一把泼墨折扇,不动声色地走进庙里。
观音庙前后占地甚广,逼植绿竹,清风轻拂过竹叶飒响,自有一股悠然清静绝尘的气息。
在人挤人的香客中,杜秋锋距离不远不近地紧紧跟盯著千金,直到她上完香、拜完观音菩萨,捺著性子再等她抽签、解签,看著她脸上露出无比欢欣的笑意,显然是抽中了好签。
他冷笑一声,「纵然再好的签,也抵不过冤亲债主来讨债。」
好不容易等到她的贴身丫鬟被人挤散之际,他闪电般穿过人群,藉由人群将她推往后院的拱门。
「别挤……别挤……」千金虽然有一身蛮力,可是不好意思在佛门净地大展身手,而且这儿多半是些老婆婆或老大娘,万一不小心失手推挤坏了人也不好。
就因为这样,等到她被挤到后院时,这才发现一个男人站在她面前贼兮兮的笑著。
咦?这人好不面熟啊,好像曾在哪儿见过?
等到她对上他那双不怀好意的眼,心里登时一惊。
「是你!」是那个有一双蛇眼的疯汉。
杜秋锋以为她上次对他落下极深刻的印象,心下一宽,得意地微笑起来。
「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千金有点害怕,这个男人若真是疯汉,那她岂不是很危险吗?她曾听爹说过疯汉咬人很痛,而且吃起骨头来卡滋卡喳的,恐怖死了。
「姑娘,你不要害怕,其实我并没有恶意。」他误以为她眼中的害怕是对陌生男人的矜持,不禁笑吟吟道:「我只是自那天在街上遇见姑娘后,深深为你的风采著迷,没想到今日有缘又在这里相见,一时忍不住就出声唤你。」
听他说话有条不紊,不太像个疯汉,可是她也很不喜欢他眼里的爱慕眼神。
真奇怪,若是相公用这种深深著迷的眼光瞅著她,她早就高兴得全身发抖了,可是被别的男人用这样的眼神一看,她却觉得浑身上下像爬满了毛毛虫,有说不出的厌恶和不舒服感。
「噢。」只是基於礼貌,她还是点点头。
不过她实在也想不出有什么话好回答他。
杜秋锋却是暗暗欢喜与好笑。不过是个傻头傻脑的天真丫头,比雪容好应付多了,看来这次必定又能手到擒来。
「请问姑娘芳名贵姓,不知你家住何处?」他自然地攀谈起来,自认魅力无人能挡。
「我不是姑娘,我是夫人。」千金正色道,「而且我们非亲非故,我没有必要跟你说我的名字,再说我的名字只有亲人跟相公可以叫,旁人知道不大方便,所以我自然也不能跟你说我住何处。」
杜秋锋笑容一僵,看来他宽心得太早了,没想到这个看似蠢笨的天真丫头还挺有防备心的。
「原来姑娘已是名花有主了,真是太可惜了,在下晚了一步结识姑娘……唉,不过姑娘,你虽已有夫婿,但还是可以跟在下结为知交好友的,在下愿成为你的青衫知交,引姑娘为我的红粉知己。」
千金忍不住蹙起眉,什么你呀我呀、在上在下的说了一大堆,还想要跟她纠纠缠缠,这男子怎这么不知自重?难道他爹没教过他,不得调戏攀谈有夫之妇吗?
她记得以前住奈米大街时,第一十七号「甄花鑫米铺」的老板就是这副德行,每个上门买米的年轻媳妇都被他骚扰过,他的妻子更是为了他这坏癖一哭二闹三上吊了好多次,吵得鸡犬不宁邻里遭殃。
所以她非常、非常讨厌这种浮滑无德、爱乱攀谈的男子。
「我不要。」她小脸闪过一丝不豫。
杜秋锋有些下不了台,作梦也没想过他的美男计竟然踢到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