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仙楼里又传来宝娘的高声怒骂,她大叫道:「死阿平,你是猪啊!讲人话听不懂呀?」
厉尚品被宝娘的高声斥骂给吓得跳了起来,「干什么这么吵?天才刚亮耶!」
宝娘拿起扫把,毫不客气的追著他打,「你这个臭乞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告诉你多少次,路儿是个清白的姑娘,你这臭男人还老是睡在她屋内,要是传出去,你教她拿什么脸见人啊?」
厉尚品边跑边躲宝娘的扫把功,「死老百姓,还不住手!你知道你现在在打谁吗?再打,本王就叫人砍了你。」
宝娘一听,更加气愤了,「想砍我?看我先打死你!」
「路儿、路儿,你快来啊!宝娘发疯啦!」厉尚品的身上已被打出一条一条的红痕了。
路儿自门板后探出脑袋,「宝姨,你就饶了他吧!」
宝娘瞪她一眼,「你这死丫头也该打,还没出阁就跟这乞丐厮混,我打死你。」
宝娘一把挥向路儿,路儿害怕的抱住头,此时,厉尚品挡在路儿的面前,替她挨打,「好了,别打了,是本王不想跟那些臭男人睡,你别怪到路儿身上。」
宝娘忽然住了手,望著厉尚品呵护路儿的模样,她的心底突然涌出一股消失已久的酸酸甜甜的情绪。在她少女时代,也曾有个男人如此护卫著她呵!
宝娘红了眼眶,「死阿平!如果你不是个没用的乞丐,我就可以放心的把路儿交给你了。」
「什么乞丐啊!本王可是厉王府的小王爷,身分尊贵得很。」厉尚品抬头挺胸的说。
宝娘一听,又生气的多打了他几下,「是乞丐还不打紧,你要真是那个恶人王,我早就叫路儿出家当尼姑了。」
「你说什么?本王哪点不好了?」厉尚品真是气坏了。
「你这个臭乞丐,别再痴人说梦了,还不快给我砍柴去。去啊!还杵在那儿做什么,当门神啊你?」宝娘一把把厉尚品推出门,但他还是稳如泰山,动也不动。
「我自己会走啦!」厉尚品气呼呼的走出门。
宝娘没好气的望著路儿,路儿怯怯的站起身说:「我马上去打扫……」
「等等!」宝娘叫住正要夺门而出的路儿。
路儿停下脚步,回头望著宝娘,难得发现她竟也有如此温和的眼神。
「你真的这么喜欢那个乞丐?」宝娘问。
路儿怔了怔,才点点头说:「阿平最近很认真啊!而且,他也会去帮大家的忙,他变得会为别人著想了,临仙楼里有许多人都很称赞他,他现在不再懒惰,还勤奋得很……这几天,他也没再闹事了……」
「我知道,这些都不用你说。可是,这臭小子没钱又没身分的,你跟了他会吃苦的。」宝娘现在的模样就像路儿的亲娘似的。
「有钱,有身分又怎样呢?像那位小王爷和柳公子就光会欺负人。我看,阿平比他们好太多了。」
宝娘叹了一口气,「你说得有理,只是……」
「只是什么?」见宝娘然住口,路儿不禁疑惑的问道。
「没什么,你快去干活吧!」才一会儿,宝娘又露出了她那如晚娘似的面孔,快步的走了出去。
路儿满心疑惑,抬眼一望,这才看见桌上有件新缝好的衣裳,她连忙拿起来比了比,大小刚好呢!天才刚亮不久,宝娘大概是偷偷替她送新衣裳来的,这或许是她连夜缝好的吧?
想著想著,路儿不禁红了眼眶,虽然宝娘平时对她很凶,但在私底下,她总是会默默的关心她,感觉就像她的亲娘似的。路儿抱著衣服,感动得掉下了泪。
厉尚品万万没想到,他竟会和这些平民百姓相处得这么好。
今天,路儿又带他来到这条贫民街。其实,他已经跟著路儿来过这条贫民街不下数次,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这里的穷小孩竟都非常喜欢他,甚至还很尊敬他呢!
厉尚品想了想,或许是他的力气大,常常帮这些穷人搬一些干枯的树,供他们当柴火,因此,才让这些穷小孩那么崇拜他吧!自从认识路儿以后,他竟做了许多以前他连想都没想过的事,而且,做了竟也不觉得厌烦。
一个看来干瘦的小男孩,此时正望著厉尚品说:「阿平哥哥,我长大也要和你一样强壮,才能去帮助别人。」
厉尚品望著他瘦小的身子,挑了挑眉说:「什么?凭你也想和我一样?!」
路儿一听,撞了他一下,「给小孩子一点希望嘛!」
厉尚品扬起了眉,「不可能达成的事,给他希望有什么用?本王可是普天下独一无二的优秀人种哟!小鬼,我看你长大去帮助别人就行了,要跟本王一样,那是不可能的啦!」
小孩笑了,「阿平哥哥,你好厉害哟!讲起话来真像山大王,好英勇、好威武喔!」
「英勇、威武,本王是听得懂啦!但你说那个山大王是在做什么的?山里的王吗?」厉尚品有些得意的问。
「是啊!山大王就是称霸山里的土匪头子,大家都很尊敬山大王呢!」小孩开心的说。
厉尚品一听脸都气绿了,凶狠的说:「臭小子,你找死啊!竟敢拿本王和土匪相比,本王就是被那些土匪害到沦落成今天这种下场,等本王回到王府后,第一件事就是砍了那些土匪。」
小孩吓得急忙逃开,路儿见状不禁直摇头,「阿平,你别吓小孩,他们其实没有恶意。」
「本王也没有恶意啊!」厉尚品臭著睑,双手抱胸的辩道。
「是吗?我倒看不出来你有善意。」路儿只好拉著他,跟贫民街的人们道别。
一路上,厉尚品满脑子想的全是关于恶人这件事。这些日子来,他听见许多百姓骂他的许多恶行,而那些百姓所谓的恶行,却是以前的他觉得理所当然的事。
看哪间店家不合意,他就找侍卫去拆了人家的店;看哪些人不顺眼,他就痛揍人家一顿:他一向我行我素惯了,丝毫不觉得这么做有什么不妥。现在听见百姓们数落他的罪状,他竟开始觉得自己从前好像真的做错了,甚至非常讨厌别人以恶人这两个字来称呼他。
路儿望著手上采买的单子,对提著大包小包的厉尚品说:「好啦!宝姨交代的东西都买齐了。」
厉尚品有些心不在焉的说:「那咱们回去吧!」
忽然,路儿睁大眼睛问:「小柔姑娘要的胭脂盒呢?刚才你不是拿在手上?」
厉尚品回想了一下,才说:「可能放在杂货铺,忘记拿了吧!」
「那得快去拿回来才行。」路儿转身就要跑回去。
「喂!你给我回来。」厉尚品大喝一声。
路儿立刻停下来。「什么事?」她奇怪的望著他。
「那里净是闲杂人等,你一个人不好去,还是我去吧!」厉尚品没好气的说。
「可是,那儿很远,你身上又背这么多东西……」
「这些东西一点也不重,你在这里等我。」
路儿拉住厉尚品,「等一下,不如我到桂花林去,那儿没什么人,你也可以把身上的货先搁著,我就在那儿等你。」
「也好,我们先到桂花林去,我再去杂货铺。」
于是,厉尚品和路儿两人便往桂花林的方向走去。
可是,他俩万万没想到,危机就在后头,柳知青带著他的手下已跟了他们一段路了……
到了桂花林,厉尚品放下身上的东西,望著路儿说:「我看你和我一起去吧!这东西放在这儿,也不会弄丢。」
「不行!宝姨交代要买的东西,万一真弄掉了,她一定会非常生气,到时,我们又得挨揍了。」路儿直摇头。
「可是,放你一个人在这儿,本王觉得有点不妥。」他有些担心。
「别担心我,你快去快回吧!」路儿微笑著。
厉尚品只好说:「好吧!我去去就回来,你可别乱跑。」
厉尚品走后,路儿把玩著那些小小的白色桂花,她轻嗅著桂花那香郁的甜味,心里头也泛著丝丝的甜蜜。
就在这时,路儿看见柳知青从树林中走向她,身后还跟著四个随从,路儿吓得站起身。
柳知青望著路儿,笑得有些邪恶,「真巧,我们竟会在这片美丽的桂花林中相遇,是不是呀?路儿。」
「柳……柳公子……」路儿的心因紧张而剧烈的跳动著。
「这花是美,但人却更美。」柳知青伸手欲摸路儿的脸,路儿慌忙的别过脸,倒退了三、四步。
「柳公子……我……我得回去了……」路儿急著转身要走,没想到柳知青一个跨步,挡在她的面前。
「你不陪我赏花吗?」柳知青的脸色看来有些微愠。
「柳……柳公子……」路儿现在真的是非常害怕,她下断的往后退。
柳知青朝他的随从使了个眼色说:「你们几个到前面去好好守著,别让闲杂人等来扰乱我和路儿姑娘赏花的兴致了。」
「是,公子。」那四名随从领命,快步离开。
路儿吓得转身就要逃,但柳知青的动作却比她更快,一把就拉住她的手,路儿吓得大叫:「柳公子,放手啊!」
「怎么?陪本公子赏花就那么可怕吗?还是,你比较喜欢那个臭乞丐?」柳知青手一缩,便将路儿拉近自己的怀里。
「柳公子,你别这样,放我走吧!」路儿吓得猛掉眼泪。
柳知青笑著摇头,「啧、啧!连哭起来都这么美,宝娘不让你陪酒,真是太可惜了,梨花一枝春带雨,指得就是你这副模样吧!路儿。」
柳知青低头就要亲她的小脸,路儿吓得直躲,「阿平,救我!阿平,快来呀!」
「别叫了,那个臭乞丐早就跑得老远了,来!陪本公子快乐一下,包你以后吃香的、住好的。」柳知青色迷迷的直想轻薄她。
路儿反射地低下头,用力咬住柳知青的手,痛得他大叫:「贱人!你敢咬本公子。」
柳知青一巴掌打得路儿跌倒在地,嘴角淌出了鲜血,她哭叫著,「阿平,快来救我呀!」
柳知青又一巴掌打得她眼冒金星,「不准叫那乞丐的名字,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让本公子看上可是你的福气,还不给我乖乖就范。」
路儿的脸颊被打得发红、发烫,但她仍忍著痛,拚命想爬离这片桂花林,「阿平……」她又叫道。
柳知青一把扯住她的头发,「别叫了,你叫破嗓子,那个臭乞丐也不会回来。」
「柳公子,别这样,求求你,我求求你……」路儿害怕极了。
柳知青这才露出笑容,「这才像话,本公子就是喜欢听女人向我求饶。」
路儿被柳知青抓得痛极了,眼泪扑簌簌地直掉,「柳公子,好……好痛,求你快放了我,我……我陪你赏花就……就是了。」
柳知青这才放开扯著她头发上的手,「这才像话,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嘛!不过,本公子现在要赏的,可是路儿你这朵花呢!」
柳知青说罢,便一把扯开路儿的衣襟,将她推倒在地。
「救命啊!救命啊!阿平……」路儿只感觉眼前一片黑,她真想死了算了。这时,路儿才惊觉到「阿平」在她心中的地位竟是如此重要,没有了清白,她也没脸再见他了:
此时,柳知青又赏了她两巴掌,差点令她晕死过去,「贱人!叫你不许再喊那乞丐的名字,你还叫……」
柳知青的话还没说完,人已被高高的举了起来,接著,便飞了出去。
「你这禽兽,竟敢这样对待路儿,我宰了你!」
厉尚品及时赶了回来,刚好看见柳知青正在对路儿逞兽行,他气得抓住柳知青,死命揍他,一副下打死他誓不罢休的模样。
可怜的柳知青被打得七荤八素,一点还击的能力也没有,而气得失去理智的厉尚品,一拳一拳打在柳知青的身上,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
「阿平……住手……快住手……别做傻事……你会打死他的。」路儿用仅存的一点力气来阻止厉尚品。
因为,要是打死了柳知青这个王公贵族,他们这些老百姓会更惨的。
厉尚品喘息著,汗直滴下他的额头。柳知青这个曾经跟他最亲密的朋友,他从没想过,他竟是这么下流的东西。
这时,柳知青已被打成重伤,浑身是血的昏死了过去,就跟他那四个在树林外把守,不让厉尚品走进来的随从一样。
厉尚品转身望向路儿,只见她的衣裳残破,脸被打得瘀青红肿,嘴角还流著血的躺在地上,连忙奔向她。
「路儿,你没事吧?」厉尚品的心简直像被人用力撕成两半似的。
「阿平……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路儿看见他,这才放心似的昏了过去。
「路儿,你别死啊!我马上抱你回临仙楼。」厉尚品脱下衣服,盖住路儿的身体,抱起她就狂奔了起来。
转机
薄衾小枕凉天气。
乍觉别离滋味。
展转数寒更,起了还更睡。
毕竟不成眠,一夜长如岁。
——怀帝京 柳永
宝娘一看见厉尚品抱著浑身是伤,衣服又被扯破的路儿回到临仙楼时,差点没昏过去。
「你……你究竟把她怎么了?」宝娘气愤的追著厉尚品到路儿的小屋。
「快叫大夫来啊!死老百姓,路儿都快死了。」厉尚品对著宝娘大吼。
宝娘连忙奔出门找人去叫大夫。
厉尚品擦著路儿嘴角的血,心觉得好痛,「路儿,我不该留你一个人在桂花林的,柳知青那畜生简直就不是人……」
宝娘一踏进门,听见厉尚品所说的话,「什么?是柳大人……他……他竟然欺负路儿……这人渣……」
宝娘握住路儿的手,已许久未曾流泪的她,此时泪如雨下,「路儿……我可怜的孩子……你就这样给人欺负去了吗?」
「是啊!柳知青不仅打她的脸,还扯破路儿的衣服,那张无耻的嘴,还朝路儿的脸掹亲,我一把抓起他,就把他丢了个老远,这畜生!要不是路儿阻止我,我早打死他了。」厉尚品气愤的说。
「这么说,你正好及时阻止了柳知青,路儿她……她还是清白的,没有被人欺负去,是不是?」宝娘这才欣慰的问。
「都被打得鼻青脸肿了,这还叫没被人欺负啊?路儿被欺负得可惨了。」厉尚品没好气的说。
「这些都只是皮外伤,我说的是女人最重要的名节、清白啊!你这个呆子,到底知下知道我在问什么啊?」
「当然知道,全天底下还有本王不知道的事吗?死老百姓。你刚刚说的到底是什么清白?」厉尚品没好气的问。
「你……你知道个屁啊你!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宝娘一脸的惊骇,住在妓院的男人竟下知什么是女人的清白,这个乞丐阿平,到底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呀?
「你讲话给本王小心点,敢说我屁……」厉尚品凶恶的警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