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灭了,方升起的希望又被他刺破了,他仍一心咬着她的伤口不放。
“我想上楼休息了。”她骄傲地抬高下巴,深怕他看出自己即将决堤的泪水。
他又伤害她了!方若刚看见她眼中暗沉的光影,且泪光闪闪的眼眸,心一紧,不觉松手地放开了她。
提着裙子,沈洁依噙着泪冲向阶梯,快步地跑向自己的房间。
旁观的宾客,有的摇头叹息,有的则认为这不过是他另一个游戏罢了。
站在角落的丁家夫妇,更是用无奈的眼神看着呆立在那里,沉默不语的方若刚。
回到房里,沈洁依立即脱掉美丽的衣裳,换上自己的家居服,止不住下滑的泪,滴湿了她胸前的衣服。
哭了好一会儿,她拿出行李箱把东西和衣服一件件往箱子里放,她现在唯一的念头是尽快逃离这个鬼地方!
这时,门外传来急切的敲门声。
“洁依,开门!”方若刚愤怒地敲着门。
沈洁依咬咬牙,又低下头继续忙碌着。
“开门,我命令你马上开门!”他的耐性好似已经到了极点。
沈洁依仍然一声不吭地不理会他,仿佛不曾听到他催命似的叫声。
蓦地,门突然“碰”地一声被撞开了,一个面色暴怒、眼神如狂风暴雨的男人忿忿地冲了进来。
“你怎么这么野蛮?”她瞪着他,十分不满他的无礼。
“你干嘛不开门?”方若刚愤怒的躯体,像夹带十吨重的炸药般。
眼光锐利地逡巡四周,他看见床上堆着一个行李箱,刹那间,他的怒气涨得更高了。“你想走?”
“台湾的摄影工作还没有完成,我非赶回去不可!”她厌恶透了他一再的颐指气使。
“我早已经要他们再找一个人代替你了!”
“你──”沈洁依恨透了他那种把人当傀儡娃娃般耍的手段。“当初是你要我担任模特儿,如今又是你撤销我的模特儿工作!你未免太霸道了吧!”
方若刚当然知道自己这种作法太霸道了,但是他实在无法忍受她不在他的身边,只好破坏自己向来不干预属下工作的原则。
“我不会让你太早离开我的,你还没有得到应得的惩罚!”
“我没有一刻忘记你对我的报复,甚至分分秒秒都在忍受你超级残酷的精神折磨!”她移开目光,不想凝视他太过复杂的眼神。
“哈……你认为那些惩罚是超级强烈的折磨?”他一步步朝她逼近,不怀好意地摇摇头。“你错了,那些不过是牛刀小试!往后的日子,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才是最痛苦的刑罚!”
他顿了下,一把把她拉过来,揽进自己怀里。“我明天要到纽约开商务会议,要三天才会回来,我劝你别想逃离这里!”
就在沈洁依想挣开他时,他那炙热的唇旋风似的盖上她的唇,狠狠地、深深地吻着。
“放开我──”她受不了他这种摧人心魂的吻,努力用尽全身的力气推开他。
“你实在太不温柔了!”他闪烁的眼带着异样的光芒。
“方若刚,你想享受温柔,就去找那些崇拜你的女人吧!”沈洁依嘶哑地吼着。
方若刚盯着她被他吻肿的唇,内心好想再一亲芳泽。但是他不允许自己的感情被她知悉,只好残忍地看着她。
“对,我是该去找她们,至少她们不会反抗我,不会朝我尖叫!更何况,她们可比你高尚多了,不像你,只是个爱勾引男人的烂女人!”
“你──”
“别再为自己辩白了,我已经听得很厌倦了!”他别过头,不屑地轻笑,然后朝门外走去。
沈洁依看着他冷酷的背影,泪水像宣泄的潮水般,不住地流淌而下。
爱上一个恨她如此之深的男人,她和他注定是个伤痛的结局。
思及此,她陡地看见被她抛落一旁的名片──
哦!是那个善良的乔伊!霎时,逃离的决心和希望像东升的旭日,陡地升上她心头。
一大早,沈洁依由一室的灿烂金光中醒来,感觉那载满希望的朝阳会祝她早日回到台湾。
她换好衣服,梳亮长发,精神奕奕地走下楼。
“早,丁太太。”她对着端来早餐的张咏华微笑。
“你──还好吧?”张咏华担心沈洁依会因昨晚方若刚的恶劣态度而心情低落,但一见到她精神颇佳,她也放心了不少。
“我没事。”沈洁依牵强地做出无所谓的表情。
“若刚他一向刀子口、豆腐心,你不要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他是故意的,故意伤害她的!她这么告诉自己,但她没有将话说出来。“呃,我知道,你别担心!”
张咏华放心地对她笑笑。“那我就放心了……洁依,我可能有点事要出去,而邵青也要到牧场巡视牛只,你一个人在家没关系吧!”
太好了,噢,万岁!她的心在大呼万岁,但她仍不着痕迹地对张咏华说:“没关系,你尽管去忙,别担心我。”
“那我出去了。”张咏华放下手上的东西,便往门外走去。“噢,还有,若刚他去纽约处理公事,要三天才会回来。”她又回头对她说。
“我知道。”沈洁依点点头。
待她的车声远离,沈洁依立即放下刀叉,奔到电话边,急速地拿起话筒拨号。
“哈罗,请问乔伊在不在?”
“我就是。请问你是谁?”
“我是洁依。”
“洁依,你怎么了?有事吗?”
“乔伊,我求求你载我去机场搭飞机。”沈洁依哀求他。
“你要逃走?”
“我不是逃走,我是要离开。”她微愠地纠正他。
“尼克知道吗?”
“天!如果他知道了,我还走得了吗?”
“可是……”他犹豫了起来。
“难道连你也怕他?”她用激将法。
“好吧,那我们就来玩个“触怒君王”的游戏。”乔伊开玩笑地答应她。
“快来,我等你!”
沈洁依挂掉电话后,再一次巡视四周,待证实确实四下无人之后,她立即上楼提起行李,并把机票和护照紧紧地握在胸前。
不消片刻,乔伊的车子就出现在门前。
一上车,他立刻开口调侃她。“你上了飞机后请帮我祈祷吧!如果尼克知道是我放了你,他铁定会一枪毙了我!”
“他才不会在乎,因为我不过是他的奴隶罢了!”沈洁依有些悲伤地说。
“你怎么还不懂呢?连白痴都看得出来他很在乎你,更嫉妒围绕在你身旁的任何一个男人。”
“不,我说过,他恨我!”她神伤地翕动着嘴唇。
“你老是说他恨你,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乔伊好奇地瞥她一眼。
沈洁依抖着手拭去眼角的泪。“你知不知道在三年前,方家曾发生一件自杀事件?”
“噢,我记起来了,这件新闻在美国也是轰动一时。如果我没记错,那个自杀的人,好像就是尼克的妹妹的丈夫,而他之所以会自杀,据说是受了一个女人的媚惑……”突地,他把头转过来惊视她。“莫非你……”
“没错!我就是那件自杀事件的女主角,媒体所形容的那个捞女!”她表情木然地叙述。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不是那种女人!”乔伊看着她,语气坚定地说。
“但是所有的人都不肯相信我!”沈洁依哽咽着。
“难道你真的没有……”
“我没有!我当然没有!是韩文信那个卑劣的小人用计把我骗进房间的,他甚至还想非礼我……”她激动地叫着。
“看他表面上道貌岸然,实际上却如此不堪!”乔伊叹息着。
沈洁依含泪凝望他。“你相信我?”
“当然相信,像你这样可人的天使,怎可能会做出那种事?!”
“可是若刚就不相信我!”她痛楚地低喃。
乔伊笑着摇头。“你不能怪他,他十分疼爱他妹妹。”
“对,他誓死为妹妹复仇。”她满腔痛苦地说着。
“可惜他没看清楚真相!他这么折磨你,其实也是在伤害他自己。”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她抬起悲伤的小脸仰视他。
“事实上,明眼人都看得出他挣扎在爱与恨之间,他痛苦极了,比任何人都还来得痛苦。”他仿若洞悉方若刚所有的心绪。
“我不信!他只想折磨我,想让我生不如死!”泪悄悄滚落她脸庞。
乔伊看了她一眼后,忍住心里想劝慰她的话。
接下来的路程,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让宁静充塞在他俩之间,他明白,这才是她此刻最需要的。
到了机场,乔伊帮她把行李提到候机室。
“回台湾后,别忘了我这个朋友。”
“我会永远记得你的!”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沈洁依默默地感谢他的仗义相助,以及给予她精神上的支持;他可是这世界上少数几个相信她无辜的人啊!
在纽约开了一天的会议,方若刚突然感觉十分想念沈洁依的甜美声音,为了一解相思苦,他不顾内心反对声浪的阻止,毅然决然地打电话回牧场。
“喂,咏华吗?我想找洁依听电话。”
“呃,她……她……”
“她怎么了?”方若刚焦急地追问。
“洁依她……她离开了。”咏华艰涩的声音传来。
倏地,他由办公桌上霍然站起,修长有力的手因突来的愤怒而握得死白,脸上的狂怒更是令人心惊胆战。
坐在他办公室等候他决定某项计画的经理,个个吓得面色如土。
“她是怎么离开的?”冷冽如冰的声音从他紧咬的齿缝里挤了出来。
“我现在也还不清楚!我临时有事出去了一会儿,再回来时,她已经不见踪影了。”
“我警告她不能逃走,她竟然──”
“若刚,你对她那样冷酷,也难怪她会想逃走!”张咏华为沈洁依辩白。
“那是她欠我妹妹的!”他怒吼着。
“也许事实和你所想的不一样。”
方若刚不想因沈洁依破坏他和丁邵青夫妇的感情。“咏华,我不想和你争辩了,她不值得我们如此怒目相向!”
“若刚,我劝你先把事情调查个水落石出,免得真的误会了她,你会抱憾终生的。”
“我不会后悔!即使杀了她,我也不会后悔!”方若刚此时激愤难平,根本听不进任何一句话。
“若刚……”
“我还有事,再见了!”
方若刚不想再听见她为沈洁依辩解,于是匆匆挂断电话。他回过头,只发现方才在沙发上等待他下达命令的属下,每个人无不惊恐地望着他。看来,他突如其来的怒气吓着他们了。
他无言地将属下的计画书拿过来,并沉默地签上名字,没有再对他们冷言厉辞。
等他们走后,他立即打电话要秘书帮他订回台湾的机票。
在他的内心,他誓言着──绝不让她轻易地逃过他的掌控!
他颓丧惆怅地望着窗外,不明白自己如此急切地寻找她,究竟是为了不让她逃离自己内心早已撒下的情网,还是不甘心他妹妹所受的伤害尚未得到抚平?
第六章
回台湾后,沈洁依隔天就到公司上班。
一走进她的办公室,沈洁依却发觉有一位年纪和她相彷的女子正在处理她以前曾做过的事。她一惊,立即冲进李梦坷的办公室。
“梦珂,你炒我鱿鱼了吗?”
正低头专心做事的李梦珂,被突然出现的沈洁依吓了一大跳。“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怎么?不欢迎?”
“怎么会!”李梦珂站了起来。“方若刚不是说你最快一个月才会回来?”
“你就任那个混蛋把我绑架到美国去?”沈洁依眉头深蹙地质问她。
“我以为那是你的意思,他是这么告诉我的!”李梦珂内疚地说道。
沈洁依真的快疯掉了。“你明知道我和他水火不容!”
李梦珂以前根本反对沈洁依和方若刚在一起,可是她在无意间发觉以冷血出名的方若刚竟会在乎沈洁依,凭女人的直觉,她敢相信,方若刚已经爱上沈洁依了,因此她决定力促这段良缘。
“洁依,我如果诘问他,他一定不会把事实告诉我的。”李梦珂无辜地说。
“好吧,算了!”她莫可奈何地叹口气。“以后我怎么办?”
“你仍旧留在公司,为我做事、帮我的忙!”李梦珂俏皮地回答。
“我可以帮什么忙?你都已经雇了新秘书了。”她不明白除了秘书工作,她还可以帮什么忙?!
“很多啊,比如摄影室、会晤客户等等,你都可以帮我,免得我分身乏术。”
“喔,那我不就变成打杂的了?”沈洁依佯装生气,其实她并不在意。
“别这样嘛!”李梦珂对她撒娇说。
“哦,对了,方氏的广告做好了吗?”她突然想起。
“当然做好了!现在已经推广到市场去了。”
“中途换模特儿,你知道吗?”
“那也是方若刚下的命令。”
“天!他简直像要主宰我的生命一样!”沈洁依怒气腾腾地叫着。
“你是和方若刚一起回来的?”李梦珂见沈洁依快爆发怒气了,赶快导开话题。
“我是逃回来的!”沈洁依怒气更盛地回答。
“逃回来?”李梦珂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沈洁依一脸酸楚,泪光盈盈的。“他把我当囚犯般关在牧场,不准我离开。”
“怎么会呢?”李梦珂不相信方若刚会用不人道的冷酷方式来对待她。
“他恨我,你忘了?”沈洁依的脸上满是无奈。
一时之间,李梦珂竟无言以对。
静默了半晌,李梦珂才说:“你不怕他再回来找你?”
“该来的总是会来,躲也没有用。”她凄凉一笑。
“也许你和他到最后会出现你所意想不到的好结局!”
“或许会吧!”沈洁依苦涩地一笑。“但那恐怕必须等到太阳从西山出来时!”
“别这么悲观嘛!”李梦珂同情地劝慰她。
沈洁依费力地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这不是悲观,而是认命!”
“你别想太多了!我该多派你一些工作,好振奋你的精神才行!”
她点点头,同时接过李梦珂交给她的工作。
一连串的忙碌让时间过得特别快,已经有好久,沈洁依没有像此刻那么轻松快乐了!
开了好几个小时冗长的会议,处理了成堆的公文,接见了各区域的负责人,方若刚觉得自己全身疲惫,好似虚脱了一样。以前即使他工作再忙碌,也从未有过倦意,处理公事时更是精神抖擞;而现在,却犹如踩着沉重脚步的老牛,肩上扛着千万斤重的包袱一般。
是他老了吗?
不,他才三十三岁,正处于人生的巅峰,怎可能是老了?
陡地,他的脑海又浮现沈洁依姣好的面容,以及令他痴狂的一颦一笑。
不,他不该想她的,她是若茵幸福婚姻的刽子手,她的心肠卑劣如浪女。况且,他必须把公务处理完,必须裁定所有的行销决策,不能抛下一团混乱,就去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