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是他真的误会她了?
他心里矛盾极了,脑海气恼地想着纷乱如丝的杂事!
走进这栋欧式的屋子,沈洁依意外地看着屋内古典的装潢,以及那一件件精致的艺术品。
“来,我带你去你的房间。”张咏华带着友善慈爱的笑容对她说。
沈洁依不舍地收回目光,随着她走上楼。
一待张咏华打开那道雕花的厚木门,沈洁依真的被屋内复古式的摆设迷去了魂魄,全然忘却这只是个禁锢她的豪华大牢。
踏进门,她急急抛下行李,雀跃地奔向那张铜制的古床,触摸着铺在上面的淡粉色绸缎床单。
“喜欢吗?”张咏华笑容可掬地问道。
沈洁依露出孩童似的天真笑容,毫不掩饰地开心叫着:“喜欢极了!我从来没有住过这样漂亮的房间。”
张咏华知道这样华美的房间,会是人人梦寐以求的,更何况是是个看起来并不是来自富有家庭的女孩!
“喜欢就好!”张咏华笑看她一眼,然后帮她把行李打开。
“我自己来就好了。”沈洁依不好意思地走过来。
如此纯真、如此善良的女孩该是若刚最佳的对象;若是他不知珍惜,那他恐怕要孤寂一辈子了。张咏华边帮忙洁依整理衣服,边暗自叹息。
挂好衣服,张咏华宠爱地对她说:“离晚餐还有一段时间,你先休息一下吧!”
她离开后,沈洁依踱至落地窗前,凝视着红红的夕阳。半晌,沈洁依方想起她不曾打电话给李梦珂,向她请假。
她立即到浴室冲了个澡,换上地带来的浅紫色轻纱洋装,再点上唇膏,梳亮乌黑的长发,然后轻快地走下楼,想请丁先生帮她拨个电话。
正当地走到楼梯口时,听见由侧方传来的争执声。
“若刚,你怎么会对一个小女孩如此残忍呢?”丁邵青不赞同地提出异议。
“是啊,她好纯真、好善良,如果你要挑选对象,恐怕是非她莫属!”张咏华也加入质问的行列。
这时,方若刚猛然把手中的杯子摔上墙壁,高张的怒火一触即发。
“你们都被她虚假的外表给骗了!”他激动地咬着牙:“你们根本就不知道,若茵的幸福就是被她给破坏了,她就是那个自私、虚荣的害人精!”
“你说什么?她就是那个破坏若茵婚姻的坏女人?我不相信!”张咏华在一阵错愕中醒来。
一旁的丁邵青也难以置信地猛摇头。
“哈……”他蓦地狂笑。“你们都让她的美丽外衣给蒙骗了,可见她的演技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不可能的!”张咏华不能接受他的指控。“一个人的善与恶很容易由眼神分辨得出来,但在她的眸子中,我只有看见一片清明。”
“你的意思是我冤枉她了?”方若刚的表情可怖。
“对,会不会是你们弄错了?”丁邵青接口道。
方若刚痛苦地哑声说道:“我就是目击者!我亲眼看见她衣衫不整地由我妹夫办公室奔跑出来。”
“不可能,……”他们夫妇俩似不能接受地轻声呢喃。
“知人知面不知心,一个人的外表不能代表一切!”他语带苦涩、无奈,愤恨地说着。
争执的声音渐沉寂下来之后,沈洁依痛苦地由楼梯缓步走下;如今,她确确实实明白自己再也改变不了他对她的看法了。
憎怨、痛苦被挑起后,方若刚感觉他的五脏六腑莫不承受着痛苦的撕扯。
就在他以酒浇愁时,她穿着飘逸的紫色洋装出现了。
接到他森冷的目光,沈洁依忍住内心淌血般的痛楚,冷静地对方若刚说:“我忘了打电话向梦珂请假。”
望着她美丽如天使的身影,他又狂饮了一大杯酒。“我早就帮你请好假了。”
他真的掌控了她的一切自由,准备用他最残忍的报复方法,把认为是她该得的报应,加倍地还予她。
那他为何还要带她来这里?莫非──猝然间,她明白了,他的目的是想令她孤立无援、求救无门──
往后的生活恐怕将是苦不堪言的日子了!
沈洁依逼回即将涌出的泪,勇敢地面对他。“在你复仇的计画中,到底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方若刚看着她细瘦的身躯,不畏强权地站立在他眼前,他的心猛然升起刺痛的感觉。他实在不愿意两人之间隔着这样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
“你别妄想我带你来是为了度假!”
“这我可不敢奢求!”她眨回那滚动在眼眶里的泪水。
“算你还有自知之明!”他残忍地对她说。
他的话像是一把刺穿人心的矛,把她的心捣得碎成千万片;但她可不能让他知道,在她心里,她对他无法收回的爱更是一把无情的匕首,伤得她更深、更痛。
“我想出去走走。”沈洁依力持镇定地转过身,走向门口。
他没有回答,只是继续把澄黄的酒倒进嘴里。
沈洁依走到大门后,又回过头。“谢谢你帮我打电话给梦珂!”
“洁依,别走远了,待会儿就要用晚餐了。”张咏华心疼地叮咛她。
她回过头,用空洞悲凉的眼看向张咏华。“丁太太,谢谢你!”
看着她荏弱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张咏华首先发难:“若刚,这冷漠的作风实在太不像平日的你了。”
“是她先伤害了我妹妹!”他厉声强调。
“但是我看得出来,你爱她哪!”
丁邵青这句话宛如劈中了他的心坎,令他痛苦难当。“那又怎样?我不可能漠视妹妹的痛苦来爱她的!”
“她承认她是破坏者了吗?”张咏华好似个想为沈洁依翻案的律师,犀利地诘问着他。
“她怎么可能会承认?她甚至还一直为自己辩白呢!”他讽刺地笑着。
“你不曾给她机会,听她如何解释?”丁邵青觉得方若刚太过固执不通了。
“哪个犯罪的人不为自己喊冤?!”他鄙夷地讪笑。
张咏华踌躇着说:“她看起来真的不像是一个擅于耍弄心计的坏女人!”
“她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内的烂女人!”他面露厌恶之色。
“若刚,你自己心里知道你对她的感觉。在事情真相没有大白之前,别做得太过分了,否则,你会后悔的。”
“我恨她!”他嘶声大叫。
好友见他三思孤行,便丢下一句话:“不要让表面歪曲的事实欺骗了你的智慧!”
丁邵青走了,张咏华也不想再理这个冥顽不灵的男人。“法官在判人死罪前,也会给个机会聆听犯人的自白!”
和他相交多年的夫妇竟为了一个方认识不久的陌生人与他利言相向,这倒是头一遭!
难道真是若茵骗了他?
不,不可能的!若茵眼里的凄苦是真的,颊上如洪的泪水更是真实的,她没有必要骗他!
方若刚死也愿相信妹妹会撒下漫天大谎。但,真相到底是如何?
是沈洁依说的话对?或者是若茵遮掩了事实的真相?
方若刚将酒一杯一杯地往口中倒。甜美香醇的滋味不见了,酒汁中满是苦涩。
他期望自己可以酩酊大醉,把盘旋脑中的矛盾之苦抹去,不让沈洁依美丽与哀愁的容颜如影随形地跟在他身边。
晶亮的星星在天际闪烁,月牙儿也悄悄地爬上天空。
好美,真的好美。倘若生活在不见星辰、月亮的城市,那人生又有何意义?
沈洁依孤寂的心似喜似悲地凝视着广阔的宇宙之海,不禁令她想起此刻的自己犹如独自悬挂天际的小星,没有任何的依恃感,苍凉而不安。
命运之神竟要如此捉弄她,让她爱上那个一心只想为妹妹报仇的冷血男人。
悲苦浓浓地罩住她,此时,她身后突然出现一个温文有礼的金发男人。
“嗨,你好。”
“你好。”沈洁依用流利的英文礼貌地回应着。
“我是住在这附近的人,我叫乔伊·汉普顿。”那男人由阴暗处走向有月光披洒的地方。
这下子,沈洁依才完全看清他的面容;高挺的鼻梁,深邃的蓝眼,挂着友善微笑的唇也如方若刚那般性感。
“我叫洁依·沈。”见他非邪恶之徒,沈洁依放心地和他交谈。
“你是尼克·方的客人?”
“尼克?”沈洁依不知道这是何人。
“就是方氏企业的老板。”乔伊·汉普顿在她身旁坐下。
一阵夜风吹来,沈洁依打了个寒颤。“噢,我不知道他的英文名字叫尼克。”
乔伊,汉普顿凝望前方,轻点着头。“他的大名可是闻名全美哩!”
“你怎么知道我是他的客人?”沈洁依不解地询问他。
他轻笑出声。“他时常带女人来这里度假。”
“是吗?”她语音含带着一丝他人不能理解的痛楚。
“你是中国人?”
沈洁依点头。
“你的样子不像……”
“不像和他在一起的情人?”她接下他犹豫的话。
他尴尬地拉拉衣服。“嗯!对不起,那是因为我每次看见他身边的女人都是邪丽如海妖般冶艳的,像你这么清纯的,这还是头一遭!”
沈洁依陷入一阵痛苦的沉默。
那男人目光锐利地搜寻她月光下黯然的眼神。“你喜欢他?”
沈洁依轻轻抹去脸上的泪水。“岂止喜欢,我是……我是……”
见她泪流满腮,乔伊·汉普顿同情地为她拭去泪水。
突然间,这和平的静谧被遽然出现的方若刚打破了──
“把你的脏手从她身上拿开!”低沉冷冽的声音在黑暗中回响,令人不寒而栗。
乔伊·汉普顿并没有露出恐惧的神色,反而伸手拉起坐在满是露水草地上的沈洁依。“我走了,你自己多保重。”
望着他修长的背影消失在林木茂密的黑影中,沈洁依怔怔地呆立原地,心中十分感谢这陌生的美国男人对她表现出来的友善。
“怎么,舍不得他走?”他阴沉地朝她低吼。
此刻,沈洁依的心情低迷极了,她不想再理会他的无理质问,迳自迈开脚步朝屋子走去。
才走了两步,她就被他强拉回他身边,并紧紧地箍在他怀中。“你才来这里没几个钟头,就开始勾引男人了!”
抬起晦暗的眼睛,沈洁依无神地看着他。
“少装出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你实在是一个人尽可夫的妓女!真是太不知羞耻了!”方若刚因强烈的妒嫉而口不择言,选择了最伤人的言辞对她。
久久,她才凄凉地回答他:“我在你心中只是一个淫贱的女人,不管我和谁说话,你也会认为我是在卖弄风骚!”
他痛心地低下头看她惨白的脸,知道自己又深深伤害了她,虽然他很渴望能对她好一点,但是另一个声音却不时地在提醒他──
伤害她不正是你的目的吗?
“难道不是吗?你不是一直在利用你的外表去掳掠可怜、愚蠢又多金的男人吗?”他毫不留情地又捏紧她的手。
“你如果讨厌我,大可以离我远一点,又何必老是守在我身边呢?”她悲伤地低吼。
他冷厉地大笑。“不,我会一直把你锁在我身边,直到我折磨你够了为止!”
爱他的柔情幻灭了,只剩下他仇恨的火焰在他们俩之间熊熊燃烧。
但她不能垮下来,不能任他如此地伤害。“你没有权力阻止任何人和我说话。”
“噢,我可以的!”他残忍地对她说:“必要时,我会警告他们。”
她捶打着他冷硬的胸膛,抑不住的悲鸣由她嘴里发出:“你简直不是人!方若刚,你不是人……”
方若刚咽下一阵阵划过心坎的剧痛,挂起如撒旦般狠酷的面具。“这是你自食恶果的报应!”
鸿沟愈来愈深了,深得连架一座桥也跨不过。沈洁依凄厉地大笑,笑声里有说不出的凄怆。“报应实现后,我仍然可以继续招蜂引蝶,是不是?!”
妒嫉有如山洪爆发了。“不准!你的一切都是我的。”
“你甘愿要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她故作轻佻地笑了起来。
“对,但是你却是一个不登大雅之堂、不能见光的黑市情妇!”
他皱着眉,望着她一反平常的邪气样,心中自问着:难道这才是她真正的面目吗?
不管她对他的爱有多深沉,他狠如毒液的话却伤害得她的心有如冰山般冰凉而麻痹。
天啊,她怎能同时恨这个男人,又深深地爱着他?
“你打算折磨我至死?”
他邪恶地扯开笑容,一双手不规矩、轻佻地在她的背后游移着,“我说过,直到我认为够了为止。”
沈洁依用力推开他恶意的拥抱,含着眼泪,恨恨地看着他。“我恨你──”
“你恨吧,我不在乎!”他闭上双眼,努力让自己不回视她哀痛欲绝的眼,以及不断颤抖着的唇。
她悲伤呻吟一声,立即回头往屋子狂奔而去。
看着她凄凉的背影,方若刚感觉自己好似死了千万次,可是为了若茵,他必须把这分不该有的感情悄悄地收藏在内心。
他心绪杂乱地紧握着拳,好似在逼自己抵抗巨大的狂流……
第二天,沈洁依独自一人坐在阳台远望无边的牧野,任异乡的风吹拂着衣裙。
“还习惯吗?”张咏华端来一杯冰凉的柠檬汁,并关心地问候着。
如果方若刚能有她对她一半的好,她死也无憾了。
张咏华见她面带忧郁、双眉深蹙,关心地问道:“沈小姐,你还好吧?”
“呃,丁太太。”
“我知道你很不开心,是因为若刚吗?”她善解人意地询问。
“他根本不听我解释,一味地把子虚乌有的罪强加在我身上!”她哽咽地说着。
“给他时间,真相终究会水落石出的。”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勾引韩文信!”沈洁依激动地抓住张咏华。“丁太太,你是不是也相信我没有罪?!”
张咏华难过地看着她几近狂乱的样子。
“丁太太,你相信我吗?丁太太……”沈洁依被这个枷锁压得痛苦极了。
“洁依,我……我真的不知道。”张咏华艰涩地回答她。
“你们都不相信我──”她握紧的拳头愤怨地击向玻璃桌。
刹那间,透明的桌面变成一块块碎片,而她的手也立即汩汩地流出鲜血,沾染血痕的白色洋装,让人看了怵目惊心。
“洁依──”张咏华一惊,立即冲上前按住她的手。“你这又是何苦呢?”
“我真的好想死哪……”说完这句话,她的意识立即被黑暗吞没……
张咏华紧张地用无线电联络方若刚,然后通知这里的家庭医生前来应诊。
第五章
坠入迷雾中,沈洁依发现自己竟身在一个有若法院的地方,四周面无表情的人好似戏剧中的陪审团,而台上身穿法官制服的冷面男人居然是方若刚。
“你勾引了韩文信,致使他羞于面对妻子,只好选择服毒自杀;所以,你是有罪的!”
“我没有──”她哭叫着,但那些人好似视若无睹地狞视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