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永晰的手自餐桌下伸过来,握住坐在他隔壁的陶榆榛放在膝上的小手,他代她回答着。
“小榛的父母很早就离婚了,九岁时母亲去世,后来父亲也去世了,现在是一个人住。”
“好可怜。”沈桐轻呼,同情地看着已经眼眶泛红的陶榆榛。心想,有如此可怜的身世,必定吃了不少苦。她看向儿子,质问道:“你有没有好好照顾人家啊?瞧小榛瘦得跟什么似的,你们男人就是粗心大意的,一点也不体贴,你们三天没吃都饿不死,人家小女娃儿没吃好睡好,身子就差多了。”
“妈……”怎么才只认识一天,妈妈的心就向着小榛了?唉!他这个儿子太没价值了。霍永晰无可奈何地想着。轻靠向陶榆榛,他轻声道:“听到没?以后一天吃五餐,每餐吃五碗饭,别害我被骂了。”
当我是猪啊!陶榆榛瞄他一眼,看见他一本正经的表情,她不禁破涕为笑,随即害羞地低下头,看见她一张小脸透着红霞,霍永晰充满怜爱地注视着她。
看着儿子那明显充满爱意的神情,霍天擎研究的神情放松了,喝了口茶,他再问着,“小榛,你没有别的亲戚了吗?”
“不,我还有一个奶奶和同父异母的姐姐和弟弟,但是并不很亲近,我弟弟和永娟是大学同学。”陶榆榛回答着。
“是吗?好巧哦!唉,说到永娟这丫头,真被她气死了……”沈桐数落着那上大学后没回来过一趟的霍永娟。
见话题被移转了,陶榆榛松了口气,霍永晰将她的手握紧了些,对她眨眨眼,表示安全过关,陶榆榛则回他一笑。
“……现在也该放假了吧!居然说要多玩两个礼拜才要回来,她是去读书还是去玩的?不像话。跟她说嫣琪要回新加坡了,她还说什么祝嫣琪一路顺风不送了,反正下学期会再看到。真是被那疯丫头气坏了!对了,嫣琪,”沈桐顿了一下,看向司徒嫣琪问着,“你下午几点的飞机?”
“我……”
司徒嫣琪怔了一下,放下手中的筷子,看向坐在她身旁的霍永威,霍永威马上保护般地将手覆在她细白的手背上。
霍永晰眼神一闪。永威今天吃错什么药了?吃饭时居然能在席间看到他?看这情况他和嫣琪是搞定了。
“嫣琪不回新加坡了。”霍永威朗声道,视线温柔深情地落在司徒嫣琪脸上,“她的身体不适合飞行。”
“嫣琪不舒服吗?”沈桐讶异的问,“怎么没告诉我?”
“这……”司徒嫣琪嗫嚅着,脸红了起来。
霍永威对她笑着,抬头直视霍天擎,他清楚地说:“嫣琪和我准备下个月过完年就结婚。”
“结婚?”一向镇定的霍天擎失声喊道,和瞠目结舌的沈桐对看了一眼。
“对,嫣琪已经答应嫁给我了。”霍永威站起来,拉起司徒嫣琪环在怀中,一副不容反对的模样。
“那很好啊,只是下个月太赶了吧?要通知嫣琪的家人、要试礼服、订酒席、印帖子,天啊,很多事要做呢!天擎,你说是不是太赶了?”沈桐转向霍天擎,寻求丈夫的支持。
“对啊,永威,既然嫣琪要嫁给你了,何必那么急呢?”霍天擎也认为太赶了,他一面喝茶一面劝说着。
“不是我急,是嫣琪。”霍永威看了看怀中的司徒嫣琪,脸上咧出一个得意的笑容,“下个月不结婚,等她肚子大得看得出来,穿新娘服就不好看了。”
伴随他的话,各人的反应不一,霍天擎一口茶喷得满桌;沈桐则打翻了手中的碗;陶榆榛则是好奇地看着司徒嫣琪,忽然想到她和霍永晰从来没做过预防措施,无端端地她也脸红了。
最正常的是霍永晰,他站起来伸出手说道:“真有你的,永威,恭喜了!”
“大哥,谢了。”眉飞色舞的回答,霍永威同样伸出手,隔着餐桌和霍永晰有力地交握着。
“嫣、嫣琪,你怀孕了?”沈桐从座位上跳起来,冲到司徒嫣琪身旁,自霍永威手中“抢”过她,沈桐上下地打量着司徒嫣琪。
“嗯,快……快两个月了。”怯生生地点头,司徒嫣琪羞赧地说着。
“这……我……我现在要做什么?”沈桐一下子乐昏了,忘了她该处理的事。
“打电话去新加坡啊!”霍天擎虽然也十分兴奋,倒还记得最先要做的事,“记得还要打给永娟,让她回来帮忙,嫣琪现在的身体不能太劳累。”
转向仍呆立着的司徒嫣琪,霍天擎忙喊着,“快坐下,快坐下!永威叼,嫣琪身子本来就差,快让她坐下来,别站太久了……”
霍永晰好玩地看着霍永威呵护着司徒嫣琪慢慢地坐下来,他笑嘻嘻地低声对同样看得津津有味的陶榆榛说:“怎么?好玩吧,要不要咱们也来制造一个小娃娃看看?”
“谁理你哟!”嘟哝着,陶榆榛看着一脸幸福的司徒嫣琪。嗟,自己怎么会有点羡慕她呢?
第八章
看着满身酒气的慕容婷走进家门,坐在客厅的罗毅元不禁皱起眉头,他放下手中的账本,“又去喝那么多酒?”
虽然和慕容婷已经貌合神离了,但当年他还是曾爱过她,所以看到她如此糟蹋自己的身体,他还是忍不住要斥责她。
“要你管!”东倒西歪地坐倒在沙发上,慕容婷放荡地笑着,化着浓妆的脸使她看起来比实际的二十二岁老上十岁,那是过度纵乐的结果。
他担心地道:“不是我要管你,而是喝酒伤身啊,别以为你自己年轻身体撑得住,等年纪大点你就知道了!”
罗毅元的苦口婆心只惹来她的嘲笑,“哼,你比我奶奶还唠叨,才大我一岁,却像个老头子一样,不爽你也出去花啊!”鄙夷的斜睨着他,慕容婷冷笑道;“哦,我忘了,钱全操在我手上,男人没钱怎么出去花呢?罗毅元,你可别忘了,你现在吃的、穿的、住的哪一样不靠我?少在那里唠叨!”
“你醉了,我不和你计较。”罗毅元一如往常般地忍气吞声说道:“你去休息吧!明天早上我要和你谈谈账本的事。”
“我醉了?哼,我哪有醉!要谈什么不用等到明天早上了。”她挥着手,打了个酒嗝。’
“好,我要问你这笔从南港汇入的一千万是怎么回事?”罗毅元指着账本上一笔前几天才进来的金额问。
“这……客人付的订金喽,那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看着账本,慕容婷酒醒了一半,有些心虚地说。
“那这份合约呢?婷,你拿到霍永威画作的代理权了吗?合约上说如果毁约要以原价三倍赔偿,没错吧?”他再将合约书摊开在她面前的桌上。
“我……我会亲自南下去跟霍永威谈的,放心吧!我开价那么高,他不会拒绝的。”慕容婷信心满满地站了起来,昂着头上楼,抛下一句,“没有人不爱钱的。”
唉!她一定会受到教训的。罗毅元摇头叹息,对骄纵的妻子完全没办法。
没有人不爱钱的?她错了。他想着,平实的脸上泛起温柔的笑,拿出手机,他渴望听到那令他平静的声音。
“喂!芸芸吗?是我……”
“喏!”
得意中带着些微羞赧,陶榆榛举起手让岳芊痕看清她手中的戒指。
“好漂亮!”岳芊痕瞧着那漂亮的心型钻戒不禁惊叹着。她一向单纯,人家高兴她也跟着高兴,握着陶榆榛的手,岳芊痕真诚地说:“恭喜你了,小榛。”
“恭喜个屁啦,又不是她要结婚!”坐在柜台后的岳芊铃闲闲地开口。这些天她顾店顾得闷死了。真倒霉,前阵子是工作忙得要命,好不容易放了年假,又因为霍永晰的弟弟要结婚,他便三天两头来带陶榆榛回去帮忙,害得她只好每天顾店。
啊!她快发霉了,比较起来她还宁愿出任务呢!这还比较刺激。顾店?去!岳芊铃在心中抱怨道。
“芊铃!”对妹妹微蹙了蹙眉,岳芊痕再转向陶榆榛,问着:“你和永晰的日子定了吗?”
“还没,”陶榆榛摇头,“永晰本来说要和永威他们一起的,但我不肯。”
“怎么了,你不想和永晰结婚吗?”岳芊痕有些讶异,心想小榛戒指都戴了,怎么还没决定日子呢?
“不是不和永晰结婚,只是……”悄然低下头,陶榆榛叹口气。
她和永晰跑了好几趟的霍家,和霍家的人都混熟了,尤其是嫣琪,因为两个人同龄,格外有话说。
但是愈和那玲珑剔透的嫣琪相处,她就愈自惭其秽。嫣琪学历高、家世好、出身清白,和自己一比较,自己便硬是低了一截。
而和霍永晰的父母一相处下来,陶榆榛知道霍天擎很注重门风、道德观念之类的事,沈桐虽然和善可亲,但还是有中国妇女传统美德,事事以丈夫为天,陶榆榛不敢想象若他们知道她的以前会做何感想。
那天永晰并没有说谎,但也没有说实话,陶榆榛一思及此,心绪就乱了起来。
爱人真的很难,要顾到对方的感觉,还要调适自己的心情,想嫁人更是困难,不但是双方的感情,连周遭的亲人、朋友,都要得到认同才会有幸福可言吧?对于这一点,陶榆榛一点信心都没有。
“她只是让永晰考虑清楚一点,以免他以后后悔!”岳芊铃坐在陶榆榛背后,没看到她落寞的神情,还在那里调侃着。
“就是这样!我不要他后悔,要他想清楚一点。”眨了眨眼,突如其来的泪水就落了下来。虽然永晰执意要她戴上戒指,就是怕她又不安,但圈住她手指的戒指,却无法圈牢她的心。
“芊铃,你别胡说八道了!”骂了嘴快的岳芊铃,岳芊痕也红了眼,她纤柔的心最容易跟着别人的情绪走,看见陶榆榛哭了,她也想哭,哽咽着安慰陶榆榛,“小榛,别哭嘛!”说着说着岳芊痕的泪反而掉得比陶榆榛更快更凶。
岳芊铃吐吐舌头,纵身跃出柜台,她站在两个泪人儿面前,手足无措地说:“喂!喂!对不起啦,真受不了你们耶,哪有说哭就哭的。拜托,等一下被人家看到还以为我欺负你们了,天啊,饶了我吧!”
回答她的只有哭泣声,岳芊铃一拍额头,几乎要撞墙自杀了,她哀求地说:“求求你们,别再哭了,尤其是你,姐,等一下姐夫看到你哭他会杀我的……”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岳芊铃一僵,慢吞吞地回头,对上骆夜辰冷如子夜的眼眸,她扯出一抹苦笑,“嗨,姐夫。”
不只骆夜辰,还有一进来就担忧的看着陶榆榛的霍永晰,以及一脸看好戏的尉星栩都来了。
没有岳芊铃预期中的臭骂,骆夜辰直接就走过她身旁,径自拉了把椅子坐下,伸长手臂将泪涟涟的岳芊痕抱到腿上,轻哄着,“乖乖,别哭,怎么了?”
岳芊痕躲进他怀中,仍止不住地抽噎着,骆夜辰脱下外套紧裹着她,伤脑筋地叹口气说:“我的小芊儿,别哭了,天啊,你要再这样子惹人心疼,哭上八个月的,我可会发疯的。”
“姐夫,你不骂我啊?”岳芊铃有点讨骂挨地问着。
“骂你干嘛?”骆夜辰瞪她一眼,解释着,“芊儿有孕了,本来就格外爱哭,已经快半个月还这样,这胎一定是女孩子。”
“姐有了?”岳芊铃的嘴成了一个郡字型。
“对,倒杯开水来,她哭完肯定渴了。”骆夜辰命令着,“倒温开水,要热一点。”命令完他又低头哄着自己怀中的小人儿,“好了,别哭那么久了,乖哦,晚上回家再哭。”他低低柔柔地哄着,“你看你脸蛋都哭红了。”骆夜辰拍着岳芊痕的背,轻抚摇晃着,动作中是错不了的疼惜,他依然是霸道而旁若无人地表现他对岳芊痕的爱意。
而另一边陶榆榛早就不哭了,瞅着站在她面前的霍永晰,她尴尬地拭着泪水,试图对他笑却失败了。
“怎么回事?”蹲在她面前,霍永晰将她的手包在自己的大掌中,直盯着她,想找出她充满泪痕的脸背后隐藏的原因。
“没事。”陶榆榛轻摇了摇头。
霍永晰浓眉一皱,知道从她这儿问不出来,眼神立刻移向另一个泪汪汪的小女人。
岳芊痕偎在骆夜辰胸膛上已经被哄住了,她正乖顺地就着骆夜辰手中的水杯啜着温水。
嗯……现在可不能打扰芊痕,再惹哭她,她那宇宙第一宠老婆的老公会砍人的。霍永晰只好将视线移向端完水后就“晾”在一旁的岳芊铃,心想芊铃这只小麻雀肯定知道。
“芊铃,”霍永晰挑眉问道:“怎么回事?”
“哦!说来话长……”看了看用眼神警告着她的陶榆榛,岳芊铃做了个鬼脸,“可是我可以长话短说,这两个人呀,一提起你们的婚事就哭了。”
霍永晰一凛,看着陶榆榛闪躲游移的眼神,他抿紧薄唇,不发一言地拉起陶榆榛向外走去。
“你们……唉!算了。”岳芊铃放下欲阻止他们走出去的手,看来今天她又得顾店了。
“我们也走了,好吗?”征求过怀中娇妻的同意,骆夜辰轻松地抱着她站了起来,她则乖乖地抬手圈向他的颈项,被抱得很习惯。
“你饿不饿?带你去吃东西……不许摇头,你现在的身子可不是你一个人的……是谁的?还用问,当然是我的,你的身子、宝宝全是我的……”骆夜辰低沉着嗓音很温柔地跟怀中的小女人说着话,渐行渐远。
目送那对“恶心巴拉”,哦,不,是鹣鲽情深的夫妻离开,岳芊铃这才注意到正悠悠哉哉在翻着晚报的尉星栩。
“喂,人都走光了,你还在这里干嘛?”岳芊铃对他向来没啥好脸色。
“陪你啊!”尉星栩扬眉说着。
“鸡婆。”嘟哝着,岳芊铃眼睛一亮。呵呵,笨男人,这次可又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怨不得我哦!她在心中转着坏主意,开始设计该如何拐尉星栩替她看店。
经过了一个小时又十六分之后,尉星栩总算发现他上当了。
可恨啊!方才岳芊铃请他看一下店,说她出去一下马上回来时,语气那么轻柔可人,他就该小心地。那小妞曾几何时用过像芊痕般柔顺的语气对待他?笨哦!
只是一碰到她那双水灵灵大眼睛的恳求光芒,自己就被迷惑了,结果就呆呆地留在这里当傻瓜。
无奈地放下手中的财经杂志,尉星栩大大地叹口气,唉!想他堂堂的“夜星”副总裁在这里当小弟,真的是……
“叮咚!”
就在此时自动门开了,梁晓羽手中提着袋子走进来,见到是尉星栩坐在柜台后,表情明显一怔,讶然地问:“怎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