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理她。“喂,是卡尔吗?我是瑞安,有件事需要你。”他站起身来,在屋子里踱着步,并捡起地上的衣服。
简蜷着身子,强忍着疼痛,大叫着说:“你干什么,我不需要医生——”她说着不由得停住了。原来他拉掉了腰上毛巾,把电话架在肩膀上,开始面对着她穿上紧身裤衩和裤子。她真切地看到他的下身。
他关掉电话,随手把电话机放到桌上,穿上他的蓝色衬衫。
“我有大夫,我可以去找他——”
“你哪儿也不能去,就在这里等医生来。”
“饭店的医生?”她的心不由得一沉。饭店医生收费很高,而且,饭店不是传播流言的最好场所吗?如果她和瑞安·布莱尔睡觉的事公诸于众,她后半生的日子就会比现在更加难过了。简试着把一只脚伸到地上,竭力护着她的手,同时依然保持着端庄的姿态。
“不,是我的医生。你会看到他非常能干,非常谨慎。”
“你叫来了你的私人医生?”看着他把自己的衣服团成一团,放在不远的一把的椅子上,可自己又偏偏够不到,简更加气愤。“我可不见他!”
十分钟以后,她愤怒的叫喊变成了不满的呻吟。但依旧裹着被单蜷缩在床上。而他却骂她顽固不化。
“你至少得让我有空穿上衣服——”
“噢,看上帝的分上,他是个医生,什么裸体的女人没见过。”
她不知为什么脸红了。“可是,如果他进来一看我这样和你在一起,他会认为,会认为……”
“认为我们刚刚度过了一个性欲大满足的风流夜晚?”
她闭上眼睛,不理睬他说的大实话。
“如果他看到你在早上七点钟仍旧穿着到处露肉的晚礼服,他也会得出同样的结论。”他用一本正经的口气说。“衣柜里挂着一件浴袍,你要不要先把它穿上?” 她只好勉强同意了。可当他拿过浴袍的时候,她又不得不在他的帮助下把左手伸进那长长的袍袖。奇怪的是,在她一直努力用被单遮挡住身体,直到把浴袍整个穿在身上时的过程中,他并没有发出任何讥笑。简决定还是冲一个热水澡,这在他们之间引起了激烈争执,但就在这当儿,传来一阵敲门声,简骤然紧张起来。医生肯定不会来得这么快,在瑞安转身的时候她急忙抓住了他粗壮的胳膊。
“一定是戴恩,我可不想看见他。”
“你是在请求帮助吗,简?”
像触到了什么烫手的东西,她立刻把瑞安的胳膊放开了,并骂了一句。可他却微微一笑,做了一个轻快、放肆的动作,使他显得完全像个天真的孩子,他走到门边,先把上衣的纽扣扣好,然后打开了房门。简只听到他和来人说了几句话,就见他把一个放满银盘子的大托盘端了进来。 “这是什么?”
“早饭。我刚才订的。”他把托盘放在床另一侧的小桌上,然后一一揭开银盘上的盖子,露出下面的燕麦粥、水果、全麦的面包和一壶咖啡。
“我可不饿。”她冷冷地说。
“对,但是我饿了。”他说着坐到了桌边,并把一块餐巾铺到膝头。“我还有一天的事情要做。” 她可没什么事可做。由他说吧。他开始安静地进餐以后,她仍旧默默地坐着,焦虑却在她心头滋长。她感觉到他在看着她,她试图再次摆出傲慢和冷淡的样子,可这一次她却没有成功。疼痛使她烦透了表现勇敢,也使她烦透了装出她本不具有的样子。那些样子除了哄骗她自己以外,又能哄骗谁呢?
穿着整齐的灰色制服的福雷大夫的到来确实给简增添了意料之中的麻烦。他并不是一个人来的,和他一起来的还有一个金发的瘦小男子。他像黑豹一样身手矫健,他先把房间里的安全出口迅速察看了一遍,然后递给瑞安一只黑皮箱。此人在简向瑞安打那一拳的时候,就站在瑞安身边。后来为她推开旅店大门的也是他。 当他看到简坐在床上的时候,他的眼睛瞪大了。在瑞安向简介绍此人是他的顾问的时候,简扬了扬下巴。但瑞安并没有说明卡尔·特雷沃是哪一方面的顾问。当他看到她肿胀的手,然后又把目光投向瑞安结实的下巴的时候,简的心收缩了一下。
“特雷沃先生,”她连忙装作很礼貌的样子打招呼。心里却希望以此打断他心里刚刚出现的怀疑。
“叫我卡尔好了。”他和气地说,并不欣赏她的礼貌。然后,他脸上现出一种高雅的怜悯表情,冲她的手点了点头。“这看上去伤得很不轻啊,舍伍德小姐。难怪瑞安很担心。”然后他显出更亲热的样子说,“掌骨骨折,是吗?” 简正在琢磨该如何对答的时候;瑞安打断了他们。他有些不耐烦地叫他的顾问到门口去,“谢谢你,卡尔,我想这里的事有我和医生就可以了……”
“用不用我在门外等候?”
这个问题使他定睛想了一会儿。“我的车就停在外面,所以我觉得你没有必要再留在这里了。我还不知道大夫要诊治多久呢。你还是先回办公室去,告诉艾琳我今天可能会晚一点,让她把我今天上午的日程安排好。”
他把卡尔送出门以后又站在门口和他交谈了一番,然后才把门关上,大步来到头发花白的福雷医生身边。他已经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床边,开始小心翼翼地给简诊治。 简忍着疼痛,很不情愿地回答着医生提出的有关她以前接受的治疗的问题。可她的话被瑞安打断了,“骨折?!可你为什么没有打石膏?你找的是个什么混帐大夫? *** ,格雷厄姆,她本来用不着受这么多痛苦的,是吧?你干吗不赶紧做点什么?”
福雷医生显然不仅是医生,还是瑞安的好朋友。他没有理会瑞安的叫喊,只是把注意力都集中到简的伤口上,并严厉的责怪简擅自取掉了绷带,这才造成骨头的重新错位。他猜想肯定是虚荣心在作祟。简也乐得他做出这样的错误判断,就不再解释。 “可你是怎么受的伤呢?”医生在问完了受伤的日期和她的就医地点以后问道。从他的口气上简可以看出,他也有和那位诊室医生一样的猜测。在有经验的医生面前简无法撒谎。
“这其实不是意外事故。”她看了看身边的瑞安,当他推算出那天正好是他的生日的时候,他呆住了;并用手下意识的摸了摸嘴唇。她感到现在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了。“我……我打了一个人。”
“是吗?”
“没错,那人就是我。”瑞安坚定地说。他看上去对于应该感到负疚而恼火。“她低估了我骨头的坚硬程度。对吧,简?这正是你的弱点,总是低估对手……” “可我把你打倒在地上了。”她叫着说。
“对,可代价是什么?”
“再大的代价也值得。”
医生轻轻咳嗽了一声,打开他的药箱。简眨了眨泪水汪汪的眼睛,自己告诉自己说,这不过是疼痛所致。瑞安只是小声咒骂着,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
“我再把你的手包扎起来,不过我希望你这一次不要再打开了。否则你就不得不去做外科手术,我警告你。”福雷医生严肃地对简说。“实际上,再度出现的肿胀已经大大降低了愈合的速度。从现在开始,舍伍德小姐,你必须听医生的。”
尽管福雷医生说话十分和气;可当他把简的手包好以后,她却真的失声哭了起来。瑞安在送医生到门口的时候显然在努力控制着自己。
“放心吧,格雷厄姆,我不会再让她这么任性的……”
简趁他还没转身,赶忙用被单擦了一下眼泪。他转身回来,用有力的双臂撑在她身体的两边,盯着她。
“你别指望能对我的行为有什么约束,”她又拿出了以往的傲气。“我自己全权支配我自己——”
“在昨晚的事情发生以后,你还这么嘴硬?”瑞安说话时的目光使简不由得脸上发烧,并用那肥大的浴袍把身体裹得更紧了。“为什么?为什么你要绕这么大的圈子向我隐瞒真情?”他说着狡黠的一笑。“不,你不用回答,我想我知道答案。你听见格雷厄姆医生说的了吗?这可能造成永久性神经损伤一可这一切不过是你那舍伍德的傲气在作怪!你父亲难道就没有教导过你要有自知之明吗?简?你宁可让自己残废了也不肯简单地承认自身的弱点!”
他伸手理了一下自己的湿头发,怀疑地摇了摇头。 “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冒这样的险。上帝,究竟是什么让你着了魔?”
“当然是你!”简不禁脱口而出,这句不明确的话所揭示的真相使两人都僵住了。
“我——我不是——”简说着把身体拼命往后缩,瑞安用眼睛在她身上扫视着,他的目光由阴沉逐渐变得可爱。 她快速地喘息着,面颊上出现两朵红云。她眨着长长睫毛的充满憧憬的大眼睛,掩饰着内心的冲动。左手的疼痛现在减轻了很多,使她又可以想一些其他事情了,一些使她又痛又麻的感受,这感受使她想起被他拥有的快乐。
“可我是,”他温柔地小声说,并支起身子。“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不是吗,简?我无法不迷恋你……”
他抚摸着她的脸,并用拇指抹去她眼圈深陷的眼角残留的眼泪。
“而我想你也希望我这样。”尽管他在说这话的时候做了一个男子汉自信的俏皮的手势,可这并不像是一个胜利者对他所征服的敌人的鄙夷的讥笑。简的心在胸腔里狂跳起来。 “我——”
他用手从她那显示贵族身份的高颧骨上伸过来堵住了她颤抖的嘴。“别,别,简,不要说违心的话,让我们俩至少在这件事情上还能彼此以诚相待。”
他俯下身去用嘴取代了大拇指的位置。他亲吻她,这一次并不像昨天晚上那样疯狂、冲动,却充满着温柔、甜美和感人的魅力……其中甚至充满谅解,这种发自内心的谅解的允诺正是简梦寐以求的。她感到他的手伸进了她的浴袍,抚摸着她温暖的乳房,并逐渐接近她勃起的乳头。她本来有力量反抗,可是她无法抗拒他的温柔,以前还从来没有人认为她是可以用温柔征服的。 “哦,没错,这对我们都有好处。不是吗,亲爱的?”他说着吮了一下她的嘴唇。“大有好处。所以,我们何不为此努力,停止我们之间的争斗,携起手来为共同的目标奋斗……”
“什么目标?”她问,他的亲吻已使她体内充满了任何毒品都无法达到的迷幻。
“对对方有所帮助。”他温柔的声音充满性感的挑逗。“说到底,我还向医生保证过要照顾你……”
多年自傲的习惯使她不假思索地回答:“我不需要——”
“你当然需要——我们每个人在生命的某个时候都会需要。”他说着把手抽出来抚弄她的眉毛,让它们舒展开来,使她严肃的脸上带上了一丝笑意。“而且你还比一般人更需要,亲爱的。否则你昨晚不可能那么快就出卖了自己。” 她心头涌起一股怒火。她想告诉他,他根本用不着花那么多钱买她已经准备付出的东西。可是她不能说。那样他就知道得太多了。“不是那么回事,我……我很生气——”
“我知道,我也一样。”他温柔地说,那充满谅解的腔调甚至比他的亲吻还更有魅力。“由于我们一直都在相互攻击,我真想像不出我们在床上会是什么样子。”他把手伸进她的头发,轻轻敲着她的头皮。她不再躁动不安。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赌气才拿了那笔钱的?你那么自信,怎么会和我或其他任何男人做这种交易?你答应和戴恩睡觉,不过是因为我对你太过分了,你想借此让我伤心。可事情几乎失控……”他的嘴角现出一丝玩世不恭的扭曲。“但是还好,我懂这种事情,我很清楚复仇的的愿望能够在多大程度上征服人心……” 他那蓝色的眼睛里放射出的光芒似乎有某种导航能力,从而使她受伤的左手放在了他张开的大手里。
“我在米逊海滩有好几栋别墅,”他温和地说,“虽然不大,但是设备一应俱全,而且很安全……你要愿意,还可以让任何人都不知道你住在那儿。怎么样?你同意的话,今天就可以搬去。” 她花了好一会儿时间才弄明白他在说什么。“你是要我和你住在一起吗?”她严厉地问。
“我不住那儿;我有自己的住处。那别墅就归你了,”他又解释说,“这段时间归你。”
“这段时间?”
“但是我会在适当的时候前去拜访,还可能会不时在那儿过一夜。所以我当然得负担你的全部生活费。”他补充说。
可她仍旧抓住问题不放,“这段时间?”他说这话显然有所指。
她怒气冲冲地说:“你的意思是不是要我做你的情妇?”
他也用咄咄逼人的目光盯着她说:“你用的词太古老了。可我脑子里想的不过是更符合现代情趣的搭档,各得其乐,彼此完全独立。” “也许是更现代,可并不平等!”她声音颤抖地说,心里的喜悦大大超过惊异。他不是仅仅想和她风流一晚上,而是要和她建立搭档关系,也就是伙伴!可是,他还是大男子主义十足,一切都得听他安排。她感到他的提议还是对她的侮辱。“可我并不真的像你一样独立,不是吗?我要是住在你的别墅里,花你的钱,就不可能像你一样独立……”
他瞟了她一眼。作为谈判高手,他很精通辞令和行为学,对于话语中遣词造句的不同所流露出的不同思想倾向十分了解。他注意到简的语调已从干脆的拒绝转变为谈条件了。他当然也没有忽略她鼻孔的不断翕动,和她乳房的剧烈起伏。这女人已上钩,现在需要的就是收线了。 他把自己的手也像她那包扎着的手一样微微弯曲,但是并不给她受伤的手增加任何压力。“如果手好了以后仍然想找个工作,那完全随你的便——我向你保证,你的工作没有问题。我的意思是,你完全不用担心你在养伤期间的生活问题,不用担心我们之间的恩怨的不利影响。”
“你说什么?”她小声反问,不敢相信他话里的暗示。
他耸了耸肩膀:“我在消除戒备,简。”
可她不但没有放松,反而紧张、害怕起来。要她无条件地相信他…… “为什么?”她把他推开,裹上毛巾急忙下床。这一次他没有制止她。“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这是不是你的又一个圈套……”她踉跄着止住步子两臂抱在胸前,以示不接受任何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