恺琪没回答他的话,接过托买的便当,迳自吃了起来。
阿斯拉了张椅子坐在他面前,继续说:“你离她远一点的好,听说她男朋友是什么柔道教练,万一打起来,我可救不了你!”
恺琪依然不说话,闷不吭声地吃着便当,心想又是一个妄下断语的家伙!
“有没有搞错啊?讲了你那么多句,吭都不吭一声。”阿斯眉一皱,受不了的埋怨起来。“自言自语最让人难受了,好歹你也回个一字半句嘛!”
恺琪吞下口中的饭,不耐烦地说:“请问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对她有兴趣了?”
“会计小姐说的啊!”
“她说你就信?”
“不然你干么老盯着人家看!”
他今早一进办公室就发现他暧昧的行为了,不是喜欢人家,又何必对人家看个不停?
“我看的是她脚上的鞋。”那双鞋和贝贝上次被他丢掉的鞋是同样牌子、同样款式。
“鞋?!那你真的对她没兴趣!”他还是有点怀疑,她的鞋有什么让人感兴趣的地方?
“没有。”他拉长了音。
“耶,算你聪明!”阿斯改口笑道。“那些行政人员跟那些走秀的模特儿不同,她们都是规规矩矩、安安分分的正经女孩,不适合你,吃了她们,你会消化不良的。”
宋恺琪不以为然地冷看了他一眼,突然毫无预警地挟起一块炒豆干塞进阿斯巴啦巴啦个不停的嘴里。
“什么味道?”
阿斯咬着豆干,不明白地问道:“什么什么味道?”
“家乡味!”他加重声音,还点头强调。
这看来普通的炒豆干,其实作来可复杂的很,当中包括母亲费尽心力照顾他家四兄弟的记忆。看见这道简简单单的菜肴,他就不禁回忆起母亲在闷热厨房里挥汗做饭的情景,她一辈子辛苦,就为了给他们兄弟一顿温饱。
“家乡味?!”
阿斯茫然的皱紧眉头,根本搞不懂他在说哪一国话。他是在告诫他别对行政人员出手,会消化不良,他却放了一块炒豆干到他嘴里,告诉他那叫家乡味!什么跟什么呀?
“现在呢,我把我的菜让给你吃,你有什么感觉?”
发问的同时,恺琪再放一块炒豆干到他嘴里。
阿斯一脸疑惑。“家乡的感觉?”
“不是,是窝心的感觉!”
恺琪唇边露出温暖的笑容,对他而言,这种感觉只来自于贝贝,过去他交往的对象不是名流千金就是顶尖模特儿,但是在她们身上,他却找不到归属感,直到那一晚,贝贝为他夹了一口豆牙菜放进他的饭盒里,一种难以言喻的温馨感觉瞬间包围他。
在那一刹那间,他被朴实的她所震撼,蓦然明白自己多年来所寻找的,其实就是像家一样温暖的安全感。
“反正,”他冷下脸,一瞬也不瞬地瞪着阿斯轻叹。“我喜欢得不得了,一口一口的品尝,不仅乐在其中,还非常安心顺受。说我会消化不良,见你的大头鬼!”
白了他一眼,继续吃饭。
*****
站在红砖块砌成的台阶上,恺琪的心情是雀跃的。
今早没办法和贝贝一起坐公车上班,使得他的情绪低落了一整天,现在下班回家了,想到她就在隔壁,开心也是理所当然的!
哼着歌,他愉快地拿出钥匙打开大门,进到屋里。
他自言自语地算着时间。“现在只是傍晚六点钟,距离晚餐时间还有一个小时……”换言之,他现在不能用同样的理由提着便当到隔壁拜访,因为时间还早。“善用时间吧,应该还可以做点什么事……”
他爬上楼梯回到房间,舒服地坐在沙发上,很认真的安排接下来打发时间的计划。
嗯……他可以趁着这个时候清理皮夹里的发票,这几天为了换零钱,他的发票已经多到快把皮夹塞爆了。
然后他可以把行李箱里的充电器拿出来替手机充电,不然明天就没得用了。
接着,把身上的外套吊起来通风,以去除挤公车时从学生身上沾来的汗臭味;甚至可以洗把脸,让精神好一点……
仔细想想,他有这么多事情可以做,做完之后,贝贝应该已经下班回到家,那时他去找她,就是最恰当的时机了吧!
所以现在,他应该要赶快动手进行自己刚刚排好的计划才是!
不过想归想,他却一动也不动,只是站在浴室遮掩破墙壁的木板前--傻笑!
责怪的话逸出他的唇瓣。“我在干什么啊?站在自家的厕所里望着别人家的厕所,太奇怪了!”
他强逼自己拔腿离开,多少还有些自觉。
快步离开浴室后,他心不在焉地拿出皮夹往桌上扔,还记得刚刚安排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整理皮夹。但他迟迟未动手,脑海里都是贝贝的身影,等到蓦地回神时,他才发现自己居然又站在木板前痴等,视线始终都没有离开。
他猛然一震,懊恼地自问:“怎么可以这样?”
他老想着要破“板”而人,直接冲进她家里找她;甚至还一心幻想木板突然倒下来,让他看见正在沐浴的她?!
“真是荒唐!”他严厉的斥责自己越来越夸张的想法。时间还早,她也许还没回到家,他站在木板前呆等也没有用!
“啊--”
他正要转身离开,谁知道从木板另一头冷不防传来贝贝恐惧万分的叫声。
“原来她在家!”
宋恺琪也搞不清心里的感觉是惊讶还是喜悦,总而言之,他根本没有考虑,在声音响起的瞬间就推开木板,直奔隔壁二楼。
“我来了!”他开心地道,一把推开二楼房门,跑进她房里。
“怎么回事?”
“啊--””贝贝缩在床角,冷汗淋漓,不断尖叫。
“怎么了,贝贝?”他靠到她身边询问。
贝贝指着窗户大叫:“有鬼!有鬼!”
“鬼?”
他疑惑地要到窗边检查,但贝贝一阵低颤的呻吟后,冷不防地冲上前抱住他,不让他走。
恺琪呆楞住,低下头打量怀里的娇弱女子,此刻显得格外柔弱可人。
她惊悸的喊:“有鬼!真的有鬼!”
两人对望的瞬间,四周形成一种奇异气氛,他听见了她战栗的语气,感受到她冷冻的体温,他应该同情她的梦魇,用心安抚她的,但突如其来的肢体接触,却唤起了他体内的激情及喜悦。
他不自禁地抬高手臂,一把搂住俏佳人,以低柔的嗓音安慰她。“不怕,不怕……”
右手则适时地拍抚着她的背,感觉她柔软的触感。他贴着她耳畔软语呢喃,鼻子贪婪地吸取她身上传来的香气,心中涌上的满满都是对她的疼惜和眷恋。
“我先帮你冲杯牛奶。”
天色完全暗了下来,恺琪打开房间的灯,让屋里不再显得那么昏暗。
温热的白烟从马克杯中冉冉飘出,恺琪端着马克杯坐到贝贝身旁,房间灯火通明,让贝贝心安不少。
恺琪看了她一眼,把杯子送到她面前。“喝点热牛奶压压惊,感觉会舒服一点。”
贝贝只喝了一口,忍不住再度追问。“你真的检查过窗外吗?确定没看见奇怪的景象?”
“看过了。外面是你家的院子,除了你种的花花草草,我没看见任何诡异的影子。”
“那房子里呢?”贝贝提心吊胆。“厨房、阳台、客厅、浴室……这些地方也都没有什么奇怪的影子吗?”
望着她魂未定的模样,恺琪知道她真的吓坏了。
毫不考虑地,他侧倾过身去,伸出右臂搭住她的肩安慰道:“一定是噩梦把你吓坏了,屋子的里里外外我都看过一遍,并没有不对劲的地方,别再自己吓自己,胡思乱想了。”
贝贝急忙转过头,再次强调。“不是噩梦,是真的!”
恺琪听她描述这两天的经历。
“墙倒的当天晚上,我就作了个噩梦,梦境中有个像鬼一样的人掐住我的喉咙,用他的舌头舔我,恶心死了。天亮之后,我就发现自己发烧,本来以为是因为你……因为天气热的关系,”她及时改口。“不以为意,没想到接着就病倒了。”
所以她没去上班!恺琪对她今早的缺席恍然大悟。
“人家不是说如果被鬼魂缠住,首先的症状就是大病一场,而后开始感应到不该感应到的东西吗?都发生了,种种怪事都一一发生了,我完了!”
贝贝害怕得把头埋进棉被里哭叫个不停。那个叫什么居士的说她会首当其冲被冲煞到,难道果真被他说中了!
“你到底感应到什么东西?”恺琪正色问,实在好奇究竟是什么把她吓成这样。
“一整天我都昏昏沉沉,时睡时醒,到了傍晚,我已经搞不清楚自己是第几次醒来,迷迷糊糊之间,突然看见自己的胸口上有团黑影,我吓了一大跳,接着就看见一双死白的眼睛直直瞪着我,好像在说--纳命来!你纳命来!”
太恐怖了!贝贝不堪回首,恐惧得想哭。
“死白的眼睛?”恺琪伸出手搓着下巴,若有所思地重复着她的话。“瞪着你?”
她回想起恐怖的记忆,惊慌失措的点头咬唇,颤声说:“怎么办,我不敢一个人住了。”
“我们一起住不就好了!”恺琪想也不想的接口。
虽然知道自己此刻的心情应该严肃一点,但她软弱的表现实在可爱至极,让他情不自禁想占她便宜,虽然只是口头上的。
像找到避风港似的,她点头如捣蒜。“好啊、好啊!我们一起住!”
太好了,有人陪她了!
贝贝感动到不能自已,忘形地抱住他的腰,闭上双眸靠着他的胸膛,用心去感觉这份窝心的力量。“谢谢你!谢谢你!”
但只维持一秒,一个念头闪过,她立刻清醒地仰起头来。
“等等,我刚才说什么?我好像说……一起住?!”
恺琪点头。“对呀,同居。”
他表面上看来一脸无辜,但心里的念头则是:哎呀,今天真幸福,抱了她两次,真不想放开这柔软的身躯……
贝贝回过神来,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竟抱着他不放,当场脸红得一塌糊涂,连忙缩手撇过脸去,喊道:“对不起,就当我说错话了。”
恺琪失望之余,补充解释说:“没关系,我的意思是我们就同居今天一个晚上,一起抓鬼。”
“抓鬼?”贝贝眨巴眨巴大眼睛。“你?”
他淡淡地挑眉。“不行吗?”
贝贝狐疑的膘他,迟疑的低喃。“行吗?”瞧他细皮嫩肉的,有这能耐吗?
******
午夜时分,恺琪与贝贝藏在床铺边,各拿一支球杆,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等待“鬼”的出现。
他们刻意把灯关了,使得房内格外阴森幽暗。
恺琪其实不相信这屋子的鬼魅之说,认为贝贝所见的异常现象,是她过度虚弱产生的幻觉。
但他不能老实对她讲,所以他陪她在这里等。一旦今晚安然度过,她会发现一切都是子虚乌有,自己吓自己罢了。
缓缓的放松身子倚在墙上,他盯着窗台处说:“一点动静也没有,真的是你多虑了……”
语未落,贝贝失去支撑力的脑袋忽地落到他臂弯上,臂弯能依靠的面积不够大,她便顺着臂弯的弧度滑到他曲起的大腿上。
恺琪深吸一口气,伸手按住自己的胸口,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他没想到她已经睡死了,从放松的眉心与平稳的吸呼声可推断,她睡得很熟,看似处在某个安详的梦中。
他不想吵醒她,所以始终不敢乱动,尽量维持固定的姿势。
望着她甜美的睡容,他紧绷的表情逐渐软化下来。
他从没见过她闭紧双眸、如此安静恬美的模样,自从遇见她以来,他看见的,都是她活泼有生气的一面。
灵动的眸子里,时而映着翻腾火炬,时而骄傲不驯,时而清澈友善,却都美丽至极。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她的唇上,一个不规矩的念头突地萌发--他想吻她!趁她毫无防备时偷亲她!
可以这么做吗?有何不可呢?
偷笑一叠,眼神变得意昧深长,他决定放纵自己一次。
低头、弯腰、噘嘴、再缩下巴,亲……
“可恶,角度不对!”
他想要碰触到她的唇,但以他俩的位置来说,那角度根本早超出人体肢干所能弯曲的极限。
正在他低咒的那一瞬间,一抹黑影突然从他眼前闪过,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他确信自己真的看见了。
“屋子里真有不对劲的地方。”
追查真相的欲望蠢蠢欲动,褪去激情,他摇醒贝贝,戒备地起身。
“怎么了?”贝贝睁开惺松的睡眼问。
“出现了。”
敏感的字眼马上把贝贝震得弹缩到墙角。“在哪里?!”她紧张地看了看房间四周。
“影子往那边过去,我去看看。”看究竟是什么鬼东西?“不过在那之前,你得先放开我的衣角。”
原来她不自觉地揪紧了他的衬衫下摆。
“哦,对不起。”她赶紧松手。
“还有,你的脚别勾着我的脚,这样我会走不开。”仿佛像在说不要丢下我。
贝贝摇头,瞪大眼睛看着他,意思是:我没有!
“不是你?”
贝贝再摇头,不是!
“不是你的话……那是谁?”
阴森的恐怖气氛倏地弥漫在两人之间,恺琪先意识到不对劲,贝贝接着脸色发白,两人的思绪顿时凝结。
两人不约而同地缓缓放低视线……再放低……直到目标锁定缩在恺琪脚边的那团黑影,黑影唰地一下缩起来,以一双死白的眼瞪住贝贝。
贝贝脸色发白,立刻放声大叫。
黑影窜离。
“不要走!”
恺琪反应极快,出手急抓,影子由地面跃起,踩上恺琪的肩膀,恺琪反手一按,但接踵而至的撕裂痛楚,却令他痛叫一声。
黑影在墙上弹了一下,窜往衣柜方向,最后消失在衣柜微开的门缝内。
“流血了。”难怪会刺痛。
“你受伤了?!”贝贝焦急地靠上来,立刻看见他肩膀处的伤痕。“别抓了!还是让别人来处理好了!”这鬼太厉害了!
恺琪火大了,啐道:“士可杀不可辱,把我惹毛了,我非拆下它的鬼面具不可!”
“宋恺琪!”
他想也不想地跳进衣柜,为了不让那东西逃走,他索性把门关上,紧接着便是一阵怵目惊心的摇晃震动。
贝贝在外面吓死了!
“宋恺琪!”
柜子仍惊天动地摇晃。
“可恶--”
恺琪一声猛吼后,一切归于平静。
贝贝抖着手去开衣柜的门,门一开,恺琪的身子突然失衡地往外倾倒、坠地。
她反应不及,破嗓尖叫。“啊啊啊--”
恺琪其实是故意吓她,他压根儿安然无恙,突然翻过身来,由下往上对着她笑望,并将手里逮住罪魁祸首往面前提。
“是一只猫。”
贝贝止住叫声,惊魂未定地眨着大眼睛,无法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