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记着,汝于归!就不信我整不到你!春花恨恨地盯着远去的身影,发誓
定要整得于归呼天抢地,否则绝不善罢甘休!
三更半夜,夜风徐徐吹来。
在这人人安眠的夜里,惟独一人被世人遗忘似的蹲在角落。
“绿豆……稻米……玉米……细砂……”于归仔细将散落地上的东西分开来。
现在她的工作就是把这些东西分开,稻米归稻米、玉米归玉米、豆于归豆
子……看似容易,做起来却十分困难。
这些东西非常细小,得仔细地分辨才行,但在烛火微弱的情况下,她的眼睛
十分酸涩,睡意更是阵阵袭来。
而下午被石子击伤的伤口仍隐隐作痛,只要她轻轻一动,全身就像要报废一
样,真是痛煞她了。
突然,她想起小贵子一家,也稍稍转移了注意力。
小贵子的母亲身体的确有起色了,接下来可得好好滋补虚弱的病体,但小贵
子忙着砍柴维持家计,无法兼顾如此多事情……赶明儿个她找个时间上山采些野
菜香菇什么的,让伯母打打牙祭,否则三餐净吃些蕃薯配盐巴能有什么营养?这
样也算报答小贵子多年来的照顾……
突来的一脚将她从漫游思绪中强行拉了回来!就见辛苦分了老半天的谷类又
全掺杂在一块儿,分不出谁是谁了。
于归垮下了脸,无奈的看着地上的一团混乱。看来她又得重新来过了。伸出
双手,她认命地开始分着,才放回木盆里,瞬间又回归大地怀抱。
唉……她抬起头,知道该来的是逃不过的。
“干吗?你这是什么表情?不过是叫你做点事就给脸色啊?”春花双手叉腰,
又一次踢翻于归身边的木盆。
于归知道此时绝不能反驳,否则事情只会愈闹愈大,对她丝毫没有益处,惟
一能做的就只有忍耐。
见于归默默地捡拾起木盆重新挑捡谷类,春花的火气更加上扬。
这死丫头竟敢不理她?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还是她以为下午有人给她撑
腰就不怕了?
好呀!现在她就让她好看!
春花扬起腿奋力一踹,力道之强劲读于归跌坐在地上。好疼!她痛得红了眼
眶,肩上的伤口更加恶化,将衣服都染红了。
“春花,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
“哼!要怪就怪你的小贵子吧!谁教他爱插手管闲事?”春花玩弄着鬓角的
发丝冷笑道。
“你怎能怪小贵子?要不是你苦苦相逼,硬要置我于死地,小贵子怎会因为
看不过去而插手?”“你生来就该被我们欺负,谁准许你反抗了?”春花瞪大小
眼睛,“要不是小贵子多管闲事,现在你也不用在这挑什么豆子了!”她大有责
怪于归自己活该之意。
于归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就算小贵子没插手,春花也不可能轻易放过她。向
来她就是春花的眼中钉,不整得她死去活来,春花是不可能轻易罢手的。现在她
来找她,一定又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了……
“你说吧!要怎样你才会高兴?”从小就是这样,春花总可以替她找来一大
堆的工作,刁难她只是为了增加其中乐趣罢了。
“这可是你说的喔!”春花露出恶毒的笑容,“我要你明天在所有人面前向
我磕头,说是你的错,嗯……然后再学狗叫好了,我从来没看过人学狗叫过呢!”
说完她得意地大笑。
于归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点了头。不答应又能如何,不过是学狗叫,她能
够忍受的……
“算你识相!好啦!我也不打扰你分豆子了,你就慢慢地挑捡吧!”春花快
意地打开门,“哦!对了,劝你赶紧挑,否则天一亮,我娘可是饶不了你的,
嘻……”临行前她还不忘幸灾乐祸一番。
于归没说什么,只是低头继续挑着细小豆子。她希望有一天。己可以脱离这
种生活……但有可能吗?
第三章
“饭桶!留你何用!”
一个人影被打得飞撞于墙壁,因强力的撞击而发出闷哼声,却不敢有任何反
抗动作,只是迅速的又跪于出掌者面前。
“请少爷息怒!小的该死,请再给小的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求饶的声
音愈来愈小,最后终止于恶魔严厉的目光下。
“哈……将功赎罪?” 魃发出笑声,眼里却不见任何笑意。“你当这里是
什么地方?救济院吗?”他冷峻地盯着跪在面前的黑衣人。
“少爷饶命啊!”黑衣人哀求的道,清楚明白 魃刚才的讥讽。恶魔是没有
良心的,所以绝不可能放过他,想来这次真的是死走了……不……黑衣人颤抖着。
“不是我故意要你的小命,要怪就怪你自己,没将事情办好。” 魃冷漠地
看着直求饶的奴才。“你应该知道我的规矩。说吧!还有什么该交代还没交代
的。”
小心擦拭着手中亮晃晃的剑,剑身白光闪烁,甚至还带点邪恶青光。真是上
天的杰作啊! 魃赞叹地看着。
“请少爷大慈大悲,放过小的吧!”可惜他说错了词儿, 魃从没有慈悲心。
“不说是吗?那就别怪我没让你留下遗言!”说完,剑风顺势而下——
“嘿!老兄,大清早火气就这么大?当心虚火过度伤身喔!”
千钧一发之际,一把纸扇承接住直劈而下的利刃,利剑顿时断成两截。“有
事好商量,干啥动刀动棍的。”
“哼!” 魃看着突然出现的好事者。“我教训个下人,什么时候用的着你
多心了?”他一脸郁闷的将断剑用力扔掷至地。
“嘿!干吗把气出在剑上?它又没惹你。”谢主恩凉凉地说道。
喷喷!这不是早上才送到的剑吗?可惜了,不过几个时辰就变成废铁;可怜
待会儿又有人要遭殃了,真是罪过、罪过。谢主恩无奈地摇摇头,替辛苦铸剑的
无辜铁匠感到难过。
魃阴沉地盯着谢主恩,暗忖着这个人大概不知道死期将近,才会如此悠悠哉
哉!待他看来定是日子过得太安逸,才会让谢主恩无事爬上他头顶乱逛,可恶—
—
“好兄弟,有事慢慢说 !”险险闪过射向自己的暗器,谢主恩笑道:“不
过是开开玩笑,无伤大雅,又可增添生活乐趣,何乐而不为?!”啧啧!看看这
瓷杯的碎片,每块都牢牢地嵌入壁上, 魃该不会是玩真的吧?
“是吗?听你这么一说,这些日子的确满无趣的,不如今日我俩就好好玩玩
吧!”说完, 魃便出招。
谢主恩开始闪得万分狼狈,“好兄弟,有话好说,我这也是为你好啊,你想
想看,你一天到晚不是动刀、便是耍棍,再这样下去,天下人都要把你当——”
恶魔……呜……他的宝贝头发!谢主恩哀痛地看着一大撮头发飘落于地。痛啊!
“你再说啊!” 魃发出冷冷笑意,不是很真心地建议着。
“你……”啊!又一根黑发回归大地怀抱。谢主恩不禁怨起老天爷,为什么
他就得这样任 魃把欺压得死死的。
这可以怪他的父母吗?因为没将他生得好,才会技不如人,就算他再怎么勤
练武艺,还是差上 魃一大截。
要不是刚才 魃太专注了,他焉有可能将 魃手中的剑震断,说不定还会赔
上自己的贵手呢!呜……他怎么如此可怜……眼眶终有着可疑的银光闪烁,谢主
恩哀怨地直盯着 魃,像是怕 魃不知道自己就是那万夫所指的凶手。
“好了、好了!你少无聊了,说吧!什么事情让你跑这一趟?”挥手要黑衣
人下去, 魃悠闲地落坐于上座,只手撑着脸颊,一副无趣模样。
什么嘛!这样漠视他!谢主恩气愤瞪着不把他当一回事的 魃,俊美的脸上
出现一丝狰狞,恨不得当场踹出无影脚,让 魃知道他的厉害。不过……这当然
只是痴人说梦话。
“你够了没?有屁快放!”久久不见回答, 魃不耐烦地问道。一个大男人
婆婆妈妈的,真是男人的耻辱!
“有动静了。”气归气,谢主恩还是说了,还是打着无人能懂的哑证。
“果然不出我所料!他就等着受死吧!” 魃眼中射出利芒,意味深长地看
了谢主恩一眼。他可不允许任何有贰心的人存在于府内。
“千万别打草惊蛇,他还有用处的,留下他对我们有很大的帮助呢!”
“能有啥用处?” 魃不以为意地哼了一声。
“用处可大了,我们就等着引蛇出洞吧!而且是不费吹灰之力。”谢主恩握
了握扇子,心想这天气真是愈来愈热了。
“你倒是说说看,怎么个不费吹灰之力?” 魃挑眉问道。
“既然你已经对他起了杀意,他就绝对会晓得,面对如此威胁的你,他定会
狗急跳墙,不顾一切也要杀出一条生路来……你想,他不会去找‘他’吗?”谢
主恩为自个儿的推测得意起来。唉!他怎么会这么聪明,真是天才啊, 魃恐怕
也要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吧!
“呵呵!果真如我所料,跟我想的一分也不差。” 魃为谢主恩精彩的解说
拍了拍手。
“什么意思?”谢主恩错愕地问道。 魃的反应怎么跟他预期的不太一样?
“你能不能别露出这一副蠢样?”眼睛大睁就算了,嘴巴还打开来,干嘛?
想吃蚊子吗? 魃好笑的看着他。
“你……你该不会早就知道结果会这样吧?”不!不可能,绝不可能
“没错!” 魃微微颔首。
谢主恩愣愣地点了点头。没错, 魃是该可以想见的,毕竟……等等!“这
一切该不会也是你策划的吧?从刚刚的怒气骂人到后来我的出手救人都在你的算
计中?”
不会吧?谢主恩抱着希望看着 魃,期望从 魃口中说出个“不”宇。
可惜的是, 魃从未实现任何人的愿望。“是我策划的又如何?”游戏就是
要愈刺激才会愈好玩。
“那为什么还要我说什么不费吹灰之力?浪费我一堆口水,你自个儿不就一
清二楚了!”而且主使老还是他这个 大恶魔!
“好玩。” 魃简单吐出两个字。
“好玩?好玩?!”天啊!他真是难以置信,他就这样被当猴子耍了,简直是
有辱他崇高的智慧嘛!“好了,收起你的歇斯底里吧!又不是娘儿们。” 魃瞪
了谢主恩一眼,“况且我都还没怪你把剑给打断,你在那 嗦个什么劲?”
什么?还怪他?是他自个儿啥都没讲,根本就是连他这个好兄弟也一起设计
进去了说!他都还没找他这个大魔头算账,他倒恶人先告起状来了。
呜……他怎么会如此可怜?难道他被当成猴子戏耍还要欢天喜地的庆贺一番
吗?真是人善被人欺,总有一天他会有报应的!
谢主恩愤恨地心想:他就等着看 魃惨遭失败,届时他定要大放鞭炮庆贺一
番,才不会可怜他的遭遇呢!
一抹黑影鬼鬼祟祟的摸来,举止小心冀冀地,惟恐教人发现;他先在巷子里
重复铙了十圈,然后突地闪人一间民宅。
“叩叩!”
“谁?”应门者低声问道。
“发扬天地,惟我独尊!”
下一瞬门应声大开。
“三更半夜的,你不好好待在 府,跑来做啥?”苏三惊讶地问道。
“嘘!小声点,教人发现可不妙了。”张大成探了探左右,两眼四处侦查了
一番,“先进去再说,小心隔墙有耳!”说完他迅速钻入门缝,一眨眼工夫门便
合上。
屋外,隐约的风吹声中,一道人影跟着迅速地翻入宅院内。
“到底是什么事,让你冒如此大的风险跑来?”苏三喝了口茶,润润喉。
进到屋里,才发现原来这民宅别有洞天,里头一反平常人家家里的置,阶梯
上头摆了张雕了虎头的木椅,上头还覆着虎皮,四周更是放满了兵器,活脱脱就
是土匪高的样子。
没错,这里就是道道地地山中才有的土匪窝。
在平民百姓的眼里,谁人不晓得苏三是个善良忠厚的老实人,每天一大早便
辛勤地上街卖菜,下午就待在家里照顾妻小,生活单纯得很,也因此没人知道看
似简单的苏三,其实是心狠手辣的土匪头子。
只能说苏三为人太过深沉、邪恶,否则也不会平安无事在此生活了三年。
“老大, 魃已经开始起疑心了。”张大成报告着今日险些命丧剑下的经过。
“你怎么知道他起疑心了?”苏三反问。
“前阵子他派我前往永康村,调查二十年前惨遭灭村的疑案。这难道不可疑
吗?都已经是二十年前的往事了,为何今日要重新翻案?最重要的是,这种大事
如果真要去,也应该是派谢主恩,他偏偏派我这个小角色去,不是很奇怪吗?我
在猜他大概已经怀疑起我的身份了。”
苏三看着杯中的茶叶,心中想着此事的可能性。
“今日,他更是对我起了杀意,要不是谢主恩突然冲了出来,只怕我的人头
早落地了。”张大成继续说着自己的看法。
“难不成他真的开始怀疑了……”苏三低吨道。
当年,要不是看上永康村村长夫人的美色,他是不会不顾一切地进行屠村行
动的。
全村一千多家人命一夕之间全去见了阎罗王,但他却没有得到貌美的村长夫
人,因为她早在他闯入时便悬梁自尽,气得他当场将美人劈成两截。
老实说,谁会想到当年竟然有漏网之鱼?这难道是天意?要他为二十多年前
的惨案付出代价?这些年来,逃过一劫的 魃为了报杀母之仇对他穷追不舍的,
而当年一同下手的兄弟统统丧命,就只剩下他这个主使者。
为了保命,他过着躲躲藏藏的日子,近日更想办法让张大成混进 府当卧底,
准备来个大反扑,如今却有事迹败露之嫌,难不成他的死期真的将近?
不!他可没这么容易就被打倒,既然 魃要赶尽杀绝,就不要怪他心狠手辣,
没给他们 家留下香火。
苏三冷笑道:“我就不信他真的如此厉害,永远都打不倒。你回去,想办法
把 府的地形摸清楚,另外调查清楚 府的人数以及 魃的弱点,时机一到我就
会带着弟兄们杀进去援助你,就不信会整不垮他!”就算重演一次永康村事件,
他也再所不惜。
“是!”张大成得令后便迅速离去。
银色的月光映照之下,苏三的老脸更加显得狰狞。
夜风徐徐,除了送来寂静,也吹拂着伫立屋外良久的黑衣人……
岁月流转,眨眼间,五个年头过去。
于归低垂着眼,看着桌上的大红喜衣,心中满是无奈。
终究还是来了……
伸手轻抚华丽嫁衣,内心却无法兴起任何喜悦,教她如何高兴的起来?她正
值青春年华,可未来的良人却已是七老八十的人,虽有万贯家财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