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疗伤!我是跑到你这来避难的。”想起自己是为何而来,她就一脸惊恐。
“你不知道我妈多会念人,从婚礼那天起,我已经被她念了整整两个月了。”她拍拍胸脯,心有余悸的说:“如果我再不出门避难,再这么任她无止尽的念下去,我肯定会精神分裂;到最後被法院判定为一个无行为能力,需要监护人的人。”
“没那么严重吧?”
“什么没那么严重!就是有这么严重。要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连工作都不顾,不管三七二十一的跑来你这!”
“听起来,好像还满严重的。”
“小竹,如果你当我是好朋友,就听我一句劝——千万不要为结婚而结婚。”像她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仓皇结婚是很危险的。”
虽然她和杨瑞丹也是相识一段时日之後才决定结婚:但是在这之前,她就知道自己一点也不爱他,甚至也不觉得他爱自己,只是为了同一个目的而在一起……
虽然“爱情至上”这话听来既老调又不切实际:但是,她决定下—次再和男人论及婚嫁时,她一定要百分之百确定,男方在向她求婚时是真爱着她的。
“就算是你妈拿着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威胁你,也决不能答应!”
想当初她就是屈服在她妈的威胁、恐吓,才会发生这种倒楣不幸的事。
“小竹,你是写爱情小说的,应该更明白有爱的婚姻才是幸福的,对不对?”她抓着陈小竹的肩膀要求她赞同。
陈小竹被她晃得头晕脑胀的,不得已只好说:
“对!文静你说得真是好。”
其实她心里想的是——我写爱情小说,和明白有爱的婚姻是否幸福有什么关联,我爸妈是相亲结婚的,还不是—样过得幸福又快乐。
“虽然爱这个字对我们这年纪的女人来说,有点不切实际。”她们都已经二十七、八岁了,考虑的对象当然不能像以前一样,自己喜欢就好,还得要考虑对方的经济能力、身家背景、未来“钱”途之类的事,至於爱,是到最後才慢慢培养的。“但是,这种做法是本末倒置,一点都不正确——你说对吧?”
“对!”陈小竹反射性的点头,还不忘谄媚至极的鼓掌叫好。
嘴上虽然这么说,心里却不禁纳闷,文静不是常嫌她总写些天花乱坠、骗死人不偿命的梦幻爱情故事;还劝她写点“人生的真实面”,怎么现在反倒是文静在她面前诉说爱情的重要性。
嗯,看来她受到的刺激真的不小。陈小竹在心里想。
“所以,下一次。”江文静乾脆站在椅子上,加强她宣誓的决心。“我一定要和一个很爱、很爱我,而我也很爱、很爱他的男人结婚。”她一定要百分之百确定自己真正的心意,做—个随心而行的真女人。
“很好,放开心去爱,”陈小竹支持她的想法,只是她认为江文静不见得会照她自己所说的去做。
“来。”江文静从陈小竹那少得可怜的冰箱里,拿出两瓶果汁。“我们以果汁代酒,为‘爱情至上论’乾一杯。”
“没问题!”陈小竹接过果汁,学着她高举手中的瓶子。“就乾这一杯。”将瓶中的饮料一饮而尽。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奇怪,前天我不在家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杨瑞恩喃喃自语。
她拿着抹布,有一下没一下的擦拭着桌面,心里始终不明白,到底三天前的台风天发生了什么事,要不然她大哥怎么会成天魂不守舍的模样。
“大哥,”终於,她放下手中的抹布,准备好好问个清楚。“你这几天是不是心情不好?”
她虽然很想直截了当问明白,但是她明白大哥如果想说便会全盘托出,否则逼他也没用。
杨瑞丹站在料理台前,正忙着处理今天新进的新鲜牛肉。他快速的将所有牛肉切块丢入锅里。
“是你多心了。”他的话原就不多,遇到杨瑞恩的问题,也是几个宇就打发掉了。
“大哥!”杨瑞丹愈是这么说,杨瑞恩越是觉得有问题。
在白天,她大哥看起来一切正常——厨艺还是一样精湛、刀法还是一样俐落、讲话依旧是那样简洁。但是一到了晚上收店之後,他就会从店里的冰箱拿起喝了一半的啤酒,若有所思的盯着它看上好一段时间;每每都要她去唤他睡觉,才又将那瓶啤酒放回冰箱……
不止如此,每天—早开店,他做完所有准备工作后,便一个人开着车到镇里唯一的公车站,徘徊了半个小时後,才会回来帮忙。
所有的一切实在是太怪异了——更别提这些变化是发生在一天之内。
台风那天,她不过是留在朋友家避避风雨,等到风雨暂歇才赶回家来;谁知就在她不在家的这段时间,大哥整个人就好像失魂似的坐在店里看着外头……
“我知道你心里有事瞒着我。”要是没事,她和杨瑞丹这二十五年的兄妹就白当了。“我是你妹妹耶,有什么困难你要告诉我啊。”她不保证一定帮得上忙,好歹两人可以一起想想办法。“虽然我的能力有限,可是我一定会想办法帮忙的。再说你把问题闷在心里,是会闷出病的。”
“我真的没事。”杨瑞丹摇头。“如果你真的要帮忙,那就赶快找个人嫁了,省得死去的爸妈怪我,不关心自己唯一的妹妹。”他试着转移杨瑞恩的注意力。
“哥,我是和你讲正经的!你怎么扯到哪里去了。”杨瑞恩抗议。“再说,长幼有序,要结婚也是你先,怎么可以叫我这个当妹妹的先你—步,”
她走到冰箱前,拿出那罐已经没了气的啤酒,拿到他面前晃了一晃,很是得意的看到她大哥表情一变。
“你说你没事,那么,你倒说说看,这啤酒是怎么一回事?”
她就不信他会无缘无故盯着一罐啤酒,连续看上三天,每次都要看上一个多小时。
“瑞恩,把它放回去!”
杨瑞丹也不和她抢,只是沉着一张脸,要她将那罐啤酒放回冰箱去。
“除非你告诉我,我不在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不问“有没有”,而是直接认定那天的确发生了事。
“瑞恩,这不关你的事。”
“怎么可能会没关系 ?!”她不会笨得再让她大哥回避她的问题。“你是我唯一的大哥,而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怎么可以说是没关系!”
“真的没什么,你就别瞎操心了,”杨瑞丹将最後一块牛肉切好,然後将砧板洗乾净放在一旁,结束了手边的工作後他才说:“没什么事的话,这里就交给你,我到楼上换件衣服。”他将围裙脱掉,头也不回的上楼。
杨瑞丹上楼之後,直接走回房间,将身上汗湿的衣服脱掉,直接躺在床上,视线定在放在茶几上的铜版画,心里盘旋着江文静的二日一语。
这三天来,他无时无刻不想着她,她的影像和声音就像是空气般,如影随形的跟着他。
虽然他曾试着不去想,试着将她当成一场梦……可是这梦太美也太真,叫他想忘也忘不了。
杨瑞丹坐了起来,双手用力纠着头发,喃喃说道:“我到底还在期望什么?”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那么他真的希望,在她离开前一刻留住她:就算留下住她的人,至少也要留下找到她的方法,而不是像个笨蛋似的跟着她走到车站,远远看着她离开。
但是,时间能倒流吗?
他看着曾经紧紧搂住她,感受她在达到高潮时紊乱心跳的双手,她那若有似无的香味似乎还留在手中,久久不曾散去。
他将双手放在鼻前,深深吸了口气,闭上眼想着她生动的容颜……心里感到既喜悦又痛苦。喜悦的是,他能真切的感受到她的确存在;难过的是,她存在,但却不存在於他的生活中,
爱情有时来得太突然,也太莫名其妙——就那么惊鸿—瞥,就注定了—生的爱恋。
他不敢说,这辈子他绝不会再爱上其他的女人,因为未来的事没一个人说的准。但是,他十分确信,在内心深处:水远有一个位置是为一个叫江文静的女人留。
他甚至不认识她,只知道她曾经有个和他同名却又抛弃她的未婚夫;除此之外,他对她是一片空白。但是,他知道自己是爱着她的,这不只是一次激情的邂逅;因为他不认为自己只是在发泄生理需求,他真的是在做爱——以最原始也最直接的方式,对她表现他对她的爱。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那天来接她的是个女人,不是个男人。或许,她是来这里度假也说不定,或许,她会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也说不定。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他就—定有机会能再见到她。
只要再给他一次的机会,那么,他绝不会只是看着她慢慢离开他的视线。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陈小竹硬是拉着半夜四点才入睡的江文静起床,非要她陪她到菜市场买菜不可。
“小姐,你没听过—日之计在於晨这句话吗?”陈小竹拿着车钥匙,生气勃勃的站在客厅里,对着一看就知道严重睡眠不足的江文静训话。“我们还年轻耶,怎么可以这么没有精神。”
“你年轻,我不年轻了。”江文静整个人靠在椅背上,随时都有昏睡过去的可能。“再说,你昨天晚上不到九点一直睡到早上八点,你的精神当然好!”
昨天,一向是夜猫族的陈小竹,因为小说写不出来,来个一睡解千愁的消极做法,早早便蒙头大睡,足足睡了将近十二个小时,她精神要不好才怪。
“而我呢,则是努力的看你塞给我的小说,一直到半夜两点才上床;还在床上煎熬了两个多小时才睡着,居然还指望我精神好 ?!你有没有搞错!”
来陈小竹这儿也有三天的时间,这三天来,她总是失眠,总要到身体发出抗议後,才勉强躺到床上。只是她身体虽然累,但是神智却异常清醒——特别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每每一闭上眼,就看见另一个叫杨瑞丹的男人的脸,听见他那特殊的低沉嗓音……
她是怎么了?不是告诉自己不要去想他,就当他是场人生中意外的邂逅吗?为什么每当午夜梦回时,便会想起他呢?
会不会因为他是她的第一个男人,所以她才会对他念念不忘?
“哎呀!你一定是因为白天的活动量太少了,所以晚上才会睡不着。”
陈小竹走上前,将坐在椅子上的江文静给拉起来。
“这天我当导游,带你四处逛逛,顺便带你去吃点好吃的。”这三天来,为了两人的五脏庙着想,都是由江文静掌厨,而她只负责出门去采买。
“街上有间面店,里头卖的东西,简直可说是人间美味,价钱又公道,你一定会爱死它的!”
事实上,她搬到玉井镇也有四年的时间,前两年找东西吃对她来说简直是件痛苦不堪的事。虽然她对食物不挑,但是偶尔也想吃吃好东西;玉井镇虽然不缺小吃店,但是那些东西仅能果腹而已、真要讲到美食可差得远了。因此,每当她想吃点特别或者好吃的东西,都要开着车到大老远的地方去。
不过自从两年前,杨家兄妹到镇上开了面店之後,所有的情形就改观了。她甚至可以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吃他们店里的食物都不觉得厌烦。
“真的吗?”江文静有些不以为然。“如果是这样,那我还真要去品评一下。”
若要说到好吃的面,那么在三天前,杨瑞丹做给她吃的面才真正好吃。这可不全是因为她对他有好感,或是有其他的原因……
想到他那面Q嚼劲十足、汤浓味纯却又不带油腻,牛肉卤得味道十足,甚至有种入口便肉汁满溢的感觉:而面里的配菜还不是一般常见的酸菜,而是清炒过的高丽菜。特有的蔬菜甘甜味,配上牛肉面的辛辣……天啊,简直是人间美味!
如果,她不是如此的……放纵自我,她想,她肯定会成为他手艺的最忠实支持者。
“那好,我们不要浪费时间,现在就去!”陈小竹说走就走,拿起挂在墙上的车钥匙,戴着棒球帽就准备出门。
“为什么要这么早去?”通常她们两人都是省略早餐,直接将早午餐并在一起吃。“现在才八点多,去吃饭早了点。”
“早点去牛肉馅饼才会有剩。”陈小竹最喜欢这些中式小点,怎奈她起床的时间总是太晚,以致每每都会错过她最喜欢的馅饼。“走吧,我们难得这么早起床,要是不吃点好东西,岂不是对不起自己。”
“请你更正一下,是你早起,而我这个可怜的人是被你硬拖起来的。”
“哎呀!反正结果都一样,你就别太计较中间的过程了。”
“既然如此,等会儿你请客!”江文静不客气的开口。
“这有什么问题,包在我身上就是了。”
就这么江文静半是被逼、半是被诱的上了车,前往那个被她形容得犹如人间美味面店。
如果在平时这个时候。江文静该是开着她的福特房车,陷在车阵中和时间竟赛,赶着上班,哪能像现在这么悠闲的坐在车上,看着车窗外—畦—畦的青绿色稻田,和三三两两骑着脚踏车准备下田的老农夫;更别提是上菜市场和菜贩要葱、讨蒜的。
“这样的生活其实也挺不错的。”江文静将心里的想法讲出来。
“什么样的生活挺不错?”陈小竹边开车边问。
“乡下的生活啊!”江文静深深吸了口新鲜空气。“你闻,空气里还有青草味呢。”
陈小竹左吸吸、右嗅嗅,满脸的疑惑。
“有吗?闻起来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啊。”青草味?她在这里住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听说。
“那是你习惯了,改天你到我家住上几天,再回来试试看,保证你会有不同的感觉。”她笑着说。
“得了吧,我才不要去台北!”陈小竹嫌恶的说:“冬天冷得要命,夏天热得要死,噪音是不分二十四小时存在;就连空气都脏得让人感觉黏腻腻的,每回我到台北,脸上就猛长痘痘。多谢你的好意,我们这里虽然什么都没有,不过至少还有乾净的空气、安静的环境和不太乱的交通。”她对台北实在没什么好感。
“没那么惨啦,习惯就好了。”她对於自己居住的城市虽有不满,却没有那么多抱怨,毕竟是自己所熟悉的环境,
“好了,不哈啦了!”陈小竹技术熟练的将车子随处找了个空地停下。“喏,下车吧,”她打开车门,拿起小钱包下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