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剑辰真是一个有断袖之癖的男子?他对她有什么想法?对她好,真的只是因为她是“男的”?
不知为什么,这想法竟让苗咏欢有着莫名的心痛。
几乎无法承受。
※※※
看着苗咏欢醉人的睡态,言剑辰叹了口气。今天她不知道是怎么了,看到他却是一脸惊吓,上床时还反常地往床里缩,可是等她一睡着后,所有的防备全走了样儿!翻个身儿,她“又”整个人缩在他怀里了,睡得一如以往的香甜,像是找到今生最安适的怀抱似的。
他的眉拧得更紧了。
老实说,言剑辰实在搞不清楚苗咏欢的心态,她到底当自己是男是女?
若说她认为自己是“男的” ,每天早上醒来、晚上睡觉时,不只言语挑逗他,还动手动脚,明目张胆地“轻薄”于他,不是摆明了对他有意思是什么?一个“男人”竟对他一个须眉男子有兴趣,她的心态就很可议了。
若她认为自己是“女的” ,一个大姑娘家怎么可能和一个男人同床而眠,而且表现得比他这个正常男人还“大方”?不怕他色心一起时对她怎样吗?
她大概天真得以为穿上男装就没人会知道她是女的吧?对男女之间一点也不以为意,大大方方地在他身上好奇地摸来摸去,把他当成什么了?木头人吗?
言剑辰竟也搞不清自己在想什么,他不是最恨别人将他当成女人,在他的容貌上大作文章吗?而他,竟然由得她放肆?
他可以肯定的一点就是,再这样下去,受不了的人是他。不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欲望在半夜里侵犯她,就是因欲求不满,饥渴而死。
从没有一个女人能像她那样,轻易地撩拨起他的热情,诱出他以为不存在却潜藏在心底深处的柔情,而她这个始作俑者却一点也不知道自己做的好事,还犹嫌不足地在一旁火上加油。
当初是谁说要让她乖乖承认自己是女儿身,最好的方法就是和她同榻而眠,一个“正经”的姑娘家遇到这种不合理的要求定会抗拒,到时她的马脚就会露出来了?
哪知道事与愿违,非但目的没达到,自己还惹来了一身腥!每天睡觉都得心惊胆战的,担心自己清白不保之外,还得为流窜在别馆里的风言风语伤神。
想出这个鬼主意的笨蛋是谁?啊?
是他自己!
言剑辰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外表并不是一无可取。看惯了他的外表,那些跟进跟出的捕快衙役们,并不觉得扮男装的“苗永”有什么不对劲。
这算是唯一的好处吧?
可是问题也来了!为了保护她不受其他人的骚扰,也为了让她早日承认自己的身分,才会将她放在身边;朝夕相处之后,他这个尊重女子——不给任何倾心于他的女子好脸色,免得她们一厢情愿且自作多情缠上他——这样的他竟然摇身一变,变成喜欢袭击美少年的断袖男子!
天可怜见!这话要真传了出去,要是引来了那个“别有意图”的人怎么办?他烦心的事已经够多了。
看来他得换个方法,改守为攻,逼得她乖乖就范才是,任她这般肆无忌惮地“轻薄”于他,恁地把他言剑辰给瞧扁了。
※※※
“醒了?”言剑辰支着手,看着睡眼惺忪的苗咏欢。
“嗯?”揉着睡眼的她还迷迷糊糊的。
今天的言剑辰很不一样,哪里不一样,她却又说不上来。从来只有她逗他的分,怎么今天……
言剑辰不给苗咏欢反应、开口的时间,他做了件别人看来荒诞,自己却心甘情愿的事——
翻身将她压在他身下,低头吻住她。
苗咏欢的眼睛眨一下、再眨一下,确定并不是自己在作梦。对这个吻,她的好奇多于唇上所引发的燥热;她知道以吻为誓代表什么,但好奇得想探索更多,吻都是这般醉人、令人飘飘欲仙至浑然忘我的吗?
她的心的确有着窃喜,毕竟她不讨厌言剑辰,甚至还有一丝丝喜欢,他肯吻她是不是表示他也喜欢她?
“苗永。”言剑辰的低吟粗嘎且沙哑。
小小一句话却将苗咏欢拉回现实,话语虽轻却像一记响雷打在她的心上,由天堂打入地狱。
苗咏欢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吻她,她只知道一件事,她现在是个“男的”!
一个男人吻另一个男人,是何等的离经叛道、惊世骇俗?何况他们现在又躺在床上,两个男人在床上滚来滚去成何体统?
他到底当她是什么?
吻她,又是吻住她最珍贵的唇。她是将出阁的大姑娘了,早在婚事订下的那天,她母亲将一些闺房的私密毫不保留地全告诉她;那唇,该是丈夫独有的专享,被他给偷了去就算了,最可恶的是他竟当她是男的!
“我是男的耶!”苗咏欢推开他大叫,泪不由自主地滑下脸颊。
这个吻对她是苦涩多于甜蜜的。
后又惊恐地发现,不是她自己挣开言剑辰的怀抱,而是他认为够了才放开她的。
“有什么好紧张的?就因为你是‘男的’我才亲你,要是你是个姑娘家,怕不要一哭二闹地逼我娶你,男的才好。”伸手接住她的珠泪,若有所思的。
“你……你……你变态!”
他竟然亲吻一个“男人”?外面的传言果然不假,言剑辰果然有断袖之癖!这层认知让苗咏欢从脚底一路窜麻到头顶。
一想到言剑辰吻她是因为她是“男的” ,她一颗沉沦的心,更痛了。
她希望言剑辰对她好,可是又不希望他是因为她是“男的”才有这特殊待遇,心里矛盾得很。
“才下过亲你一下,你就骂我变态,那你先前对我又搓又揉、又抱又搂的算什么?”言剑辰侧身看她,他还没有下床的意思。
“我哪有对你又抱又搂的?”
“怎么没有?你每天睡着后不是硬挤到我怀里,就是抱着我不放,我好不容易将你推离我身上,你翻个身后又黏上来了,不只是手,连脚都跨上来了。”
“怎么可能?”
“你睡死了当然不知道了,要我再说得更详细一些吗?”
“够了!住口!”她捂着耳朵大叫。
她现在知道自己的睡相有多糟,竟然糟到恬不知耻地抱着男人的胸膛!难怪她觉得这里的木板床竟然比家里的绣床舒服。
是不是因为这种无意间的“暗示” ,才让言剑辰觉得她和他是“同路人”?
她到底将自己逼至怎样的绝境?
“你为什么吻我?”
“因为我喜欢你啊!”
索性让她误会个彻底。
“喜欢我?”她又大叫,喜欢“男的”的她?!
“是啊,难道你不喜欢我吗?”言剑辰笑着反问。
“不!不!我一点也不喜欢你。”
在听到言剑辰亲口说喜欢“他”时,她除了说“不”外,还能如何回应?事情怎会演变到这种可笑、脱序的局面?天啊!谁来告诉她该怎么做?
“口是心非的家伙。”他决定暂时先饶了她。 “好了,该起床了,今天还有很多事要忙。”
“我去打洗脸水了。”苗咏欢有气无力地下了床,穿上外袍。
“等等,先替我更衣。”
“可是,你不是每次都是自己换衣服的吗?”
在这之前言剑辰都是趁她出去打水不在时更衣,她一回来他早已穿好衣服,免去她不必要的尴尬。
“我改变主意了,我给你的工作实在太轻松了,已经有弟兄在抗议了。为了公平起见,我决定加重你的工作量,来,帮我脱衣服。”言剑辰决定这次无论如何绝对要坚持到底,不能因为她委屈的小脸就心软得想放弃。
“这……”她迟疑了。
睡梦中抱着他的身体,和清醒着替他更衣是不一样的,尤其在言剑辰的眼睛还灼灼地盯着她的情况下,教她怎么下得了手?
“还不快动手?”他沉声命令。
“是。”
“你闭着眼睛怎么看得见?光用手摸能摸出个所以然吗?”
“我这样就可以了。”
闭着眼,摸了一阵后才发现,她这样子在言剑辰胸前替他宽衣更暧昧,不得已只好将眼睛睁开,才张开眼,头上就传来言剑辰的闷笑声,随着起伏的胸膛飘入她的耳里。
这天起,这两个人的立场完全倒了过来。
第四章
言剑辰叫醒苗咏欢的方法是与众不同的,他不推她、拍她、摇她,而是用吻的方式吻醒她。
在浑身难解的燥热中,苗咏欢挣扎着睁开眼。
好大的一张脸!
最先映入眼帘的竟是言剑辰近得不能再近的容颜。
“醒了?”放过她的唇,改而攻击她的颈脖和耳后。
在又酥又麻的咬啃下,那股无法控制的燥热又升上来了,抬起手想推开他;虚软无力的手却连举起来都有问题了,何况推人?
“你为什么又抱着我?”
“你看清楚是你先抱着我,为了怕你一个不小心摔下床,我才抱着你的。”
“那为什么对我又吻又亲的?”
“不这么做,你怎么起得来?”他笑着回答。
反正什么事都有他的一套大理由。
“中间隔的那条大棉被呢?”
昨天晚上临睡前,苗咏欢费了好大劲儿才从柜子里搬出一条冬天盖的大棉被,折成长条形放在两人之间当成屏障。说好了,谁都不准越过这条线的,没想到今早起来一看,早不见了那条大红棉被的踪影。
“昨天晚上你嫌热,早被你踢到床尾去了。”
顺着言剑辰的视线往下瞧,苗咏欢看到那条棉被正横陈在床边一角,看来已经奄奄一息了。
“谁知道那真是我踢的,还是你趁我熟睡时偷偷将棉被放到床角的?”
“随你怎么说。”他无所谓。
“我可不可以有自己的一间房间?”
她想过了,不离开这里而又能和言剑辰保持距离,免于他骚扰的唯一方法就是——不要和他同睡一床。
“不行!”
哪会不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眼看他的计划就快成功了,怎可以在这节骨眼儿上功亏一篑?
“为什么?”
“这里没有多余的房间了。”
“我不要求舒适,只要求自己有一个私密的地方就好,不然我睡柴房也可以。”
“不行!怎么可以让你一个人睡在柴房里。”
之后,为了要言剑辰点头答应让她自己睡一间房,苗咏欢开始了她死求活求、又是威逼又是利诱的缠功。
“公子,请喝茶。”苗咏欢献殷勤似的端了杯茶到书房给言剑辰。
“我说过了,你再怎么巴结讨好,我还是不会答应让你搬到柴房的。”接过茶杯的手若有意似无意碰触到她的。
这不经意的接触挑逗着苗咏欢的心,害她心里的小鹿乱乱撞。言剑辰的行为她一点也没法归类为“吃豆腐” ,他只是不小心碰到她的身子、她的手而已,却让她白天黑夜也不得安宁。
“别说这些了,我来帮你槌槌背。”
“我还是那句老话,不准。”说完还老实不客气地接受苗咏欢的讨好。
使尽浑身解数的结果是换来他一次又一次的摇头,苗咏欢像斗败公鸡似的垂头丧气。
“够了,你的手有气无力的,你愈槌我愈累。”
“不然,不然,我帮公子磨墨?”
“不用了,墨多得我写到明年还用不完。”
“那我来整理书桌?”
“你这不是整理吧?你只是将原本整齐的案桌弄得乱七八糟而已。”
“你老实说,到底要怎样你才肯答应我?”苗咏欢挫败地低喊。
他将她拉到身前。
“你想到的方法都用过了是不?”双手环上她的腰。 “还是一样没效是不?”让她坐在他腿上,这下他可是明目张胆地抱着她,勾搂着她的腰的。
“嗯,是啊。”她完全没注意到言剑辰的动作。
“我倒可以建议你一个好点子,或许有用。”抓着她雪白的小手仔细端详。
“什么方法?”
“‘美人计’这一招你看怎么样?”轻啄下她的唇,爱看她的唇因他的吻而红艳。
“不要。”她现在才发现自己坐在言剑辰腿上,吓得跳起半天高。
“哈哈哈,你不是‘女人’ ,当然不能用美人计了。”
“是吗?”
随时找机会逗弄她的言剑辰一点也不冷傲,面对爱笑的他,她一颗芳心沦落得更快了,心里更加惴惴不安。怕他知道她是女儿身时会有的反应,再加上别馆里甚嚣尘上的流言蜚语,以及旁人看她时的异样眼光,这种种内外的煎熬下,苗咏欢快崩溃了。
苗咏欢开始怀疑起自己扮男装是不是正确,当“男人”的烦恼还真多,她愈来愈怀念起以前的日子;虽然是个必须遵从一大堆牛毛似的教条、哪儿都不能去的大姑娘,起码无忧无虑得多。
更不会一个人胡思乱想,想言剑辰喜欢她真是因为他偏好娈童,还是穷极无聊开她玩笑?万一他知道自己是“女的” ,会不会一脚将她踢开?而她真的得一辈子在他面前扮演“男人”吗?就为了得到他的宠爱?
不!她不要!
她不要言剑辰有断袖之癖!也不要言剑辰喜欢她是因为她是男的!更不要明知言剑辰的怪嗜好,却不可自拔地喜欢上他!
可惜,这些全不是她所能控制的。
※※※
苗咏欢的煎熬与错乱,言剑辰全看在眼里。
他还嫌她的反应不够“激烈”,打算再替她下剂猛药。
不赶快恢复她的真实身分,言剑辰伯自己真会变成娈童症的变态了。
他愈来愈搞不清楚自己了。
他竟然能面不改色地“调戏”俏书僮打扮的她,而且还乐在其中、乐此不疲,难道他真的有那么一点点变态?
每天早上的吻让他愈来愈眷恋,更恐怖的是,有天他半夜醒来,赫然发觉自己在睡觉时竟不自觉地搂抱着苗咏欢;而她也正安适地蜷在他的怀里、头枕着他的手臂,这种自然而然的习惯是很可怕的,再下去真不知道会变成怎样!
吃午饭时言剑辰看着低头猛扒饭的苗咏欢,交代她:“我待会要洗澡,你去帮我准备洗澡水。”
“洗澡?!”苗咏欢差点被白饭给噎死。
“是啊,你去吩咐厨房要他们替我准备热水,等水热了以后你再提到房间里来。”
她轻吁了口气,还好只是要她打洗澡水而已,没有别的了。
苗咏欢提着水桶来来回回好几趟,好不容易才将大澡盆里的水盛了九分满,她不知道言剑辰打哪儿弄来这么一个大澡盆,装两个大人还绰绰有余,她只知道要将它注满水的工程是非常浩大且不容易的。
生平没做过粗重活儿的她,手痛得都快要断了。
看着满满一桶冒着氤氲热气的洗澡水,苗咏欢心动地吞了口口水,劳动过后她身上满是淋漓的汗水,黏腻得难受,再加上这些日子来她都是趁言剑辰不在时躲在房间里随意揩抹身子;这房间如他当初所保证的,清静且不会有人来打扰,她才有私密的时间和空间替自己梳洗一番。虽说如此,她还是不敢掉以轻心,每回总是匆匆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