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聂轻的反应后,东方彻闭上了嘴。
“不猜了?”聂轻好心请问。
“······”他无语,是真的挤不出答案了。
“要我公布答案,就表示你认输了,这样也无所谓吗?”
“我从没听过这个谜语。”他在找借口拖延。
“是我自己编的。”
“那——除非你的答案能教我信服,否则我绝不认输。”
“好,就教你输得心服口服,答案是——鼻涕。”
“什么?”东方彻大叫。
“你想想看嘛,愈是天寒地冻的,鼻涕就愈会从鼻子里流出来纳凉啊,所以它最不怕冷。”
这算是哪门子的荒唐答案!
但一见聂轻那无辜的脸,明知她是装出来的,东方彻还是将到嘴的咒骂给狠狠地吞回去。
“好吧,瞧你一脸不服气,再给你一个机会好了,咱们再玩一次,听好喽人身上最怕冷的东西是什么?”
这次东方彻可不上当了。“脚?”他猜。
聂轻摇头。
“那一守旧是牙齿!瞧,天气冷时牙齿总会冻得打颤,应该是最怕冷的。”东方彻也学她乱吹一通,可惜功力不够。
聂轻仍是摇头。
“哼!就不信你还能胡诌出更奇怪的答案来。”
“听好喽,谜底是‘屁’。”
“怎么——会?”东方彻险险瘫软在地。
“因为屁只要被人噗地一声释放出来,就马上从另一人的鼻子里钻进去取暖,不是最怕冷的东西是什么?”
东方彻气得跳脚,题目烂、答案更烂,要不是见她歌唱得好,他才懒得和她搅和一气。
所以,被她耍着玩儿算是自讨的!
“瞧你,智取不行,又无法力敌,你凭什么接管无央堡?别笑掉人家的大牙了。”
她说得语重心长,偏生东方彻听得是咬牙切齿,害得聂轻大惑不解,她用错什么字眼了吗?
看着东方彻沾满麈泥的小脸,以及拚命吸气想忍住泪的样,莫名的,聂轻心软了。
想打哈哈混过,但从他死命瞪着她的眼神看来,仿佛她开口,他便不顾一切冲过来拚命似的。
所以她只好乖乖闭嘴,静观其变喽。
“敢再对我无礼,我就叫飙风咬死你。”东方彻的声音因为太过激动而微微颤抖着。
这是他最后的王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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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飙风?”聂轻皱眉。谁啊?
“它可是我爹特地由靼鞑带回的神犬,神武无敌,就连比你大两倍的壮汉都不是它的对手!怎么样,怕了吧?”
只是任凭他如何使劲叫唤,那远远躺在树荫下纳凉假寐的黑犬只是不耐烦地抬起一边眼睑,瞄了他一眼后,又将头搁在交叠的前腿上,闭眼打盹。
看到它,聂轻真有他乡遇故知的感动。
“来,狗狗,来······”她对它招招手。
狗狗?这极尽羞辱的喏称让东方彻为之气结:“你竟然敢如此侮辱飙风!”
她才不管,仍是唤着。
“哼,飙风岂是你三言两语就能拐骗的——”话还没完呢,东方彻的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
只见飙风在聂轻的叫唤下竖起耳朵,看到她后更是迫不及待地跳起,踏着愉悦的小碎步朝她走来,而后更伸出舌舔向她等待已久的手心。
那麻痒让聂轻忍不住咯咯笑出声。
她一手伸向飙风耳后轻轻地搔着痒,在她的逗弄下,它还舒服得眯起眼,趴伏在地接受她的按摩。
“飙风只听我爹一人的号令,连我想靠近都得看它的心情,更别它会亲近我、舔我了,你凭什么只用三言两语便能办到?”东方彻是彻底的不服气。
可是明摆在跟前的事实由不得他不信,不甘和嫉妒占满了他的小脸。
这女人是女巫吗?不然,怎么会在初见面时就收服飙风?肯定是下了药!
“不服气吗?那你也过来摸一摸好了?”聂轻大力得很。
“我才不要。”他别过脸。
这下,在她面前是一辈子抬不起头来了。
“唉呀,别闹脾气了,输给女孩子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犯得着这般气鼓鼓的吗?”
“哼,等你输给我时,我会叫你跪在地上爬三圈学狗叫。”
“那你也得有本事赢过我,才能说大话。”
“好,等我!十天后,我一定会赢过你,然后让你在我面前学狗叫。”
“你的战帖我接下了,就等你十天,怎样?”
“好,我们击掌为誓,输的人要学小狗爬。”
以掌立誓后、临离去前,东方彻还不甘心地回头看了趴伏在聂轻脚边的飙风一眼,而后气呼呼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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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熬到第十天,聂轻却接到一个坏消息。
东方彻因为夜里跑到“活水涧”的瀑布下练功,连着几晚的折腾再加上昨晚下了一夜的大雨,气温骤降,使然,让身体一向不好的东方彻伤风病倒了。
看着一脸凝重的名霄,聂轻只是不解:“好端端的阿彻怎么会在夜里跑到瀑布下练功?”
“他想赢你。”
“咦?你知道我们打赌的事?”
“是少主在堡主的逼问下断断续续说出来的。”明白聂轻不懂其中的关联,名霄叹了口气,耐心解释:“阿彻不知道听谁提过堡主能练就一身高强武功。全靠从小坐在瀑布下让水柱冲击所打下的底子,阿彻也想如法炮制好在短期内增加内力,又不想让堡主知道,只好在夜里偷溜到水潭边练功,没想到功夫还没练成因而受寒发病。”
聂轻点点头,懂了,只担心地问着:“阿彻呢?他还好吧?”
“阿彻的身子本来就弱,一到冬天老是气喘,而堡主因为两个孩子陆续夭折,总是命人特别小心关照阿彻,没想到阿彻不知爱惜自己,惹得堡主既气又怒。”
听到这,聂轻便后悔了。“我不知道阿彻身体不好,只觉得他脸色较为苍白而已,唉,如果我不激他和我比武就好了。”
名霄摇头,他不认为结果会有不同。只是他还有更难启齿的事:“盛怒之下,堡主将所有的罪全怪到夫人身上。”
“所以——”
“堡主下令将夫人关进黑牢,以示惩处。”名霄一脸阴郁。
堡主虽没说出口,但所有人都知道,会将夫人关进黑牢是打算拿她的命替阿彻陪葬了。
聂轻点了点头,表示了解:“我去,这是我该受的惩罚。”她不打算为难传话的名霄。
“夫人,不要!你不知黑牢是什么样的地方。”一旁的宸因急得都快哭了。
“黑牢很可怕吗?”
“黑牢是无央堡关重刑犯的地方,再穷凶恶极的江洋大盗若是关进了黑牢里,不出一个月便会哭爹喊娘地哀号着求饶,若不小心经过黑牢的天窗,曾常听见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呜咽呻吟,毛骨耸然得让人连做好几夜恶梦,那时恐怖得连老鼠都不敢住。”宸因说完还忍不住打个寒颤。
“太好了,这样我就不用担心老鼠会来咬我了,我可是很怕老鼠的。”聂轻笑着拍拍宸因的肩安抚她。
名霄别过头,不忍心看聂轻脸上僵硬的笑,他宁可她吵闹、哭叫着抗命,这样他在执行这令人难过的处罚时心里才会觉得好过一点。
第三章
聂轻并没有被手铐脚镣锁住。
这让她低落的心情稍微有点起色,只是一前一后的带刀卫士让她皱眉,这东方任简直拿她当囚犯看待了嘛。
走过了往下的层层阶梯,就在聂轻以为自己再也走不到终点的时候,终于看到一方斗室。
被火把照得通明的斗室,只有一名老人在看守着,而他脸上的皱纹在跳跃的火光中显得骇人。
老人并没有看她,只是默默地打开其中一道铁栅,冷漠地对她说:“夫人,请吧。”
她点点头,昂头挺胸地走了进去。
里面还算宽敞,火光透过铁条传来,虽明灭不定,但一点也不暗。
这就是传说中的黑牢?一点也不吓人嘛。
正想开口逞强,没想到老人又打开里面的一道铁门,伸手将呆愣的聂轻给推进后,铁门“呀”的一声,在她身后关上。
也将所有的光线全部阻绝在外。
从亮处跌入绝对的黑暗让聂轻的眼一时无法适应,她虽努力瞪大仍然看不见。
不得已,聂轻只好沿着石墙摸索着,她想知道黑牢到底有多大。
不料走没几步便逛完了,聂轻叹了口气,自暴自弃地想着黑牢里真的不能关两个人。
太挤了,睡觉时就连翻身都没办法。
约莫二层楼高的地方有着一扇小小的窗,依设计看来,换气的功用大于采光,距离地面不但远,而且窗口极小,光溜溜的内削石墙就算是绝顶高手也爬不上去。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关在黑牢里的人会发疯了。
沉默会逼得人疯狂,而什么都不能做,只能无助地看着天窗倾泄的日光数着生命的流逝,更会将人推向崩溃之境。
她得想个办法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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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你,问你,
伸出手却看不见手指的是什么东西?
是黑暗,是黑暗;
再问你、再问你,
虽然看得见手指,但却比黑暗还黑的地方是哪里?
是黑牢、是黑牢,
是无央堡的黑牢。”
聂轻又是唱歌了,清亮的声音透过顶上的天窗飘出。
几天后,从天窗旁经过的人能轻易地从她的歌声中判断出她是否清醒,因为除了吃饭和睡觉外,聂轻整天不停地唱着歌儿,学会的歌谣已经唱烦了,只好再胡编些歌儿凑数。
聂轻发现唱歌虽然能排遣寂寞、压制恐惧,却安慰不了她饿得咕咕叫的小肚子。
黑牢的饭实在太难吃了,明知不吃会饿,但她只能勉强自己拿起筷子扒了两口,就再也吃不下去。
唉,她不怕黑牢,却会输在这不争气的肚子上。
“问你,问你,
什么东西不做事,却整天张着大嘴等你!
如果一天不喂它三次,
它便会咚咚的抗议大叫?
唉,那是我的小肚皮,我可怜的小肚皮。”
哇啊,真稀奇!歌刚唱完,就看到一个用绳子绑着的小布包从天窗垂缒而下。
聂轻急忙迎了上去,打开一看,差点没被泛滥的口水给淹死。
是吃的!
不知这位恩人是谁,这么了解她?知道她不爱吃嚼得嘴酸的馒头,还特地送了软软的热包子来。
掰开肉包,是香蕈玉笋馅儿,她最爱吃的。
一口送进嘴。
“夫人?”宸因的声音从天窗上传来。
“宸因?”聂轻兴奋大叫。“咳咳咳······”
忘了还有一口来不及吞下去的肉,卡在喉咙里了。
“夫人,慢慢吃,可别噎着了。”
“对了,我被关在这里几天了?”聂轻索性盘腿坐下,将布包放在腿上,挑着吃。
“六天了。”
“阿彻呢?”
“夫人放心,少主人的病情已经控制住了。”宸因的话有着掩饰不住的兴奋。
这也是东方任没有再加重任何惩罚的原因。
“那真是太好了。”
“以后我会不定时地替你送吃的来。”
“谢谢。”呜呜呜,这下她不会饿死了,感动啊。“对了,我想吃茴香鸡、芙蓉糕,还有······”聂轻一口气点了几十道菜。
“糟了,有人来了。”宸因低叫。
“你说什么?”
上面似乎有着不寻常的骚动,只是隔着石墙让她听不真切。
“夫人,我得走了。”宸因大喊。
“你要记得送我爱吃的东西来喔。”
聂轻才不管上面的骚动,她只担心自己的小肚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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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宸因不定时的进贡下,聂轻再也没唱过肚皮的咚咚的那首歌儿。
这天,仰着头等候喂食的聂轻不期然地听到一道稚嫩的男声;仍是无礼狂妄的,只是中气略显得微微不足。
是阿彻。
“你可以下床了吗?”她将双手圈在唇边朝上大喊。
东方彻想将自己的脸挤进狭小的天窗,无奈试了几次仍无法将头挤入,只好努力挥动着手想安抚聂轻。
“杨大夫说我只要不再去瀑布下练自杀功,就可以出来走走。”
“所以,你就跑来看我了?”
没有回答?就表示她猜对了。
“名总管说我要是死了,爹要你跟着陪葬,所以——”
“所以你就拚命让自己好起来对不对?算算,我这条命还是你救的,谢啦。”
“才不是呢。”
“你真是个好孩子。”
又没有声音了?真是禁不起逗,脸皮子太簿了。
聂轻弯着腰闷笑着,她可以想像东方彻拚命掩饰脸上红晕的尴尬模样。
“你会被关进黑牢全是我的错,男子汉敢作敢当,我去说服爹爹将你给放了。”
“别去,免得你父亲迁怒于你。”没有回应,无论聂轻喊了多久也不见回答,害她急了。
“夫人,阿彻已经走了。”是名霄的声音。
“快,快去阻止他!”
“为什么?”名霄不懂。
一向畏惧于堡主权威的阿彻总是见了父亲便躲得远远,这是他第一次想主动亲近父亲,是好事呀,为什么要阻止?
“万一,阿彻若惹得东方任生气,会不会也被关进黑牢里?”
聂轻和东方彻设下赌约以致害他生病,差点连小命儿都没了,这件事她“勉强”算是自己的错,关在黑牢里也是活该,但她对东方任的行事作风却留下了喜怒无常、不分是非的坏印象。
歧叔说传言是信不得的,得亲自求证。现在她求证过了,东方任的确是个暴君、会喷火的黑色巨人。
“夫人,你误会爷了。”
“我误会他什么了?”聂轻发觉像这样仰着头大喊,好累,脖子酸喉咙也痛。
“所谓关心则乱,爷对你的处罚难免失了分寸,但别担心,阿彻会没事的。”
就是所谓的“虎毒不食子”喽?聂轻懂了。
她硬加在东方任身上的罪状又多了一条——护短循私、不可理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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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的一句话让东方任急急冲向黑牢。
聂轻不是疯子?
不是这句。
阿彻说,聂轻被关在黑牢里时总是唱着歌儿解闷,而且是她自己编的小曲儿,极好玩且特别;她的歌声还引来不少好奇的卫士伫足倾听,不过,她完全不知道自己造成的轰动。
东方任只认识一个开口便能唱出歌来的女子。
而她,自从他因婚约接收擎云庄后便消失。
会吗?会是她吗?
在他遍寻不着她的身影时,她竟好端端地住在无央堡里?
多想无益,他得亲自去解开这个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