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
“还好你没有‘因噎废食’地发誓从此不交朋友,免得她们老是抢了你的男朋友。”
“你怎么知道没有?”季羽阳反问。
听了这话的凌业亚,突然觉得自己也需要一杯酒压压惊。
沉浸在自己伤心事的季羽阳,还有想从她的故事理出点头绪的凌业亚,一时间沉默了。
“其实,你也不用太难过,才不过两次不愉快的经验,忘了它吧!人生的路还长得很。”
“是啊,我也是这么安慰自己的,想想国父得经过十次革命才成功推翻满清政府,我‘小小’的几次失恋又有甚么了不起的?再接再厉就行。”
“好,有志气!冲你这句话,就值得干一杯。”
“好,舍命陪君子。”
“甚么‘舍命陪君子’,这杯酒里又没有毒,喝了根本不会有事。”
“有甚么关系,你没听人说过吗?‘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吗?”
“死?谁要死了?喂,你可千万不能去自杀啊!”凌业亚紧张了。
“自杀?谁会去自杀?我可是很怕痛的。”季羽阳白了他一眼。
“那就好。”他松了口气。“那你为甚么说那种话?”
“从明天起,我决定要为自己而活,今晚就是来告别以前的‘悲情’,重新出发的!今后我再也不会爱上任何人,只爱自己,因为只有自己永远不会背叛我。”
“的确,人是该为自己而活,起码活得快乐、活得自在。”凌业亚赞同之余心里竟不自主地揣测,她到底经历过多少次悲怆的爱情,才有这种几乎自绝的领唔?
“可惜我领悟得太晚了,啊-─多么痛的领悟,你曾是我全部……”季羽阳到后来,竟自顾自地唱起歌来了。
还好舞会里的气氛正处于高潮,所有宾客的眼光全集中在曾定中那对准夫妻身上--硬要他们应观众要求做出一连串亲密却又带点色情的动作,好为明天的婚礼“事先预演”一番。季羽阳的小小失态,并没有引起太多的注意。
“你怎么了?喂,你可别吓我!”凌业亚手足无措地看着情绪失控的她。
“没事,我只是突然想起另一件伤心事,一时控制不住自己。”
“另一件伤心事?难道你又……”
“是啊,我又失恋了。”
“天啊!”难怪她会这么难过了,接二连三的打击任谁都会受不了的,何况是对每次恋爱都认真以待的她。
凌业亚开始觉得自己的心脏有点负荷不了了。
“经过那两次的‘教训’,出社会的我下定决心要睁大眼,不再盲目地投入任何爱情游戏中。”
“对!先前的失败只不过是‘预演’而已,只要你有耐心,你一定会遇上真正爱你的男人,红线那一端的男人。”
“你竟然相信这些?”季羽阳瞪大眼,不置信地看着他。
“相信甚么?”
“月老的姻缘簿,还有小指红线另一端绑着的便是另一半的神话啊!”
凌业亚不好意思承认只是随口说说安慰她而已,好人做到底嘛!只好说:“我当然相信喽!”
“在离婚率多如牛毛的现在社会,你也算是个异数了。”季羽阳猛摇头。
“难道你不信?”凌业亚反问,从她为爱不顾一切看来,她应该是最相信这个神话的人才对。
“老实说,昨天之前我仍是深信不疑的,经过这次打击后,我再也不相信命定的姻缘这句话了。”
“又怎么了?”
“有时,真不得不相信造化弄人这句话,毕业后决定努力工作好闯出一番成就时,我的身旁又出现了一个对我示好的男人。”
“天啊,又来了。”凌业亚抱头呻吟。
“他叫潘至彬,比我早半年进公司,是个备受上司瞩目的明日之星。大受女同事青睐的他,却不讳言对我的好感,我一进公司后便表态想追求我,只是上两次的失败,议我不敢太过轻易地投入感情,刚开始更是刻意保持一定的距离。”
“你这么做是对的。”凌业亚赞同地直点头。
“我的冷淡并没有让他萌生退意,他的追求反而更坚定了,所以我决定给他一些小小的考验。”
“甚么考验?”
“比如,故意不接受他的邀约,或是答应了约会后却故意迟到;有一次我还让他在戏院门口像个傻瓜似的整整等了一个小时。还有,故意借题发挥耍耍小性子甚么的。”
“反正就是女孩子常耍的那些小手段就对了。”凌业亚极不屑地补充,他也遇过这种爱拿乔的女孩子。
他的原则是时间一到就走人,一秒也不浪费;迟到就是迟到,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之后永远列为拒绝往来户。他就不懂,为甚么有些女孩子老爱拿这些来考验男孩子,通过考验就代表爱她了吗?不见得吧?
“考验的结果呢?”
“对于我的迟到,他没有任何的抱怨、不满或指责,只说担心我是不是出了事;对于我的故意无理取闹也没有任何不耐,自此,我便认定他了。决定和他交往外,更打算将终身托付给他。”
“这不是很好?皆大欢喜。”
凌业亚实在不太赞同她的作法,不过,想想,那个叫潘至彬的男人也许有被虐待狂也说不定,被人这么“糟蹋”还不吭声,他也不好意思说甚么了。
虽然他很不爽潘至彬为了追她这么不择手段的。
“不好,一点都不好。”季羽阳想起潘至彬彻底的背叛,硬是咬着唇强忍住直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滴。
“为甚么?”
“交往三年后我们订婚了,由情侣变成未婚夫妻,我一直以为会和他走向礼堂的那一端,满心欢喜地计划着两人的未来,没想到他……”她几乎哽咽得说不下去。
“他怎么了?”
“几天前他告诉我想和我分手,还一脸抱歉地说,这是他挣扎了许久才做的决定。”她仰头又喝了一杯酒,顺便将眼泪眨回去。
“还好。”凌业亚轻吁一口气。
没想到这话却换来一个超级大白眼。“甚么还好!我被甩了你很高兴是不是?”
“这……当然不是了。”脱口而出的话,基本上是不经过大脑的,只是下意识地忠实表达自己的想法而已,连他都需要时间细想为甚么。
“我无法接受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忍不住质问他,问他为甚么要离开我?”
“对啊,他为甚么要离开你?”
那些男人都瞎了眼是不是?
“他却反过来问我有没有看过‘美得过火’这部片子。”
“‘美得过火’?”凌业亚皱眉。
他知道这部片子,故事是描写一个男子,有一个极漂亮、身材正点、煮得一手好菜又有音乐素养、能弹得一手好琴的老婆,他的老婆还替他生了一儿一女,儿女也遗传到太太的好基因;在完美好太太的教养下,这对儿女更是事事不用人操心,成绩好、个性温文二音乐素养更是呱呱叫,反正就是甚么都好就对了。
这是个人人称羡且梦寐以求的婚姻,但男主角总是心不在焉地经营着他和家人的关系,后来,谜底揭晓了,原来他是有外遇了。
如果男主角外遇的对象是个条件比他老婆好的女人,那还无话可说,偏偏是个有点矮胖、不修边幅、穿着老气的秘书。
凌业亚还记得,谜底揭晓的那一刹那,戏院里充斥着不信的惊呼声,有较入戏的观众就直接大喊“骗人”,大叹男主角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有那么好的老婆竟然还乱搞外遇!
导演故意安排的对比实在太强烈了,毫不起眼的秘书和完美的老婆有如云泥之别,所以很多人就有疑问啦!男主角外遇的理由到底是甚么?
外遇的理由很单纯,却也很耐人寻味--因为他的老婆大完美了,她的完美给了他太多无形的压力,让他觉得喘不过气来,他反倒觉得和一无是处的秘书在一起轻松多了。
“那和这件事有甚么关系?”凌业亚不懂。
“说来很好笑,他和我分手的原因和男主角外遇的理由是一样的。”
“这是甚么狗屁理论?”
“他说,我是个凡事认真的女人,严以律己的同时,也不容许别人出一点差错;和我在一起,他连开个有色玩笑都不敢,生活的压力实在太大了,他不想和一个‘引擎’在一起过一辈子!所以我连辩驳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宣告出局了。”季羽阳耸耸肩,故作潇洒的。
“怎么会?”凌业亚愕然。
如果她是他的女朋友,他唯一的压力应该是担心她会被别的男人追走;为了避免这种情形发生,他会考虑早早将她娶进门,然后将她“供”在家里当“黄脸婆”,不让别的男人看到她。
“亏我为了他还拚命工作、努力存钱买房子,怕他一个人负担家计太累,我还打算婚后继续工作,两人一起经营自己的家,没想到我的努力到头来祗换来他一句分手。”
“这根本不是你的错,是他没眼光,不懂得你的好。”凌业亚义愤填膺地为她抱不平。
“你说,我算不算是被爱抛弃的女人?”
“当然不是喽!你只是还没遇到真正的有缘人罢了。”凌业亚这话发自内心,再认真不过了。“事情就到此为止,你也不用太伤心,天涯何处无芳草,你又何必单恋那些烂草?”
她的故事从高中求学时代一直讲到现在,应该不会再有甚么心碎的故事了吧?
“如果事情真的到此为止,我也不会这么难过了。”季羽阳将端酒的服务生拦了下来,要地将托盘里的鸡尾酒全留下来。
“又怎么了?”凌业亚实在不太有勇气问。
“后来我才知道他要分手的真正原因。”
“有甚么内幕吗?”
“公司的大老板欣赏他的才华,打算将女儿嫁给他,顺便将公司交给他管理,两相权衡之下,我这个甚么都不是的未婚妻就显得无足轻重了。”
“原来如此。”凌业亚了解地直点头。“利”字当头,很少有男人能逃过这一关的。
“更可笑的是,这已是公司里公开的秘密了,就只有我一个人还傻傻地被蒙在鼓里。”
想到那一阵子公司同事的窃窃私语,以及看到她后的噤声及尴尬,她就难过。
“你甚么时候知道的?”
“昨天。董事长来找我说的。”
“董事长找你?”
“没错,因为他女儿受不了潘至彬对我藕断丝连的态度,派他来做说客的。他盛气凌人要我滚蛋的同时,顺便给我一百万元分手费。圣诞夜、狂欢夜,我却面对这世上最残酷的打击,爱情、事业两失意。”
凌业亚了解地点点头,旧愁新伤全加在一起,难怪她会这么难过了。
“你一定将钱退回去了。”
“开玩笑,我为甚么要白白便宜他们?那一百万不是分手费,而是他们请我离开公司的遣散费,这点请你一定要搞清楚。”
“是,是。”凌业亚安抚地直点头。“你拿那些钱做甚么?”
虽然只有短短的交谈,但凌业亚却自认极了解她,依她先前泪水往肚里的倔强,她应该不会在意那笔钱。
“被我一把火给烧了。”
“痛快!”凌业亚大腿一拍,他是愈来愈欣赏她了。
“的确是,看着由钱和情书堆起来的火光,心真的很‘痛’,火也烧得很‘快’,一百万和三年的点点滴滴很快就没了。”
心疼她的凌业亚,却为找不到话安慰她而烦恼,想抱她却怕自己的唐突吓跑了佳人,只能在一旁猛搓手、干着急。
“她叫施卉君,比我足足小六岁,二十一岁,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纪,光是这点就比我吃香太多了。而且,我实在很不愿意承认,她真的很漂亮。”
她这次败得可真冤枉,凌业亚忍不住摇头,年轻貌美又有钱的老婆是男人逃脱不了的蛊惑,还免费附送公司一间,难怪那男的无招架之力了。
“你真了不起。”
“甚么?”
“对于抢了你未婚夫的女人,你不但不恨她,还能衷心承认自己的外貌不如人,很少女人能做到这点。尤其是漂亮的女人。所以,我才说你了不起。”
“甚么了不起。我只是睹那一口气罢了。”季羽阳转着手里的酒杯,冷冷地说。
“现在出气了吗;”
“没有,我真的不甘心,不甘心我倾心付出的感情就这样消失无踪了,我好不甘心。”
“哭出来吧!哭出来你的心情会好一点。”她的泪从刚才直忍到现在,让他看了除了心疼,还是心疼。
“不,我才不会为他掉一滴眼泪,那种人不值得。”
“说得好!”
“为你这句夸奖干一杯。”她轻轻碰了他的杯子,仰头一口喝尽杯里的液体。
“你吃点东西吧!”凌业亚担心她猛灌酒对身体不好,看了眼她一直未动的盘子,索性自己叉了一块牛内送进她嘴里。
“好吃。”季羽阳闭着眼细细品尝。
“好吃是吧?多吃点。”他选了块鱼,轻哄她张开嘴;喂她吃东西的感觉还真不错。
“我好几天没吃东西了。”没吃,是因为没食欲;心情坏透了的她,哪还记得吃饭这种小事。
“何必为了一个男人这么糟蹋自己。”
“说的也是。”季羽阳将整个盘子老实不客气地端到自己面前,拿起叉子狠狠叉了块鸡肉。“从今天起我要当个自私自利的女人,不再老是为男朋友牺牲奉献,我发誓绝不再重蹈覆辙……”季羽阳每发一种誓,就送一样食物进嘴,将悔恨全吃进肚子里。
凌业亚看着吃下一大堆食物的她说:“你真的很爱他是不是?”看得出来她这次受的伤比前两次都重。
“我真的很爱地,为了他付出我的所有。最让我哭笑不得的是,我为了他拚命工作、加班,到头来却被他嫌我给地压力太大;还有,董事长欣赏的才华,很多都是我的创意和企划,会心甘情愿地白送给他、让地去邀功,为的就是想让他早日出人头地,更上层楼。早知会有今天,我就将那些企划收回来自己用,这一来男朋友不但不会跑,还可以赚更多的钱。”
“我想他离开你后那些傲人的创意和能力也会‘自然’的消失不见,这一来他接掌公司就有问题了。”
“那已经不关我的事了。”季羽阳说完,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喂,你又--”快得让凌业亚来不及阻止。
“再来一杯。”季羽阳对侍者说:“对了,我看你老是跑来跑去也满累的,你能不能直接将那一缸端过来给我?”
她指着一整缸新调好的鸡尾酒。
她再说:“我就是不懂,我每次的恋情到底是哪里出了错?竟会沦落到这般‘可歌可泣’的下场。”
凌业亚却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她谈恋爱太认真,这么认真想结婚的女人很容易将男人吓跑的。
不过,还好,就因为她吓跑一大堆男人,才让他有幸在今夜遇上她,想着想着,凌业亚的唇边不自禁地扬起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