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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银色的神话 page 9 作者:路沂蓁

  埃罗听了只是笑笑。他才不管亚当和夏娃是怎么被创造出来的,重点是之后的事——

  「上帝派了一个他最信任的天使来掌管伊甸园,并照顾亚当和夏娃的一切,结果,他竟在不知不觉间爱上了清纯可人的夏娃,而夏娃对温柔体贴的天使也渐渐有了好感,两人的情愫就在刻意压抑中日渐增长,明知不该,却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他们同时背叛了上帝。他背叛了上帝的信任,而任自己爱上不该爱的女人;而她,背叛上帝的创造之恩,违背祂的旨意、拋弃了神为她所选的男人。心有所属的两人沉浸在恋情的甜蜜中时,也任由罪恶感啃噬着自己的心。」

  蓝雨央颇不以为然的。「这怎能说是背叛?爱情是两情相愿的事,任何人也勉强不来的。就算法力强大如上帝,也不能随意左右人的感情啊!」

  也许是无神论者的关系,蓝雨央一直不能苟同将所有的功过全归于上帝的说法。

  「事情要真如妳说的那么简单就好了。」

  「是吗?」

  「不管怎么说,上帝震怒却是不可抹灭的事实。为了处罚堕落的天使,上帝折断他的羽翼,并将他的肋骨取出来变成毒蛇,做为世人的警惕,然后将两人流放到无人的世界。这还不够,她还在两人的后代上加了不可抹灭的原罪印记,让世人一眼就知道他们的背叛。」

  蓝雨央心痛难抑地闭上眼,再睁开时,眼里已隐隐泛着泪光。「我虽然不喜欢神造亚当,而后再以亚当的肋骨造夏娃,两人却为了偷吃了颗智能果,而被惩罚的神话;但是,在那里亚当和夏娃充其量只被赶出伊甸园而已,这个神话却更残忍。」

  残忍且没人性,而埃罗却一出生就得背负这极残忍的命运,情何以堪?

  「雷阿尔族的子民便是天使与夏娃的后代,是被上帝拋弃的一族,一生下来就有了被世人诅咒的头发和眼睛,永远不见容于世界。」

  「这是怎么回事?」蓝雨央皱眉。埃罗那神秘的发色竟隐藏着如此大的痛苦?

  他不愿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干涩地笑了声:「我族好久没有听到小孩的哭声、笑闹声了。」

  「我知道。」

  「妳对我们任意劫掠外族女子的指责一点也没错,但我们又何尝愿意如此,会这么做,也是逼不得已的。」

  「为什么?」

  「众神远去,在遥远的时代就只能生下男的。为了延续生命,只好从外面找女人了;但血统混杂,神离得更远,还是只能生下男的。」

  「怎么会?」

  「现在,外面的女人也很难找了,灭族只是迟早的事。这是上帝的惩罚,祂非得看我们活在挣扎中才高兴。给了我们活下的希望后,却又硬生生地扼杀它,让所有的人都活在无法挣扎的侄棝中。」埃罗的语气里虽有着难掩的忿怒,但仔细一听,竟是无奈多于怨恨!

  逆来顺受至此?

  「刚开始,女人的供应对我族而言并不是问题。」

  「就是那些成为祭品的女人?」

  「没错,后来奉献的女人愈来愈少,不得已,我们只好趁着风沙的掩护到外面去掳女人。只是从外面掳来的女人太多,语言也很杂,刚开始只是阿拉伯语,到后来连英语都有了。」

  蓝雨央点点头,明白他指的是自己的母亲,语言不通也是芃妮莎不愿待在徨领的原因之一吧!

  「我们对银色以外的头发一直有着莫名的喜好和崇拜,可是,不管外面的女人是何种发色,生下来的男孩子一定是银发,流有继承人的血统也是青银色的,没有一个例外。」

  蓝雨央这才知道——历年来,青银色发丝一直是雷阿尔族族长身分的凭据,不需要任何印记、仪式。只要生下来的小孩拥有继承人的表记,就注定了他一生摆脱不掉的责任。就算同是一父所生,如埃罗和坎亚,也只有一个人拥有青银色发丝。

  「但继承人早死或是无法产下子嗣,那么其它人产下的小孩就会有一个是青银发,而继承人必须交由族长教养成人。

  也因为这特殊的血缘遗传,雷阿尔族的领导人地位稳如盘石,从未受人挑衅、质疑过。雷阿尔族并没有如其它种族般为了承继问题而闲得兄弟反目,让不断的权利争斗分化了他们的力量及血缘;就因为如此,这个种族才能在沙漠里维持几千年而不坠。

  「我们从不敢奢望生下的孩子会是个女娃儿,只希望他能有其它的发色,但连这个小小的愿望也让我们等了千年,久了,所有人都放弃了。」

  第一眼看到徨领时,蓝雨央只觉得它是一处人间天堂、许多人梦想中的伊甸园,但深入了解之后才发现,隐藏在绝美的背后,是多么深的绝望和无奈啊!

  现在,她认为它像是特地打造的牢笼。

  该怎么说才好?

  蓝雨央在心里将自己想表达的意思仔细地整理过一遍,才抬头看向埃罗。「其实,事情并没有你想得那么悲观,总有解决的方法的。」

  「妳想得太美了。」

  「不,我实事求是得很。听我说,银发和琥珀色眼眸,只是遗传作的怪罢了!而生男生女,更是再单纯不过的机率问题,高中生都懂的。只是你们每次都『恰巧』碰上男的那二分之一罢了!」

  蓝雨央旨在法除埃罗心中的疑虑,对不属于她专长领域的生物学、遗传学、机率也是避重就轻的,起码她就无法解释为什么几千年来就只生下男孩子的怪现象。

  「是吗?」在听完她的解释后,埃罗的心已经产生动摇了。

  「告诉我!你们为什么不愿和外界的人接触?而任自己封闭千年?」

  「发色和眼睛让我们一直被异世界的人视为异端、不祥之兆。六百年前有位族长不顾禁忌,违背了上帝的旨思,想开创另一个世界,没想到却让雷阿尔族遭到几乎灭族的危机。」

  与其说埃罗的态度是彻底地绝望,还不如说他是看到前人的努力后,仍徒劳无功,才不得不接受这残酷的现实。

  「那是以前,现在外面的世界在变,人们的心胸也不像以前那么狭隘且一无所知;至于发色和眼睛,那就更不是问题了。」

  「为什么?」

  「你大概不知道吧?现在的人可以轻易改变头发的颜色,放眼纽约街头,顶着一头怪发的年轻人不在少数。红的紫的已经不稀奇了,将头发染成绿色或蓝色的人比比皆是,还有人顶着调色盘的头发大摇大摆地走在街上。比起来,你的银发实在大小儿科了!搞不好还会有人跑来问你,你的头发在哪里染的?染得这么好看!」她笑着,可以想象埃罗被一群庞克族包围的无措场面。

  「是吗?」

  「是的,而且眼睛的颜色也可以改变。」

  「真的?!」埃罗低叫。

  「那种东西叫『隐形眼镜』,有各种不同的颜色,蓝的、紫的、金的,连绿的都有。别人看了你的眼睛,自然以为你戴了隐形眼镜,因为大家对这些颜色都司空见惯了。」

  「真是不可思议!」

  「是啊!你所有的顾虑都消失了,我认为再也没有必要死守在这个牢笼里,出去看看吧!」

  「为什么我们挣扎了千百年的事,从妳嘴里说来,却像吃饭睡觉那么简单?」埃罗问。他可以抱持着追么乐观的态度吗?

  他没忘,占卜的结果是「凶」!为了一偿他和蓝雨央终身厮守的愿望,他是不是正一步一步将整个部族带向毁灭之路?

  「不!我想是时代变了,以前因科学落后、信息封闭,人们对大自然的现象一律以鬼神视之。敬畏鬼神之余,也无法接受不同于自己的种族,将一切视为异端。现在可不一样了,人们在家里就能接受来自世界各地的信息,相对地包容力也更强,而这变化不过是近二、三十年来的事了。」

  蓝雨央将埃罗的手放在自己的掌中,抬眼望他。「我知道一下子要改变你根深柢固的观念很难,但你呵以试着去接受我的想法。我想,天使和夏娃是真心相爱的;为了爱,夏娃勇于冲破既定的命运和上帝的安排。天使宁可选择和上帝决裂,也不愿放弃所爱,这不是很美的一件事吗?」

  「是很美,但是为了爱情义无反顾,甚至将自己逼到无路可退的地步,这样值得吗,」埃罗现在常在想这个问题。为了爱情拋弃所有的一切,这算是聪明?还是傻子?

  如果当初天使知道上帝的惩罚是如此的重且祸延子孙,他还会不会选择和夏娃.在一起?

  「值得的!」蓝雨央斩钉截铁地道:「天使和夏娃敢爱其所爱,毅然决然地拋下一切,甚至不惜反叛唯一的权威上帝,这勇气不是每个人都有的。」

  「妳呢?」

  「我什么?」

  「妳会为了所爱,做出不顾一切的事来吗?」埃罗的眼睛里闪着希望的光。

  他是在暗示什么?暗示要她为了他放弃所有?她能吗?蓝雨央的心都乱了……她才沉浸在雷阿尔族千年的痛苦中尚未恢复,要她马上断言自己的感情,实在太强人所难了!

  第七章

  埃罗执起蓝雨央一直戴在胸前的银蛇项链,自言自语地说:「这银蛇项练是雷阿尔族代代相传的信物,象征着无上的尊贵与荣耀。向来只有行过正式婚礼的族长夫人才可以佩戴的,只有她才配生下我族的继承人。」

  「这条项练是你父亲送给你母亲的!」蓝雨央只是很单纯地这幺推论着。

  「他没有,不是他认为她不配,而是他们没有在天地间向众神昭告他们是彼此的唯一。在资格上,我母亲是不配拥有它的。」

  「那它为什幺在你母亲身上?」

  「是我趁父亲不注意时将项练偷出来送给她的。我不惜犯下重罪,只为了博得她一笑,没想到她还是不屑一顾的……」埃罗仰头望着壁画,视线却落在遥远的彼方,口气更是异常地平静。

  「不,你错了!你母亲是爱你的,只是她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她对你的感情。你送她的项练,她到最后仍戴在身上不是吗?」蓝雨央突然想起她取得银蛇项链的缘由。「天啊!那具女尸……」

  那具二十年前横死在沙漠上的女尸,沙查克从她身上取得银蛇项链的女人,该不会就是——

  「没错!她是我母亲。」

  「对不起!」除了紧紧抱着他,她再也想不出任何语言、任何方法来安慰他。

  埃罗反手紧紧拥着她,汲取她身上的温暖。「妳不知道,当我看到妳的颈上戴着这条项练时,我的内心有多激动!母亲死于非命的悲伤,和见到妳的狂喜,这两极情绪交织撞击着……后来我才发现,那时的我竟是欣喜多于悲伤!第一眼见到妳,我便知道妳是我等待一生所要寻找的伴侣。」

  轻抬起她不安的俏脸,金眸像要望入她的灵魂深处。「我曾问过妳,不论怎幺仔细收藏,都会被偷走的东西是什幺?妳知道吗?」

  蓝雨央点点头,却不回答。

  「妳已经偷了我的心,我小心珍藏的真心已完全地献给了妳,我可以要求同等的回报吗?」他指指她的胸口。

  「你好卑鄙!」

  「是的,我是卑鄙。为了留下妳,我不惜以我温柔的情网困住妳。为了让妳爱上我,我不惜扮可怜,好博取妳的同情。这是很无赖的作法,但我管不了那幺多了!我第一眼看到妳,便不可自拔地爱上妳了。我对自己发誓,得到妳的人,也要得到妳的心。我只想要妳最真的感情,说我卑鄙也好、说我自私也罢,这些都是因为我不能没有妳。我想给妳一个婚礼,嫁给我吧!」

  蓝雨央静默不语……初见面时的怦然心动,现已化为一缕缕的相思牵动着她的心弦,她再也无法在埃罗最需要她的时候转身离去了。

  在眼眸交会的那一刻,他们就相互撩拨了心头那一根不易为任何人弹奏的情弦,不为外表、不为内在,也不为他们相遇时的奇特,只为命运安排他们相见,只因为他们注定彼此相属。

  如果……如果她的应允能让他的眉头不再紧皱,她会不顾一切地投身在这场痴缠爱恋中……

  低沉的声音幽幽叹息地划破夜空而来,那声叹息纠紧着蓝雨央的心。

  「如果妳仍坚持要走,我绝不会挽留妳的。」这句话像用尽了埃罗所有力气似的。

  他竟在二十年后步上与父亲相同的后尘,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女人走出自己的生命之中,真的是——想走的人谁也留不住吗?

  蓝雨央沉默不语……她这幺一走,就再也没有回来的机会了。

  「为什幺要娶我?」她想再确定一次。

  「因为我爱妳,因为我想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我恨自己的无能为力,也诅咒自己身为雷阿尔族的一份子所必须肩负的使命,而婚姻是无力冲破困境的我所能给妳的唯一保障。」

  「我可是很专横的,结了婚以后,我可不许你看别的女人哦!」蓝雨央笑道。

  「妳答应了!」埃罗眼睛大睁,他实在不敢相信这急转直下的好消息。「妳真的愿意嫁给我?」他再确认一次。

  「当然是真的!婚姻大事可以拿来开玩笑的吗?」

  「太棒了!」埃罗兴奋地抱起她转着圈圈。

  「快放我下来啦,你转得人家头好昏。」

  埃罗转而紧紧拥着她。「婚礼就订在两天后。」

  「这幺快?」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不快,不快,一点都不快!若不早点将妳订下来,万一妳又反悔不嫁给我,那我只好去跳湖了。」

  ************

  有了和埃罗共度一生的准备,蓝雨央看徨领的心态也变得不一样了。她不再想逃,也开始认真思考一些事情。

  「听说妳和埃罗要结婚了?」坎亚又出现在蓝雨央面前。

  「是啊!你的消息还真灵通。」她笑道。

  「我也听说雷可力大长老为了埃罗坚持不肯取消婚礼,而气得跳脚。」

  蓝雨央听了,小脸整个儿垮了下来。为了她的事,埃罗又和大长老针锋相对了,而大长老还是不愿敞开胸怀地接纳她。

  不过吵归吵,婚礼的筹备却没有因此而怠慢。也许是知道她的身分即将不同,雷阿尔族的族人见了她,不再是冷着脸的,偶尔还会有一丝不大自然的笑,这些就够让蓝雨央高兴个老半天;不过,阻力还是比鼓励多的。

  「嘿,别沮丧!告诉妳一个秘密,不管我怎幺努力,都无法让大长老气得面红耳赤、吹胡子瞪眼的,因为他的修养和厚脸皮已臻化境。妳却在短短的时间内将我二十八年所办不到的事轻易地实现了,所以,妳不要太妄自菲薄,要对自己有信心。」

  「谢谢!」蓝雨央白了他一眼。这算哪门子的鼓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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