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远处又传来一声鸡啼。
“你就不能动作快一点吗?将军府可不是白养你们这些人的,手脚竟如此不灵活。”杜云娘又是喝斥一声。
“二夫人,您别生气,红儿马上替您梳头。”名为红儿的婢女连忙驱身向前。
“算了算了,等你梳好,只怕将军已离开府上了。”杜云娘不耐的挥手遣退红儿,转而提起桌上的食篮,走出云月居。
待社云娘走远后,红儿忙扶起依旧跪在地上的小蝶,递上绣帕道:“小蝶,你就别再跪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二夫人的脾气,你就算跪死,她也不会理睬你的。唉!自从二夫人来到府上,我们这些下人就没好日子过。”
“可我不能没有这份工作呀!”
想起家中的爹娘,小蝶哭得更伤心了。
“这该怎么办呢?”红儿踱着步伐、低头沉思,突然,她拍掌笑道:“小蝶,我们去找老夫人,老夫人一向看不惯二夫人的行为,我相信她老人家一定会留你下来的。”
“如果让二夫人知情,就算我继续留在府里,日子也不会好过的。”将军长年征战在外,除非有重大的事,不然一向很少过问府中之事。
老夫人一向与二夫人井水不犯河水,所以下人们多半畏惧蛮横的二夫人,“只要你能留在老夫人的天养院中,我相信二夫人也无法找你的麻烦,你快整理好衣着,我们到天养院去求老夫人。”红儿的一番话让小蝶燃起希望,她迅速拭干泪痕,整理好身上的衣着后,便随红儿一起前往天养院。
一向早起的赫尔龙焱此时正端坐在案桌前翻开兵书,晨曦的金光洒在他的身上,让他的脸部线条柔和了些,使他看起来更为俊逸出
浓妆艳抹的杜云娘提着食篮推门而入,细微的声音令赫尔龙焱皱起了眉头。
“将军,云娘替您送早饭来了。”
娇柔的嗓音传进赫尔龙焱的耳里。“搁着吧!”赫尔龙焱目光未离开兵书。
“将军,您瞧云娘今个儿美吗?”杜云娘姿态优雅的在赫尔龙焱面前转一回。以往赫尔龙焱总会夸奖她几句,然而今天他却面无表情地道:“向我展示你所裁制的衣裳吗?”
“将军,您还在生云娘的气吗?云娘都向您认错了,只要您开心,云娘什么都愿意做。”杜云娘泪眼汪汪的看向赫尔龙焱,楚楚可怜的模样任哪个男人看了都会心疼不己。
“那你走吧!”赫尔龙焱放下兵书,双手环胸的直视着她,眼底没有任何情绪,令杜云娘心慌不已。
女人敏锐的直觉告诉她,她的劲敌出现了,究竟是谁占据赫尔龙焱的心?会是即将嫁入将军府的六格格吗?
“将军今晚会来找云娘吗?”她就不信不识云雨滋味的六格格能长久掳获赫尔龙焱的心,男人是被欲望支配的动物,唯有身经百战的她才能满足男人们的需求。
她与赫尔龙焱是多么契合呀!一个在战场上骁勇善战,一个则是在床上战无不胜。
想当年多少风流倜傥的男人拜倒在她的裙下,而她之所以会选择赫尔龙焱为从良的对象,除了赫尔龙焱是在床上与她旗鼓相当的对手外,再来就是他那将军的头衔了,能让她不须在青楼打滚,又能生活无虞。
“你不用等我,近几日我还不打算上云月居。”
“将军,云娘可是很想你。”杜云娘贪婪的看着赫尔龙焱,一双媚眼直勾着面无表情的赫尔龙焱。
她的这些举动总是会令男人心痒难耐、恨不得一亲芳泽,然而现下的赫尔龙焱却一脸鄙夷道:“这里是将军府不是青楼,你要放浪也得选对地点吧!”
“将军,你……”杜云娘隐忍着即将爆发的脾气,再度娇嗔地道:“都是云娘的错,云娘下次不敢造次了。”
“我怎么可能会让你有下一次的机会。”
“将军厌烦了云娘,打算弃云娘于不顾吗?”杜云娘不敢置信的摇着头,难道是即将入府的六格格容不下她吗?那小格格凭什么看她不顺眼?她服侍赫尔龙焱这么久,没功劳也有苦劳,说什么她也不会轻易离开。
思及此,她的泪水就要夺眶而出。
“收回你虚假的眼泪,如果你再有逾越礼教的举止,我会考虑你方才的那段话。”赫尔龙焱甩头就离开书房。
“将军,将军。”逾越礼教!那他们以前就不逾越礼教吗?他赫尔龙焱何时如此遵守礼教?什么礼教、什么举止,这全是他想摆脱她的藉口。她不甘心,她绝对不甘心,她一定要把赫尔龙焱从六格格的手中抢过来。气愤难平的杜云娘自语道。
***
离开将军府的赫尔龙焱也不晓得自己是哪根筋打结,自从见过尚叶,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的全是她的身影。她那苍白的双颊及哀伤的眼神竟能揪痛他的心,就连-向美艳的杜云娘也令他提不起兴趣。天呀!他是着了什么魔?竟会在意那个与他相差十来岁的小格格!
就在回神的当下,他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已来到紫禁城外,守门的待卫一见是他,便恭敬的请他入城。就在他迟疑的当下,一道黑色的身影落入他的眼底。
有刺客!
他看见一名黑衣人从后宫飞奔出来。
只见那名黑衣人翻过城墙,眼看就要落地。
虽然背对着他,但黑衣人的一举一动已全数落入他的眼底,他提步,往黑衣人落地的方向前去,想看看黑衣人到底是何方神圣,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敢在我赫尔龙焱面前偷东西,真是自不量力,非把你擒到手不可。”追过几条小巷后,赫尔龙焱禀气一提,也跟着飞上屋檐。
上头的田野毕竟是辽阔的,令他能准确的掌握宵小的行踪。
就见那黑衣人身轻如燕、速度快如流星、双足轻点、便已超过数十里,功夫之好,令赫尔龙焱暗自拍掌叫好。
想不到京城内还有这么个高手,他倒想看看这名黑衣人是何方神圣。
使劲全力,他快速追了上去。
然而身在前头的黑衣人似乎不知道自己已被人跟踪,兀自于屋檐上飞奔着,待落地时,已身处于空旷的城郊。
一名白衣人早已在溪畔等候黑衣人多时。
“真是的!要来也不通知一声,害我七早八早就得爬起来,你知道一边飞一边睡的痛苦吗?”黑衣人的声音响起,是清脆的女声。
两人面对面伫立着,一黑一白的穿着形成鲜明的对比。
“都几更天了你还睡,不怕变成猪呀?我只是经过这里,顺道来看你过得好不好。”白衣人用手上的一把摺扇勾起黑衣人的脸蛋。
“拜托,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别这么恶心好不好?我看八成你又有什么阴谋。”黑衣人冷哼道。
“哈哈哈!不愧是我的得意门生,我方才排了你与未来夫婿的命盘,凶多吉少呀!你要不要……”白衣人话还未说完,便被黑衣人打断。
“不要不要,你一定又要叫我帮你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才要帮我化解对不对?我才不会再上当咧!反正生死有命,富贵在天。”黑衣人铁了心,不为所动。
“你确定?”白衣人将脸凑到黑衣人的面前。
“确定。”
“不会后侮?”白衣人邪气的笑道。
“不后悔。”
“好吧!那我就不多事,你保重呀!”白衣人佯装在哭泣,并用力抱紧黑衣人不放。
“快走快走!你一来准没好事。”黑衣人嫌恶的推开白衣人。
“别这样嘛!我们这么久没见、你好歹也让我多抱一会儿。”白衣人像八爪章鱼般,手脚全粘在黑衣人的身上。
“谁知道你又会乘机弄什么鬼东西在我身上,走开啦!”黑衣人一拳打飞白衣人。
“小尚叶,没想到你有了新人忘旧人,一点也不顾我们昔日的海誓山盟。”白衣人装出哭腔,掩着脸抽噎道。
尚叶!躲在树上的赫尔龙焱听到这名字,震惊不已。
由于那名黑衣人一直背对着他,所以他完全看不到黑衣人的相貌,只觉得黑衣人的声音甚为熟悉。
让他料想不到的是,那名黑衣人竟会是尚叶,更让他想不到的是,尚叶的轻功如此之好。
要不是他的眼力好,怕是早跟丢了,看她与那名白衣人亲亲我我的举动,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别假了啦!我跟你哪有什么海誓山盟。”
“你不嫁、我不娶的那种。”。
听到这席话的赫尔龙焱即皱起眉头,尚叶与这名白衣人的关系果真非比寻常,他现在气得只想折断那白衣人的脖子。
“哈!笑话,活该你一辈子没人要。”尚叶手叉着腰,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她才不信白衣人会要个女人绑着他呢!
“太令我伤心了,鸣--”白衣人捂住脸,一路哭哭啼啼的离开,然而他那藏在衣袖下的嘴角,正噙着笑意。
爱新觉罗.尚叶,想不到你与那些青楼女子一样,都是水性杨花的女人,你既然早与别人私订终身,现今为何又要下嫁予我?你当我赫尔龙焱是什么!专收残花败柳的愚昧男人吗?为了安抚皇上的心,我会娶你进门的,但你别想有好日子过,我不会善待你的!赫尔龙焱看着尚叶离去的背影,气愤的一掌击倒眼前大树。
* * *
完全不知自己被赫尔龙焱跟踪的尚叶脱去-身黑衣后,不满的自语:“没事叫我穿一身黑衣,活像白痴一样。”把黑衣收进身后的布包中,尚叶决定四处逛逛,再回紫禁城。
原本冷清的街道上已渐渐涌入摆摊子的生意人,不过尚叶的目标不在那一摊摊的东西上;她在街上转呀转的,在一座挂着镶金匾额的宅院前停了下来。
跟在她身后的赫尔龙焱抬头一瞧,就见那镶金的匾额上刻着“潇湘院”三字。
这里不是妓院吗?尚叶来这里做什么?
在潇湘院前站定的尚叶四处张望无人后,拐进了胡同,那胡同长不见尽头,七拐八弯的。
尚叶终于在一扇老旧木门前站定身子,然后脚一蹬,像燕子似的飞上屋檐。
她敲了敲窗棂,还一边喊着:“柳眉姐姐,柳眉姐姐。”
“尚叶妹妹,是你吗?”推开窗的人声音非常娇柔,身穿一袭白底绣湘竹的衣裳,头上缀满金花玉翠,如桃花般艳丽的脸上布满着笑意。
咦!那不是年初才刚成名的京城第一名妓--斯柳眉吗?当赫尔龙焱看到女子的脸蛋时,整个人简直是不敢置信,纳闷尚叶是如何与斯柳眉认识的?斯柳眉是在风尘中打滚的人,认识她的人,多半是时常出入风月场所之人,难道尚叶曾经……赫尔龙焱一想到这,又不自觉的拧了眉头。
“姐姐,好久不见啦!尚叶正巧经过这儿,顺道来拜访你一下。”尚叶跃进屋里,窗子才被关上。
看来尚叶并不如她的外表一样单纯,而皇上居然要他娶这种行为不捡点的格格为妻,今天要不是让他瞧见了这一幕,他还傻傻的被蒙在鼓里呢!赫尔龙焱怒气冲冲的离开潇湘院。
* * *
尚叶与斯柳眉谈笑风生:“姐姐,亏你还记得尚叶呢!”
“我认识的人除了你,还有谁会从窗子爬进来呢?”斯柳眉斟了一杯茶,递给尚叶。
“呵呵呵!说得也是。柳眉姐姐,我总想不透,你明明有能力离开,为何还要待在潇湘院呢?”
“在这里起码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若离开了,我不晓得能去哪里。”就算她想改头换面,安安稳稳租的做个小生意,人家也未必会相信她吧!在这里至少有打手们护着她,可出去外面,以她一介弱女子,如何保护自己呢?
“姐姐,如果有一天,尚叶又来投靠你,你会收留我吗?”尚叶试探性的问。
“那是当然的罗!我们是义结金兰的姐妹,我不帮你要帮谁呢?”
原来尚叶当初为了筹措忻妃的医药费,扮成小男孩前来潇湘院打杂,后来让斯柳眉揭穿她是女儿身的身分,两人秉烛夜谈,觉得相见恨晚,于是结为姐妹。
“这可是你说的哦!不许反悔。”
“怎么,难道后官那些嫔妃们容不下妳?”有关尚叶的所有事情,斯柳眉知道得一清二楚。
“我即将代替和月嫁给一位将军。”
“婚姻不是儿戏,你怎能说代嫁就代嫁。”斯柳眉以为尚叶要在大婚当天偷天换日,心急的阻止。
“来不及了,我已经禀明皇上,皇上也下旨赐婚。”
“啊!这是为什么?”尚叶不是那种会任人摆布的人。
“和月与玉凤世子一向情投意合,我如果不这么做,一段美好的姻缘就要被拆散了,除此之外,我想不出别的办法。”
“也许那位将军会善待你呀!你何必这么早就决定出走?”斯柳眉乐观的说道。
“那将军你也识得。”尚叶用手撑着右脸颊,叹口气道。
“哦!哪位将军?”
“镇国大将军一一赫尔龙焱。”
“前任花魁杜云娘从良的对象!”杜云娘还未从良时,可是青楼中出名的人物,更是历届以来,男人们公认色艺双全的青楼花魁。
“姐姐识得他的侍妾?”“当时我还未进来潇湘院,怎么可能识得,只是听过客人们讲起,说杜云娘虽然美艳出众,但势利的程度连青楼的嬷嬷们也比不上呢!”只要有人捧着为发可观的银两上门、即使是面目丑陋、脑满肠肥的男子,杜云娘也都愿意与之共度一宵,只是这一春宵可是价值不菲呀!
“难怪她会嫁给那只猪,哼!真希望他明天就暴毙在床上,那我就不用面对他那张嫌恶的脸了。”想起赫尔龙焱在沁香亭侵犯她的事,她就很不得赫尔龙焱早死早超生。
“你已见过将军啦?他的外表确实与你很匹配。”赫尔龙焱出色的外表为他招来不少艳福,斯柳眉也确实接待过他几次,但由于斯柳眉是卖艺不卖身,所以赫尔龙焱多半只来听琴。
“一只风流花心的猪,哪里跟我配了?”尚叶认为他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浪荡子。
“将军真的很出色,而且没人能驯服他,我看就连杜云娘也都败在他的手中吧!”斯柳眉轻笑起来。
“姐姐,会是我听错了吗?你非常欣赏那只猪,天呀!”尚叶不敢置信的看向斯柳眉,难道赫尔龙焱真的那么好,连从未夸奖过哪个男人的斯柳眉也称赞起他来。
“虽然我们没交谈过很多次,不过他的眼神与别人很不同,我相信他不是那种生性风流的人,他只是还未找到命定的对象。”
“在青楼中也能找到命定的对象?笑死人了!更何况他已拥有如花似玉的杜云娘,为何还夜夜笙歌,徘徊流连于青楼呢?”尚叶认为赫尔龙焱简的行为恐怕只有“食色性也”这四字能形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