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嗄?四十坪会小吗?”头有点儿痛。这已经是他们今天看的第六间房子了,除了第三间他是真的一看就不顺眼之外,其他的,全让陪伴他选屋的俞薇莎给嫌到臭头。
真的没想到买个房子还得顾虑到那么多的细节。
在他以为,只要房子离自己的医院近些,每间房间都有窗户,不要盖在大马路边,那就OK喽。
但是符合他要求的几间房子,俞薇莎不是嫌屋况过于老旧,就是认为格局不理想,不然就嫌方位不对,或是没附停车位。
现在,她居然嫌四十坪、三房两厅双卫的房子太小……
真是够离谱了,他一个罗汉脚住大房子做啥!打扫当运动、房间轮流睡当消遣吗?
“太小、太小!”纤纤玉手随手一指,俞薇莎不客气地开始批评。“三个房间扣掉主卧室和书房,剩一个房间两个小朋友怎么睡?他们都会长大,以后会想要拥有属于自己的私密空间。
“还有,厨房这么小,摆个冰箱后恐怕连转身都会觉得困难,这对老是待在厨房洗手做羹汤的主妇来说可是非常痛苦的。
“另外,你看看这个客厅,像话吗?联络全家人感情的神圣殿堂耶!怎么可以像蜜蜂窝一样拥挤呢?”
“薇莎……”
“还有狗啊,阳台摆几盆花就客满了,狗怎么办?空间不够宽敞,它会得自闭症的——”
“薇莎……”
“怎样?”她还没讲完,还有后面洗衣服的阳台咧,也不想想以后她一个人要洗一家四口的衣服,只放得下两根晒衣架哪够她晾啊!
“我还没结婚,也没有小孩,而且我不会做菜,不太可能开伙,何况我根本没打算养狗。”
她吃错药了吗?要不怎会扯出与自己风马牛不相及的一大串来?还是她有预知能力,已经预测到将来他会娶贤慧老婆、养小狗、还生一对可爱到不行的小孩?
“嗄?呃——”只呆愣了一下下,俞薇莎立即恢复镇定。“自己住的房子是长久性质的,当然要谨慎啊!结你以后会结,小孩你以后会生,两个刚好可以作伴不会寂寞,狗更是一定要养啦,会帮忙看家又贴心……”
怎么可以不养嘛,“亮”已经是她生命的一部分了,以往每当她思念雷旭亮思念得紧的时候,都是靠着它安抚自己低落的情绪呀!
顺着她的话语去思索,雷旭亮忽然有些犹疑。“一定要养吗?”
“当然要养。”她为“亮”努力争取。
“狗的寿命比人类短暂,我很不想去体验爱犬生命流逝的那种失落与感伤。”小时候家里曾养过一只西施犬,直到现在他仍记得那种痛彻心扉的难过经验。
“……想想它活着的时候带给你多少欢乐,和你送给它多少幸福吧!”听他讲得如此悲情,俞薇莎鼻头也不禁泛酸。
算一算,她的“亮”已经八岁,是条老狗了耶!如果它……呜呜,她好舍不得喔!
“说的也是,养宠物能让小孩更懂得爱,也能借着饲养培养责任感,从中体会到要照顾一个生命其实并不简单,不能草率。”
“嗯嗯!”俞薇莎认同地直点头。
“那就……养吧。”
俞薇莎激动地握住他的手。“太好了,谢谢你!旭亮。”想不到他很好沟通呢!
“呵呵,不客气……”?等等!她为什么要向他道谢?他又干么为了她提议养狗而在那边认真考虑了半天?
见、见鬼了!他们两个人是怎么一回事啊!“房”事搞得晕头转向了吗?还是……嗅!别,别又来了!
幻想……幻想……不猜……不猜……
“咳!咳!”被晾在房子角落当莱干的房屋仲介人员,一脸的苦瓜。“雷先生、俞小姐,你们要不要干脆直接告诉我,你们心目中理想的房子究竟是多大坪数?”
“五十坪左右。”雷旭亮是真的为长久的未来打算。
“对,最好是一楼,而且有个小院子。”她要求。
“房间四个,客厅和厨房都不能太小。”他希望。
“还有后面洗衣服的阳台一定要够大。”她坚持。
“OK,OK,如果我们公司有符合你们条件的房子,一定马上打电话通知雷先生和俞小姐。”
* * *
星期二晚上七点半,乐透奖已经准时开出幸运号码,但是早该下班的雷旭亮却还没回家。
“奇怪……他还在医院忙吗?”在雷旭亮住处楼下等了很久的俞薇莎一脸的纳闷。
春风动物医院是由旭亮和另一位吴医师共同主持的。这个月,旭亮排定的班表是每星期一、三、五负责早、晚两个时段,二、四则只排下午三点到六点半而已,但是现在都已经超过七点半了,他应该要回来了不是吗?
手上的烧鸭便当凉了就不好吃哩!没耐心等侯的俞薇莎毫不犹豫地转身,朝着春风动物医院的方向前进。
电动门上的扫描器接收到讯息,自动开启,她的脸庞漾着粉红,有些害羞地走向服务台。
“请问雷医师在吗?”
“在。但是我帮你排吴医师好吗?六点半以后是由吴医师负责看诊。”护士甲热心地说道。
“我没要挂号。”俞薇莎摇头解释。“我是雷医师的朋友……”
护士甲一脸兴味地说:“那么请你等一下喔,里头的病患是最后一个。”她认得这位漂亮的小姐,她是雷医师的朋友还是女朋友?很好奇耶!
“嗯。再请问一下,是不是吴医师迟到了?不然雷医师怎么这么晚了还在忙?”俞薇莎皱起眉头,不满雷旭亮的合伙人上工不准时。
“吴医师没——”
“我没有迟到。”长相斯文的吴永钦悄悄走近,表情很是无辜。
他还不到六点半就来报到了,但是今天指定旭亮看诊的人很多,所以旭亮才会到现在都还没看完;而他也只好跟外头的客人哈啦闲嗑牙,等着进诊疗室。
她旋身,瞟向出声的男人。“你就是吴医师?”
“你是旭亮的……女朋友?”哇,美女。
“呵呵呵……”她没否认。
俞薇莎对跟前斯文男人的印象好得不得了,原因无他,就冲着他方才那般认定自己的身分咩!
“真不敢相信,旭亮那个呆子竟然有个这么漂亮的女友。”吴永钦羡慕得要命。
“你怎么可以说他是呆子?”俞薇莎噘嘴,不喜欢他批评她的旭亮。
“他真的很呆,我从不曾见过他开口追求女生啊。”在美国求学时,他总爱嘲笑旭亮呆头,对于女生的频送秋波,表现实在木讷得可以。“还是你——”应该是她比较主动吧?吴永钦如此猜想着。
脸胀得火红,俞薇莎极不自在地卷弄自己的长发。“开、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会倒追男人?你干么这样盯着我看,其实我还在观察旭亮呢,他若要追上我,可得加把劲——”扣分!她现在又不喜欢旭亮的合伙人了。
吴永钦笑望眼前慌乱不已的俞薇莎。嘿嘿,自己又还没把话讲完,可她的表情活脱脱是让人说中了心事哩!“旭亮出来了。”他盯着她身后的高大人影。
“唉?”一回头,她的脸蛋、发丝在瞬间注满了活力光泽,眼里亮晶晶的星星数都数不清。
噗!这个美丽的女人简直单纯到近乎智障!吴永钦憋笑憋到眼角带泪。
“薇莎?你怎么来了?莱特不舒服吗?”乍见熟悉身影,雷旭亮好惊讶、好惊讶。
“不、不是。我只是刚好经过这里,顺便进来看看你在不在。”
“呵呵,刚忙完。要不要一起去吃晚餐?”
“好啊。”俞薇莎开心地望向吴永钦。“吴医师,你吃过了没?”
“还没。”
“那好,这个烧鸭便当请你;”
“咦?你特地帮旭亮买了晚餐啊?那就不用再上什么馆子了啊……”吴永钦有点儿坏心地瞄向她手上的食物。
“什么啊,这原本是打算给莱特吃的啦!”她硬扯出个理由掩饰自己的积极。“但是我突然想到狗吃太不好,所以喽,你吃。”
哼,吃吧、吃吧!但愿你吃完以后,嘴巴别那么坏。
“呃,谢谢。那我去忙了,你们请自便。”哇喔,美女反击了,吴永钦决定识相地抱着“狗食”收手。
* * *
离开动物医院后的两人,并不急着找餐厅,就这么闲适地走着。
“旭亮,看来指名要你看诊的客人不少耶!”俞薇莎为他的进步感到高兴。
“嗯,因为我很努力啊。”雷旭亮也很满意目前忙碌的情况。
“有没有想过要自立门户?”她想起姓吴死相男人。“我可以投资喔!”
“暂时没这个打算,永钦是个很好的合作伙伴。”他摇头,坦白说出自己的想法。“而且现在这样也不错啊,我可以有多余的时间做其他想做的事情。再说,如果真要自立门户的话,也得凭自己本身的能力才是啊,找人投资和目前的状况不也一样?”
“说的也是。”旭亮他好有骨气、好棒喔!俞薇莎笑得眉毛弯弯。
嗯嗯,现在这样子好。有点儿忙又不会太忙,有多余的时间可以呵护她、陪着她谈情说爱。至于那个吴医生,只要旭亮觉得不错就一定真的不错,她现在对他的印象又变好了。
“薇莎,如果你有闲钱想投资,应该选择你擅长的领域,不要因为和对方有交情就贸然地投入全然陌生的行业,承担一个莫须有的风险。”
“嗯。”嘻嘻,旭亮他在为她着想呢!真令人感动。“那么,我精神上支持你。”俞薇莎简直爱雷旭亮爱到无法自拔。
“谢谢!你想吃什么?”
“你喜欢吃什么?”嫁鸡随鸡咩,旭亮吃什么,她就吃什么。
雷旭亮不好意思地搔头。“我想吃烧鸭饭,好吗?”方才,他看着薇莎手上的烧鸭便当,差点儿流口水;可是她当烧饭是狗食哩,不知道自己的选择她会不会觉得勉强?
“当然好,我也喜欢烧鸭饭。”
心情特好的俞薇莎将动物医院的小插曲忘得一干二净,而向来粗线条的雷旭亮也没去思量,薇莎那个便当究竟是为他、为她还是为狗而特别买的。
* * *
一晃眼,又过了三天。
晚上九点多上辆计程车缓缓地停靠在雷旭亮的公寓前。一名蹬着约五公分高的细跟高跟鞋、样貌妖娇美丽的女子,态度非常高傲地打开车门下车。
“你确定是这里没错?”董兰妮一脸怀疑地开口。
好逊的环境,旭亮真的住在这儿?
“素啊,小姐。你给的地址素这里没错啊。”一口台湾国语的计程车司机拿着纸条跟门牌比对。“不郭三楼你要助己爬罗梯,偶的车开不上企。”他开玩笑道,露出嗜吃槟榔的黑牙。
“嗯哼,帮我把行李搬下来吧!”神经病,车子当然没办法开到三楼!
“好好好,偶现在就企搬。”亲切的司机打开后车厢,抬出一堆行李。“哇,‘路易斯威登’的喔,好贵溜,听说光是一个小皮包就要好几万块,素不素真的啊!”
“没错,所以你小心一点,弄坏了你可赔不起呢!”兰妮头仰得老高,骄傲得不得了。
“喔。”怕弄坏不会去买塑胶皮做的便宜货!既坚固又耐用,万一真的弄坏了也不会心疼呀。
付完车钱,董兰妮嫌恶地按了按陈旧的门铃。
“哪位?”
“旭亮,我是兰妮。下来帮我提行李好吗?”嗓音可娇得很呢。
当初分手是她主动提出的没错啦,可是老实讲,旭亮真的是她所认识的男人当中,最棒的一位了。
正所谓离别方知情重,她好想、好想旭亮喔!
不够体贴没关系,她可以慢慢教;是兽医也无所谓,她可以要爹地掏钱,让旭亮搞间特大的动物医院啊!
所以呢,这次她委屈自己独自一人跑来台湾找旭亮,目的就是要告诉他,她好爱他,要他感动得收拾行囊,立刻跟她一起回美国去。
对讲机没有回应,但她已隐隐约约地听到下楼的脚步声。
铁门开了,雷旭亮顶着一张臭脸现身。
“啧,真搞不懂你,不是只要待四天而已吗?为什么要带这么多东西?”雷旭亮看见她的行李,马上一个头两个大。
四天顶多换四套衣服,三、四个皮箱未免太夸张了吧!?
“人家是想说可能得参加什么宴会、酒会,或什么的嘛……”董兰妮噘嘴不依。
“没有宴会。”他冷冷说道。
“啊,是吗?那真是可惜,我还特别要人订作了两件很漂亮的礼服呢!没关系没关系,以后你就欣赏得到了。”
“什么以后?”他眉毛挑得老高,不悦地忖度董兰妮跑来台湾究竟想要干什么。
“呵呵呵,上去再说。”一阵娇笑后,董兰妮翩然上楼,至于那三、四箱行李就由心上人包办喽!
两个人那么久没见面了,应该先来个热情拥抱是吧!?走到一半的董兰妮转念一想,旋即突兀地转身,扑向气喘吁的雷旭亮。
“你干么?”雷旭亮不悦地推开她伸过来的双臂。
“旭亮,我好想你喔——”
“但我却不想,我在电话里头已经说过了。”
“我知道你仍在气我要求分手,但我后悔啦,而且还特地跑来台湾找你耶!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兰妮,你是不是搞错了?因个性不合而分手对彼此都好,我为什么要生气?”他眯起眼。“我奉劝你,不要再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免得我赶你去住饭店,连朋友都不要当了。”
不是他冷血,也不是他绝情。像董兰妮这般自视甚高、眼里只有自己的女人,贾在是很难沟通。
所以喽,他如果不明确表态,恐怕她永远都搞不清楚状况。
“旭亮你别讲得那么吓人嘛。”噢!好心疼。她真的伤他伤得太深了。“你听我说,我已经完全明白你对我是多么的好了,外头那些男人净对我说些阿谀奉承的话,却比不上你对我的真心;而且我也想过了,其实兽医也是医生啊,事业仍是一样可以搞得有声有色的。跟我回去好不好?我要爹地出钱帮你开一家大点儿的医院——”
“……你自便,我不想再跟你讲话。”吼!对牛弹琴。算了,干脆躲到房间里去,眼不见为净。
要不是因为董伯伯与自己如同父子般的亲密关系,他想他真的会一脚将兰妮给踢出去。
人的忍耐程度是有极限的。如果四天后她仍赖着不走,他决定打通电话到美国跟董伯伯陪罪,然后毫不客气地拿扫把赶人。
* * *
夜深人静,兰妮在穿着一袭性感睡衣,试图对雷旭亮“性骚扰”未果之后,愠恼地奔入他卧房内的洗手间,想要擦拭眼泪。
“别气……别气……”她不断地这么告诉自己。
唉!都怪当初她太伤旭亮的心了,所以她现在不怪旭亮偏要死撑,硬要扳回颜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