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她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那么喜欢喝这么苦的东西,现在她明白了,喝醉的时候,任何痛苦的事情都会得到暂时的冷冻。
但是,解冻之后呢?痛苦解除了,还是伤口不再恶化了?
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就算是片刻的遗忘也好,至少她不用面对这剧痛钻心的苦楚。
就让自己醉了吧!或许,醒来的时候,一切都会变得云淡风轻。
***
不自不觉,她还是走到这里来了。那个他从小长大的地方,处处都充满着他的气息,她甚至羡慕起他家的一砖一瓦,因为唯有如此,她才能与他朝夕相处。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在街上绕绕转转,脚步不自禁就往他家的方向走去。
懦弱的她只敢在远处徘徊,不敢太靠近他家。因为她害怕碰见寒亦惧,害怕克制不住的情感会背叛自己,向他狂奔而去。她恨自己没有用,根本狠不下心恨他,甚至……甚至还爱着他。
她看不起这么懦弱的自己,为了他,她已经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却还不肯死心。每个人都骂她笨、骂她傻,却没有人能给她一个答案,一个能将他忘掉的方法。
贝基影说:“那必须靠你自己。要是你自己不愿意离开那个痛苦的深渊,任谁也没办法将你拖离。”
是啊!
关键就在于她,除了自己谁也无法救她。这个道理她懂,然而,她的心却背叛自己,完全不受她的控制,擅自投入别人的怀抱中,怎么也不肯回来。这也只能怪自己没有用,没有足够的勇气斩断情丝,才会让自己落入这么难堪的地步。
明天她就要离开了,离开这个留有许许多多他们相爱足迹的城市,榜单已经出来了,她和贝贝基影填了同一间学校,后天就是新生注册日,明天她就得将行李搬到位于高雄的学校。
其实,她舍不得离开,不想和他愈离愈远。一个在台湾的北端,一个却在台湾的南端。
命运把他们愈隔愈遥远,就像“天长”与“地久”两座桥,虽然跨越同样的一条河流,却一个在天、一个在地,竟是飓尺天涯。日日夜夜凝望对方,却无缘相拥而眠。
这是怎样的悲哀?为什么他们的爱情会落到这般田地?爱得有多深,伤害就有多痛苦。
真心爱一个人换来的却是无尽的伤痛,爱情为何和她想像的不同,不该是这样伤人的。还是他们的爱情比较坎坷,没有坚定的感情就禁不起上天的考验。原来,爱情是这么的不堪一击。
***
站在这里已经好一段时间了,却仍旧盼不到她的身影。她在家吗?还是不在?他好想见她一面,压抑不了的思念在心口泛滥成灾。
他说服自己他只是单纯地来看她而已,听段政皓说她明天就要南下到高雄了,如果今天没见到她,以后要再见面的机会,恐怕是难上加难了。
当他看见她失魂落魄地走进家门时,他好想冲上去将她紧紧地抱住,但他终究还是压抑住心中的想望。看着她布满忧郁的脸,他整颗心都纠在一起了。
这一切都是他的错,是他伤了她的心,也伤了他自己。但他是逼不得已才会这么做的,希望她能原谅他。
明天,她即将开始她新的生活,相信她会很快地恢复心情,同时也会忘了他。他祝福她能遇见更好的人,每一天都能快乐地生活着。
***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高速公路上,贝基影的叔叔开货车载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后面坐着贝基影和云采萸。
今天她和贝基影就要搬进学校宿舍,心情有些紧张,有些不舍。远离了他们有许多共同回忆的地方,心情上有点难过,却也莫可奈何。既然走到今天这种地步,也就只能任由命运摆布了。
随着车窗外陌生的景物,一幕一幕快速地跃过,云采萸也渐渐地不安了起来。和他的距离愈来愈遥远,关于他的一切、他的任何消息似乎都和自己成了绝缘体。他们的世界已经没有任何交集,所剩余的只是过往的回忆罢了。认清这项事实后,所有的不舍、不愿也只能放手。或许南台湾的热情艳阳能将她心中的阴霾都蒸发掉。她需要新的生活、新的环境来平复受创的心,也许她能就此忘了他。
晚上,云采萸和贝茶影吃过饭后,便各自回房整理东西。
云采萸怀着忐忑不安的心走进房间,一眼就看见黄静宣那抹熟悉的身影。
“静宣,你也住在这里啊!”云采萸惊讶地低呼。
“是呀!以后就有伴了。”黄静宣细声地说,嘴边还挂着一抹温柔的笑容。
黄静宣是她高中同学,在云采萸的印象中,她一向不多话,总是安安静静地待在坐位上。班上分为各个小团体,功课好的一群、迷偶像的一群、爱画画的一群……
想当然耳,她和小影是属于活泼好动的那一群。而黄静宣正好与她们相反,人如其名,是那娴雅静默的一群。所以,她们并不是很熟稳的朋友。现在却在陌生的学校里被分配到同一间房间,也算是有缘吧!
***
同学、室友每个人都待她很好,教云采萸失恋的心情获得了某部分的转移;虽然那道情伤仍未愈合,但至少不去想它,也就不会那么痛了。
说到她的室友,各个都是大美人呢!
若以花比喻,黄静宣像朵高贵清雅的百合,浓眉大眼配上瓜子脸,标准的大美人。游燕屏则像一朵娇艳多刺的红玫瑰,外冷内热,一身黑衣黑裤是她标准的打扮。而吴箴娇是朵生长在空谷中的幽兰,雪白的肌肤衬托她古典的气质。傲然的梅花用来形容张雅苓是再适合不过了。
除了吴箴娇名花有主之外,其他皆待字闺中。吴箴娇和她男友感情好得令人心生羡慕,看在云采萸的眼里泛起一阵阵酸楚。
原来并不是所有的爱情都会以悲剧收场,像吴箴娇和她的男友爱情长跑了五、六年,他们的感情依旧好得不得了。还是有人在爱情之中过着幸福的日子。
看见了这样的例子后,她才明白爱情不全然都是毒药,有些人尝到的爱情却是甜孜孜的蜜糖。但是决定权在谁手上?是自己?还是老天爷?她不禁在心底浮出这样的问号。
***
刚上完课,云采萸一个人走在校园里闲晃。虽然距离和室友约定晚餐的时间还早得很,但炎热的天气快把她体内的水分蒸发干了。她还是先去餐厅吹冷气,喝杯冰凉的饮料等她们吧!
一走进餐厅,强大的冷气立即迎面而来,暑气顿时消了一大半。云采萸的眼睛流连在各式各样的饮料名称上。
突然,一个熟悉的名字窜入她的视线——木瓜牛奶,不知道已经多久没喝了,熟悉的滋味在体内蠢蠢欲动。她毫不犹豫点了杯木瓜牛奶,找了个位置坐下来细细品尝它的味道。
以前,寒亦惧几乎每天都会送上一杯香浓的木瓜牛奶。因为他爱喝,所以她也跟着爱上了这种饮料。
其实,想喝的是那段甜蜜的回忆,像似香郁的木瓜牛奶,木瓜的甜、鲜奶的香,全是他们浓得化不开的感情,完全不同个性的两个人却碰出这么美丽的滋味。没有任何排斥感,却融合出相容的爱情。
云采萸掏出藏在背包暗袋里的幸运带,若有所思地望着远方。
昨天,她和室友去吃饭,放下餐盘,刚要坐下时,余光却瞄到手腕上的幸运带缓缓地滑落。她心口一窒,连忙捡起将它放进背包里,若无其事地继续吃着晚餐。回寝室后,一直忙着赶作业,也就忘了这件事,直到现在,她才有空仔细地研究它。
云采萸将它放在手心静静地注视着。她想从这条幸运带找出一点端倪。这是贝基影替她做的,才戴了个把月而已,它就这样掉落,那她的愿望是否真能实现?
她与寒亦惧之间的感情已经结束,还有可能重头来过吗?他的身边说不一定早就已经另有佳人相伴,她为何还要这般痴傻?一向自认为聪明如小狐狸的她,竟然在爱情上栽了个大跟斗。
这还不打紧哪!更夸张的是——她却连一点觉悟的念头也没有,任凭一颗心陷溺在他寒冷的心海里。她缩着身子直颤抖,寒彻蚀骨的冰霜仍赶不走执拗不悟的她。
该骂自己笨,还是夸奖自己有一颗毅力不拔的心?
最近,她每次一回家,妈妈总是向她询问寒亦惧的事。妈妈很喜欢寒亦惧,一逮到机会就在她的面前大肆宣扬寒亦惧有多好多好,还一直催促她要和他和好。她记得妈妈总是说:
“选老公不需要选那种有钱有势的,那只是一种表象而已。要嫁就要嫁一个真心爱你,又疼你的男人。像寒亦惧,妈妈对他的印象就很好,人忠厚老实不说,抽烟、喝酒各种坏习惯他都没有,这么好的男人你要去哪里找?如果他不追你,你就追他嘛!这么好的男人,你可千万别让他给跑了啊!”
她没想到寒亦惧在老妈的心里评价这么高,每次她想起老妈的这些话,她都忍不住莞尔一笑。像是多怕自己女儿嫁不出去似的,真是被她给打败了。
原本与寒亦惧分手的事,她打算暂时不告诉妈妈的。在她的心底还是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她以为不承认它就不会成真。虽然明知道这样是自欺欺人,但至少这样,她心里会好过一些。后来,实在是被妈妈问的不知如何是好,只好老实说了。
可是,妈妈非但不没安慰她,反而更加积极地鼓励她要把爱情追回来。以前所有夸奖寒亦惧的话,她也会不厌其烦地在她耳边重复地说着,简直令她哭笑不得。
更惊人的却是寒亦惧的爸爸。他一听说她和寒亦惧分手的事,更是想尽办法要让他们和好,甚至还跟她提她和寒亦惧订亲的事。她很感谢他这么疼爱她、这么厚爱她,但这可不是她一个人的事,也要寒亦惧愿意才行。不过这她不用问也知道答案,他都已经坚决和她分手了,怎么还会答应这种事呢?
“采萸!回神喽!”
被这么一叫,云采萸的视线从远方拉了回来,却被吴箴娇那张放大的脸吓了一大跳。
“你干嘛没事靠得那么近?”
“谁教你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叫了你好几声你都不回答。”吴箴娇埋怨道。
“搞不好她是在想哪个男人?快!快从实招来!”游燕屏也跟着起哄。
眼看她快变成被炮轰的对象,云采萸立刻转移话题。
“喂!你们肚子不饿啊?我可是快饿死了,没空跟你们扯了。”话一说完,云采萸立即冲到食物区去搜刮美食。
“又被她给逃了。”游燕屏嘀咕道。
“算了,别管她了。还是先填饱肚子再说。”吴箴娇也迫不及待地跑向食物区了。
“真是两头好吃的猪!”游燕屏无奈地摇摇头。
第七章
枝头上传来阵阵悦耳的鸟鸣,天空随着云层挪移而渐次开展,银亮的光从窗帘趁虚而入,洒了满室的光亮。
窝在床上的人儿似乎不怎么欢迎这种刺眼的光线。云采萸嗫嚅了一下,转过身又埋头大睡。
一阵急促的铃声竟又不识相地响起。
“是哪个家伙在大清早吵人?”云采萸低声咒骂,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温暖的床被起身开门,嘴里还咕哝着:“难得放假回家,打算睡到日上三竿呢!这下全泡汤了。”
打开大门,外面站的竟是黄晨雪。
最近因为太忙了,很久没有和她联络。这会儿她该不会来找她兴师问罪的吧!想到这儿不禁头皮发麻。
“嘻嘻!早啊!”云采萸装傻地笑说。
“我有一件很大的事情要告诉你。”
黄晨雪走进采萸的房间,找了个椅子坐下来。
跟在后头的云采萸又很不淑女地平躺回床上,懒洋洋地问:
“什么大事值得你一大清早特地跑来找我?”
“竖起你的耳朵仔细听好喔!”晨雪神秘兮兮地笑着,然后大声地宣布:
“我——要——结——婚——了!”
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惊讶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她瞪大了眼看着黄晨雪,不可置信地问:
“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这下子她的瞌睡虫全跑了。
“当然不是!我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吗?”她很满意采萸惊讶的表情,这样才不枉费她千辛万苦、牺牲睡眠地跑来。
“瞧你笑得花枝招展的,这让我也不得不相信啊。”她调侃地说。
“是笑得很幸福,你会不会形容啊?”她更正道。
“好!很幸福。这样行不行?幸福小姐。”
她满意地点点头。“还可以。”
“喂!说真的,前几个月才听你提起你认识了一个男人而已,现在就马上决定结婚,你会不会太闪电了一点?”
“这才符合我的个性啊!每个人都会给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大大地吓一跳,你不觉得这样很有趣吗?尤其刚才你张大嘴巴的样子最好笑。”
“黄——晨——雪!”怒吼的声音媲美市场内的叫卖声。“这可是攸关你一生的幸福,你再不正正经经地回答我的话,我干脆把你掐死算了。”
“好啦!别这么大声嘛!我听见了。”
“那你就老老实实地招来。”
“我爱上一个男人了,然后,决定跟他一辈子。”明亮大眼中透露着一股坚定。
“说是哪个男人勾走了我们家大美女的芳心?让她决定让婚姻绑住一辈子。”
“就是我上次跟你提的那个赖庆文。”一说到心上人的名字,她脸上就不自觉得浮现出小女人的娇媚。
云采萸看在眼底,也很为她感到欣慰。她随即想到一件事,又问:
“可是他不是大上你好几岁吗?”
“你别这么八股好不好?年龄根本不是问题。重要的是两个人相不相爱。”
“说的也是。爱情是没有什么道理可言的,只要你们相爱那就够了。”
“那他对你好不好?”这是她最关切的问题。
一朵像盛开的娇艳花容在她的脸上绽放,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他很疼我,对我很好,他让我感受到被宠爱的美好。和他在一起之后,我才知道原来爱情可以这么甜蜜。小萸,你最清楚我的,我曾经在爱情上跌倒过。所以,我一直对它存有一份恐惧,安全感一直是我所渴望的。认识他之后,我的惧怕竟奇异地一点一点消失,而我的心防也被他一步一步地瓦解。在他怀抱中,我觉得好安心,仿佛任何事情都不足以影响到我,就算天塌下来,也有他会保护着我一般。你觉得呢?我想知道你的想法,那对我很重要。”
“我的意见只能仅供你参考而已。最重要的是你的心。”她朝她的胸口指了指,然后继续说道:“你是当事人最清楚你自己幸不幸福了。如果和他在一起让你觉得没有负担,而且又感觉很开心的话,那又有什么好忧虑的?就照着你自己的感觉走。但你千万要记住一点,那就是绝对要善待自己,这很重要的。在爱悦对方的同时,也要以相当,甚至更多的分量来爱悦自己。如果你还有一丝丝的疑惑,就问问自己的心,问它说:‘黄晨雪是不是迫不及待想嫁给赖庆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