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蟠桃仙缘 page 7 作者:凌晓洁

  “天定?”周老丈一脸诧异。“我在水边垂钓,并没有看见天定啊。”

  “不会吧?天定去找你开饭,你们应该……啊!”

  她话未完,三人同时脸色大变。

  天定到底哪里去了?

  “我看先在附近找找好了。”子虚安慰着周老丈:“天定或许贪玩,一时就忘了时间……”

  周老丈苦着脸。“天定从来也不是贪玩忘事的孩儿,他说来找我,就一定是来找我,可我却没见着他……天哪!”

  他颤声问:“该不是为了找我,天晚了看不清,一个失足跌到水里去了!”

  周老丈光想着就已摇摇欲坠快要昏倒,子虚忙扶住他。

  “老丈别担这心,天定打小住在这里,就是闭着眼睛也知道莫愁湖在哪里呢。只怕还是玩得忘了时,结果天一黑就看不到路回家。我看还是先分头找找再说吧。”

  子虚将油灯一递,周老丈接过灯便急急往来时路寻去了。

  周老丈一走,她便俏问:“你真的相信天定是玩得忘了回家?”

  子虚皱着眉头。“绝对不是。周老丈也说了,天定可不是贪玩忘事的孩子。况且今日是我烧的菜,他那期待样儿你也看见了,又怎么可能玩得忘了?我就怕他奠是出了什么意外以致回不了家……不管怎么说,还是先找找吧。”

  糟糕的是,三人找了一个时辰有馀,四周围能找的地方全找遍了,仍是牛点踪迹也无,天定像是平空消失了一般。

  又急、又累,他们终究还是只能束手无策地回到桃树下,周老老丈几乎已面如死灰。

  “怎么办,天定他……”他哽咽得不能成声。“我们是不是该报官?”

  “就算报官……咦?”

  子虚一伸手,自桃树干上揭下一件事物,灯下细看,居然是一纸书帖,三人眼都亮了。

  “哦,挺考究的,”他眼中闪过一丝讥嘲。“且看看是什么人在玩什么把戏。”

  打开帖子,只见里头写的是:

  双双姑娘亲启:

  城中惊鸿一瞥,已为姑娘情容倾倒,忧思转侧,竟不能忘。且喜今宵月明花好、暖风袭人,恭请姑娘移玉步于寒舍一叙,共与月下对酌,醉此良夜,并诉吾衷肠,遣吾思念、料姑娘必不致令吾苦病相思。

  又,小公子已请入寒舍,一切安好,且请宽心,

  金陵李永年拜候

  子虚笑了笑。“三流货色。”

  双成则气炸了!“原来是这家伙弄鬼,白教我们找了一个时辰!”

  周老丈见说天定无恙,总算放下心头犬石。只是天定如今给人带走,却还是很伤脑筋。

  “照老丈说的,报官吧。”她提议。

  周老丈却率先摇头,叹起气来:“让这帮人掳了去,只怕报官也是多馀。人家是城里数一数二的大财主,既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抢人,想必是已经花钱打通了衙门里的上下关节,哪还怕咱们告官呢?”

  子虚也神色凝重。“况且告官手续繁复,我们也没时间好浪费了。天定要是明日辰时赶不回来,两年来的功果可全完了。”

  “那怎么办?!”

  双成也着了慌,却见子虚对她一笑。

  “双成,你很喜欢城里吧?”

  “现在哪有心思想这个……啊!”她明白了!“你是要我进城去见李永年?”

  “唔,对了一半,李永年当然是要见的,可是我总不能贸然就把你推入虎口吧?我们得先去找另一个人帮忙——这个人刚好你也认识的。”

  “我也认识?”她心中涌起不好的预感。“你说的该不会是孙大少吧?”

  “哎,双成,你真是冰雪聪明……”

  她转身想跑,子虚却已握住她的手。

  “别急着梳妆打扮啊,先听我把话说完也不迟。”

  他居然还有心情说笑!恨得她巴不得撕烂他脸上的笑容。

  “谁梳妆打扮了!”双成气得甩开他的手。“我才不去见孙大少!他不来找我,我就该烧纸谢神了,你居然要我去找他!”

  “别把孙大少说得像瘟神一样嘛,”子虚还是笑着。“我们找他又不是闲着没事图好玩儿,是想找他救命啊。”

  “你想,李永年这种人,”子虚朝她一指。“神仙拿他没办法,官府拿他没办法,我和周老丈,就更是拿他没办法了。不过我们没办法并不表示别人也没办法——孙大少在城里一样是个活财神,说不定他能教我们几手,治治这个李永年。”

  她咬着唇,一脸哀愁:“我当然知道你的想法,可是……”

  “我当然也知道你在怕什么,”子虚叹着:“不过也别小瞧了孙大少了。他为人是风流轻佻,毛病也不少,但是对于信诺两字却看得很重。他既已说了不会再对你失礼,你就大可放心。”

  “况且还有我呢,”他牵起她的手,温柔一笑。“我会保护你的。”

  “嗯……为了天定,孙大少总要见上一见。”她凝望着子虚,眼神也变得勇敢起来。“明白辰时之前,我们一定要带回天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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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系上披风戴起斗笠,双成和子虚趁着夜黑使起神行法,顷刻便到了金陵城内。

  夜间的金陵城出奇地安静,和白昼的喧嚣相较真是天壤之别,令人难以相信这是同一个城市。

  “可到了,现在就去见孙大少吧。”

  “孙大少住哪儿?”

  “永康街上。整条街都是他的。”

  说着说着,已来到永康街口。永康街居然是条大街,青石路道上足可容三辆马车并驰,两侧高楼连苑,灯火通明,楼宇深处还可隐约听见管乐丝竹之声。

  双成忍不住抿嘴一笑。“看这气派,果然像孙大少的居所。”

  走近灯笼高挂、气派非凡的大门口,只见门房正倚在门边打盹,他俩就算直接进了孙府,只怕也没人阻拦。不过礼貌上总是该通报一声,子虚便上前摇醒那看门的小伙子。小伙子不情不愿地被吵醒,口气冲得很:

  “干什么?”

  子虚温言道:“我们有事求见孙公子,麻烦小哥为我们通报一声。”

  小伙子上上下下打量他几眼,不耐烦地一挥手:“去去去!今日府中开席,宴请的是城中显贵,公子爷可没空应酬你们这些闲人!”

  子虚居然还能好言相对:“我们确实有要事见孙公子,此事非他不能。你家公子见或不见全凭他的主意,但总得先让他知道我们就等在门外。”  门房小子拿出一副刁恶嘴脸:“见不见凭公子,通不通报却在我!今日孙府宴客,少爷早有交代谢绝一切闲杂人等。你若拿得出请帖,我自然让你进府,若拿不出,就滚出这条街!别碍着我睡觉!”

  双成生气了!“你就认定你家公子不会见我们?”

  小伙子看她一身斗笠披风,藏头露尾的装束,冷笑着:“公子爷不见来路不明的人。”

  气得她正要回敬几句,却给子虚阻挡了。

  子虚笑对那小子道:“你虽笃定,我们两个却不服气。不如大家来赌一赌,怎么样?”

  这一招居然奏效,一听赌,门房小子眼都直丁,兴致勃勃地问:“怎么个赌法?”

  子虚掏掏衣袖。“我这里有二两银子,换你一声传报,如果孙公子不见我们,银子就归你,我们俩马上离开,而如果孙公子亲自来迎……”

  “呸!说什么亲自来迎!你还真会痴心妄想!告诉你,只要公子爷肯见你们俩个穷酸鬼,老子就喊你一声爷爷!”

  子虚叹了口气。“你这种孙子我也不想要,还是赌点别的吧。只要孙公子亲自来迎,你也输我二两,这可公道?”

  “天公地道!我这就去传话,你两人姓啥名谁?”

  子虚转身解下双成头上的斗笠,又以袖袍遮住她头脸,才将斗笠交给那门房。

  “也不用通名报姓,只要你拿这斗笠给你家公子过上一眼,说斗笠的主人来见他就可以了。”

  门房接过斗笠,轻蔑地看了一眼,便转身进门,活像二两银子已十拿九稳进了口袋似的。然而,看子虚神色自若,双成又似有些神秘莫测,他细思了一会,又转过头来约法三章:

  “先说好了,公子不见你们算我赢,公子亲迎算我输。可如果公子肯见你们却未亲迎,仍要算我赢才行。”

  “啧,看不出你倒精灵,这么会占便宜。”子虚一挥手。“算我们吃亏好了,就这个赌法,你快通报去吧。”

  好不容易哄得那门房心甘情愿人府传报,双成揭开覆在脸上的袖子,冲子虚一笑。

  “神机.妙算,佩服佩服!你又怎么能确定这小子肯跟你赌?”

  子虚淡淡地笑了。“说穿了也没什么。你难道没汪意到他被我们摇醒的时候,嘴里还说着梦话?”

  “听是听到了,不过他满嘴里咕咕哝哝,谁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我却听得真。他嘴里咕哝的是天九牌的花色。他连作梦都和人赌天九,当然是好赌之人了,我和他赌,他又怎会不上钩?”

  原来如此。

  “方法好是好,”她笑叹:“可惜了你的二两银子,有去无回了。”

  “二两银见孙大少一面,太值得了。”子虚竟显得自信满满。“何况胜负未分呢,焉知我必输?双成,你该对自己有信心一点才是。”

  她可纳闷了。“你们的赌局跟我有什么关系?”

  “别忘了斗笠的主人是你啊!”子虚笑得可恶。“你不认为孙大少会为了你亲自出来迎接吗?”

  “眸!”双成红了脸。“我心里已经不自在了,你还开这种玩笑!你再这样我可要先走人了!”

  “别别别……”见她害臊了,子虚忍着笑不住安抚:“是我说错了,你双双姑娘大人大量,别跟我计较。看在你表弟的份上,饶我这一次吧。”

  说到天定,她也不免有些发急。

  “见或不见,也该透个信,怎么这大半天的一点消息也没有?”

  “耐心点吧,孙府深宅大院的,也不知有几个厅,谁知道孙大少在哪里宴客?看门的小子好歹别迷了路,他能把斗笠平平安安交到孙大少手里,就算不负所托了。”

  才说着,府门大开,门后两排人整整齐齐执灯侍候,几个女婢簇拥,当中为首一人,目如朗星,脸如冠玉,正是孙大少。

  孙大少看着他俩,一阵朗笑:“子大夫,双姑娘,真是稀客、稀客!”

  子虚微笑着一揖为礼:“大少亲迎,真是不敢当。”

  双成已忍不住开口:“公子府上宴客,我也不敢多打扰。实不相瞒,今日宋此是有事想公子相帮……”

  子虚苦笑着:“你也太不委婉了吧?”  孙大少却哈哈一笑!“这有什么关系?双双姑娘快人快语,  倒可省去许多不必要的虚套。既然有事相托,孙某敢不效力?只是此间不是说话处,还是请两位入内一谈吧。”

  他又唤:“情儿。”

  孙大少身后一名柳眉杏目的女子轻声相应。

  “贵客到,设宴雁来轩。”

  情儿温温婉婉地领命而去。孙大少带着他俩穿门过户四处游逛了一番,只见雕梁画栋,一派珠光宝气,月台花榭,山水楼阁,无一不显出富贵奢华,就像在对来客展现主人家的气派一样。

  双成也叹为观止。“孙公子府邸,真是让我大开眼界,见识到什么叫作人间富贵了。”

  孙大少却笑了笑。“此地风俗惯竞奢华,我虽不以为念,却也不免俗。姑娘别肚里暗笑我鄙陋才好。”

  转过一道九曲朱栏,到了雁来轩。雁来轩倒是个雅致的所在,四周花木丛生,晚风徐徐,幽香盈室。人内一看,地方敞阔,四面轩窗都已打开,桌上责着几道精致的菜肴和酒具,显然是那位伶俐的情儿姑娘亲手安排。

  三人人座,情儿笑盈盈地侍立一旁斟酒布菜,殷殷款待。

  孙大少举杯敬酒,笑道:“这雁来轩是我最爱的处所,可惜现在时节不对;若秋日来此,桂花盛开,在轩中食蟹赏桂,饮酒联句,才更快意哪!初春时候没有桂花,好在风景还是不错,两位将就着赏玩吧。”

  双成再迟钝也看出孙大少有点不同了,他变得又客气又小心,正正经经的,和下午初见时的嚣张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她忍不住噗啡一笑!“这么客套,可不像孙大少爷了。”

  孙大少闻言一叹,这一叹,总算又回复了一点放荡率性的味道。

  “那有什么办法?今天的事不晓得是哪个嘴碎的下人说给我母亲听了,我才回来,她老人家就训了我一顿,若不是今晚宴客,只怕我现在还在堂前跪祖宗哩!这顿教训实在不轻,以后就是跟天借胆,我也不敢再惹你双双姑娘了。”

  这番话听得她又吃惊又好笑,想到孙大少二十五、六岁的人罚跪在堂前的样子就绝倒。惊讶之馀,对孙老夫人也不自觉涌起一股敬佩与好奇。

  情儿一直安静地侍立一旁,看见孙大少唉声叹气的样子,也忍不住抿嘴一笑。

  “其实,老夫人也是为公子爷好……”

  一语未完,孙大少竟一把拉她人怀,笑问:“那你呢?你为不为我好?”

  情儿一张粉脸羞得通红,嘤咛一声,挣脱孙大少的怀抱跑了出去。

  孙大少还笑吟吟地对着她的背影高喊:“好情儿,给我们弄点董仁茶来!”

  看得双成目瞪口呆!这孙大少也算得上极大胆了,居然当着她和子虚的面与情儿调情,事后还脸不红气不喘,活像没事儿一样,真难为了情儿。

  子虚大概也看不过去了,轻咳了一声,有点脸红。“我说孙太少爷,你老是这么跟情儿姑娘闹,未免太欺负人了吧?”

  孙大少哈哈一笑,丝毫没有反省的意思。

  “可巧了,每次我欺负她都让你看见。不过,你就是叫我改我也改不了;她的反应实在很有意思,所以我才乐此不疲。哪天不欺负她一下,我吃饭喝酒都会觉得没味道。”

  啧!真是有够恶劣!

  双成忍不住挖苦他:“连情儿这样的好姑娘你都欺负,小心哪天她受不了了,也去找老夫人告状,到时看你两个膝盖顶不顶得住这一顿跪。”

  孙大少横她一眼。“是你我就不敢说,情儿的话嘛,她是绝不忍心看我被罚的。就拿今日来说,跪得腰酸腿麻,她还红着眼睛陪我跪哩。”

  双成口不饶人:“是啊,结果你还老欺负她,真枉费她对你好了。”

  孙大少干笑两声,把酒吞了。“敢情你们俩今天是特地来为情儿打抱不平的?”

  这话倒提醒了他们,子虚掏出那纸帖子,递到孙大少眼前。

  “我们是为了这事束盂邢策才来找你帮忙的。大少惯见风浪,可否赐教一二?”

  孙大少打开字帖看了一回,嗤之以鼻:“三流货色!”再一看落款。“嗯?金陵李永年?”

  他眯起了眼。“怪不得今晚大宴他推三阻四地不肯到,好小子,原来是在自己家里开起桌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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