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仪贞怔然地望着她。「妳别安慰我了。」
「是真的,我感激妳生了一个好儿子给我当相公啊!」风筝水眸闪着幸福的光芒,迎视着走进门的丈夫道。
「妳这孩子。」潘仪贞总算破涕为笑了,她转过头对儿子道:「你要好好照顾筝儿,知道吗?」
「娘,我知道了。」厉千孤承诺着。
潘仪贞满意地看着儿子和媳妇,还有风筝尚平坦的肚子,这辈子,她已无所求了。
送走了娘,厉千孤走到床边,紧紧地拉住娇妻的手。
「筝,谢谢妳。」他由衷地道。
「为什么又谢我?」她怀疑地问。
「谢谢妳原谅了娘,之前她那样对妳,妳都没和她计较,还诚心地接受她,真的很谢谢妳。」这点让厉千孤十分感动。
「谢什么?其实当时我也很气的,不过我都向夫婿大人告过状,得到夫婿大人的安慰,心中自然不会再有责怪之意了。」她靠进丈夫的怀里道。「我知道,娘她是长辈,你就算想帮我也无能为力,但是我知道你是站在我这边的,那就够了。」
厉千孤峻冷的脸柔和了,他轻抚着娇妻的肚子,感叹地道:「生命真是奇妙,想不到我就要做爹了。」
虽然他不习惯以激情的大嚷大叫来表达自己的兴奋,但那略带激动的嗓音,已足以令风筝动容了。
「是啊,我也要做娘了。」她甜蜜地笑着。
「我真的很幸运,能够遇见妳。」
「我也很幸运,能够嫁给大英雄为妻。」
厉千孤吻了吻她的唇。「我不是大英雄,我只是妳的丈夫、孩子的爹而已,有了你们,我的人生变得丰富,不再孤寡了。」
「是的,找和孩子会一直陪着你,直到天荒地老。」
幸福的果实,似乎唾手可得。
然而谁也没想到,那恶咒并没有结束。
噩梦,才正要开始──
* * * * *
那笑容,是多么的幸福呀!
也难怪,他的心里、眼里只有她,除了她,什么也容不下,旁边的人就算再怎么出色,也无法再吸引他的目光了,更何况是「她」?
妒火在她心中熊熊地狂燃着。
原本他是不属于任何人的,而「她」可以将他藏在心里,当成是自己所有,只属于「她」一人。
他只是「她」一个人的,纵使只能远观;纵使他们不可能有未来,但是那种专属的感觉,能够让「她」感觉是幸福的。
徜徉在幸福里,是多么愉悦的事。
可是她的出现却破坏了这一切,偏偏她福星高照,怎么也整她不死,反而让她母凭子贵,高高在上,谁也无法动摇她的地位了。
可恨啊!恨火在心里狂燃着。
她必须死,只有让她彻底的在这世上消失,「她」才有机会再度接近他,他才有可能再度「专属」于「她」。
是的,她该死、她该死、她该死......
窈窕的背影就在井边,不知道在忙碌些什么。
只要「她」这么轻轻一推,他就会再度属于「她」了。
没错,推下她、推下她、推下她......
「啊──」魔爪一伸出,可怜的红颜薄命,只残留一声最后的恐惧尖叫,而后便无声无息。
无声无息了──
* * * * *
「啊──」高声的尖叫,惊醒了沉睡中的人。
「筝,醒醒,快醒醒。」厉千孤迅速地被惊醒,连忙轻轻摇晃身边被噩梦惊扰的娇妻。
「泽兰,泽兰......」风筝睁开一双迷蒙的水眸,哭倒在丈夫怀里。「呜呜呜,泽兰......」
「别哭,别哭了。」厉千孤心疼地为她擦去满身的冷汗和脸上的泪痕。「又作噩梦了?」
「噩梦?」她抽抽噎噎,摇摇头。「是噩梦吗?泽兰她......她没事吗?告诉我,她没事,她没事......」
厉千孤心头一股沉重,难以呼吸。
几日前,泽兰被发现溺死在井里,而当时风筝就在旁边,她眼睁睁地看到一个黑影将泽兰推入了井里,从此噩梦连连。
这些天,几乎每一晚她都是被噩梦折磨哭醒的,厉千孤有多心疼,可想而知。
他想帮她脱离这个噩梦,偏偏又不知该从何帮起。
「筝,往者已矣!妳就别再伤心了。」厉千孤沉重地安慰道。
「不,我要替她报仇,泽兰不能冤死,她从小陪我一起长大,我们情同姊妹,我绝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去。」风筝泣诉着。
「筝,是妳想太多了,那是意外。」
「不是意外。」她断然地道。「你为什么不相信我?那不是意外,我是真的看到一个黑影将她推入井里,这是真的。」
「厉家的人口简单,桂叔和桂婶十分忠心,不可能这么做;杏儿生性胆小,也不可能;至于我娘就更不可能了,她和妳的关系已经变好了,比我还疼爱妳!」厉千孤分析地问:「难道妳会认为那个黑影是我?」
风筝摇摇头,泪眼迷蒙。「不,你不可能害泽兰的。」
而且厉千孤的体型也不符,虽然当时她吓得快昏倒了,但她清楚地记得那人的体态娇小,应该.....是个女子吧!
「这就对了,没有人有杀害泽兰的动机,所以这只是一桩意外,她的死,相信所有的人都一样难过。」他轻轻地安抚着她。「我知道妳心疼泽兰,但是既然无法挽回,那就别再伤心了,相信泽兰若地下有知,也不会愿意看到这样的妳。」
「可是......」明明前些天还在身边和她有说有笑的人,现在却已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叫她如何不难过?
「筝,就算妳不为自己,也要为妳肚子里的孩子保重啊!爹说过了,妳现在身子虚弱,需要好好调养,若妳再不爱惜自己,只怕我们的孩子会......」厉千孤实在不敢往下说了。
泽兰死后,风筝数度哭晕,又怀着身孕,身体变得十分虚弱,老丈人花刁亲自前来探看,并写下药单,还叮嘱他好好照顾她,如今她一再地沉溺在伤心的情绪之中,怎么不叫他担心?
「孩子?」风筝抚着自己的肚子,吸了吸鼻子。「我不哭了,但是我真的很难过,泽兰真的是被害死的;厉哥,你一定要找到凶手,你一定要替泽兰报仇。」
「会的,我会注意的。」厉千孤承诺。「那妳也要好好注意自己的身子。」
「嗯,我知道了。」
「那就好。」他替她拉上被子。「天还没亮,多睡一会儿。」
风筝紧紧拉住他的手,不安地道:「你要陪我。」
「当然,我会一直在妳身边守着妳的,快睡吧!」厉千孤轻轻地拍着她道。
得到丈夫的保证后,风筝才安下心,沉沉地又睡去。
「唉──」厉千孤再也睡不着了,只能看着她,握紧她的手,才能安抚自己的心。
其实他的惶悸不安不亚于她,他多怕这又是恶咒的结果。如果真是,那么风筝岂不是很危险?想着,他更加无法入眠了。
* * * * *
「姊夫。」花祖儿匆匆忙忙地闯进镖局,直往议事厅而去。
厉千孤抬头,眸光一闪,随即吩咐属下道:「我们就先谈到这里,你们先下去吧!」
「是!」众人鱼贯走出。
「姊夫,对不起。」花祖儿为自己的鲁莽感到歉疚。
「无妨,什么事这么慌张?」厉千孤了解这个小舅子,知道他是个懂分寸的人。
「姊夫你看这个。」花祖儿由怀里拿出一条手绢递给他。
厉千孤脸上一阵莞尔。「你给我一条脏手绢做什么?」那条手绢上绣着清丽的莲花,挺好看的,可惜染上了一大片污渍。
「这是泽兰出意外之前交给我的,她说这条手绢上所沾的污渍,是老夫人......也就是亲家母,命杏儿端给我大姊的补药推倒所沾上的药渍。」
「是吗?」厉千孤点点头,欣慰地道。「娘对筝还是挺关心的。」
花祖儿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欲言又止。
「怎么了?」厉千孤突然想起他的来意。「是不是有什么不对?要不你也不会这么匆忙地来找我。」
花祖儿沉重地颔首。「泽兰发现这药味很奇怪,所以特地用手绢吸了些药渍,拿回来给我检查,检查的结果是......」
「是什么?」
「有毒!那盅药里加了无色无味的剧毒,这毒十分罕见,而且厉害,只要喝上一些,三个时辰内,那个人一定会暴毙,而且除非行家,否则绝对查不出此人的死因。」他慎重地说明。
「不──」厉千孤的黑瞳因恐惧而放大。「不可能,我娘......我娘她不可能如此心狠手辣。」
花祖儿摇摇头。「我也不相信亲家母是这种人,但是大姊说了,她曾亲眼目睹凶手将泽兰推入井里。姊夫,你要不要想一想,到底府上出了什么问题?要不为何一直祸事连连?这绝对不是什么孤寡命,也不是意外,我怕是──蓄意啊──更何况,若照你所说的『命中注定』,那死的人也应该是我大姊,因为你爱的人是她──除非你和泽兰之间有不清白。」
「别胡说,那怎么可能?」
「这就对了,事实证明,分明是有人蓄意妄为,姊夫,你千万要注意。」
「蓄意?」这句话让他胆战心惊。「可......可是家里人口简单,除了我娘和筝外,就只有桂叔、桂婶和杏儿他们一家三口了。桂叔、桂婶是我娘娘家的人,一向都听我娘的命令做事,从不踰矩;至于杏儿就更不可能了,她生性胆小、怯懦......我实在想不出有谁会蓄意做这种事,祖儿,你会不会弄错了?」
花祖儿就是明白他们一家人口简单,才会想不透。
「你分析得也很有道理,可是这药渍确实有毒,也是事实。」祖儿沉吟了一会儿才问:「对了,你家那个叫杏儿的丫鬟,看来年纪不小了,怎么没帮她说亲?」
「怎么没有,我娘替她问了几房亲事,她总是不肯,每次都哭得眼睛红肿,坚持要留在厉家,一辈子也不愿出嫁,我娘见她如此坚持,这两年也就不再提起这件事了。」厉千孤很少管家里的事,他想了一会儿才记起。
「看来是个忠心耿耿的丫鬟。」花祖儿迟疑地道。
「祖儿,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不对劲?」
「姊夫,你难道没注意到我说的话吗?」他停顿了一下才道:「我说那有毒的补药是亲家母嘱咐杏儿姑娘端进房的,我想亲家母也相信杏儿姑娘,可并不表示她没嫌疑,因为那毒不会无缘无故掺进补药里。」
这句话让厉千孤心里狠狠一悸。
他刻意去忽略这句话的严重性,不愿承认家里会有如此狠毒的人存在,但是往事历历,以前他将一切推给他的孤寡批命,没去深究几个与他订亲姑娘的死因,反正那些亲事是娘帮他订的,也非他所愿,只能化悲愤为力量,努力地开疆辟土,在事业上争取成就。现在一想,竟觉得不可思议。
他堂堂一个大男人,居然会去相信这种荒谬之事──
「糟了!」他俊颜一变。「照你这么分析,那筝在家里不就很危险?」
下一刻,他已化作飞箭般,一下子不见了踪影。
「哇!了得,好俊的功夫。」花祖儿惊叹,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不对,大姊有危险,我得赶紧去帮忙才是。」
第十章
泽兰的死显然对风筝造成了莫大的伤害,幸好有丈夫的抚慰,也为了肚里的孩子着想,这才让她稍稍释怀了些。
睡梦中,她突然察觉到些许声音──
「厉哥,厉哥!」她下意识的喊,眸子也跟着睁开。
「少奶奶,妳醒了?」杏儿腼腆地歉疚道。「对不起,是我吵醒了妳。」
在看清站在床边的人后,风筝随即释然摇头。
「没关系。」她四处张望了一下问:「少爷呢?」
「少爷到镖局去了。」杏儿端了碗东西拿到她面前来。「少奶奶,来,把这药喝了吧!」
「药?」风筝皱起眉头。「为什么要喝药?」
「这是给妳安胎的呀!」
「安胎?」风筝眉头越皱越紧。「喝药也得等吃过饭吧!杏儿,我肚子有点饿,麻烦妳了。」
杏儿笑得有点古怪。「用不着了,喝过药后,妳就再也不用吃饭了。」
「杏儿,妳在说什么?」
她脸上依旧噙着怪异的笑容。「喝吧,别问那么多了,妳不是很想泽兰吗?喝过药后,妳就会看见她了。」
「杏儿!」风筝有点惊讶。「妳......妳在说什么?泽兰她......她......」
「她已经死了。」她平静无波地道。
「是啊,那妳怎么.....」
她诡邪的眸光一闪。「难道妳想见她是假的?」
风筝开始觉得杏儿有些不对劲,可偏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喝吧!喝完了好上路。」杏儿将药放到她唇边。
「不──」风筝推掉了那碗药。
瓷碗落地所发出的清脆碎裂声,让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对......对不起,杏儿,我不是故意的。」
杏儿仍旧面无表情,看来就像戴了张面具似的。
「无妨,幸好我这回有先见之明,多准备了些。」她走向桌子。
桌上放了一个锅子,还有几个小碗。
几个小碗?厉千孤去镖局了,泽兰死了,这房里只剩下她一个人,杏儿拿那么多碗进她房里做什么?
「对了,少奶奶,泽兰死的那天,为什么身上穿著妳的衣服?我记得那件水蓝色的衣裳,应该是妳的吧!」杏儿边舀汤,边不经意似地问。
「是啊!那件衣服是我的没错。」风筝不疑有他地答道。「上回妳弄脏了泽兰最喜欢的衣裳,让她......呃,有点难过,所以我就拿了几件衣裳送给她。」
「唉!」杏儿若有所指地叹了口气。「看来泽兰妹妹对妳真是鞠躬尽瘁,死得有点不明不白了。」
「妳......妳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风筝纳闷地凝视着她的背影,眼瞳突然放大,差点尖叫。
原来......原来那个人是杏儿!
不!怎么可能,可泽兰被推下井时,她就站在旁边,只恨她当时被吓得全身虚软无力,连一点点声音也发不出来,更无力去揭穿杏儿的真面目。
但是她绝对不会记错这个背影的,午夜梦回,这个背影是她最深沉的梦魇,她永远也忘不了。
杏儿完全没发觉她的异样,添了药汤后,转过头来走向她身边。
「我的意思妳很快就会知道了,只要妳将药喝下。」杏儿又将药端到她唇边。
「不,我不喝,我不喝。」风筝完全无法消化自己所发现的阴谋,一双美丽的眸子里闪着惊恐和水雾。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她?她是这么的柔弱、胆小、怕事呀!风筝想过千百种可能,就是没把她列为嫌疑犯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