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迫上花轿 page 4 作者:凌玫玫

  无衣连同情都懒得施舍,迎夏这小妮子是自作自受。

  她觉无趣,正准备掉头,眼尖的迎夏如见救星降临,急忙喊道:“荇娘!等等!”牢抓住无衣,她喘气吁吁地向大婶“推荐”,“就她好了,她说过她想去季湘居。对吧!你前阵子说过的?”

  *  *  *  *  *  *  *  *

  托盘里的菜色让无衣觉得自己好像探监的。

  迎夏钜细靡遗地描述前往季湘居的路径,生怕她迷路返回,差事又得落回她头上。

  季湘居真如此可怖?不过住了个痴儿,迎夏的反应似乎夸张了点。

  不多时,熟悉的字体映入眼帘,无衣停在门前,疑惑的眉头攒起。

  门大开,里头不见人影。她跨过门槛,将饭菜置于桌上。

  “四少爷,吃饭了!你在吗?四少爷!”这家伙上哪儿去了?不会又掉进井里吧?他有这么笨吗?

  无衣微抽动嘴角。以他的脑袋,是有这种可能。

  她扫视房内,一抹难得为他人的叹息拂掠心头。

  简单的摆设、朴实的用具,姜季礼虽名为姜家四公子,生活却与一般仆婢无异。

  庶出的命运,注定拥有这等悲哀吧!

  她忽地转念。是悲哀吗?看似无用、愚蠢的他,也许才是活得最自在的人……

  “哇!”出神尚未半晌,她背后骤然吓杀的一声,教她反应不及,双膝一曲,眼看就要跌个倒栽葱——

  “水井姊姊,小心啊!”

  无衣没预料身后竟会有人,她怔怔结实地落在姜季礼怀中。

  “对不起,我好像又吓到你了。”

  一仰首,姜季礼单纯的笑脸近在咫尺,仿佛连他清新干净的呼吸与气息都贴上她的肌肤。

  情感有种不愿离去的冲动,但理智却先一步发作。她快速挪移身躯,故作镇静地整整衣裳。

  “你跑去哪里,怎么我喊了好几声你都不回应?”是羞是怒,她不敢深探,只语气悻悻然地问道。

  “我躲在屏风后面啊!”季礼讪讪地抓着头笑道。“本来是想吓吓包汉子,没想到会是你,对不起喔!”他必恭必敬地躬身道歉,相当具有诚意。

  “算了。”她手挥挥,当作没事发生。

  怎么每次碰上他,都得失掉半个胆?

  “包汉子的脚受伤了,所以这次我代替他送饭,你赶快吃吧!我过会儿再来收拾。”

  “等一下!”季礼拦在门口,失望的脸庞锁着落寞。“这样你就要走啦?”

  “怎么?难不成要我喂你?你连吃饭都不会?”他的表情如点点水珠,滴入她心湖,浅浅涟漪漾开,她却未察觉。

  “陪我啦!好不好?不然,我把饭分一半给你,你还没吃吧?”他立即将饭菜分成两份,期望可以留下无衣。然而她一句回答却塞断他的希冀。

  “我吃过了。”

  筷子顿在半空,他侧侧头,笑容有些不自然。

  “这样啊!那……你看我吃好了。反正,你不要走就是。”

  他澄明的黑眸总是带着笑意,以及……像她这类同道中人才能理解的孤独,使得她不禁开口询问:“你……很寂寞?”

  她能期盼一个痴儿回出什么答案?

  “寂寞是无聊、孤单的意思吗?”

  “算是吧!”

  他苦思了会儿,似懂非懂地颔首。“嗯!我应该很寂寞。”

  见他呆傻模样,提出问题的无衣不自觉大笑,嘲笑自己竟对个白痴认真其词。

  “好,我陪你用饭。”就看在他诚恳的表现上,陪他一顿吧!

  “太好了!”季礼举手欢呼,赶紧拉着无衣坐定位,笑咪咪地扒起饭。

  “我觉得很奇怪,”无衣手支下颏,盯着他津津有味的样子。“你为什么敢要陌生的我留下来呢?你不怕我?”

  “怕你?为什么?”

  “因为我……”登时无衣也答不出个所以然。

  从小到大,大部分的人只要看到她的瞳眸,都会不由自主疏远、恐惧她……她的能力会教人们望之却步。

  但能怎么办呢?她从来就无意窥伺他人内心,问题是这股引导的力量不肯放过她,总逼迫她曝晒在人们虚伪的裸露下。

  因此,她才不得不一再自我建筑藩篱,隔离所有伤害她的“真实”。唯有在藩篱中,才是安全地带。

  于是在篱内的她,无论被动主动,已经习惯以能力保护自己、驱骇他人了。

  “水井姊姊怎么会可怕呢?”季礼抬起脸庞儿,沾满饭粒的嘴边咧着笑。“我很喜欢你欸!”

  无衣一愣,季礼的例外与直接令她诧异。“我有什么地方值得你喜欢?”

  “有啊!你人很好,每次都愿意留下来陪我,不像其他人看到我就怕得要命。”

  “这有什么,不过留下来而已!”

  “不,这对我非常重要,而且……”他搔搔头,有点难为情地启齿。“你长得很像我娘。”

  无衣张大双眼。“你……你看过你母亲的长相?”迎夏不是说湘姨太在上吊的同时产下他吗?

  他摇首又点头。“我在梦中看过,还有画……”他欲言又止,没仔细说明。“总而言之,你跟她几乎一模一样。”

  无衣失笑道:“听说你母亲是个大美人,我全身上下哪一点会像她?”她可颇有自知之明,没想到白痴还会骗人。

  “全部!你和我娘一样漂亮。”他真挚肯定的口吻,宛若一股强大的水流,险些撞碎她紧闭的心扉。

  她不自觉怀疑起当初的认定——

  她确实无法读出他的心吗?或是……这家伙根本没有城府、心机,表里一致到毋须读取的地步?

  “我问你,你看过多少女人?”无衣仍是不信。

  是不是他的审美观有问题,抑或接触的范畴过为狭窄,才会认为她漂亮?

  他偏着头想了一下,拨算手指,嗫嚅道:“在府里看过一些,在外面也看过……”他头脑似乎快打结了。“好像看过很多,可是都没有印象。”

  “那你不觉得你应该遇过比我漂亮上好几倍的女人吗?”

  他放下筷子,双手横胸,紧蹙的眉宇可见他的努力思索。不过,显然他并不适合任何思维活动,因为他的模样看起来十分滑稽,尤其加上满嘴的饭粒。

  半晌,他斩钉截铁答道:“没有,我真的没有遇见过。”

  明明心底听得出是极为恳切的言语,但不知怎地,她觉得不太舒服。

  因为她习于触碰装饰华丽却肮脏的污泥,反而对于他这朵皎洁白莲感到无所适从吗?

  “赶快吃吧!”无衣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因她内心深处正在发出警讯,再谈下去,一些不为她知的自己可能会被揭露,而结果她未必承担得起。

  “你不相信我的话?”

  “我相信。”无衣敷衍道。

  季礼眉梢垂了下来,动作迟缓地抓起筷子。

  他知道,水井姊姊言不由衷。

  “成亲那夜,你大哥整晚都待在这里吗?”无衣猝然忆起,岔了话锋问。

  “在我睡着以前,大哥的确还待在我床前,后来我就不清楚,因为我睡着了。”季礼口中和着饭答道。

  她闷闷地起身,倚偎窗边。

  姜伯诗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为何迟迟不与孟荇娘圆房?

  虽然打从孟荇娘嫁进姜府开始,她就没尽过什么婢女之责,成亲隔日后,她更是没再踏进新房过,但凭靠下人们真真假假的流言蜚语与她的能力,情况如何,她一清二楚。

  无论当初姜伯诗基于什么理由迎娶,凭孟荇娘的倾国之姿,他没道理不接受才是,他现在这种表现无疑将她离开姜府的企盼封锁住。

  原以为可以顺利尽快过她想要的生活,没想到却演变成这局面,教她委实头大。

  “水井姊姊不开心吗?”吞下最后一口饭,季礼望着无衣背影问道。

  “没有啊!”她回身,笑靥虚假戴着。

  “有,我感觉得到。”季礼胡乱地用衣袖拭去嘴边的饭粒,信誓旦旦地说。

  “你感觉得到?”无衣斜睨他,不以为然。

  一个白痴能感觉出什么东西?

  季礼微微垂眸。“水井姊姊,如果你不想笑的话,不必勉强自己,不快乐就不快乐嘛!”

  闻言,她心弦一震,凝视他纯真的面庞,久久挪不开视线。

  他……也许他不如她想像中那般驽钝……

  “你吃饱了吧?”她当作没听到,拿起装着已扫一空碗碟的托盘。

  “你要走了?”他不舍地注视她没有感情的颔首,扯住她的衣摆。“早知道我就不要吃完……”

  他无瑕的眸子如两颗黑玉晶亮透彻,嵌入她心坎。半晌,她竟出乎自己意表,淡淡笑允,“包汉子的脚不会那么快好,我会再来的。”

  笑颜沿着唇畔漾开,季礼兴奋地直点头。

  他知道,水井姊姊说的是真的!

  *  *  *  *  *  *  *  *

  一连几天,孟荇娘夜夜独守空闺到天明。高挂的红艳双喜字,已失去当初欣悦的味道,仅留讽刺于满室。

  对她而言,这是极大的羞辱。倘若她如白无衣那般毫无姿色,姜伯诗的不屑一顾她尚可接受。但凭她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貌,他竟不为所动,仿佛当她幽魂一缕,视若无睹,岂不气杀她?

  终于,她再也忍受不住活寡妇似的生活,便向下人打听,得知他这阵子大多宿于书房,她决意不顾颜面,直捣黄龙。

  然而,当新房门闩拉开的同时,一名男子却意外出现她眼前,大剌剌地闯进她的世界。

  “你……你怎么可以进来?”是姜家老三,他来干什么?

  姜叔易环顾屋内,深思的目光最后落在孟荇娘身上,教她不禁头皮发麻,节节退后。

  好有威胁性的眼神!仿佛要穿透她内心一般。

  “空荡荡的房子,住起来不觉得孤单吗?”不经主人同意,姜叔易一屁股就坐上椅子,别有意指地质问着。

  “你应该清楚叔嫂间的礼节,请你出去,这里不是你随便可以进来的地方。”他嚣张的态度令孟荇娘旋即厉声下逐客令。

  “一个只有新嫁娘的新房、一个新郎官根本不愿踏入的地方,你以为我喜欢来吗?”

  闻言,孟荇娘脸色倏变。这家伙怎么知道这些事?

  “我的大嫂,”他起身步近她,蛊诱的气息随着距离减少俯临而降。“离开姜府吧!免得将来缠得自己是非一身,想脱身都脱不了。”

  “什么?”他到底在说啥?没头没尾的!“我是你大哥名媒正娶的媳妇、姜家的大少奶奶,你倒说说看,我有何理由得抛弃这个得之不易的名分?”

  “大少奶奶!哈哈!”讥嘲浮在他嘴角,孟荇娘乍见一肚子火,然而下一秒钟,她却发现他瞳里闪烁着怜惜与熟稔的光芒。

  怎么回事?他们应该是未曾会过面的陌路人才是。

  “你以为我大哥为什么娶你?”姜叔易抬抬眉,似在暗示答案的残酷。“他可是为了你的八字。”

  “八字?”孟荇娘颦蹙,不解其意。

  “姜府最小的儿子脑子有问题,你应该多少听说过吧!”

  孟荇娘微微颔首。“姜季礼,是吧?”

  “他是个痴儿,可我大哥偏生将他捧在手心,呵护备至,凡事顾到他,连娶妻也不例外。”姜叔易忧忧地望了她一眼,她心脏猛然漏拍。

  接下来的言语会是暴风雨的开始吗?

  “为治疗季礼的痴病,他无所不用其极。你的八字与季礼密合无缝,所以他听信庙里道士之言,将你娶进门,看能否给季礼冲冲喜,让他早日痊愈。他的所作所为,恐怕早就超越一个手足该尽的本分。”姜叔易点到为止的暗示,果然达到他预期的效果。

  孟荇娘不禁腿软,全人跌靠在墙边,双手交握颤抖不已。

  她……她……嫁了什么丈夫?!

  “所以嫂子,尽早离开此地,才是明哲保身之法。”姜叔易欲搀起她,她却令他措手不及地甩了他一掌,苍眸燃烧着愤辱。

  “我是姜府的大少奶奶,姜伯诗三媒六聘娶来的,说什么我也不放弃!”

  姜叔易似乎早已料到她的反应,没有任何生气的迹象,反而淡淡笑道:

  “那么就请你自求多福了。”

  第三章

  缺月挂疏桐,一道孤鸿幽影自锦鲤池畔踕踕而来,但见美酒佳肴款治于池中之亭,兼有窈窕佳人坐待。

  如此赏心悦目的画面,并没有带给来者多大兴趣。

  “你要和我谈季礼什么事?”姜伯诗竖起剑眉,魁梧身形立于孟荇娘前。

  习习夜风,丝毫吹不熄他的不怿。

  孟荇娘瞄了瞄这个她目前为止见不到三次面的“相公”,气定神闲高举酒杯,耳际除了风拂树梢与池中鲤鱼跳跃的声音,她希望什么都听不到,包括他的愠恚。

  “看来真的得用姜季礼的‘名讳’,才能将你‘请’到我面前。”她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心头苦涩无边蔓延。

  今日她为见姜伯诗一面,用尽各种藉口,他毫不理会。然而一闻及攸关姜季礼之事,他却二话不说马上赴宴。

  “你究竟想干什么?”

  “夫妇共赏明月,天经地义。我已将下人遣走,我们可以好好把酒话衷肠。”

  姜伯诗冷哼一声。“跟你?我没兴趣。”

  “你就不能给我一个机会吗?好歹名义上我们已成夫妻,一起吃顿饭、喝个酒你都嫌多余?”孟荇娘尽可能流露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冀望获得他的停留。

  锐利眸光一闪,姜伯诗朝她步去,端起酒杯凑在鼻前嗅了嗅。随即,连杯带酒地扔进池里。

  孟荇娘神情遽变。

  “我听说白家三小姐为人孤僻、阴沉,没想到也会耍这类下三滥的手段。”讥诮的言辞自姜伯诗口中而出,仿若置她于冰窖中,寒冻扎骨。“你以为设宴于外亭,我的防备就会减弱吗?你应该事先打探清楚,我的品酒能力在江西无人匹敌,气味稍有异样,只消我一闻,即可分辨出来。掺药于其中,诱我入瓮,你实在不是普通的愚蠢。”

  一段话贬得孟荇娘脸色愈来愈铁青,最后他致命的一击,毫不留情攻破她心窝,毁灭她仅存的一丝希望。“像你这种女人,没有男人会死吗?”他满是鄙夷之色,言罢拂袖欲离去。

  “站住!”拍桌之声震住他的步伐,泪水已在眼眶打转,孟荇娘咬紧唇没让它流下。“为什么……为什么这些伤人的话你可以如此轻易出口?我做错什么了?进门来我究竟做了什么惹你不高兴,你非得如此羞辱我?”

  她想得到夫妻之实而已,有何不对?

  哽咽的嗓音令姜伯诗别过头,不看她梨花带泪的委屈面容。

  “你就当是命运捉弄,让你嫁给我。”他的语气含着深深的无奈,但孟荇娘并没有听出来,只是一怔。少顷,她反常地拔声尖笑。

  姜伯诗不解地凝望她凄绝的笑脸。

  “因为姜季礼,对吧?因为他,你娶了我;因为他,你不愿与我同房。姜伯诗,你好狠的心!”

  “闭嘴!别扯上季礼!”她知道季礼什么?

  “怎地?我说中你心事了吗?”她以为他是心虚而恼怒。“可惜啊!不管你再怎么努力,他始终都是你的兄弟。而我不同,我是你的妻子,你为什么不选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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