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筵席结束后,果真宾主尽欢。霍家这场喜宴也在一片喜气洋洋、热闹喧哗过后逐渐 沉寂了下来,只听得见处处酒足饭饱、酣醉入梦的打呼声。
这回不必再像小偷似的蹑手蹑脚进大堂了,安吉贝儿大摇大摆地拉着邵子浩进大堂 后,不客气地摘下那颗导航器。
‘哼!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霍老头现在肯定睡得像头死猪似的,真想看看他明早 起来发现被摆了道,吹胡子瞪眼睛的生气模样,一定很好玩!’安吉贝儿得意地玩弄着 手上的那颗导航器。
‘别得意忘形了!别忘了我们现在还在霍家,你不怕我们走不出大门?’邵子浩谨 慎提醒道。
‘怕什么?他们全都醉死了,我就大摇大摆走出去给你看。’安吉贝儿转身想步出 大堂,却猛地被门口伫立的人影吓得偎在邵子浩身边。‘是谁?’
是汪冲!
‘天哪!你怎么总是阴魂不散?’安吉贝儿大呼倒楣。
‘我早就料到这件婚事另有蹊跷。’汪冲冷冷地走来。
‘汪兄,我们也是不得已的,你应该清楚--’
汪冲截了邵子浩的话。‘我明白你要说什么。你们想凑合大小姐和文儒林的好事。 而且,天龙珠你们也势在必得,这就是你们的目的,不是吗?’
‘我们的目的你全知道了,那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到底想怎样?’安吉贝儿忙将 天龙珠放进怀里,悍然地说:‘要我把导航器还给你。我办不到!’
‘我没打算要你还天龙珠。’
他们两人愕然、疑惑!
‘不要天龙珠?那你是想破坏那对鸳鸯的好事?’
‘不!见到了他们,代我向他们说声祝福,我衷心地祝福他们。’汪冲由衷地说。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你的目的何在?直说好了。’安吉贝儿可没猜哑谜的耐 心。
汪冲沉默、怅然许久,感伤地说:‘只为了见你最后一面。我想,你们大概不会再 回来了吧?’
安吉贝儿为之动容,难道古人都这么痴情的吗?
‘邵兄,我明白你们俩是两情相悦的一对,算我没这福分追求这么可爱的女孩子, 好好照顾她,别让她受委屈。不管你们在哪,我都会由衷祝福你们的。’汪冲感伤她说 。
‘汪兄,凭你的倏件,你会再遇上比贝儿更好的姑娘。’邵子浩动容地安慰道。
汪冲淡然一笑,那抹笑令人费解。
‘你们走吧!但我的职责所在,不能当作没事发生……’
‘你--’
邵子浩话未说完,汪冲已抽出了佩剑,在他自己手臂划上一刀,吓得安吉贝儿花容 失色!
‘汪兄,你这又何必?’邵子浩不知如何是好。
‘我并没有放你们走,是我技不如人。你们快走吧!也叫大小姐赶紧找个地方躲起 来,快走!’汪冲痛苦地抚伤、叫着。
邵子浩拉着安吉贝儿就要走,没想到安吉贝儿却反身奔到汪冲面前说…‘以前老说 你没感情,现在我才发现你真令人感动!如果我是活在这时代。我一定会嫁给你的。这 是真的!’安吉贝儿吻了他的额头后,才与邵子浩仓皇离去。
一股暖流涌进了汪冲心窝。是的,有这个吻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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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语嫣满足地依偎在文儒林怀里。此时的天际星光璀璨,调皮的星子眨呀眨的,彷 似在为他们祝福。
‘还想爹娘吗?’文儒林轻柔安慰着她。
霍语嫣戚然摇头,她虽思念养育她十八年的父母,但当她踏出霍家后,轨绝不再后 悔了。
‘相信我,我一定会加倍用功苦读,等考取功名后,我们再回去求爹娘原谅。’
‘儒林,我并不在乎你是否能考取功名,只要能永远和你在一起,再多的苦我都愿 意承受。’
‘不会的,我怎舍得让你受苦、受累、受委屈?纵使只剩一碗饭,找他会给你吃的 。’
‘儒林--’霍语嫣情泪潸然落下。‘我们可以找个乡下地方,过着平淡的日子, 然后能为你养儿育女,这样我就心满意足了。’
安吉贝儿和邵子浩杀风景地撞了进来,吓了他们一跳!
‘怎么回事?你们--’
‘现在情况紧急,没时间向你们解释太多。快点!我们马上就得离开,霍家很可能 就要来逮人了!’安吉贝儿没命地催促着。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霍语嫣紧张地间。
‘路上再向你们解释。’
‘可是……这突然间要我们逃去哪?’文儒林间。
安吉贝儿傻住了!心里只惦着要逃,却不知该逃往何处。
‘飞船啊!那是我们可以暂时栖身的安全地方。’邵子浩提议。
显然地,他们是别无选择了。收拾些细软,便仓皇离去。
约莫十来分钟的光景…霍天威带着他的众徒弟赶至文家茅草屋,却扑了空。
‘畜生!我就不信他们能逃到什么地方去!’霍天威勃然大怒,道:‘骗婚、诱拐 良家妇女,等抓到了他们,我要他们有吃不完的牢饭!’
一名徒弟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报告,说:‘师父,有人在十分钟前看见他们一行人神 色匆匆地跑进阴风林。’
‘难道他们全想去做鬼不成?哼!就算做了鬼,也得给我逮回来!’霍天威怒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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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的阴风林不见狼迹,显得极为宁静。他们一行人仓皇逃至飞船所在的洞口,才 松了口气。
‘这是什么地方?’霍语嫣仍惊魂未定。
‘阴风林。从这洞穴进去,就是我所说的飞船内部。’安吉贝儿娇喘解释道。
‘你们真是从未来世界来的人?’一路上,邵子浩已解释过了,但文儒林还是不敢 相信。
‘带你们进去见识、见识。’
文儒林好奇地想一探究竟,只可惜霍语嫣胆怯不敢进去,他只好作罢。
‘好吧!不过我现在可没有时间陪你们,我还有恨多工作得忙,今晚我必须将这艘 飞船给送回去。’安吉贝儿俏然一笑。在进入洞穴前,还不忘丢了句话‘子浩,反正你 也帮不上忙,就留着陪他们吧!免得他们成了饿狼的晚餐。’
邵子浩双手一摊,无所谓地接受了。
为防狼群的突袭、骚扰,三人费了一番功夫才在洞口筑起了火堆。
今晚是个灿烂的星夜。在这如此浪漫醉人的夜,看着霍语嫣疲累地枕进文儒林怀里 安详地睡去,邵子浩有说不出的羡慕。
‘你曾想过如何安置霍姑娘?’邵子浩关心地问。
文儒林一脸茫然。‘先离开益州郡城再说。我想,天无绝人之路,总会有个容身之 处的,只是……只是苦了语嫣。’
‘或许对霍姑娘而言,困窘的生活并不是真正的苦,苦的是感情找不到依归。
现在她拥有了你,或许要比她在霍家当个茶来伸手、饭来张口,天天有人服侍的大 小姐还来得富裕、幸福呢!因为,你才是她的全部。’邵子浩感性地说。
文儒林心疼地轻抚霍语嫣熟睡的脸庞。‘我相信终有一天,我会让她过好日子的, 然后再风风光光地带她回霍家。’
‘她相信你会有那么一天的,而且,我也相信你会有金榜题名、衣锦荣归的一天。 ’邵子浩明白文儒林这一切的努力全是为了霍语嫣。若没有了她,所有的努力对他来说 ,均不再有任何意义。‘难道,这就是爱的负担与压力吗?’
‘也许吧!不过我并不为其所苦,反倒是股激励我向上的力量,让我有努力奋斗的 目标。当一个人肯心甘情愿为自己所爱付出的时候,那便不再是负担与压力了,而是一 种别人无法体会的甜美。’
邵子浩自嘲地一笑。‘在你面前谈感情,真是惭愧!向来我只将男欢女爱当作是一 场游戏,不曾认真去思考、面对感情过,也许,我应该说是因为害怕吧!怕负担、怕感 情加诸在身上的束缚……’
‘你们的未来世界都是这么面对感情的吗?’
‘也不尽然。’邵子浩无法解释两个不同世界所持的感情价值观。‘不过,我还是 很感谢你。反倒是你教育我,让我真正认识了真情真爱,让我真实感受到爱情的伟大力 量。因为从你们身上,我才省悟明白什么是真正的情爱,那是任谁也游戏不得的。’
‘你和贝儿姑娘--’
邵子浩无奈一笑,截断他的话道:‘她还在考验我的感情,还好是你们让我及时发 现我的真爱始终陪在我身边。我想现在应该还来得及,我不会轻易放弃的。’
‘我相信有情人终成眷属的,祝福你们。’文儒林由衷地说。
邵子浩欣然接受他的祝福,而后取过腰间盘缠带。说:‘贝儿完成任务后,我们可 能就要回到未来的世界,以后恐怕再也帮不上你什么忙了。这些银两,在我们那年代是 用不上的,你就留着,别苦了霍姑娘。’
这是一笔足够让他们夫妻俩生活一年半载的银两,文儒林惶恐拒绝。不过,邵子浩 坚持相赠,他还是感激万分地收下。
林内传出了骚动。惊鸟飞窜,霍语嫣亦惊醒,似惊弓之鸟般的依偎在文儒林身旁。
‘也许是狼。’邵子浩警戒地随手抓起了火把。
不是狼!却是比狼更令他们害怕的霍天威。
‘快走!’文儒林不容思索,拉住花容失色的霍语嫣,如无头苍蝇般的直奔。
‘别慌!你们这样逃也不是办法。’
邵子浩欲阻不及,想追上前,却偏又让怒气冲冲的霍天威拦住了去路。
‘你这老顽固,怎么这么缠人哪!’真是败给他了!
‘将他拿下!’霍天威勃然大怒,歇斯底里地吼着:‘剩下的人全死了?还愣着干 嘛?快去将大小姐给我追回来!还有,见了那书生,别对他客气,狠狠地给他一顿教训 !’他气得发抖。
几名弟子架住邵子浩,其余弟子不敢怠慢,循著文儒林逃去的方向追去。
‘这社会没王法了吗?怎么你霍老爷子喊抓人就抓人?’邵子浩处之泰然。
‘跟我讲王法?你使诈骗婚,胆量倒不小,骗婚骗到我霍家武馆头上来了!进了衙 门,看县大爷怎么定你的罪!’霍天威气得吹胡瞪眼睛的。
‘骗婚?霍老爷子,您老人家也未免太瞧得起晚辈了。堂堂威名显赫的霍家武馆, 光这名号就够吓人的了,晚辈怎敢在太岁爷上动土?只是敢问前辈,晚辈几时对霍家骗 婚了?’邵子浩嘲讽以对。
‘狂妄!’霍天威震怒,道:‘你狗胆包天!竟然帮那书生拐骗我女儿,这不是骗 婚是什么?’
‘啧!啧!看来霍老爷子是人老脑昏了。结婚乃人生大事,岂能儿戏?我可是很认 真在面对我的婚礼,只不过新娘子不是令千金罢了!唉!只能怪晚辈无能,想结婚偏又 找不到体面的场所,双亲又不在身边,只好委屈你们两老喽!’
‘你--’霍天威血脉偾张。
‘既然新娘子不是霍家的人,也就是说,这场婚礼实质上与霍家无关,所以我不知 何来的骗婚。至于令千金嘛!如果她不愿意的话,就算我拿刀架着她,她也未必会离家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是你们霍家的家务事,我们外人自然是管不着。’
‘好利的一张嘴啊!’霍天威咬牙切齿,道:‘枉费我如此赏识你。你居然如此对 待我!我与你何冤何仇?’
‘无冤无仇,而且在下也很感激您老爷子的赏识。坦白说,晚辈很敬仰老爷子的威 严与气魄,只不过晚辈不忍一对苦苦相恋的鸳鸯被拆散。’邵子浩不惧地解释。
霍天威含怒不语,依然固执得毫无商量的余地。
‘该说的,晚辈以前全对你说了,我也不知道还能替他们再说些什么。但你究竟有 没有认真思考过?令千金是位聪颖的姑娘,难道她不明白文公子是个穷困潦倒的书生吗 ?我相信她比谁都清楚,但她依然不惜与你断绝父女关系,无怨无悔地愿与文公子同甘 共苦,这又是为了什么?’
霍天威语塞。
‘是因为爱!爱紧紧锁住他们的心,爱使他们不论遇上多少横逆都愿意誓死相守。 刚才你见他们仓皇逃走时,没见到有股力量在支撑着他们与绝望作最后的搏斗吗?那股 力量就是爱。这世上还有什么比真情真爱更令人珍贵、更令人感动的?坦白说,直到现 在你还没被他们坚贞的感情所感动,我很难以置信。’
邵子浩的话就像把利刃,狠狠地戳进霍天威冰冷的心,而汨汨淌出的鲜血,竟是发 烫得刺激了他以为早已失去知觉的神经。
‘恕我冒昧直言!就算这次你又狠心拆散了他们,将令千金锁在闺房里,但一旦她 逮着机会,她还是会再逃走的;就算你锁住她的人,锁得住她的心吗?而且,你又能锁 到几时?一辈子吗?’邵子浩说了他并不愿说的话。‘如果你再这样逼迫他们,唯一的 结果,只有逼他们走上殉情的绝路,到时候,你恐怕将永远失去令千金了。’
‘她敢?’霍天威愤然出口,心头却涌上不安的情绪。
‘她敢!她绝对敢!爱--它可以使人做出超乎常理的事来。你曾想过,如此这般 柔顺、乖巧的女儿,竟会为一个穷书生离家出走吗?’
霍天威心悸!
此时,另一边传来惊慌奔跑的脚步声,像是踩着他的心沉沉地迎来。
两名弟子仓皇奔来,神色不安、惊怯得说不出话来,给人一种不祥的预感。
‘怎么了?’霍天威未曾有过如此强烈的莫名恐慌,直觉很不好……‘小姐呢?为 什么没带小姐回来?’
‘小姐……小姐她……’
‘小姐怎么了?’霍天威近似歇斯底里地怒吼。
‘我们一路追小姐,直追到一处湖边……我们劝她她不听,文公子和小姐见无路可 走,就……’那人惊吓得迸不出话来。
‘就如何?快说啊!’霍天威全身神经紧绷了起来。
‘就双双投河自尽了。’
彷若青天霹雳!霍天威一时无法承受这打击,他双脚瘫软了下来,徒弟们慌忙上前 扶住他。
邵子浩怔愕!火恼地自打耳光。‘多嘴!偏说坏事就灵!’
‘子浩--’安吉贝儿雀跃、兴奋地直嚷:‘飞船上故障的地方全修理好了,我们 随时可以起飞,子浩……’怎么了?气氛怎么如此凝重?‘啊!那老顽固也来了?’
1O星光灿烂、水波邻邻,幽静的湖面凝冻着沉重的痛绝悲哀。霍天威泪眼呆滞,木 然地跪在湖边,颤抖的双唇频频唤着爱女的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