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拒绝郑雅今,现在有什么脸要他来接?还是他自己想办法过去吧!
“我找雅今去接你,他对你家附近的路很熟。”君子旭不愠不火地应道。
宁与锦没接腔,听到君子旭说郑雅今对他家附近很熟时,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梗在喉间,害他说不出话来。因为常来所以熟悉吗?
“你家附近不太好停车,雅今之前说过他为了找停车位逛遍每条巷子。你没发现最近生意好很多吗?雅今在有条巷子里找到停车场,收费还算合理,每次他站吧台时都广为宣传,停车方便之后大家去的意愿自然高。︶君子旭和郑雅今并非最要好的朋友,但此点头之交熟悉得多;宁与锦又是他大学时代即认识的人,关于他们之间的事情,他乐观其成。
‘嗯!’宁与锦淡淡响应。
“顺从自己的渴望很难吗?又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况且你身边还有朋友。”君子旭语重心长的道。
这话宁与锦没反驳,脑子里一片空白。
“你留在原地别动,我找雅今去接你。”君子旭叹了口气便把电话挂掉。
宁与锦缓缓踱到路边,蹲下来蜷缩成一团,炎热的夏天一瞬间变得好冷。
电话挂完几秒后,君子旭称不上大的办公室里传来两下意思意思的敲门声,没等他应声,郑雅今随即走进来。
君子旭在一捻红里向来公私分明,但是没什么架子,再加上他和郑雅今有点私交,就算他没敲门即进来,亦算不上不礼貌。
‘找我有事?’郑雅今一脸疲惫地问着。
不去‘地下室’的日子他也不好过,每天都好似什么事情没做般,总要在床上翻几个小时才睡得着。
时间能冲淡一切,他这么相信着,也只能这么相信。
‘忙吗?’君子旭倒是笑得春风满面。
郑雅今耸耸肩没应声。
他原本就擅于说话,当业务恰恰好,再加上和宁与锦分开后便没个人让他忙碌、让他牵挂,他索性将所有时间用在跑业务上,成为业务部第一把交椅指日可待。
今天若非他留在公司做电话访问,君子旭保证找不到人。
‘我有件事一直想问你。’君子旭生得依然端正,双手置于桌上交握着,努力思索该怎么开口。
郑雅今凝神看了君子旭很久,确定谈话无法在短时间内结束,决定拉张椅子坐下,省得被君子旭的问题搞得晕倒在地。
‘你和与锦还好吗?’君子旭决定开门见山的问。
毕竟现在是上班时间,平常他颇排斥将私事带入工作场合,但是跟郑雅今简短讨论尚在他忍耐范围内。
‘都已经过去了你才问!’郑雅今哑然失笑。
为了一个宁与锦,他曾经光采如玉的面庞上,蒙着淡淡灰影。
‘你就当我好奇吧!你究竟喜欢他什么?’君子旭不肯吐实。
说正格的,他不了解郑雅今怎么会看上宁与锦?那家伙除了身材不差外,大体上是个性格灰暗、不擅厨艺、小气又自尊心强的人,当情人或许可以,做为一生一世的伴侣……值得再三考虑。
‘没什么,真的没什么。’想起宁与锦,郑雅今笑了,笑里增添一抹喜色。
君子旭安安静静的等他笑完后说话,他晓得这事急不来,除了慢慢等待,还是慢慢等待。
半晌,郑雅今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转变成一种混着痛苦和甜蜜的神情。
‘你知道我会做菜吗?’他幽幽的道。
‘嗯!’
早在郑雅今大学时君子旭就已认识他,还一度以为打扮出色的他是个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公子哥儿,没想到聚会时的菜竟由他一手包办,虽不到盘盘美味得让人差点吞下舌头的程度。至少有一定水准,有几道甚至称得上五星级厨艺。
聚会后向他讨食谱的人不在少数,可惜没人做得出他的味道。
君子旭旋即补上一句:‘这跟与锦有啥关系?难不成他舌头特别灵敏,吃得出你每道菜的佐料?’瞧他说得不像谈恋爱,倒像漫画情节呢!
郑雅今没搭理他的疯话,自顾自地说下去:‘我一直很希望有人能好好的陪我吃顿饭,就两个人坐在桌边,我做饭、他洗碗,像家人一样。’
‘任何人都能陪你吃饭。’君子旭搞不懂他的逻辑。
‘是啊,似乎是的。’
郑雅今竟然点头附议,弄得君子旭一阵狐疑。
‘我跟你吃过一堆饭,你怎么没爱上我?’君子旭打趣的道。
‘你身边一群人,轮得到我吗?如果你对我有意思当然好,君不知小弟暗恋您多年啊!’郑雅今似假还真地抛了个媚眼给君子旭。
君子旭挥挥手要做别闹,他们若能有什么早该发生了,没道理现在兔子才发现窝边有草可以吃。
郑雅今企图用他绝美脸蛋挤出心悴神情,可惜不太逼真。
收起玩笑心,君子旭正色道:‘与锦不是个好伴侣。’
‘我知道,而且他工作不定时,想找他一起吃顿饭,比签下百万合约更难。’这次郑雅今脸上的戚然是真的。
‘如果你只是想找人陪你,任何人不都行?天涯何处无芳草嘛!’此语一出,连君子旭自个儿都不知道他到底在劝合或劝离。
‘应该是这样没错。’郑雅今浅浅笑着。
‘我再帮你介绍个人,凭你的条件应该不难找才对。’君子旭认识的人多,由他当介绍人再好不过。
‘可是不一样啊!他是不一样的,不一样。’郑雅今侧着脸盯着墙上一幅画看,神情复杂。
爱情本来就没什么道理,他今朝喜欢宁与锦,难保明日不会爱上别人。
可是,他现在爱的人是宁与锦啊!他知道宁与锦并非好伴侣,知道下一个男人也许会更好,但是他的心里就只想要宁与锦。
对君子旭来说,他想要问的问题已从郑雅今的表情里得到解答。
虽然痛苦但仍爱着,这就是郑雅今对宁与锦的感觉吧!君子旭暗暗发誓,他停在时间抹去情感前把两个人撮合在一块儿。
‘与锦刚刚打电话来了。’他故意将一句话分成多次讲,好试探郑雅今。
如果郑雅今无心就罢,至少两个人不必再受一次伤害。
至于迷路中的宁与锦嘛!大不了他自己开车去找,找他个十几、二十个小时,总有找到的时候。
‘嗯!’
郑雅今将惊愕掩饰得很好,但君子旭的观察力更好。
‘他跟我要你的地址。’
‘要我的地址做什么?他根本找不到。’郑雅今摇头叹息,宁与锦的路痴程度可是附保证书的。
‘所以我没给他。’君子旭的顽皮天性再度展现。
‘你想要我下班去找他?’郑雅今开始猜测君子旭的目的为何。
君子旭摇头。
‘现在去找他?’郑雅今的眉头向中心聚拢,他怎么觉得事有蹊跷?
‘他打电话给我时已经从“地下室”跑出来一大段路了,我跟他说你马上去接他。’
君子旭宣布谜底,郑雅今却笑不出来。
他气急败坏的叫道:‘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这些时间够他迷路几百次了!’
‘总比都不告诉你来得强。’君子旭故作无辜状。
郑雅今睨他一眼,懒得跟他计较,找宁与锦才是正经事!
他深知宁与锦多么害怕迷路,亦瞧过他像只受伤动物般蹲在路边的样子。
唉!爱情果然没什么道理,都说了不适合,他怎么仍旧放心不下他?君子旭不禁叹了一声。
第九章
下午时分,属于一般正常人类的活动时间。
虽说宁与锦身处的地方不容易叫到出租车,天空又飘着雨,但是总有路人经过,跟甲乙丙丁问个路并不成问题。
可惜宁与锦天生脸皮薄,尚有一线生机在,他绝不向人问路。
既然君子旭说过会叫郑雅今来找他,他自是乖乖待在原地等,啥事都不干。
大凡人类处在安静状态有两种情况:一种是昏昏欲睡,另一种叫作胡思乱想。
宁与锦是个普通人类,从来都是。要他不想二哥、不想父母、不想君子旭、不想店里的事都简单,不想郑雅今--却是太难!
不知在街边蹲了多久,双脚酸疼不已,他却没有站起来的念头。
一开始还计画着该怎么向郑雅今解释,想着想着变成自我厌恶,又忆起他久未见面的父母,他没有自信能坦白……先前凭着一股冲动出来,此刻勇气消失殆尽,他只想逃。
可惜郑雅今来得比他想像中的快,他犹在挣扎,那个人已经踏雨而来。
听着脚步声远远传来,宁与锦直觉地抬头一看,而后泛起微笑。
这一带巷子窄,车子驶入并不容易,他原以为郑雅今至少要一个小时才能由公司赶来、停好车,然后寻到他。
他记得擅于长跑的郑雅今车里永远都有一双跑鞋,下班之后总会换上,他说这样方便活动,也不容易伤到脚。
但是现在郑雅今穿着不适合跑步的皮鞋,匆匆忙忙地寻找他。
喜悦让心跳瞬间加快,顾不得双脚酸痛,宁与锦猛地跳起来朝郑雅今招手。
现实和想像果真有差距,郑雅今没有拥住他,也没对他说‘幸好你没事’。
他一来到宁与锦面前,劈头就是长串狠骂:‘你以为你几岁啊?想跑就跑,也不想想路该怎么走,要是真的走到人烟罕至之地,看你怎么办!笨蛋!’
雨水淋湿郑雅今的衣衫,水珠顺着面颊滴下,他的怒火却一点也没被浇熄,依旧恶狠狠地瞪着宁与锦。
他跑得满脸通红,骂的时候还会喷两滴口水出来。
被骂的人倒是笑得开怀。
‘你会来找我嘛!’宁与锦笑脸相迎,有人在乎的感觉非常美妙。
郑雅今沉默以应,深深地望着宁与锦,仿佛想将他整个看透。
宁与锦被瞧得呼吸困难,各种不好的念头窜上心头,生怕郑雅今将出口的话叫作‘离别’。
‘我承认我喜欢你,也承认离开你的这段时间心里会难受,但如果你不是我要的人,我宁可等待时间抚乎伤痛。’郑雅今一字一字认真说道。
不在乎他们站在公共道路上,不在乎行色匆匆的路人投来诧异目光,他就是他,爱上任何人都无法改变他的本性。
‘嗯!’宁与锦的心直直往下坠落。
爱一个人果真不容易,郑雅今肯来找他不代表他们能厮守,唉!
‘我不在乎你跟不跟家里人承认,我只在乎你对自己坦不坦白,如果连你都否定自己,我们之间什么都不用谈了。’郑雅今认真的道,双眸像要望进宁与锦心里一般坚定。
宁与锦噤声不语,垂下头望着地上,他不知道如何才算承认。
郑雅今叹了一口长长的气,揉揉宁与锦又长长不少的头发,带着他往‘地下室’走去。
郑雅今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同性恋或异性恋又有什么差别?都只是一个人爱着另一个人而已。
‘我一定是上辈子欠你的。’郑雅今没好气地碎碎念。
沉默很久后,宁与锦忽然问道:‘你缺不缺钱?’
‘干嘛?’郑雅今停下脚步,狐疑地看着宁与锦。
‘我可以借你钱,让你欠更多一点。’
宁与锦笑容灿烂,郑雅今则是感觉一阵头痛。
完了,他竟然觉得宁与锦越来越可爱,亏他这些天还想着要将他忘个干净。
‘如果我说我不欠钱而欠别的,你给不给?’郑雅今拉过宁与锦的手,笑得邪门得很。
宁与锦思考一秒半后下定决心,倾家荡产总好过失去郑雅今。‘欠什么?’
‘欠人帮我退火。’
‘啊?’
宁与锦的脸火烧似的红了。
雨还在下,空气冷冷凉源的,但他被拉着的手暖暖的,心也暖暖的。
回到‘地下室’后,郑雅今翻出两条大毛巾,将湿碌碌的自己和宁与锦擦干,顺便将宁与锦扔进浴室里,命令他洗个热水澡再出来。
‘那你呢?’望着郑雅今一身湿,宁与锦同样会担心。
‘你家有衣服给我换吗?’郑雅今没好气地应道,显示他怒火未灭。
宁与锦苦笑了一下,乖乖进浴室洗澡。反正郑雅今的事他帮不上忙,他管好自个儿的事要紧,别再给郑雅今添麻烦。
没想到离开浴室时,阳台上的洗衣机已在运作,厨房里抽油烟机轰轰响着,间杂几下锅钟碰锅底的声音。
他循声进厨房,惊见郑雅今裸着上半身,下身仅团大毛巾,正在挥汗炒菜。
惊愕过去后,宁与锦心里泛起暖意。
又不是从没见过人煮饭弄菜,干嘛感动得眼睛湿润?
他站在这里,而郑雅今在厨房里,锅中翻炒着菜,电饭锅闷着饭,旁边熬着汤……仿佛这就是永远,就是恒久不变的感情。
这个男人是真心爱他呢!如果不爱,谁会免费帮人做饭弄菜?还关心他冷了、热了,迷路时害不害怕?他竟曾傻到想放掉他……笨蛋!
‘我以为你回去了。’宁与锦倚在门边轻声的道,眼里犹有泪光。
约莫是抽油烟机太吵,郑雅今没听见,依旧炒他的菜。
‘等会儿一起吃吗?’
姜片、蒜苗一起下锅爆香,郑雅今仍然没响应。
‘好香,在炒什么?’
腊肉下锅……望着那玩意儿,宁与锦呆了三秒,他从不知道家里有腊肉。
‘等会儿要不要留下来……呃,过夜?’说时宁与锦微微红了双颊,可惜翻炒中的人完完全全没理会,继续他的动作。
说真的,经过今天的事,宁与锦想将郑雅今留在身边的决心升至最高点,即便不敢跟家里人承认,他仍要留人。
郑雅今依然默不作声,连盛菜时都不曾关掉抽油烟机,锅子快速洗一下,烘干、倒油、继续炒,这次是盘青菜。
依他先前努力不懈将宁与锦往床上骗的行径看来,现下他绝对是没听见,否则他怎么可能放弃此等大好良机?
‘我是说真的,只要你留下来,怎么、怎么样都成……’宁与锦重述,这次试探的成分大过真心。
厨房里什么声音都有,就是没有郑雅今的说话声。
确定郑雅今没听见后,宁与锦终于鼓起勇气轻声道:‘家里还有个空房间,收拾一下、放张床,住人没问题。你之前说过是在外头租房子住,这下房租倒可以省下来,这附近停车也还好……总之,你要不要搬过来住?’
‘好!’郑雅今大大的笑脸登时出现。
宁与锦口中发出懊恼的呻吟。可恶!他上当了!
这家伙竟然装蒜……呜!早知道他就不说了。
在他呆滞的几秒内,郑雅今盛好菜、关掉抽油烟机,走过宁与锦身边时犹不忘偷个吻,好似他们从来没有分开过。
两盘菜利落上桌,郑雅今没理会愣在旁边的人,转身端阳、拿碗筷,顺便把电饭锅一起端上桌。
全部就定位,热腾腾的饭菜引人食指大动,宁与锦依旧傻在一旁,感觉上好像有枝节插在他胸口,让他呼吸困难、心跳欲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