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以为,是因为太常住到容理家,才被爸猜中我们之间的关系,从不知道那一夜,在我欣喜又困惑地看到爬进我房中的容理时,爸也看见了我们……‘第二天,我趁你上课的时候回家一趟。站在你空荡荡的房间里,我觉得好孤独。你一直不知道,在两个儿子里我特别疼你,在婚变后最无法面对的也是你。只因为你不像你弟弟怎么看都像白种人,他的身形模样都遗传自我,又混合了你的母亲,怎么看都是我们两个之间的结晶。你大概也不知道,你的母亲也因此最爱你,却将你让给了我这个不懂表达感情的笨父亲。所以你大概也受了伤,于是三个人怀着三种伤楚,各据一方地生活着。’
爸稍稍停顿了下,用着温柔的目光看着我,那里面有着更多的欲言又止,而他只是笑着。我看着他,直到眼眶迷再也看不清那张脸孔,才甘心地闭起眼,任由泪水滴落。
当时的情景我至今仍会梦见,说着不要我要弟弟的母亲,还有什么都不说的父亲。
虽然听舅舅说过,大家还是爱我的,可是这次是父亲……是我那固执的父亲,亲口温柔地对我说。
‘然后我又走到这个房间,看着你母亲留下来的东西,想起我们当初的故事。想着我们不顾一切反对而结合,所以我犹豫了。就算我和你母亲分离,并不代表我的孩子也会这样……渐渐的,那份愤怒竟化疼惜,我的孩子爱着同性,你一定比我此刻的痛苦还痛苦。可是我没有勇气,更没那么大的度量去承认这件事。’
‘爸。’看着爸恍惚的眼神,我轻唤了声,却没得到他的回应。
‘没想到今天竟然有人来我们家提亲,我的儿子居然想嫁人,我的儿子……要嫁给另一个男人。’
爸闭上了眼眸,让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可是他的眼角却沾着泪滴。
‘爸,我没有嫁过去的意思,只是我和容理之间,希望有你的认同。’我轻声道,心底却在担心等一下该怎么向客理说。
路爷爷摆明了希望我正式过门,他老人家的固执,我和容理都很清楚。
‘我刚刚订了机票,要到欧洲去找你舅舅。’爸闭上的眸子仍让我看不清他的真意。
‘你就趁这个时间把婚事办一办吧,路家大老都亲自上门来了,我相信就算我不出席,他们也不会亏待你的。’
‘爸。’我讶异地叫出声,爸却仍闭着眼不看我,只是神情和缓了许多,甚至带着笑意。
‘我没宽容到能祝福你的地步,只好眼不见净。’他低声道。‘你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那个人不是还在你房间等你。’
我明白他的不好意思,所以任他将我赶离房间。
只是猛一回眸,我突然发现爸的身影好孤寂……我走了之后,他身边就谁也了有了。
可是我明白,我已经不能回头了,选了容理就注定要减少对爸的关心,纵使我们从不曾贴心过。
站在门外,我一直有股冲动,我想问问父亲,当年为什么和母亲离异记忆中,他们并非不相爱,更不是因为外遇,那么还有什么原因会让相爱的两人分离两地
可是我终究没有问出口,我知道我和爸再不曾像此刻一般距离得这样相近,于是错过了那个时机,我再也无法提起,再也没有机会问了。
回到房中,我不发一语地倒入容理的胸膛。
我什么都没有说,但容理似乎知道我哭不是因为伤心,是因为感动。
爸虽然始终不肯道出祝福,但我懂得他的意思,他不愿意见到他的儿子为了一个顽固的父亲而痛苦,可是他也不愿意祝福,所以他合上双眼,让我在他的视线外得到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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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的婚礼,其实并不是什么特别的仪式,没有鲜花也没有教堂或红烛。
我只是将行李搬到路家,路爷爷送了一层公寓,将容理之前的住所上下打通,布置成新房。
然后我见过路家所有长辈,亦从路爷爷改叫爷爷。
那一晚大家聚在一起用餐,然后我和容理早早被送进路家大宅的新房。
在这简单的夜里,唯一让我讶异的是舅舅的出现。
他带着简单的行李,直接从机场赶到路家,用力抱紧我,说了好多祝福的话。又将我拉到一边,然后塞给我一个沉甸甸的大盒子。
‘你爸要我拿来的,还要我别说出来。你别跟他说,就当作不知道这回事。’舅舅用他圆圆的脸,做出一个顽皮的笑脸。
而我只是笑着,什么都没有回答。
我知道舅舅八成只是说给我安心,爸说了眼不见净,他是怎么也不可能要舅舅送东西给我的。
‘这里面是一把中国乐器,之前我跟他提到送了你一把小提琴,他就联络了个认识的乐器商,要我送这玩意来。叫什么瑟……’舅舅努力了好几次,才将中国音发得正确,可我一听就懂了。
瑟……那必然不是一生浸淫在提琴世界里的舅舅所懂得的东方情调。
琴和瑟……那么陈旧古老的一句祝福,爸还是不肯说,他只是送了我,他只是知道提琴在容理那里,所以送我瑟。
琴瑟和鸣……轻轻地,我知道我哭了。
因为,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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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低垂,容理轻笑着换上轻便衣物,低声地在我耳边低喃着,热热的气息喷在耳际,有一点痒也让我有一点想笑。
‘我们走吧,别让那些家伙偷看。’他在我耳边轻笑着,细长的眸子飘向墙上的一面穿衣镜。
‘怎么出去,这个时间他们不会让我们出门的。’我低声回应,眼眸不由自主地看向镜子。
‘浴室外有一根水管……’
说完,他为眸看着我,笑得好无辜。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刻意的放纵,还是容理逃家的技术实在不差,不到一小时,我们已经在市区的街道上,站在电影院门口,看着各个院线片,低声地选着要看什么片子。
谁规定新婚之夜一定要洞房,我只要伸出手,就能握住他的手就好,那生涩的最初,早在大学联考那一天就经历过了。
‘那就这部片。’
他目光对上我的眼眸,淡淡地笑着。
‘都好。’我笑着回应。
轻笑的口中,含着未出口的爱恋语句。
我不说,他也明白的。
‘看完电影后回去收拾行李,我订了明天最早的班机,你带我去拜会岳父大人吧!’他低声道,温柔地看着我。
‘嗯!’
嗯,就这样了。
容理答应过我的,一年至少一半的日子陪在爸身边,另一半则是属于台湾、属于路家。
我知道路爷爷最宠的是他,我不舍得拆散他们祖孙,所以选择了这种方式。
我抿着唇,不知道为什么眼睛酸酸的。似乎懂得什么叫幸福后,我也变得爱哭了,只是这一次泪却没有落下。因为容理忽地在靠在我眼前,悄声说道:‘我爱你。’
‘我也是,我也爱你。’我只是笑着,缓缓说道。
路容理,是的,我也爱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