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告诉你这个名字的!?」
「是……是素仪她……她……」被豹头突然改变的态度吓到,严思诚竟不禁一阵口吃。
「是她自己说的!?」豹头难以相信地睁大眼睛。
下一瞬间,豹头竟然伏在榻榻米上,慎重地向严思诚请求。
「少主!为了蝴蝶着想,请你不要随意说出她的名字,她的姓氏在本家是个禁忌,少主,求求你!」
看着豹头这么慎重其事,严思诚不懂,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为什么还不能说。
「十几年前的那件事情,我已经知道了。素……蝴蝶已经很清楚告诉我了;只是我不懂,难道大家都不知道蝴蝶其实就是--」
「不知道!除了大姐和我之外,没有其它人知道。」说话的同时,豹头一手捂上严思诚的嘴。「大姐从不让其它人接触她,所以没有人知道她的存在。直到蝴蝶这名号出现,她才接触了其它人。」
努力挣脱豹头的手,严思诚忿怒地说:「那你的意思是,在蝴蝶的名号没出现之前,她根本就是见不得人!」
「不是见不得,是不能见!不能让别人知道她真实的身分,因为--」豹头为难地垂下头。
「因为什么!?」严思诚十分生气,双眉皱得紧紧。
「因为--是大姐说要赶尽杀绝的。如果这时候透露出事实的真相,恐怕当时经历过那件事的人,心里都会不服,到时又不知道会弄出什么事情来。」
「就因为怕出事,你们就不让她见人!?当时她还是个孩子吧,你们怎么忍心--」
「少主!当时的她早就该死了。你不要忘了,是大姐一时慈悲才救了她。」
豹头这话提醒了他,严思诚会意地闭上嘴,不再多说什么。
「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千万记住,不要对其他人说出蝴蝶的姓名。这真的是为她好,也是为了组织着想。」豹头叹了一口气。
纵然心里有千般不愿,严思诚还是点头答应。但是,他却在心中暗自发誓,他绝不要让她一辈子过着没名没姓的日子。
***
该来的是怎么躲也躲不掉。
尽管严思诚一直牵挂着余素仪的事,但是,他也知道这场谈判意义重大,弄不好可是会导致一场火拚,造成死伤无数,这结果可是他最不希望见到的。
来到相约的茶楼,严思诚的心情极度忐忑难安,他转头看了分别站在他左右的余素仪和小三。
小三怎么会在这儿?严思诚想都想不透。
他知道豹叔很疼他,但,豹叔也没必要紧张得把脸揪成一团地看着他,好象今后再也看不到他似的,看得自己也挺难过的。
直到最后临睡前,豹叔还慎重其事地把小三带到他房间,千交代万叮咛要他把小三带在身边。
而小三的脸色完全和豹叔一样,一扫平日嘻皮笑脸的模样,一脸身赴沙场、壮志断腕的神情,搞得严思诚昨晚夜里气氛凝重非常,连睡都睡不好。
「小三,你认不认识胡爷?」严思诚一边上楼一边问。
「我认识他呀!但是,他不认识我。」
「你这不是废话!」严思诚瞪了小三一眼。
「别怕啦!反正还有蝴蝶在嘛。」小三指指跟在一旁,一直没开口也没任何表情的蝴蝶,藉此安慰严思诚也安慰自己。
「他很疼那个叫猫仔的吗?」
「何止疼,就是因为太宠了!所以才让猫仔无法无天、到处惹事!」小三非常不屑这种狗仗人势的人渣。
在说话当中,严思诚他们也到达了目的地;然而,眼前的景象却令他大吃一惊,小三也吓了一跳。
眼前的排场阵势果真空前浩大,大有鸿门宴的意味。相形之下,自己这边就显得冷清多了,小猫两三只,十足的势单力孤。
不过,对方倒是懂得待客之道,一见到他们,全部自动地让出一条通道,尽头便是这次谈判的对手--胡爷。
「你胆量倒是不小!只带了两个人。」还未等严思诚坐定,猫仔就先开口。
严思诚丝毫不理会说话的人,径自坐下。之后,他双眼无畏地迎上胡爷的视线;适才内心的忐忑不安,如今都已烟消云散。
「有规定要带几个人来吗?」
严思诚挑高了眉,那架势十足像极了他母亲--殷辰花。
小三看在眼里,一股莫名的感动涌上心头……少主果然是大姐的儿子!
猫仔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口,心里恨得牙痒痒的,直瞪着严思诚。
「是没有规定!」胡爷突然开口。「你喜欢带多少人随你高兴!只不过,没想到你的胆子倒不小!」
「每个人的胆都差不多大小。」
以为严思诚又要迷糊,开始胡言乱语的,小三不安地咽了一口口水。
「不过,似乎有人多了一个胆。」严思诚笑容可掬。「思路变得不大正常、行为也乱了分寸,迷糊得忘了自己的身分,您说是不是?」
胡爷一听,先是一愣,随即也摆出了笑脸。
这小子,没有谣传中那么笨嘛!
「从美国回来的就是不一样!说话挺直爽的。」胡爷撇撇嘴,拿出了怀中的烟斗点烟。
「尼古丁有毒喔。」严思诚好心地提醒。
大伙一时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全都睁眼看他。
「不知胡爷您一天抽多少烟草?」
「我们大爷是烟不离手,要抽多少就有多少!」猫仔抢着开口炫耀。
「难怪中毒太深。」严思诚惋惜地摇摇头。「都忘了要训练、管教一下家里的小猫儿。」
「你……」
「话中有话喔。」胡爷伸手阻止猫仔开口。
「事实就是如此。您养的猫,前阵子到我们店里闹了不少事。我知道猫仔难教,我在美国也养过几只;可是,虽然不好教,也不能放着牠到处乱窜吧!替主人惹祸的猫不要也罢,宁缺勿滥嘛!您说是不是?」
严思诚说话的时候,一直保持着笑容,不理会猫仔气红的脸,只盯着胡爷的反应。
不料,胡爷却文不对题说了句,瞬间让严思诚的脸垮下。
「你果真是殷辰花的儿子,真是像极了她!」
「为什么这么说?」
「和你说话就像在和殷辰花说话一样,那种调调简直是她的翻版。」
不会吧!严思诚不悦地皱起了眉。
难道是最近一个月的相处,让他学到了母亲那套?
「你们天门帮的殷大姐最喜欢话中有话,骂人从不带脏字,高招!」胡爷竖起大拇指,竟然哈哈大笑起来。「天门帮后继有人,恐怕又会在道上称霸好一阵子了。」
唉!真不该忘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句话。
无视严思诚变了脸色,胡爷继续说:「关于这次天门帮的所有损失,我会负起责任;至于其它方面的损伤,我会亲自上门向殷大姐赔罪。」
「大爷!」猫仔不敢相信地睁大双眼。
只见胡爷伸出手阻止了猫仔开口,继续和颜悦色地对严思诚说话。
「天门帮就属殷辰花的那张嘴巴厉害,年纪小我一轮,却是伶牙俐齿得紧,以前我就常败在她那张嘴上。」
胡爷似乎陷入了回忆,嘴里一直喃喃着「厉害!厉害!」
怎么会这样?严思诚想不到胡爷是这么好说话的人,忍不住拉拉小三的衣角。
「你不是说他很情绪化吗?」
「没错呀!」
「那事情怎么这么容易--」
啪的一声巨响,吓了严思诚一跳。
他定睛一看,原来是胡爷用力拍打桌面发出的巨响。这时他脸上已不见一丝和颜悦色,五官全挤在一块儿。
「你们在偷偷商议什么!」
还真是很情绪化哩!
严思诚知道,身旁的余素仪已经蓄势待发,做好万全准备,所以,他毫不畏惧地回道:
「您那么紧张干嘛!就算我们是在商议什么好了,您有什么好怕的!」严思诚转头看向四周。「前后左右都是您的人,每个人吐一口口水就可以把我们三个淹死。您又何必大费周章地拍桌子,岂不弄痛了您老人家的手?」
「你们今天只来三个人,是看不起我姓胡的吗?」胡爷双眉一皱。
「各人喜好不同。胡爷喜欢人多热闹,我严思诚个性孤僻,怕麻烦。」严思诚一脸正经。「我人带得虽然不多,可也是天门帮里赫赫有名的人物。」
「哦?」
「我左边这位女子可是天门帮的头号杀手--蝴蝶。」
一听到这名字,全场的人一阵惊呼;原本站在他们身后的人,也不禁往后退了几步。
「而我右边这位……」
严思诚的话还没说完,小三已经汗如雨下,脑袋一片空白。
「他可是天门帮里最聪明,也可说是最新一代的军师。他不仅足智多谋,而且也是最冷静、临危不乱的新新优良菁英!」
小三吓得面无表情的模样,刚好符合严思诚所谓的「临危不乱」。
「我带了两位天门帮里最优秀的菁英一起赴约,怎么说是瞧不起您呢。」
「蝴蝶?」胡爷仔细盯着一直低头不语的余素仪。
小三不禁松了口气,还好没人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是真的假的?」猫仔不信地斜睨着余素仪。
「天门帮的杀手可不是用来表演的。」严思诚非常不喜欢猫仔盯着余素仪看的表情。
「那就是你随便说说喽?」
「你的意思是连『我』说的话都不足以采信?」严思诚摆出不悦的神情。
「天门帮终究是天门帮的人,话当然可以说说就算。不是咱们不相信堂堂天门帮老大说的话,但是,咱们胡爷的面子也很重要;今天既然是和平谈判,我们胡爷也大方地愿意上门道歉。那您也不用这么小气,让我们开开眼界无妨吧!」
「好吧!」严思诚爽快地答应,接着转向小三问道:「不是有句话用来形容蝴蝶的吗?」
「是啊!」
「那句话是怎么说的?」
「蝴蝶振翅,非死不离。」
「对喔!」严思诚大笑一声:「我都忘了!记性真差。」严思诚拍了一下额头。
「既然你们想知道蝴蝶是真是假,就派个人上来吧!」
「派人?」
「蝴蝶一出手一定得见血,就算是表演也不例外,否则岂不有辱名声。」严思诚笑了笑。「你们自个儿决定要派谁作代表吧!」
猫仔一愣,半天不敢说话,因为,这会全部的眼睛都盯在他身上。
「不必把气氛弄得那么僵。」胡爷提了提嘴角,脸上又出现了微笑。
是谁突然变脸啊!
尽管心里不爽,严思诚依然保持着微笑。不过,他可不想轻易放过这只死猫,谁教他刚才对素仪无礼。
「当然不是,只是既然是胡爷您的爱将想确信,我也不好推辞。没关系!就让蝴蝶表现一下。」严思诚有意地看向猫仔。「找个人当代表就好了。」
「那你的意思是--」
「谁想确认谁就出来试试,这才公平呀!」
「这件事--」
「哎,胡爷啊!您看您的爱将多为您着想,一定要替您争取回面子,这种人现在已经很少见喽!」严思诚赶紧插嘴。「来来来!别浪费了大家的时间,快站出来吧!」
严思诚的话一说完,全场就静默下来。
想当然尔,猫仔怎么敢站出来,是假的还好,如果是真的……岂不是连命都没了!
一想到这,猫仔不禁全身僵硬,一步也不敢跨出去,半天一点动静也没有。
就在这时,胡爷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严思诚,你好样的!」胡爷竖起了大拇指。「我们猫仔跟你差了点,你要教教他,大家互相帮忙嘛!」
帮你个头!
「哪里!哪里!只要他肯虚心学习,我是不介意当他老师,替您教教他!」严思诚尽量让自己表现得诚恳些。
「至于这次的事情,三天后我会亲自登门拜访。你们就趁这几天清点一下损失,到时我再和殷辰花谈。」
「好啊!」
「少主--」小三低叫了声,严思诚却不予理会。
「没问题!三天后欢迎您老人家大驾光临。」说完,严思诚便起身。「既然话都说完了,我也该走了!」
「不急!不急!坐下来吃顿饭再走。」
「不了。」严思诚面带微笑地拒绝。「我比较想回家吃,再见!」
严思诚又笑了笑,随即转身就走。
一出茶楼,小三就急着开口--
「那个胡老头根本没把你放在眼里!他居然还要跟大姐谈,你应该--」
「我应该赶快离开。」严思诚没好气地瞪了小三一眼。「你没看我的脸都快笑僵了吗?」
话虽然是对着小三说的,但严思诚却不加思索地拉起余素仪的手贴在他脸上。
「妳摸摸看,脸都笑僵了。」
「就算笑僵了,也不能说走就走啊!」小三垮下了肩膀。「今天这样等于跟没谈一样。」
「这不能怪我!是老妈要勉强我来的,我只能做到这样。」
看严思诚一脸不在乎,小三整个人都泄了气。
第五章
「你去干了什么?」
谈判后隔天,严思诚一早就被叫到母亲房里,坐在她面前接受质问。
「我照妳的吩咐去谈判啦!」
「是谈判吗?」殷辰花直视着她儿子。「那胡老头干嘛还来?而且还给我惹了个『目无尊长』的称号回来!」
「话都讲清楚了不是吗?」严思诚一副理所当然。
良久,殷辰花都沉默不语。
豹头则跪坐一旁,紧张地盯着殷辰花,替严思诚感到担心。
「如果你不想继承天门帮,也别故意替天门帮找麻烦!」殷辰花冷冷说着。
「我根本没有谈判经验,妳却勉强我去。我已经尽力做了,而我想读书、我想回美国,妳却连考虑一下都不肯。」严思诚心有不平地抗议。「我根本就不喜欢这里!」
「少主!」
「连自个家都不喜欢的人,却去搞什么生态动物的东西,会有什么真心!?」殷辰花冷哼一声。
「不要批评我的事业。」
「你可以不喜欢天门帮,我难道就不能批评你的专业兴趣吗?太自私了吧!」
「大姐,少主已经很听话了,妳就别再责备他了。」豹头苦劝着,再这样下去,只会让情况愈演愈烈。
「听话!?」殷辰花稍稍提高了音量。「听话的人会装傻骗我、在弟兄们面前对我大吼大叫,甚至破坏天门帮的声誉!?他做的这些事还叫听话?别笑死人了!」
「是妳硬逼我留下来,才导致这样的结果。」严思诚无惧地看着母亲。「妳热爱组织的程度就像我热爱课业是一样的,妳应该能了解这种被勉强留下来的感受才是!」
「你要我了解你,你怎么不想想我!?」殷辰花冷漠地指控。「我只有你一个儿子,你不亲近我就算了!小时候任性妄为、不听话我也不在乎;但是,现在是家里需要你支持的时候,你看看你是什么态度!」
「妈,每个人追求的目标不同,想法也不一样,不管血缘再怎么亲近,这也是不能勉强的。」严思诚第一次说出他内心的话。